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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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再逢君-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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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周围的喧闹都似被阻隔开来。
  宋娴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漫天飘散的飞雪。
  她久久驻足在雪地里,目送着那逐渐远去的人,脑中却如这白茫茫铺满了雪的大地一般,空荡荡的。
  容褀,我们说好的,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容褀吾爱,每思别离,忧思何其,朝飞暮卷,孑孑难行,坐卧不安,寝食难进,天渐凉时,晨昏倦兮,思卿难解,其忧惙惙……”
  今日乃是入冬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天边的夕阳映照在漫无边际的雪白上,那光景美得让人禁不住驻足叹息。
  然而坐在窗前的女子却全然无暇欣赏这近在眼前的美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面前的那张笺纸上。
  那素手执着羊毫,停停写写已是许久,眼下方落下最后的一笔却又顿住。
  她搁下笔,最终将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又拿了一张崭新的笺纸在面前铺开,方才提笔重写。
  这次她写道:容褀吾爱,家中万事安好,卿之嘱托,吾甚珍视,天凉加衣、起坐依时,每餐所进之食,亦有所添,尽皆安好,勿念……
  “都关在屋里一下午了,还以为你睡着呢。”信还没写完就再次被打断。
  宋娴抬头,见敏心端着点心进来,便弯起嘴角唤了一声:“敏心姐姐。”
  敏心却是眼尖,一进来就瞧见她面前笺纸,于是搁下点心,行至她近前,作势就要抢了来看:“这定是在给王爷写信,且让我帮你参详参详,保管叫他看了愈发对你魂牵梦萦。”
  宋娴连忙将信护进怀里,红着脸道:“敏心姐姐快别取笑了,不过就是封家书而已。”
  敏心本也只是为了逗她,见她一脸惊惶的模样,便愈发来了兴致,故意不依不饶道:“这倒奇了,什么样的家书要写如此之久,我看你这是纂了一篇千字谏言,同那诸葛孔明的《出师表》一样,把那些克敌之略,攻守之法都藏在了里头。”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宋娴一面应付,一面将信叠好了藏在胸口。
  敏心则接着取笑她:“既然不是这样,那你可就是个女才子了?”
  见宋娴被她“夸”的一脸愕然,她方才笑着道:“这‘思君之心’不过四字,你却能洋洋洒洒写出长篇大论,这不是女才子是什么?”
  “哎呀你快别说了!”宋娴被她臊得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得求饶。
  敏心受用,总算放过她,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道:“你也别只顾着诉说钟情的,好歹吃点儿东西,我听丫头们说你午膳就几乎一口没动。”
  觉到敏心的关怀,宋娴心下难免动容。
  敏心和雪笙那时来投奔宋府,自然为泰宁公所不容,几次三番上门来要人,后来闹到太子殿下那里,还是李容褀借题发挥,提出泰宁公府私设细作之事方才作罢。
  至此她们二人对宋氏更加忠心,而宋娴则更是与她们前嫌尽释,如同回到了过去在济川王府共事的日子。
  “早膳用多了,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就用得少些。”宋娴虽是这么应着,手上却还是象征性得捻起一块点心,只是送到唇边也还是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
  敏心则反驳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也就只用了两口粥,你这是怎么了?才多少日子就瘦了一圈,这样下去还怎么了得。”
  这是怎么了?宋娴也不知道,只是李容褀走后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寝室难安。
  也不知从他离开的哪一天起,就开始觉得再是精致的饭菜也味同嚼蜡,倒不是宋府的饭菜不好,只是她实在没有胃口。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想让敏心知道,免得她闹到母亲那里,再惹得母亲悬心,于是勉强的用了两口点心,扯出笑容道:“我没事,放心好了。”
  此时她忽然意识过来什么,便趁机扯开话题问道:“怎么你一个人,雪笙呢?”
  怎料敏心却努了努嘴,朝窗外瞥了一眼道:“她现在可忙着,哪有功夫和我在一起?”
  宋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窗纱隐约瞧见两个身影在庭院中回廊下,正是宋戈和雪笙两人,显然正说着梯己话。
  瞧着两人一副亲近模样,宋娴不禁弯了嘴角,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没想到雪笙会有这样一面,自从她和二哥哥在一起,当真变了许多。”
  “可不是嘛?”敏心弯下腰来和宋娴一起围观,还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边嚼边道:“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宋娴蓦地想起什么,看向敏心道:“依照之前算好的吉日,他们两人的好事将近了吧?”
