这时房顶传来响动,随后有一个身影跃下,一脚踹开了房门。
两人同时向房门口看去,见来着并非沈途,而是一个蒙面人。
沈从之心中一惊,低声道:“糟了,调虎离山。”
云梦初闻言心里不由一凉,面上却假装镇定,还摆开了架势。
“动手吧你。”云梦初恶狠狠的道。
沈从之:“……”
蒙面人抬手向着两人一弹,从手里飞出两个泛着蓝光的东西,看着像是暗器。两人来不及躲闪,便被那“暗器”直中脖颈。
云梦初只觉脖颈处一凉,用手一摸,只见手里躺着一只细如麻线的虫子,那虫子通体冰凉,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云梦初转头看向沈从之,只见对方面色煞白,身体一歪向后倒去,云梦初忙伸手接住对方的身体。
“先生……”云梦初抱着怀里的沈从之,对方早已不省人事。
他看向那蒙面人,对方目光中盛满了疑惑,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云梦初还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
云梦初趁那人不备,屏住呼吸抬手一扬,整瓶药粉都向着那人洒了过去。那蒙面人尚未反应过来,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云梦初牢记着沈途的叮嘱,赶忙将沈从之先放下,在屋里找了个花瓶提在手里,对着蒙面人的脑袋“哐啷”一声砸了下去。
第20章 哺血
花瓶碎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脆刺耳。
但由于这声响动之后便恢复了静谧,是以驿馆中并无人被惊动。
又或者,驿馆之中本也没住什么旁人。
云梦初手里拿着一片花瓶碎片抵在蒙面人的喉咙上,犹豫着是否要给对方补上一下。
门外脚步声渐近,云梦初仓皇的抬头,却见来人是沈途。
对方进门后抬手在蒙面人的身上点了几下,确保对方一时之间不会醒过来,然后直奔着地上的沈从之而去。
“怎么回事?”沈途抱着沈从之问道。
“被毒虫咬了。”云梦初遂将那虫子拿给沈途看,又道:“先生昏过去之前说,回诡泽岛”。
沈途将沈从之抱到床上,然后走过去揭开那蒙面人的面巾,道:“看着像是西域人。”
“你追的那个人呢?”云梦初问道。
“死了。”沈途说罢又回到床边,伸手搭着沈从之的脉一筹莫展。
云梦初走过去看了看,只见沈从之面色煞白。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脖颈,发觉触手冰凉,竟然和自己寒千寒蛊发作时的症状有些相似。不过他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沈从之身上的寒气来势汹汹,只不过短短片刻,已经几乎要将沈从之冻僵了。
“他的脉搏快要没有了。”沈途喃喃道:“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云梦初突然瞥见地上的碎瓷片,赶忙去捡了一块,然后提起沈途的手腕割破了一道伤口,道:“你喂他血试试。”
沈途几乎是下意识的依照对方的话去做,将自己的血喂到沈从之的嘴里。片刻后,他有些绝望的道:“不管用。”
云梦初又跑到那个蒙面人身边,在对方身上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解药。他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在颈间摘下一枚通体火红的珠子,上前塞到沈从之的手里。片刻后,沈途搭着对方脉门的手渐渐止住了微微的颤抖。
“管用了。”沈途道。
云梦初闻言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云梦初问道:“他们还会不会有同伙?”
“他们熟悉我们的行踪,一路尾随至此才出手,想必是有备而来。”沈途道:“不过既然一击失手,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来第二次。”
云梦初看了一眼沈从之,道:“先生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是不是尽快启程去诡泽岛?”
