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褀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只问了这么一句便拉了宋娴往屋里去。
因太子殿下还在宫中等着李容褀去拜谒,他不敢多作逗留,换了衣袍便急匆匆的出了府,只在临行前对宋娴道:“这府里的庭院你喜欢哪个就让他们收拾出来,以后就是你的居处了。”
宋娴虽还对那些宫中赏赐的仆婢有些介怀,可眼下听见李容褀说这样的话,心里就又熨帖了几分,于是垂下眼帘,略羞赧道:“我还是住沁竹园吧,以前住惯了的。”
“也好,我让他们收拾。”李容褀面露浅笑,似乎对她的选择很受用,低头于她额上落下轻吻,柔声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吕管家,让他安排人伺候你洗漱歇息,这一路你也累了。”
见他又不放过任何时机的与她亲近,宋娴顿时绯红了双颊,羞道:“好了,再耽搁可就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两人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李容褀才终于离开。
宋娴虽是舒了一口气,可是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庭院却有些失落。
这路上一月有余,她和李容褀日日共乘马车,几乎片刻不曾分离,眼下一时看不到他在身边,她竟然甚是不惯。
正当她失神之际,那位吕管家却寻上她来,甚是热络的引了她往沁竹园去。
到了那里才发现一切如旧,园子里竟早有人打扫妥帖。
她不禁驻足欣赏那些如同久违的旧友一般的翠竹,却被身旁传来问候声吓了一跳。
“奴婢参见姑娘。”宋娴回过头来,只见方才那七名美婢竟齐刷刷的向她请安。
这可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如何使得?
宋娴连忙让她们起身,又转而去问吕管家,怎料吕管家却说是王爷临走时特意叮嘱的,说是让这些婢女都去服侍宋娴,以后也全听她差遣。
“这算怎么一回事?”宋娴无奈,见吕管家也是奉命行事,只得先按捺下来,由着那些婢女忙前忙后的为她沐浴更衣。
待她梳洗完毕出来时,屋中已摆好了一桌菜食。
宋娴顿了顿,想起今日领旨之时,那内臣总管有言,东宫已备了接风洗尘的晚宴,自然李容褀也就不会回来用晚膳了。
她便自己在桌机前坐下,可独自望着满桌丰盛的菜食,她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胃口,半天也没动筷,只端了盏茶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一丛翠竹和半轮明月发呆。
如此也不知坐了多久,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娴回过神来侧头去看,却发现笼着一身月光的李容褀正踏入屋内。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接着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直到触到他的衣摆,才相信这并非幻象。
“不是有晚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宋娴凝着他的双眸,略有些怔然的问道。
李容褀则回握住她的柔荑,不知不觉间已与她十指交缠,继而柔声道:“是有晚宴,可我惦念着你,只略坐了坐就寻了个借口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点儿太腻了,某月写着都有点儿受不鸟了。
☆、相守
在李容褀满含深情的凝望下,宋娴腾的一下脸就红了,忙低了头,欲收回柔荑道:“这话怎么说的,王爷可折煞我了。”
李容褀却不依不饶的将她的纤指绞住,又道:“这是实情,你可不许不信。”
说话间他又靠近了些许。
他刚从外面回来就径直来了沁竹园,身上朝服都还未来得及换。
眼下随着他的逼近,那衣袍上的四爪蟒也笼至她近前,带着股自然天成的威严之气扑面而至,让人禁不住肃然起敬。
宋娴自知讲道理讲不过他,于是由着他握着柔荑,轻捏着他的手道:“想必在宴上也没用多少菜食,正好我让人将这些饭菜热一热,王爷更了衣与我一道再进些。”
“好。”李容褀收紧掌心,答得毫不迟疑。
宋娴于是拉了他到隔壁里屋去更衣,待出来时,仆婢们则已经将饭食热好,正依次的往桌机上摆。
宋娴和李容褀相携在桌机前坐下。
看着那数条袅娜的纤腰如水蛇一般游走于屋内,宋娴又想起纠缠自己的疑虑,于是问李容褀道:“这些婢女原是太子殿下赏赐给王爷的,怎么让她们来服侍我?”
