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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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再逢君-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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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何曾说过不许你动了?”李容褀亦激动道。
  宋娴一时却被他噎住,诚然他确实不曾说过这样话,只是从一开始她便认定了他性情古怪,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故而不敢动也不敢问。
  她虽顿了顿,可也不输气势的接着道:“就算是这样,殿下是主子,我们是丫头,没有殿下的首肯,也是断然不敢动的,平日里又怕哪一时惹得殿下不高兴,自然便是有相中的书也不敢问殿下借来看的。”
  她这样强自与他争辩,自然又令他动了怒。
  他于是愈发携着怒意道:“在我这里说什么主子和奴婢之别,到他那里就不顾忌了吗?你说你怕我,难道他就是个活菩萨,叫你丝毫不惧怕,上赶着亲近!”
  “便就是……”听他又拿这样的混话来编排她,宋娴忍不住就要顺着他的话,说出怄气的话来,然而她转身来与他争辩时,却见他已然自床榻上起身,此刻正坐在床缘边,一手攥着胸口,阵阵剧烈的喘息。
  他的面色亦变得更加苍白,双眉紧蹙、薄唇紧咬,原本俊美至极的一张脸布满了拼命隐忍的痛苦表情,也不知是又触到了急症,还是被她气的。
  宋娴心道不妙,只恐他又要呕血。
  而李容褀竟果然咳嗽起来,那一声声搅得宋娴心里作痛,也跟着蹙紧了眉。
  她便只得将后面得话都咽了回去,低头叹息了一声后,端起热好的药行至他的跟前。
  将药搁置在一旁的桌机上,她又连忙上前替他轻抚背脊,好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
  此后,她却蹲下身子,一双手搁在他的膝上寻着他的手握住。
  感觉到那双手很是冰凉,她的眉禁不住又蹙紧两分,再次暗自叹了一遭。
  自从那日气得他呕血之后,她便似被他拿住了一般,无论是错是对,再不敢激他。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只听着,也不非得争个输赢。
  现在的她可真是被他磨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想起这些,宋娴又忍不住自嘲。
  想她在家里的时候,是个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便是爹娘和两位兄长都管她不住,怎么偏偏就被李容褀给收服了,倒叫她百般的小心着,不知如何待他才是好。
  眼下这般情形,也不拘谁说的有理,她还是先服个软,哄他服了药才是正经。
  宋娴怀着这样的心思,便放柔了声音对李容褀道:“殿下怨怪我,要怎么罚我都成,只是别不服药,糟蹋自己的身子。看着殿下这个样子,莫说王爷和先王妃的在天之灵看着心疼,便是我们这些服侍殿下的丫头,看着也心疼啊。”
  她原不想说得这样肉麻的,可不知怎么,一开口这话就出来。
  怎知李容褀却将一双眸子胶着在她的脸上,看得她羞赧的低下了他,却又回握住她的手,对她道:“方才说的,可是真心?”
  他问得很是认真,叫宋娴心下一惊。
  她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真心的嘛,殿下快服药吧。”
  说着,又见李容褀的手被她捂热了些许,便轻放了开,转身去了端了药来。
  她自己先尝了一口,待到苦涩的滋味在口里化开,又递到他的面前。
  李容褀难得十分配合的接过药去,不徐不疾的饮尽了。
  看着他饮药时无意识间蹙起的眉,宋娴心里亦不禁被触动。
  那药她不过尝了一口便已觉得苦涩异常,可他却要日复一日的饮着,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原本她想寻些果脯一类的东西来给他压压,他却说用那些刻意腌渍得甜腻的东西来压,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不喜欢。
  这却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明明知道他的那份苦,却只能干看着,不知什么才能解。
  也不知是怎么的,今日看着李容褀,宋娴的心下格外忧思繁杂。
  见他放下空了的药碗,她心下一动便起身对他道:“殿下看书看得乏了吧,不如让奴婢来给殿下梳头,松脱松脱。”
  李容褀抬眸看她,怨毒之气尚且未散,可他的情绪却平静下来,于是颔首道:“也好。”
  宋娴便起身坐在榻上,将李容褀的乌发从簪帽间散开,继而引他躺下,脑袋枕着她的膝头。
  那满头青丝便在她身侧的榻上铺展开来,如同晕开的水墨一般。
  宋娴执了犀牛角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开那些发丝,从头顶到发梢,那柔荑缓缓的游走,如同在抚摸着锦缎。
  李容褀闭着双目,由她侍弄着他的发丝。
  稠密而又纤长的睫羽在眼睑结成扇形的影,也彻底遮蔽了他的双眸。
  看不到眸子里的怨毒,此时的李容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显得十分安适。
  想他应当是受用了,宋娴便在他的耳边轻语:“也不知殿下今日有什么要紧的事,身子还未痊愈就要出门,这一日在外头可还顺当?”