沈途思索了片刻道:“不妥。”
“我留下来与镖队的人一起等钟公子回来,你先骑马带着先生走。”云梦初将沈从之手里的红色珠子带到对方的颈上,道:“这火珠一时可奏效,若是再拖下去,便不知道会如何了。”
沈途抱着沈从之,一时有些进退两难,道:“这火珠是否与你所中的千寒蛊有关,若是离了这珠子……”
“此事因我而起,万不能害的先生丢了性命。”云梦初道:“这火珠不过是自幼带着护身的,离了也没什么大碍。我这寒气并非没有法子抑制,只要钟公子活着,我便死不了。”
待知道了钟墨的血可抑制云梦初体内的寒气时,沈途才稍微安心了些。
正自犹豫不决之时,沈途瞥见地上那蒙面人,面色不由一变。只见对方身体不住抽搐了几下,随即口吐白沫,片刻后身体发出“滋滋”的声响,竟然开始慢慢融化。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过后,那蒙面人便尸骨无存,变成了地上的一汪尸水。
“怎么会这样?”云梦初大惊失色道。
沈途面色苍白道:“想必他们事先服了毒,若是特定的时间得不到解药便会如此。”
当下两人都有些担心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沈从之,生怕对方也会遭受如此厄运。好在沈从之虽然依旧昏迷,却并没有化成尸水。
经此变故沈途片刻也不敢再犹豫,将沈从之背起来,便带着云梦初去了偏院。镖队的两人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尚不知情,这更加坚定了云梦初的猜测,蒙面人并非冲着镖队,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沈途交待了几句,便带着沈从之趁夜离开了。
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生怕对方会突然之间便无声无息的死掉。
云梦初自是不能再回去正院的客房,只得留在此处与镖队那两人同住。
那火珠通体火红,云梦初自幼便佩戴用来压制体内的千寒蛊。有了那火珠的压制,只有云梦初催动内力之时寒气才会发作,可是失去了火珠的压制,那寒气便会肆无忌惮起来。
云梦初窝在本就不太暖和的被子里,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便有些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死了”,却还是会有人追杀自己。
先前他在凌霄峰活了十六年,虽然时常受这寒气的折磨,可好在无忧无虑,自在快活。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无论经历什么都有武樱陪着。
可是如今呢,一夕之间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当然,那一切或许他从未得到过,从前的安逸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云梦初窝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尚未睡着之际,钟墨便带人回来了。镖队那两人将事情的经过草草的向钟墨讲了一番,只是他们并不知沈从之中毒的细节,也就更不知道云梦初的火珠已经带在对方的脖子上了。
“天快亮了,大伙歇一个时辰便出发,免得夜长梦多。”钟墨说罢看了一眼床上的云梦初,见对方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便没再言语,转身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云梦初也没怎么睡。
体内的寒气源源不断的侵袭着他的身体,他压根就睡不着。
经过昨夜之事,钟墨颇为紧张,临出发前不住的观察四周,生怕有人在周围监视他们的行踪。
云梦初爬上马车便在座位上缩成一团,不时用手搓一搓膝盖和手肘。依照以往的经验,他知道用不了几个时辰,他的四肢便会冻僵。
钟墨一直紧张的赶路,并未层留意马车中的云梦初,直到中途休息的时候,对方一直没下车,他才觉察到对方似乎出了问题。
他掀开车帘便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云梦初。他试着叫了两声,对方没有回应。然后他跨上马车,伸手在对方身上一摸,对方身上彻骨的寒意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云梦初。”钟墨将对方半抱在怀里轻轻的叫道。
云梦初睫毛轻轻颤了颤,过了许久才努力的睁开眼睛。
“你又催动内力了?”钟墨不悦的道。
云梦初想摇头,却没力气,半晌后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别闹了,你以为……我真傻么?”
钟墨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对方颈间一摸,没有摸到火珠。
“你的火珠呢?”钟墨道。
云梦初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攒足力气答道:“沈先生快冻死了……我借给他了。”说罢云梦初不禁一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火珠之事?此前我明明没有向你提起过。”
钟墨闻言面色一动,然后挽起衣袖,取出短匕便要去割自己的手腕。没想到云梦初突然开口道:“等等。”
钟墨不解的看着他。
云梦初道:“没有火珠,我能活十二个时辰……你省着点吧……诡泽岛在中都……还远着呢。”
钟墨闻言眉头微蹙,没有坚持。
他将云梦初放下,跳下马车便催促众人出发。
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钟墨始终埋头赶路,一言不发。他甚至都没有转头去看过云梦初所在的那辆马车。可尽管如此,一路上他的身心却都萦绕着一丝难以散去的寒气。
一行人在黄昏的时候赶到了沽州城。
镖队的人找好了客栈便去安顿镖车,钟墨从马车里将云梦初抱出来,对方的身体几乎要冻僵了,人也早已失去了意识。
钟墨将云梦初放到客房的床上,替对方盖了两床被子。
对方昨夜将火珠取下来,到现在不过七八个时辰,在他看来都觉得对方快死了。若是等到十二个时辰,对方会冻成冰块么?
