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只是笑,没有多说,看着他们吃,眉眼里漾着别样的光芒。
只是多年以后,久到有人头发都白了,有人看不见了,有人杳杳无踪了,方才忆起这刻,竟然有着别样的回忆,分外美好。
此乃后话。
总之,沧澜山不大,却也不小,吃过烤鱼晚餐又在密林中行了大约三个时辰,终于在半山腰寻到了三清老道的好“朋友”,至善仙姑。
“仙姑!”豆儿与至善仙姑有一面之缘,也算认识,见到后直接就认出来了,上前紧紧拥抱。“仙姑,我们是来借钱的。”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吃了一日野食的无极上仙对于生活压力很是重视。
若是没银子买食物,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显而易见的是,她忽略了仙姑与老道的真实关系,古往今来,这男…女关…系上,多少都是男子付出财力多一些,三清与她多少也是三清买单吧。
所以说豆儿太不知道行情了。
至善仙姑闻言立刻脸白了,退后一步,就要借口遁走。
桃玉清适时拉住她袖子,恳求:“仙姑,三清观突然遭逢大难,前阵子有人抢劫,夺取大半财物,三清师公与贼人争夺中受伤过重,又是为了保护我们……然后……然后……竟是去了。”说完呜咽起来,看着很是可怜。
至善仙姑没说话,只是不再逃避,但她看着他们的眼神还是有疑虑,似乎在考虑真假,不过,眼前的清秀小童真是秀色可人,刚才太急没有看清,此时她一时间倒是不想走了。
“你且说说。”
双修的道侣们分之一死了,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哀悼的,否则就显得过分薄情了,她至善仙姑一百年来就是因为善良才得了至善这个号的,可要珍惜羽毛。
这么一想,仙姑又听完了桃玉清的一番胡编乱造,对他们遭遇感怀不已,安慰道:“生死有命,小友亦是不要太过伤心了,三清道友舍己为人倒是修了不少福报呢,望他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一世平安吧。”说完思考了半晌,从袖管里掏出一只白净瓶子来,柔声道:“这是杨花白露,十分好用,我如今便送与你,也可派些用场,可不要浪费了。”
说完像是长辈一样摸了摸桃玉清,刚想抚上豆儿发髻,想起她乃是女子,微微皱眉也就算了,交代了一句保重,便见白烟袅袅,片刻烟雾散去,再也不见至善仙姑人影子。
呆立了半晌,豆儿用手指弹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弹了一下玉清的脸,问道:“这就完了?也不请我们去观里休息几晚,吃几顿便饭么?”
最重要的是,银子?银子呢?难道这杨花白露能卖钱么?
低头看了看精美的包装,豆儿想前想后总算为至善仙姑此举找到了理由,这必定是至善仙姑认为钱财乃是世间最最俗气之物,不屑一顾,所以不曾带着,就送了仙药。
当下豆儿决定去沧澜山下平安镇的“有间当铺”换钱用,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三人皆未成仙,饭还是要吃的。
只是当铺老板的话让她差点没有羞愧到死。
“杨花白露乃是世间一等一的春…药,你,真要当?”看他暧…昧…荡…漾眼神,豆儿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尤其身后还带着后面一脸震惊的两只。
“不不不不……不要……”抢过白玉净瓶,无极上仙落荒而逃,心中呐喊:“至善仙姑,你太坏了,竟然当着徒儿的面送我春…药!!”