李容褀却不以为然道:“殿下既然已经将她们赏赐于我,要她们到哪里伺候自然就由我安排,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欢别人在跟前,我身边的那些事,你可别指望让其他人代劳,既然我用不着,让她们闲着也不好,就给你使唤了。”
瞧他这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俨然是早就做好了安排,可宋娴纠结的不是这个。
她垂眸,绞着衣摆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太子殿下命这些婢女入府,又全都是貌美如花的,显然不是让她们来当奴婢的。”
虽说是极力的掩藏了,可李容褀还是自她嗫嚅的语调间听出些许醋意,顿觉受用,顺手揽住她的纤腰道:“今日觐见,我已同太子殿下提过此事,原本要把这几个婢女退回去的,可殿下说送出去的没有收回的道理,便让我随意处置,我如今将她们交由你差遣,你若实在看不惯,打发她们去没人的庭院里,或是唤了人牙子来卖了都可。”
听他这样说,宋娴心里难免有些窃喜,可转念一想,那些婢女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今到了王府里,若是不能善待,岂不可怜,于是对李容褀道:“卖是万万不可的,叫别人知道还以为济川王府拮据,竟到了要卖丫头的地步,毕竟是太子殿下赏赐的人,传入宫中也不好听。丫头们都还年轻,若能安分守己,就让她们服侍几年,等大了又有了合适的人家,再放了出去配人可好。”
“恩,都随你。”李容褀点了点头,顺口应着。
顿了片刻之后,他又侧过头,倾身至宋娴近前,贴着她的耳畔落下一句:“你放心,我一定安分守己。”
他说得甚是意味深长,目光更是胶着在她的身上,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似是再说“你看我可是说到你的心里了”。
宋娴被他看得窘迫急了,又懊恼自己这番表现当真有些妒妇的势头,于是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忽略他最后那句话道:“既然如此,就先用饭吧。”
说话间她已坐正了身子,提箸夹起菜食,却是放在了李容褀的碗里。
“殿下快多用些,这段日子在路上颠簸,殿下都瘦了,骨头都现出形来,硌人得很。”宋娴不经意的说着,还习惯性的唤他殿下,语调中更是带着些说教的意味。
她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一会儿就见他的碗里堆出了一座小山。
李容褀则善于自她的话语里捕风捉影,自然而然的想起路上车厢里那些耳鬓厮磨的片段,不觉弯起薄唇,捻起碗里她夹的菜却递到了她的唇边。
宋娴被突然探到近前的筷箸一诧,抬眸却触上李容褀满含宠溺的眼眸。
在这不容推拒的目光之下,她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李容褀则露出满意的浅笑,另一只手捞了她的纤腰揽住,迫她往他怀中靠近,又趁机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直惹得她忍不住痒笑出声来,他才又贴着她耳际道:“这话该是我说的才对,你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我才是抱着不称手。”
这番话提醒了宋娴,让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是何等没羞没躁,顿时羞得无地自容,直将脸往他襟前埋。
这一顿饭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还是王府的饭菜可口啊!”宋娴抚着吃饱了的肚子,趴在桌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同时看着李容褀指挥仆从们将碗碟撤下,再让他们都退下,顺道带上门。
宋娴便“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容褀道:“什么意思?”
这可是李容褀自己许诺的,以后沁竹园便是她的居处,自然她要歇在这里的,可他如今身为王爷,理应回他的正院中安歇才对。
他眼下这个态度,怎么好似不打算走的意思?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宋娴有些局促,尴尬的问了这一句。
李容褀踱至近前,毫无征兆的倾身将宋娴拥住,抬手指了指里屋道:“我今日就歇在这里。”
被他温存的气悉包裹着,宋娴不知不觉间已有些恍神,可她忽又想起这里是京城,比不得在外面时得以纵性任意,于是抵御住他的蛊惑,轻将他推开道:“如今回了京,又封了王,可要谨言慎行,莫要落人把柄,况且……”
她说着,忽而双颊绯红的低下头,方才恼道:“王爷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话里怨怼之意再明白不过,听得李容褀暗自懊恼大意,竟未曾顾及她的想法,于是忙放规矩了安慰道:“你放心,成婚之前我保证不会再碰你,这段日子我的隐忍想必你也看到了,你总该信我吧。”
诚然如他所言,除了那夜中迷药的一次,后来虽两人间时有亲密之举,可也只是止于拥抱和轻吻,再没有越过底线。
李容褀过往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滋味的,如今有过这一遭,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宋娴也曾在几个成了婚的表姐妹闲谈时听说过,男人在这种时候最是索求无度的,若要隐忍必是十分难捱,可这一路上李容褀时刻与她腻在一起,虽然没少讨些便宜,可始终怕她不愿不曾勉强于她,倒是异常体贴。
想到这一层,她又禁不住心软了几分。
李容褀见她态度已有动摇,便轻握住她的袖摆,竟似个顽童一般携着些撒娇之意道:“这两年来我都不曾睡过好觉,还是那夜与你同眠才得一觉到天明,近日来又一直在路上颠簸,也没能睡好,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就行行好,莫要赶我走了。”
最是刁钻难伺候的李容褀竟现出这样的情状,宋娴再是狠心也不忍了,于是扯了扯袖子,侧过身去,脸红道:“你是王爷,整座王府都是你的,要到哪里睡还不都由你,我敢说什么。”