钟墨站在床边立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转身退出了客房。
镖车上还有些药材需要送到沽州城内的沈氏医馆。钟墨着了两人留意云梦初所在的客房,防止之前的刺客再次出现,自己则带着剩下了的人连夜将药材送到了医馆。
一个时辰后,钟墨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又来到了云梦初的房内。
他立在床边看了对方片刻,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怀疑对方已经死了。有了这个念头之后,钟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有些不敢去探对方的鼻息,似乎生怕那个念头应验了。
他不能死。
钟墨取出匕首在手腕上不久前刚愈合的伤口上一划,然后将手腕放到嘴边用力一吸。浓浓的血腥味在嘴中弥漫开来,钟墨不待口中的血腥气彻底散开,便俯身将口中的血哺到了昏迷的云梦初口中。
第21章 相依
夜色正浓,马蹄声由远及近。
路边的草丛里伏着两个蒙面人,正一动不动的等待时机。
待马啼声越来越近之时,两个蒙面人默契的在黑暗中对看了一眼,随即将预先扯好的绊马绳一拉,马猝不及防的被绊倒,马上的两个人毫无预兆的向前飞去。
那落马之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双手牢牢的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护在怀中,然后冷声道:“找死。”
蒙面人似乎不愿意给对方应对的机会,提步便向对方袭来。
对方一手将怀里的人牢牢的搂住,另一只手抽了剑出来打算迎战。
就在此时一声竹哨响起,众人皆是一愣。
随后那两个蒙面人惨叫了几声便倒地不起。
“沈公子。”一个女子从路旁的大树上跃下,向那握剑之人拱手道:“谷主派了我来,看看这一路上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挡路。”
那握剑之人正是沈途,他搂在怀里的人是沈从之。
“你是?鹿灵谷的人?”沈途问道。
“在下正是,鹿灵谷惊蛰。”惊蛰说罢口中的竹哨一响,两条乌黑的小蛇便从那俩个蒙面人的尸体上爬回了惊蛰的脚边,对方弯腰一捞将小蛇放入了自己的袖中。
“阁下出手可真是及时。”沈途不冷不热的道,随即打了个呼哨将马唤过来。
那女子心知对方在怪自己出手晚了,让两人白白跌下了马,也不解释,转而道:“沈公子可知他们的来历?”
“大概是西域人。”沈途道。
“不错,他们是西域人,公子可知他们为何而来?”女子又问道。
沈途最先想到的是云梦初,因为对方说过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便没有多想此事,如今惊蛰一提醒,他才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鹿灵谷既然出手了,想必此事与鹿灵谷脱不了干系。”沈途道:“沈家与鹿灵谷向来只有药材生意的来往,难不成西域人……”
惊蛰又拱了拱手,道:“他们若当真是是为着这个缘故,沈先生的毒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他们并非为了取人性命而来。”
沈途闻言并没有松口气,沈从之一直昏迷不醒,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不能安心,除非到了诡泽岛将对方的毒解了。
沽州。
云梦初在浓浓的血腥味中醒了过来,转头望见钟墨正在包扎自己腕上的伤口。摇曳的烛火被对方挡住了些许,因此云梦初看不真切,只能大致看到对方的轮廓。
“我喝的多么?”云梦初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还行吧,没几口。”钟墨懒懒的答道。
云梦初失神了片刻,瞥见桌上有吃的,便趿着鞋子走过去吃了一些。他倒了杯茶试图冲掉嘴里的血腥味,却发觉有些徒劳无功。便是他吃的食物里好似都搀着对方的血一般。
“我就在隔壁。”钟墨说罢便欲起身离开。
云梦初嚼着东西点了点头,道:“我又欠你人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得上。”
钟墨没有言语,朝门口走的时候路过云梦初身边,霎时便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寒意,他不由停住脚步问道:“还冷么?”
“冷。”云梦初道,说罢抬手朝着对方挥了挥,示意无妨。
钟墨见状便提步离开了。
连日的跋涉,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不过若是有心事,任你身体再劳累也难以入睡。
钟墨辗转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睡去,入睡没多久便做起了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那年,钟墨刚开始随着镖队走镖。当时他们到了凌霄峰,恰逢天降大雪,于是便在山上逗留了几日。
当时凌天宫有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唇红齿白的煞是可爱,时常缠着钟墨。钟墨并非喜爱玩闹的性子,颇有些少年老成,于是便不爱搭理对方。
在江南待惯了的钟墨在大雪那几日冻得够呛,那小娃娃为了讨好他便送了他一颗红色的珠子。那珠子不知是何材质,带在身上便会暖和许多。
钟墨起先只当那珠子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便收下了。没想到到了第二日一早便出了事情。
那小娃娃,便是云梦初。他将火珠送给了钟墨,自己体内的千寒蛊得不到抑制,仅仅不到一日的功夫便险些丧命。
云梦初将火珠送了他之后,怕武樱知道,所以一直推说火珠被自己弄丢了。武樱当时找遍了凌天宫,也没找到火珠。好在钟墨知道了此事,将火珠拿了出来。
钟墨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云梦初一张小脸冻得发青,几乎没有血色,整个身体摸上去几乎都是冰凉的。
钟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醒了。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于是起身穿上鞋子在回廊里走了两圈,终于在第三次路过对方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轻手轻脚的闪身进门,看了一眼黑暗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云梦初,最后还是悄悄地走了过去。他伸手想去试试对方的体温,尚未触碰到对方,心中便咯噔一下。只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时辰,对方身上的寒气又这么重了。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寒意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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