这叫她这个师傅的脸往哪里搁啊!?更可悲的是还拿出来换钱……
无极上仙的人生茶几,摆满了杯具。
☆、第七章 沧澜迷烟
夜色将至,漫天的暖色透着微凉,十月里的天气,竟是越发冷了。
自当春…药未果之后,豆儿与两个徒弟开始为之前最最不屑的钱财发愁,三清观虽然也算是富裕,可惜大多钱财都被老道挥霍,豆儿得到的月钱不过是极小一点,救了兰兰,再经几日花费早已用光。
如今三人已是弹尽粮绝,肚皮空空。
为此无极上仙迫不得已揭下了平安镇的公告栏的一张纸,这是一张狩猎任务。
到此我们便要详细介绍一下现今这九州大陆的境况了,九州大陆地域广阔,物资丰饶,确是一处不错的地境,只是与出世的青丘不同,九州大多居住的都是普通人类,一无灵根,二无法术,身体亦是十分之虚弱,与青丘的半仙们比,大约是蚂蚁与麻雀的区别,也就是说,差距不是一般大。
而不知为何,十年前,妖界的妖王在一次意外中突破三界之门,放了许多妖怪进来,这样一来九州大陆一时间妖孽横行,那些妖怪又不断繁殖,到如今九州已成为人类与妖怪混居的世界,可谓人妖混居,一团乱麻。
在九州,据说道士与捉妖师是十分流行的,能挣许多钱,尤其是富人家,最怕被妖怪盯上,为了保命,多少钱也舍得。
豆儿揭下的正是这样一单。
“镇子东头的王财主家有妖怪,咱们扮作捉妖师去捉,瞧,赏金颇为丰厚竟有二百两。”豆儿仔细将那任务看了三遍,确定乃是真事,提了提裤子腰带,便要前去。“如此够我们师徒活好一阵子。”
想起经济压力即将缓解,豆儿笑地很轻松。
“师傅。”桃玉清与兰兰此次倒是颇为默契,一齐拉住了她,眼中皆是“师傅,要三思。”
面对豆儿疑惑加郁闷加不解眼神,桃玉清解释道:“师傅,据说九州的人十分狡诈,怕是帮他们事情是做好,可最后拿不到赏金,岂不是白忙一场,不如想些别的法子。”
其实他心中最大担忧是怕豆儿的血有治病奇效这个秘密暴露,沦为强夺目标,九州人虽然没有灵根没有仙术,可是当真狡诈,求长生的人又那么多,他受够了。
而兰兰本身就是一只狐狸妖物,自然不肯去降妖,否则这与自相残杀有何区别?“那财主人家会招惹妖物必然是自身有问题,大约是多行不义吧,我看还是算了吧,师傅,我这儿亦有几片金叶子可度日。”说罢掏出几片金光闪闪的柳叶状物品,浅笑莹然。
但无极上仙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责任心,有人品,有勇气的好仙人,于是她果断拒绝了两个徒弟的好意。
“玉清。”她先是握着桃玉清的手,一脸凝重,桃玉清手陡然僵硬,过了好久方才缓缓放松。“与那些九州人比起,我们很强,但是不应该应为强而去鄙视他们为师之前和你说过,万物平等,你不该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们,再者,师傅我岂是一个胆小怕事之辈,就算我浑身挂满了肉,亦是敢朝着虎山行的。”
桃玉清还未缓过来辩驳一二,那头无极上仙已执手看着兰兰,继续高谈阔论。
“兰兰,妖物害人,怎可不除,我自小就将除魔卫道视为己任,怎能临阵脱逃?”说至此她神色严肃起来,将手中金叶子推回兰兰手中。“这叶子不知哪里来的,兰兰,快些还回去吧,为师这次当做没看见。”
说罢转身,心头涌起一股惆然,她的两个徒弟,玉清思前想后果敢不足,兰兰顺手牵羊人品不行,她的素质教育显而易见没把好关,令人十分之怅然呐。
既然师傅坚持如此,两人也无法,遂定了明日上王财主门捉妖,当天夜晚,各怀鬼胎的徒弟们各自寻了一颗大树做个窝睡去,豆儿却辗转反侧。
不知为何,她觉得浑身烫地吓人,难以入眠。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又依稀做了一个……春…梦……小小的石桥,一名青衣女孩光着脚丫哼着小曲儿,如白玉般剔透的足底碰到水面,激起清澈水花。
水底有彩色小鱼游来游去,可爱俏皮。
斜阳余晖,沾满了遥遥无尽的绵长湿气,抚上她的肩膀,无比温柔无比渗透骨髓。
有人在身后环臂抱住青衣女孩腰际,含笑凝望她的脖颈,最后靠上去在她耳畔流连辗转,吸允耳珠,似乎要把女孩揉进骨头里去。
豆儿在一边看地浑身鸡皮疙瘩直起,血液里外却是热乎乎的,心头陡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滋长,蒙蒙雨丝借着天光,拂过女孩微红脸庞,光线流转,只是在就要看清女孩面貌的时候,她突然醒了。
被吓醒的。
“做什么!”瞪眼,是桃玉清焦急的脸,他冰凉的手拂过她的额头。“师傅,你发烧了?!”