  敏心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弄得吓了一跳,接着换做一脸鄙夷道:“你莫不是糊涂了,吉日还远着呢,还有三四个月。”
  这话却叫宋娴陷入沉吟,虽是转而凝视着窗外,双眸却失去焦距:“原来才过了这么几日,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
  后来的日子还算平静,只是送出去的信很久都没有回应,于是宋娴又忐忑起来。
  夜里她总是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会梦见自己站在城门口目送军队远行,一路的追着他们跑却怎么也赶不上,到处寻找李容褀和父亲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整整一个月过去,他们没有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他们还好好的,安然无恙的在那远方。
  即便坚信如此,于她而言却也无甚起色。
  每日的饭食还是用之不下,往往只是怕母亲担心才勉强扒上两口做做样子,身子愈发清减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这样,分明上次出征时她虽也担心却不至此,如今这一遭也不知是因为父亲和他两个重要的人都上了战场还是怎么的,她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收到李容褀寄回的家书,才稍微有些改善。
  短短的一页纸,她硬是看了百来遍,上面的每个字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也不忍放下。
  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她都将那封信揣在怀里,不时的拿出来看一下。
  敏心都看不过去了,直摇着头,看着她和雪笙道:“一个疯,一个傻,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归来

  日子再是过得缓慢也终归有白日和黑夜的交替。
  时辰寸寸挪移,到底又是一个月。
  前方终于传来战报,却是令人不愿听到的消息。
  此次外族大举进犯乃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疯狂的敌人如同歇斯底里的野兽一般撕裂了我朝疆土,奇怪的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他们竟有着比我们还充足的粮草和兵器。
  在历经了近两个月的激烈征战之后,双方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本以为这样耗下去也足以将对方耗死,却没有想到那外族大军竟还留了一手,早已潜入我方边境的外族军队伪装成百姓,从后方围剿包抄,将我方大军围困在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内。
  “如今我军奋力死守,可如果没有援军,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困死在城内。”这消息是宋戈设法从朝中打听到的,回府便一脸焦急的将这些告诉给家里人。
  宋娴、宋夫人以及宋渊听闻此事,具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此次抵御外族进犯,太子殿下已派出了最精锐的大军和最信任的主帅,如果连李容褀和宋将军的军队也没有办法抵抗,那么放眼整个朝野,再没有可以为太子所用的了。
  宋娴感觉到一阵眩晕,脑子里都是一片嗡鸣,而身边的母亲却已不支的瘫软下去。
  她于是不得不振作起来,强撑着将母亲扶住。
  宋渊二话不说,冲进屋里拿了佩剑便要往外去。
  宋戈连忙将他拦住,他却对宋戈吼道:“放开我!”
  “你这是要去哪儿?”宋戈焦急问道。
  宋渊握紧手中的剑道:“我要去救父亲!”
  闻得此话,宋娴惊诧的抬头,而宋戈被他一脸戾气的样子惊到,不敢再反驳,却还是奋力的将他拦住。
  见二位兄长拉扯,宋娴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够了,母亲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不去请大夫。”
  宋戈似受到提醒,连忙转身去唤了小厮来请大夫,而宋渊却十分坚持,踱至宋娴身边道:“替我好好照顾母亲。”
  眼见着他就要决然而去,宋娴一把扯住他的衣摆道:“哥哥你总是这样冲动,父亲嘱咐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
  宋渊顿时愣住,一瞬间竟错将这义妹当成了自己已经逝去的亲妹妹。
  他含泪回过头来,对上那一双相似至极的眼眸,听见她道:“你手上不过三千兵,就算去了又能怎样,你是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成就你的英雄主义,可母亲呢?我们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
  她眉宇紧蹙,终究还是说出那个他不肯承认的事实:“你救不了父亲,即便拼尽了一腔热血也救不了。”
  宋渊却还难以接受,握剑的那只手,指尖嵌入掌心。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说得没错,整个朝野之中除了泰宁公,没有人可以做得了这个援兵,可他却也是最不可能做这个援兵的人。就算是一死,我也不能眼睁睁放着父亲不管,他征战了一辈子,不该到了最后还克死他乡。”
  宋渊的一番话说得宋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这时去找大夫的宋戈却回来,见他们这般情形便连忙又上前来阻拦宋渊,并对他道:“你先别这么冲动,泰宁公已经主动向太子殿下请缨,要作为援军上阵。”
  “你说什么?”宋娴和宋渊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宋戈接着说道:“或许是泰宁公意识到,眼下国难当头,党羽之争和整个国家的存亡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这才愿意出兵抗敌。”
  此时宋夫人也醒转过来,恰听见宋戈所说,于是费力的攥紧了宋娴的袖摆,强撑着道:“泰宁公请缨出战……太子殿下……应允了吗……”
  自母亲满含忧思的语调中,宋娴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也紧张的看向宋戈。
  宋戈踟蹰了许久,方才有些吞吐的应道:“眼下情势危急,太子殿下也没有法子,只能……应允了。”