李容褀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又逼近两步,凑到她跟前,弯起薄唇道:“总归你是答应了。”
宋娴再不多言,只垂了眼帘自去忙着更衣梳洗,而李容褀一应的事务自然也少不得她亲自动手,一时竟似回到了当年。
细想想,距离当年也不过数年时间,那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如今的物是人非,只是幸而眼下什么都变了,很多事情也远远脱离了她的设想,可好歹他们两人还在一起,不仅在一起,还比那时候更亲近了。
单从这一桩事上来讲,她又打从心底里觉得老天爷待她不薄。
这一夜,李容褀倒也说话算数,虽坚持要与她挤在一张床榻上,可也不曾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只是拥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也就睡了。
凭良心说,这倒也不只是便宜了他,不得不承认,在李容褀的怀中,宋娴也睡得格外安然,不仅迅速的入眠,连梦境也几乎没有,可谓是一觉到天明。
醒来时,阳光已经照进了屋子里。
灿烂的微阳透过窗棂,仿佛将所有东西都变得干净而透明。
宋娴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身边的人,却只摸到一片空空如也的床榻。
她潜意识里有些失落,于是懒懒的伸了伸手臂,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去寻人,最终在窗边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眼却叫她彻底的清醒过来,虽坐起身来,却又呆在床榻上怔了半晌。
看样子李容褀似乎已经起身有一会儿,此刻正坐在窗台前的软垫上边看书卷边饮茶。
由于他刚归京,太子殿下允他休沐数日,故而此时的他显得很闲适。
屋里安静极了,只偶尔传来书卷翻动的声响。
李容褀今日穿了一身银绡纱的衣袍,那轻飘飘的一大团笼在他周围,竟像是拢了一身的云雾。
加之阳光浮在他周身,衬得如玉肌肤剔透晶莹,旁边的两扇窗开着,有微风轻拂他未束的乌发,俨然好似一幅水墨的云雾仙境图,而他则活脱脱就是个从天而降的神仙。
宋娴就是被这一幕看怔了,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直到李容褀觉察到床榻上的动静,抬眸朝她看来,继而微弯薄唇,恍若神君仙子的清俊面庞上浮现一抹浅笑:“你可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容褀:怎么老是让女主抢男主的台词,这还怎么演?摔!
某月(傲娇脸):明明是你拿错了剧本,哼!(我才不会告诉你是我故意改了剧本,谁叫你太受了。)
☆、宾客
他的声音还携着些刚睡醒的惺忪,温暖中带着略微的沙哑,一瞬间就叫宋娴双颊绯红。
她垂下眼帘,羞赧的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于是愈加窘迫,匆忙的整理了衣衫自床榻上下来。
下一刻,她却又顾不上梳洗便凑到了李容褀的身旁。
刚睡醒的身子还有些迟钝,也显得她毛手毛脚的。
宋娴原想至李容褀身边问一声他可梳洗完毕、可有用过早膳,然而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她就被地上不知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倾身扑向前去。
接着她就跌进了那片云雾里。
李容褀的衣袍上也不知拢了什么香,恁的好闻。
宋娴贪婪的深吸了两口气,睁眼却见一副俊美无铸的神仙容颜自上而下的凝视她。
他双手将她接住,用嘲笑中带着宠溺的语调道:“一大早就这样粗心。”
宋娴自觉心虚不敢反驳,只能攀着他的手臂挣扎起身。
挨着他在软垫上坐稳之际,她又注意到搁在桌机上的那盏茶,于是端起来嗅了嗅。
茶盏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悉,让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脸上莫名发烫。
为掩饰内心的慌乱,宋娴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假装无事道:“这是碧海仙?”
李容褀轻应了一声,侧头见她只着一件单薄寝衣,便顺势抬手揽上她的肩头。
宋娴对此却并无所觉,看着茶盏蹙紧了秀眉道:“这么泡可糟蹋了这好茶。”
李容褀轻声道:“这不是怕吵了你,先随手泡了一盏来凑活。”
听着这略显委屈的话语,宋娴不禁双颊绯红。
继而她打起精神,端起茶盏,噙着一脸自信的笑容对李容褀道:“我这就去给王爷重新沏一壶来可好?”
瞧着她这模样,李容褀却怔了怔。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未施脂粉、又是刚睡醒的模样,正可谓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加上这样一副表情,看起来多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看得李容褀险些都要把持不住。
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吻,随即应道:“好。”
宋娴便颠颠儿的沏了茶来。
李容褀将她递过来的茶刚饮了一小口,立刻就赞不绝口:“就是它了,这些年都不曾尝到这样好的茶了。”
宋娴努了努嘴,嗔他尽拣好听的说。
两人正笑闹之际,却被匆匆赶来的吕管家打断。
李容褀忙将宋娴护在身后,确认她仅着寝衣的身子不会被门外的人看到,安置好后方才兀自行至门前,问吕管家何事。
吕管家见自家王爷打从昨夜进了这间屋子,直到现在才露面,心里自然明白,故而眼睛也不敢乱瞟,只恭敬的禀报。
原来是有朝中官员得知李容褀归来,又闻得其封王之事,前来恭贺。
好不容易得了几日的闲,李容褀本打算闭门不见客的,可这名官员乃是朝中重臣,若能将其拉拢,对于巩固太子殿下的政权也能起到作用,故而不好推辞。
他便只得命吕管家先去迎客,待他换了衣袍就去。
回到屋里,李容褀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反倒是宋娴深明大义,为他束发更衣,送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