  李容褀舒服的低声轻喃:“不过是见了些无趣的人,说了些无趣的话。”
  说话见,他的眉宇又不觉轻蹙起来。
  宋娴见了心里不免又哽住,不觉顿了顿,待他似有觉察,又接着动作,并对他道:“人生在世,十有□□是不称意的,只是那些人和事也罢,相干不相干的,也都不过是眼前的相干,多少年后,也就都不相干了,倒是自己的心跟了自己一遭,莫要委屈了才好。不管遇着什么事,且笑着尽了全力便罢,至于结果是老天爷的忖度,又何须自扰。”
  她说这些话原是想安慰他,可自己的心里却反而因他而生感概。
  他虽身于王族,自小便在头上笼罩了炫目的光环,世人都只羡他享尽雍容,却不知他亦是身不由己,可碍于这重身份,他又不得不时时端着,于是愈发不能与人诉说,尽数淤积在心里,这才积出了一身的病。
  想到这里,宋娴愈发忍不住对他生出怜悯之意,目光凝在他紧蹙的眉心,一时恍惚,也不知怎么的就俯下身去,朱唇在那眉心处轻轻碰触。
  虽然只是一瞬的时间,李容褀立刻察觉到,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里尽是惊诧而不可置信的情绪。
  宋娴回过神来,顿时懊恼至极,心里暗自怨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如何是好?
  她忖着李容褀这必定是恼了,又碍着他的头还枕在她腿上,也不敢乱动,只能一脸悔恨的连声与他道歉:“是奴婢一时不察,才失了礼,请殿下降罪!”
  怎料李容褀却没有应她的话,只是双颊现出两抹红晕,继而又闭上了双眼。
  这是怎么个意思?是原谅她了,还是没有原谅?
  倒是宋娴这么被他晾在一旁,竟不知所措起来,手上举着梳子,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真真儿个纠结。
  


☆、牵动

  自那日李容褀恼过之后,宋娴不敢常去李容锦那里伺候笔墨,只偶尔他叫人寻得来了,实在不好推辞的时候,她才瞅着空子去一趟,也都尽量的避着人,不让李容褀知道。
  虽说夹在他们中间很是不易,可好在她处理得适宜,难得消停了些时日。
  王府寿宴已然完满的拔了帷幕,各庭院里暂且有一段闲,春日也眼见着将尽,又到了一年当中人最容易懒怠的时节。
  每日午后,丫头仆从们忙完了大半的活计,便都各自寻了地方躲懒,故而偌大的园子里便只闻得新蝉啼鸣,竟连个人影也瞧不着。
  这日,李容褀用过午膳之后便觉身子发倦,于是回到房中歇息。
  宋娴刚服侍了他,正端了凳子坐在他的床前守着,偶尔挥动两下拂尘帮他驱赶那些眼睛瞧不见的小虫,门口却忽然有丫头小声的唤她。
  她怕吵醒了李容褀,连忙起身到外面说话。
  出来才知是李容锦又着人来传她去。
  她回头看了看,忖着李容褀这一觉多半还要睡上一阵子,便也就跟着去了。
  到了李容锦的书房里,他正埋头纂书,觉到有人进了屋,只略抬了抬头,看到是她则露出浅笑,道一声:“来了。”
  宋娴便十分自觉的至他机前研墨。
  她隔机与他相对而坐,因而从她的视角看去,可见李容锦密睫微垂,半掩住深潭般的眼眸。
  却见他今日只作常服装扮,一身宽大的深棕色锦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内里只着了一件素色的衫子,衣襟微敞,隐约露出胸襟处的线条是习武之人特有的紧致与匀称。
  他今日也不曾戴繁复的发饰,乌发仅以玉簪半束。
  这样的装束,不似往日那般拘谨,多了几分风流不羁之意。
  宋娴闲来无事,又偷偷掀起眼帘,细将他的眉眼看来,才发觉他这相貌远比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俊秀许多,且因他也是武将,周身透着那股气度又比寻常贵族公子多了几分英武。
  只是因为她这些日子总和李容褀在一起,天天看着他那张脸,再来见李容锦竟也不觉得了。
  这样的模样,又是这样的门第,还有这等才情,能得如此夫婿,依照世人的说法,应当也是三生有幸了。
  宋娴这样想着,然而心里却很平静。
  这大抵就是相敬如宾的感觉吧,她只得这般安慰自己,可不知怎么了,想到以后嫁到王府的日子大约也就是如今这样,心里又隐约有些失落。
  她正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门外的说话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跑腿的小厮来回话,称宋小姐的八字已经请了回来,今晨找皇家寺庙的大师合过了,是极好的一桩姻缘。
  听到这话,宋娴不免羞赧的低下头,虽说如今她不是宋小姐,可当着面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李容锦却还埋头在书册中,只顿了顿手里的笔,应道:“知道了,退下吧。”
  那小厮脸上却还噙着喜意,又道:“王爷特意嘱咐小人来给殿下传话,请殿下准备好了,今日晚些时候就和王爷一道去宋府提亲。”
  听到这里,李容锦才放下手里的笔,抬头道:“今日就去?”
  小厮满面笑容的应道:“王爷说此事早些定下来为好。”
  李容锦眉宇微蹙,沉吟着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
  “是。”得了他的令,小厮转身欲退下,脸上表情却明显有些失落。
  李容锦却又似想起什么,对跟着小厮进来的丫头道:“去拿一吊钱给他。”
  闻得此话,小厮才又重新雀跃起来,忙躬身行礼:“谢大殿下赏赐!”