摸摸脸,确实烧地有点厉害。
莫不是春…梦的关系?豆儿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哪里,为师乃是,乃是……夜惊之症。”
桃玉清与一边的兰兰皆是一怔,过了半晌兰兰斟酌词语后道:“师傅,夜惊似乎是未有足岁的孩子常有之症,师傅你……这怕不是……”
桃玉清亦是道:“怕是要去看看大夫,不可拖延。”说完便要过来拖她。
“不不不……”豆儿慌忙摇手,她十分无奈,这只桃子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到底是物仙,哎。
可是脸却越来越红,身子亦是滚烫,想忽略都不行,桃玉清不管扯过她袖子上下看了,又摸了摸脉搏,突然道:“师傅,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豆儿摇头。”为师这几日一直风餐露宿的,哪里会背着你们偷食,为师只是吃了一些树叶子上的小果子罢了,若是你们想吃,我也可去摘些许来吃,不过申明那果子十分之酸,为师不是独食啊!”
她指着头顶大树控诉。
见她慌张地说明,桃玉清与兰兰皆是无语,抬头见那果子模样心中立刻了然,两人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道:“师傅,这是沧澜山的迷烟果,吃了会让人坠入本心幻境,不可自拔,还好师傅你吃的不多,看样子过几日就好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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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骨女陷阱
“师傅,你见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或许能防患于未然。”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桃玉清问道。
他担心迷烟果的后劲,想着如何才能尽快祛除祸患,这迷烟果的余毒若是不除干净,每每到了人心智薄弱体虚时候,会出大问题。
尤其此刻望天,月已中圆,等到月圆……
豆儿看两个徒弟瞪大眼睛静静等待她说话,只觉老脸一红,想那梦中所见乃是□之流实在羞于启齿,便胡乱编了一个故事,说道:“我见到我找到一座金晃晃的大山,里头有一个宝洞,洞里满是金银财宝,然后我们师徒齐心将那些财宝搬了出来,从此浪迹天涯,生活乐无边。”
闻言桃玉清与兰兰皆是一头黑线,桃玉清略有气急更是直接道师傅你也太流连俗物了,如此如何修仙。
豆儿不以为意振振有词:“我三清道观本就是入世修行一脉,讲究的就是一个俗气,大俗大雅,皆有其意义。”
不听她胡搅蛮缠,也不想逼她,桃玉清抬头看天,只见红日将要喷薄而出,天已经渐渐转亮,便道:“时辰不早了,还要去王财主家呢。”
一想到钱财果然豆儿浑身精神都来了,一跃而起不多时便跑出去老远,一边挥手一边高声道:“玉清兰兰,快些呀,金元宝朝着我们招手呢。”说实话,她十分之饿了。
玉清与兰兰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地垂下头颈。
兰兰眨着她的桃花眼,舔了舔唇角对着玉清呼气:“小哥哥,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么?嗯?”最后一字字脚上挑,风流旖旎若桃花拂面。
桃玉清耸肩,微微皱眉:“这话大约是我要问你的罢。”说完头也不回朝着豆儿跑去,顺便撂下一句威胁:“不要太过分。”
兰兰像是听见了多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地花枝乱颤:“上仙如今还有那份心呐,你对她的心倒是千年不变呐,实在可敬,只是不知那人许不许,又不知能不能……呀,我似乎说多了呐……”她陡然捂住嘴巴,不是不说,而是无法说。