  泰宁公早就对皇位有所觊觎,又因东宫不肯成为他的傀儡而心怀不满,却碍于东宫背后的李容褀和宋将军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他们身陷困境,对于泰宁公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而原本不肯出征的他又偏偏在此时自动请缨,这样一来,无论是谁都不能不怀疑他的动机。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子殿下为了保住疆土,除了接受他的请缨搏上一搏,也再没有别的选择。
  而对于宋氏一门和宋娴来说,此刻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唯有将一切交给命运来裁决。
  即使在被泰宁公控制,到李容锦身边做奸细的时候,即使是在战乱逃亡的时候,她都不曾如现在这般无助。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生死别离,她除了悬心和等待,却什么都做不,只能将那些经卷都翻出来,一遍遍抄写,诚心的为李容褀和父亲祈祷。
  在这百般磨折之际,宋娴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我方援军已至边境,前方危机也随之解除,战局总算得到了控制。
  与战报同时回来的,还有李容褀的家书。
  他在信中说苦战已经结束,他和父亲都一切安好,让她和母亲放心,又交代许多细碎的事情,无非是让宋娴照顾好自己。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水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将墨色模糊成一片。
  直到得知他安然无恙,她才敢于放纵的落泪。
  就像是在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了闷了许久,总算得到一丝喘息。
  根据前方消息,他们只需再扫除敌人隐藏在我方境内的几队残兵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于是宋府上这一家人也终于有了期盼,等着迎接他们归来。
  时间一刻一刻缓慢的过去。
  其实从他们出征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日,这场仗打的时间也原比想象的要短许多,可对于宋娴来说,这三个月却已经好似数度春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一早起来,给母亲请安之后,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到门口去守着,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重演着他们归来的景象。
  后来,这一幕终于成为事实,却远比她想象的要热闹上许多。
  大军最终得胜归来,如同送他们出征时一样,满城百姓都聚集到城门前迎接他们的英雄。
  宋娴扶着母亲,和宋渊宋戈一起也来到这里,同百姓们一起翘首期盼。
  当看到那久违的旌旗在微阳之中逐渐清晰,她的心反而没有如设想中的那般剧烈起伏,因为这一幕已经在她的心里上演了无数次。
  先是泰宁公的大军进了城。
  他并没有理会迎接的人潮,径直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宋将军的部队,看到父亲平安归来,宋娴忙扶着母亲迎上前去。
  宋将军一眼就自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立刻翻身下马,来到他们的面前。
  宋夫人凝视着丈夫的双眼,百般思绪在兴头,却只是微弯嘴角,轻言道:“回来就好。”
  这一生他们相携而过,已经历经了太多次的分别与相聚,那些激烈的情绪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沉淀。
  一切无需多言,只要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在自己面前,哪怕一个眼神就足矣。
  宋将军又端起父亲的架势,向宋渊和宋戈询问过家里的情况。
  确认家中一切安好,他则将目光转向宋娴。
  “你一向有旧疾,可好些了?”他的话语中携着身为父亲的慈爱,却因为严肃而显得莫名有些凝重。
  “我很好,多谢父亲关心。”她噙着笑应着。
  在确认父亲无恙归来之后,她最担心的便是李容褀了,于是不由的伸长的脖子,奋力将目光延伸向更远的地方,可是那长长的军队却像没有尽头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出现李容褀的队伍。
  她于是忍不住问父亲道:“父亲,容褀呢?他怎么没和父亲在一起?可是他的队伍还在后头?”
  听到她询问此话,宋将军却陷入沉默。
  他面上现出少有的踟蹰表情,垂下眼帘,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在沉重的叹息后重新看向宋娴:“阿宁,为父有一事要告诉你。”
  宋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仅仅只是从父亲的眼眸里,她就已然看到了些许端倪。
  此后,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她的目光就已经被前方映入眼帘的一片雪白扼住。
  那不是漫天飞雪,而是捆绑在旌旗上,飘飞的白绸。
  三军缟素,沉重的氛围如同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将人潮欢庆胜利的热烈浇熄,也将一阵钝痛击中宋娴的心。
  她仿佛忽然坠入了混乱的境地,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天和地不停的旋转,那些白绸涨满了眼帘,让她分不清方向。
  顺手扶住身边的人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她不知扶住她的是母亲还是兄长,只是挣扎着扑到父亲跟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父亲:“父亲,容褀呢?我的容褀呢?”
  虽然问了,可父亲说什么,她却听不见,又或许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耳边只有一片嗡鸣,好像很吵闹,又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她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拉扯她,可她拼命挣脱他们,踉跄着向队伍走去。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吓唬她。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这么安慰自己,可在队伍正前方的那些将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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