  宋娴在一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却禁不住有些失落。
  待所有人退下,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她踟蹰了半天,终究还是试探的问李容锦道:“殿下觉得宋小姐如何?”
  李容锦正好写完了手头的这一段,顿住笔抬头看她,眸子里却是疑惑的神情。
  宋娴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又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殿下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
  “为何忽的这样问?”李容锦反问她道。
  宋娴怕引他怀疑,只得扯出一脸笑意,假装无事道:“奴婢只是个丫头,闲来无事时,少不得有些八卦之心,一时僭越了,殿下只莫理会我便是。”
  她低下头,暗自舒了一口气,却听李容锦道:“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满意不满意之说。”
  他这话的语调里,竟隐约透出些无奈之意。
  宋娴听到耳中,禁不住蹙了眉,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由于李容锦忙着更衣准备,一会儿就要出门往宋府去,宋娴也就不便继续在这里,于是主动的告退,往沁竹园回去。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总是对李容锦今日的表现有些介怀,然而与王府结亲之事已成定局,如今她再想改变已是不可能。
  她正有些蔫蔫的在庭院里行走,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什么人,却唯独在经过俪兰苑的时候看到一抹人影。
  因怕遇着熟人再传到李容褀的耳朵里去,她连忙就着旁边的树丛躲了起来。
  然而透过树丛的缝隙去看,她却发现那人十分眼熟,正是苏月。
  “她怎么这时候到俪兰苑来?”宋娴兀自纳闷,又见苏月是一个人,且自俪兰苑出来时一直左顾右盼,似乎也在关注着周围有没有人看见她。
  待到她走远了,宋娴才从树丛后面出来。
  眼下她虽然疑惑,可想着苏月或许只是来向王妃禀报事情,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于是收拾收拾自己身上的树叶,不再多想,加紧步子往回去。
  回到屋里时,李容褀还躺在床榻上。
  她不大放心,便轻手轻脚的撩起纱帐望了望,却发现他正在梦里紧蹙眉宇,额上也起了一层晶莹的汗珠,似乎是被魇住了。
  见他如此痛苦,她便就着床榻边坐下,正欲上前将他唤醒,却被他忽然的握住了手,紧接着他便猛地睁开双眼,露出惊恐的眼眸。
  宋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李容褀已坐起身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被他这么忽然的一扑,宋娴差点儿就要歪了下去,幸而她及时撑着床榻稳住身形。
  这些时日,时常被他做出这样不忌讳的举动,宋娴起初还不适应,可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只当他是小孩子撒娇,又忖着他是个病人,便也就由着他闹去。
  眼下她亦是如此,找回平衡之后,便腾出两手来回拥住他,柔荑在他后背上轻抚着,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梦魇着了?”她说着,心里又暗自庆幸,得亏她回得及时,正好赶上他醒来。
  李容褀渐渐平静下来,可附在她耳畔的喘息却还很剧烈。
  缓过神来后,他只说是做了个极凶险的噩梦,可要细问起梦的内容,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只是有些恍惚的将她拥紧,一味的重复着低喃:“我会护着你,一定护着你……”
  宋娴只当他是在说胡话,也不知他梦里要护着的是谁,便顺着他的话应道:“好了,我知道了,都没事了。”
  他这一梦醒来,竟弄得浑身都起了薄汗。
  宋娴被他拥进怀里时已觉察到,只恐他再着了凉,连忙的找了衣衫来与他换。
  只见着帐内衣袂翻飞,宋娴在他身前忙碌着,那些上好的料子摩擦间发出窸窣的声响,偶尔带起他的发丝纠缠到她的身子上。
  同样纠缠的还有李容褀。
  自从醒来之后,他的一双眼眸就像被什么黏住了一样,一瞬不移的停在她的身上。
  宋娴被他看得双颊都有些发热,便嗔他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凭的这样看我。”
  说话之间无意又触碰上他的眼眸,才发现他眸子里竟都是幽怨和悲伤,似已盛装不下。
  这样的眼眸直叫她也跟着难受起来,一时丢下手里的衣物,怔怔然的与他相视。
  纱帐被外面的风撩着,翻动着光影,照在他的身上时明时暗。
  他却朝她伸出手来,用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侧脸,仿佛小心翼翼,而那触感竟也令人十分贪恋。
  正是失神之际,外面的声响却打破了沉寂,原是到了服药的时辰,别的丫头来送药了。
  宋娴吓得连忙从床榻上跌了下去,也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起来,慌忙出去接应。
  她接了汤药进来,引至床榻边,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用玉匙舀了,一勺一勺吹得不烫了,再喂与他饮。
  难得十分顺利的服完了一整碗药,宋娴却发现李容褀那让人心悸的幽怨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眼下这般情形,她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若要安慰,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真真叫人为难。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没怎么着,她倒是先疯了。
  她又禁不住想,只怕还是在李容锦身边消停,平淡是平淡了些,但好歹平静,不似和这冤家在一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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