桃玉清修长指节闪电般划过她的脖子,兰兰只觉浑身掠过一阵电流,将要死亡的感觉抚上四肢百骸,只见眼前人垂眸,眼中闪出不一样的红色光芒:“有苏族的公主长大了,也晓得威胁人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孩子。”一字一字,刻入骨髓。
他眼中流淌的暗红光芒让人不寒而栗,一如回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时刻。
胡兰兰后退步,甩开玉清的手,冷哼:“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是吗,你尽管可以试一试,看我是不是。”
“哼。”兰兰抱住手臂,抑制住渗透骨髓的寒意,脑海中浮起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他没有变,一直都没有变,红色的战衣迎风飘舞,与鲜血混合一片,最后化为一片黑暗。
那个人,一直是执着的。
豆儿想着能挣到许多钱,心里还是很高心的,来到王财主家就要推门,还是玉清有主意,道:“师傅,且慢,我先看一看。”
跟着豆儿这许久,,玉清还是学了不少道术的,祭起一根探妖棍来,伸手掐诀,喃喃有词,很快黄色的符纸无风自动,哗啦哗啦响起来。
吱嘎一声,门竟是自己开了。
探头看去,荒芜一片,竟然没有丝毫人气,三人又走了几步,赫然一堆白骨出现眼前,那些白骨三五成群,看着特别磕颤人,豆儿与兰兰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兰兰更是尖叫:“呀啊啊啊啊啊,他们都死了,王财主家被灭门了!”
桃玉清捕捉哼唧地白她一眼:“好演技。”她是千年狐妖,什么么有见过,会怕这个?
兰兰媚眼如丝:“过奖了。”
豆儿在普一见到白骨的一瞬也是吓了一大跳,只是她即刻想到为人师表必须保持形象,便转移话题:“徒弟们莫怕,我三清观乃与道教一脉相承,道教祖师鸿钧上神本是蚯蚓成仙,传闻他修了三个混沌便得成大道,第一个混沌时,蚯蚓在白骨里修行,第二个混沌时,蚯蚓在白骨上修行,第三个混沌时,蚯蚓与白骨一起修行,可见我们与白骨可是极有缘分的,故而……故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亏她还有时间说教,玉清顿觉十分之绝望。
未等豆儿解释明白,玉清突然惊呼:“师傅小心。”耳畔刹那间有飒飒风声响起,侧目看那堆白骨竟然卡拉卡拉站立起来,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如鬼哭狼嚎,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冻结。
豆儿赶紧一个跃起回到玉琴他们身边,三人站成三角形,背对背,面朝外,形成一个稳固的阵型对敌。
这王财主家本在闹市,可如今环顾四周竟然空寂如斯,半点人烟都没有,天空飘荡着残云,本是白天,如今也陷入一片黑夜里了,一句话,伸手不见五指啊。
“糟糕,我们陷入妖怪的阵术里了。”兰兰恼恨道,刚才光顾想桃玉清的事情,竟然没有防备着,阴沟里翻船回头会被哥哥笑死的。
桃玉清看着那些悬挂在半空的骷髅,思索片刻皱眉道:“是骨妖,生时被人蹂躏欺辱的女子,愤恨而死,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因为只有一堆骨头,所以会窃取人的皮伪装自己,可是……”
话音未落,那些骨头哈哈大笑起来,凄厉而绝望,“是啊是啊,你倒是知道,可是有谁能渡我们,有谁,只能借人之皮,借人之皮啊!”
桃玉清皱眉,挥出长剑:“前世之因,后世之果,你们若是好好的,下辈子必然不会遭受这种苦楚了。”
“哈哈哈,是么?”一个声音响起,和那些骨头的叫唤比起来清晰许多。“姐妹们,咱们张贴告示之后已有三批贪财之人前来赴死了,只是还缺啊,皮总是不够的,总是会坏呢,现今又来了三个,还是有仙根的,多好啊。”微微的叹息如烟似雾,飘渺不定,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迷雾中缓缓步出,精致美艳,红色新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