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愣了愣,随即了悟:宛城之战也好,蔡威的事情也好,多去军师祭酒府上走动些总是能有好处的。或许父亲这是让他向奉孝先生学习什么?
却说宛城这里一切平息,第三日正式拔寨回师。回师途被几个高层心里惦记的郭嘉郭奉孝先生这阵子过的却不怎么好。他在胃病彻底平稳下来以后,终于忍不住在老婆极度不赞成的态度下顶着蔡妩的炎炎怒火在饭桌上开了一坛酒。可惜酒刚开封,他还没来得及品尝,他身边蔡妩已经闻到酒味,难受地皱眉起身,捂着嘴到门外干呕。
郭嘉被吓了一跳,赶紧追出去看人,却见蔡妩闭目倚着廊柱,一手拍胸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于是几个快步走到蔡妩跟前扶着蔡妩不放心地问道:“不是害喜已经过去了嘛?怎么还这么难受?”
蔡妩眼框水汪汪的转向郭嘉,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得意回郭嘉:“奉孝,咱们这孩子好像不喜欢你喝酒。我发现自从怀了他以后,每次一闻到酒味我就想吐。”
郭嘉闻言呆了呆,有些发傻地低头看向蔡妩小腹:他倒是也发现这问题了。如果蔡妩刚来许都那次闻到酒味干呕过一次,那以后没多久他就病了,病中戒酒。可现在几个月过去,蔡妩都六个多月身子,闻到酒味还是吐,这就只能说明蔡妩猜测是对的了。
蔡妩抚上小腹,顺带把郭嘉的手也放在其上,眼睛闪闪看着郭嘉:“你不舍得咱们姑娘受委屈吧?”
郭嘉抿着嘴,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放在蔡妩腹部的手,似乎在做艰难地思想斗争一般。等他眉毛快纠结的打结时候,忽然感到手下胎动,不由父爱泛滥,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实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跟蔡妩保证:“三四个月而已,等她出世我再开坛吧。”
蔡妩低下头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小样儿的,你就是跟我讨价还价多要了几坛又能怎样?在三四个月不一样不能动吗?
不过蔡妩千想万想没到她这个如意算盘打了不到一个月就破碎了,原因很简单:宛城征战的队伍回师了。开庆功宴了。郭嘉被曹操点名从家里亲请走了。于是蔡妩郁闷了:喵的,老曹你开庆功宴悠着点儿,我老公还那身子骨不好。原先就呼吸系统不太好,现在来许都又添了消化系统不咋地的,眼见着大冬天的你要是敢把他折腾病了,我……我非跟你没完!
不过那天庆功宴上诸位将领也发现一个怪事儿,以往无酒不欢的郭大祭酒今天居然滴酒不沾了。原先曹昂、李典他们还担心他病没好利索即参加酒宴,会不会一时兴起失了分寸,正要想着怎么劝他少喝点儿呢。结果人家居然一下自觉了,不由让一众同僚啧啧称奇。
倒是荀彧很有同胞爱的跟诸位解了惑。彼时荀令君手握杯盏,面带微笑,端的是优雅从容,只是话语不轻不重带了点儿损:“呵,估计是弟妹不让,奉孝有所顾忌吧?”
荀彧话落,曹操就眼神诡异地看了眼郭嘉:这不会是又是个惧内的吧?他不会那么倒霉找一个谋主是惧内,换个谋主还是惧内吧?话说戏志才当年被高翠堵着府衙门揪着耳朵拎回家的事儿他还记忆犹新呢。这个……应该不会吧。
郭嘉被他看得汗毛倒立,清清嗓子问曹操:“主公有话但说无妨。”
曹操眨眨眼,看了眼曹昂,又瞟瞟夏侯渊,决定忽略掉惧内这种不太上台面的事情,直接劈头问道:“奉孝如何知道张绣会投而复反?”
郭嘉眨着那双澈如清泉的眼睛苦恼地盯着面前的白开水,随口答道:“嘉不知道。只是猜的而已。”
“嗯?”
“张绣兵锋不强,新接宛城。必不会有死战之心。既然不战那便只有降了。然本居于高处之人骤然为人臣下,必有不甘之心。张绣年轻气盛,不战而降本就心存郁郁。虽有文和先生引导,到底本性难移。但有风吹草动,张绣就会抓住时机,趁机反扑。您说是吗,文和先生?”郭嘉说完,头一扭,一脸灿笑的看向不远处贾诩。
贾诩彼时正把眼睛睁得略大,想是在打量郭嘉,听到郭嘉发问也没惶急尴尬,只又眯缝起眼睛淡淡地含笑点头道:“奉孝先生高见。”
郭嘉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白开水举杯看向曹操:“嘉以水代酒,恭喜主公得此良才。有文和先生在侧辅佐,主公与谋划一事上必如虎添翼。”
曹操闻言朗笑着饮尽杯中酒。
郭嘉又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添了第二杯白开水,这次是敬贾诩。只是态度比敬曹操刚才随即很多,他直接站起身离席走到贾诩身边,搭着的肩膀一副哥俩好模样跟贾诩说:“文和先生,这杯嘉敬你得遇明公。”贾诩看了眼肩膀上的爪子,一言不发地端起酒杯,正要仰头喝下却被郭嘉笑嘻嘻地拦住:“先别急着喝。文和,嘉得告诉你件事,嘉自幼身体不好,性情又懒散。所以主公安排的事情办完办不完还真两说。文和一来,嘉身上的担子就轻松许多。与谋划事上,嘉想文和定然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文和定不会让嘉失望,是吧?”
贾诩不说话,眼睛定定地瞧着郭嘉;郭嘉依旧一副嬉笑表情,面不改色地和贾诩对视。旁边不远处的典韦靠着他大条的神经直觉都能察觉到这两人视线之间“吱啦吱啦”的小火苗,身子不自觉地往一边挪了挪。而在上首一直坐着的曹操,也眉梢含笑,眼睛微眯地看着这头:也不知道是看戏成分居多还是看结果成分居多,或者都要?
过了有大一会儿,贾诩才轻不可闻地低叹一声:“奉孝言重,为明公尽心尽力自是诩份内之事。”
郭嘉听后很识趣地放下手,那酒樽和贾诩的一碰:“文和,嘉先干为敬。”话毕很潇洒地把白开水一饮而尽,待看到贾诩也喝完那杯酒后,施施然又回了座位。
典韦抽搐着眉角,一副实在看不下去模样:无耻!他这妹夫真无耻!居然拿白开水跟人家喝酒还得堵的人家没话说。
可惜让典韦更跌眼镜的还在后头,郭嘉在回了桌位以后,很有同僚爱的指着贾诩对曹操说:“主公,文和在许都还未定住所吧?正巧,军师祭酒府旁边还有所空宅子,修葺完善,应该是之前大户遗留。现在无主,荒着也是荒着,倒不如赏了文和吧?”
曹操闻言笑眯了眼睛点点头:他虽不知道郭嘉为何对贾诩态度如此之怪,但终归对他是有益无害的。
一边贾诩闻言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瞧着郭嘉又是敬酒,又是要房子的,看着对他多另眼相待。可实际上贾诩心里都快哭了。他原本到许都是打算明哲保身为上,对于有些事情,听着看着,能不说就不说。结果郭嘉一杯酒杵过来就逼着他不得不表态。表态了也就罢了吧,大不了对有些事咱们躲远点,窝家里不闻不问装病行吧?结果他下一步就把他家安在军师祭酒府旁边。军师祭酒府旁边啊!那意味着他家离司空府也不远啊。这个郭奉孝,他是故意的吧?他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要他这么整他?这还要不要天理了?(贾诩还不知道典韦曾说的妹子郭嘉的夫人。)
庆功宴之后曹操把郭嘉单独留下,转着手里的酒樽问郭嘉:“奉孝可知在宛城孤从妙才口中得知真相时想的最多什么?”
郭嘉捧着茶杯边嘬白开水边漫不经心地答:“杀我。”
曹操愣了愣后抄起身边空酒杯掷了过去:“你倒是聪明!我问你,既然提前猜到张绣可能投而复反,为何不早报与我?”
郭嘉闪身躲开酒杯:“主公当真不知?”
曹操垂眸不语。
郭嘉淡笑一声站起身,掸掸身上灰尘走到曹操近前神色严肃,语气微沉:“主公,邹氏有一个就够了!宛城有一次就够了!”
曹操豁然抬头看着郭嘉:“你怎会提前知邹氏之事?”
郭嘉挑挑眉:“嗯?”
“你不用装作不解。虽然对妙才和典韦你说的含含糊糊,并未提起是因女色。但我却总觉得你知道此事起因。我很纳闷你是如何得知的?”
郭嘉摸着下巴一副沉思模样,片刻后他给了曹操一个让他抓狂的答案:“主公,天机不可泄露啊。真想知道,自己去猜吧。”
曹操想抽他!郭嘉却很有危机感地一蹦三尺远:“主公,天色已完,您还得休息,嘉就不多做叨扰。嘉告辞了。”说完郭嘉逃难似的转身往外就走,他身后曹操见此气急败坏抄起另一个酒杯向外掷去,至于砸没砸着人,就只有天知道了。
晚上郭嘉回府里狠狠泡了个热水澡,知道确认身上没有一丝从席带回来的酒味后才进房门。
蔡妩那会儿已经睡得迷迷糊糊,见到郭嘉躺下时睁睁眼翻了个身,一手搭到郭嘉身上含含糊糊地说:“嗯,真好。大哥平安回来了。还有……大公子也是平安的。”
郭嘉拍着蔡妩小手笑着附和:“嗯嗯,都是平安的。除了你夫君我差点儿没平安。”
蔡妩脑子没转过弯他说的是什么,拿脑袋在郭嘉颈窝蹭蹭:“才不会……你病都好了。绝对平平安安的……你还答应我等天下太平我们还得去看大海呢。”
郭嘉手一顿,低头嗅上蔡妩的发丝:“好。我们以后去东莱看海。”
蔡妩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脑袋一歪,直接趴在郭嘉颈子旁睡着了。
第二天蔡妩醒来的时候,想到昨晚恍恍惚惚时郭嘉答应的事情,不由面露微笑:他还记得这事儿。看来许都有些东西就算挤占了他的时间和精力,他心里也还是有放着他们,放着这个家的。蔡妩这么想着,很是满足地勾了勾嘴角,心里对郭嘉重走戏志才道路的担忧也减少了些。
等到吃过早饭的时候,蔡妩叫过柏舟,正要让他送郭奕去司空府,柏舟自己却先给他们汇报了条让蔡妩绝对绝对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想过的“惊恐”消息:“先生、主母,门外有贾诩贾文和先生前来拜访。这是拜帖。”
作者有话要说:奉孝,乃坏了哟!乃在各种压榨文和兄哟。话说历史上贾诩是在官渡时和张绣一起投曹操。真正和郭嘉爱共事也只有几年时间,而且老头是个明哲保身,你不问他不说的主。其实这里设定也是如此,不过以后他会被奉孝各种压榨劳工罢了。至于原因嘛,呵呵,望天ING。
下一章,蝴蝶翅膀继续。曹家老六出来溜溜。然后,公路兄,快该你登场了哟。
115曹操拢人有一套
蔡妩听完柏舟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脑子里蹦出几个关键字:贾诩,毒士;拜访她家;没好事。第二反应就是:哎呀;妈呀;撒谎有报应,忽悠需谨慎。这不,跟她算账的人找上门来了。她是不是趁着他还没碰见她赶紧跑?
蔡妩很怂地扯扯郭嘉袖子;喊了声“奉孝”后眨着眼思索该怎么跟他说这事:她好像连典韦戒酒的事还没跟他说过呢;这会儿跑出的贾诩就她更不知道从哪里解释了。
倒是郭嘉瞧着蔡妩可怜兮兮揪着自己袖子,耐性很好地问蔡妩:“怎么了?”
蔡妩绞着手指一副局促模样:“我……我可能惹祸了……我不该骗大哥说贾诩欺负过我的,那会儿我只是……哎呀;人家现在找上门了我该怎么办?”
郭嘉听了眉角可疑地抽了抽,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漂移,轻咳几声还恢复过来,语调闷闷地跟蔡妩建议:“那要不……你送奕儿去司空府?顺带拜会下丁夫人?”
蔡妩忙不迭地点点头,然后一头叫杜蘅叫来郭奕,一头让柏舟把人请进来。她自己则领着郭照,带着杜若跑到自家后门去等郭奕。郭照和杜若被她慌里慌张逃难似的举止弄得满额黑线:贾诩不是来要债的吧?怎么姑娘(母亲)这么惧他?说来她们还是头一回看到避难避到领导家去的呢,
杜若扶着蔡妩及其不解:“姑娘,你怕什么?不是姑爷还在呢吗?再说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那位文和先生就是真的上门算账,他能怎样?”
蔡妩嗔了她一眼,心说:我当然知道在自己家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可问题是他那样人精的心眼儿我玩不过他啊。谁知道他来是真算账还是想试探什么?说来这爷可是猫头鹰一样的人物,比奉孝可晦气多了!奉孝最多是嘴损了点,说谁倒霉谁倒霉。真言中也好歹是按单个算的。他文和公倒好,走哪儿,哪儿乱,这得按辐射范围算。昔年在长安的关中乱就不说了,那会儿可是连鲜卑外族都趁乱入城,抢劫烧杀。前不久的宛城,抛开跟他关系不太大的青州兵作乱,就单论战场上,曹操虽然赢了,但被追的死了侄子、情人,仓皇皇狼狈逃窜也不算是啥光彩事情。
“杜若,仔细想想。你家姑爷既然把我支出来那必然是觉得我没必要再理会这事了。反正他以后和文和先生是同僚,有什么疑惑解释的让他跟文和先生去说总比我这一后宅女子说要清楚的多吧?”
杜若偏着想了想:嗯,姑娘说的确实也是那么个道理。
郭奕被杜蘅带来的时候很兴奋地牵起蔡妩另一只手仰着脸问:“娘,今天你送奕儿去司空府吗?那等下了学你也来接奕儿吗?”
蔡妩摸摸儿子脑袋:“如果奕儿想的话,娘会去接你的。”
郭奕满意地笑了,把头蹭在蔡妩衣料上,一副撒娇小孩儿模样被蔡妩拉扯着往司空府走。
到司空府的时候,后院校场,蔡妩见曹丕曹彰他们已经在花间空地上进行早间的武术课。一边曹植苦着脸被武席师父要求扎马,不由推了推身边郭奕:“去跟四公子一起练习马步去。”
郭奕被推得不情不愿,满是无奈地走到校场在武席师父监督下扎马。
拜自己无良爹妈所赐,郭奕功课学得乱七八糟。数算、棋艺,史典上,郭奕可以和长他五岁的曹丕比个不相上下。诗、辞、诸子上郭奕和同龄的曹植比还算勉强可以。但要是论起写字,乐理这些,就是文课最糟糕的曹彰看了郭奕的大字都忍不住一脸怪象的耸肩低笑。而对于系统的武术课更别说了,郭奕就是个刚启蒙的,除了长跑耐性比曹植他们好,其他的统统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对于每天早上赶早来第一件就是上武术课这事,郭奕至今心怀愤懑,格外抵触。
不过好在他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就算不喜欢,也跟着勉勉强强应着头皮学了。而对郭奕擅长的那块儿,郭奕就毫不掩饰地加以表现。司空府最常见的情景就是二公子跟郭公子下棋,然后其中一人输棋,复盘,再有一人输棋,再复盘,如此往复,没完没了。偏他们身边三公子四公子还看的津津有味,兄弟俩一会儿胳膊肘往外拐拐对着郭奕嘀嘀咕咕,一会儿又很有同胞爱的指点曹丕:二哥,这子应该走这儿。那个应该落那儿。指手画脚一番被烦不胜烦的被二公子猛吼一顿,两位小爷消停。闭嘴。没过半刻钟又故态萌发,继续一旁捣乱,直到棋盘终了。
蔡妩是知道郭奕这情形的,不过她并没打算对郭奕和曹家公子的相处做什么阻拦干预。魏文帝、黄须儿、七步才什么的在她眼里还都一个个拖着鼻涕的小破孩儿。她吃饱了撑得才会对儿子说:你要跟谁谁谁打好关系,他以后会怎样怎样,你跟谁谁不能走太近,这对你将来……BALABALA。这理论听上去是为孩子好,实际上一琢磨纯属胡扯:孩子的眼睛里要那么多功利干嘛?等年岁长了,他自然分得清楚了,这会儿还不如让他们肆意些呢。
司空府的丁夫人就在不远处的厅里,蔡妩在把郭奕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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