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这才反应过来:「对,以地势而言,第五栋小屋位於山坡的最高点,而最里面那栋小屋理论上应该比第五栋矮,可是两栋屋子却是一样高……?」
「夹层!」章法医有些懊脑,这麽常见的手法,居然没有想到,采证时也没有进行屋内面积的测量,实在是越混越回去了,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些不甘心。
此时,推开小房门走出来的裴钱,十分满意的拍拍手,嘴角微挑,又是那副谄媚的奸臣样:「看来我们的大侦探已经有了突破了呢!」眼尖的苏唐却在鹰眼底下看到了未乾的泪痕。
「终於上传了,你们看,这是那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最有经验的章法医立刻凑上去看。不到三十秒,他秀气的眉毛立刻炸开了:「这是什麽东西?尸体描述那栏居然是空的,死因也只写着溺水。最基本的肺部积水状况,尸体僵硬程度,死亡时间,身上有无可疑痕迹全都没有写,这样的报告居然能通过?」
「简单来说这份报告完全没有用。」本以为能够提供一些新的资讯,苏唐不免有些泄气。
秦关苦笑:「靠,你们看附件照片,居然是零。这到底是那间派出所做的报告,偷工减料到这个程度,全该记过降职。」他十分气愤难平
「还是请侦查队来协助,再请章法医协助重新验尸吧!」裴钱这麽一说,秦关立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傻呵呵地说:「对呀!早该报案。」心理却是想着在苏唐面前逞逞小队长的风彩,省得那小屁孩老是瞧不起自己。
对於众人的议论,苏唐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带着探究盯着裴钱看。居然主动说要报警?也是,第二启凶杀案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来,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不过那奸臣到底是怎麽打算的?还要继续包庇他的父亲?我倒要看看他能瞒多久,苏唐坐在懒骨头沙发上,吃了宵夜,全身懒洋洋地。
「我想见见当天负责这个区域的服务人员,有几件事情必须求证。还有对面那片山坡可以自由进出吗?」郁日说,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行,我请管家去通知。」裴钱回头交代正在打盹的老管家,老管家离去之后,裴钱又说到:「那片山坡是国有林地,山势不高无需管制,因此任何人都能进出。」裴钱回应,关於狙击的事情,他的心里是真的没有底。
不过,若是会危害到兄弟的安全,他定然毫不犹豫的放弃整座山庄。没有任何事会比一起同甘共苦的兄弟来得重要。
「还有我想我需要住客的资料,前后几日的都需要。最好是连服务人员的资料都能给我。」郁日交代。
「你在怀疑?」长时间相处的默契不是盖的,杨轻立刻明白了郁日的想法。郁日没该大家缓和的时间,对着杨轻说:「试着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路口监视器。」
杨轻接着说:「没错,来山庄的山路只有一条,也许会有线索。」
烦躁感无法抑制地向上蔓延,他们就像困在山谷底下的野兽,连明确嫌疑人都无法得知。甚至连这个不知名的凶手的目的都摸不着头绪。
现在的状况不啻於大海捞针,而且,那场意义不明的狙击,着实令郁日感到害怕。
如果在晚个几分钟,假若他没有刚好在偷看苏唐。
不一会,老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跟裴钱说:「那小伙子不见了,从昨天晚上交班后就失踪了。」
「怎麽回事?你确定吗?有没有打电话到他家里看看?」杨轻试着推测。
「没有人接,刘小姐临时有事正想跟他调班,今天联络了他一整天,都找不到人!」老管家回答。
「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裴钱的表情有些狰狞,更阴沈了几分。
不过看在苏唐的眼里,他比较担心的是,哪位失踪的服务员……可能已经遭遇了什麽危难。
大家又断断续续提了几个想法,直到深夜才散去,避免危险,今晚他们就暂时小别墅里住着,两人一间,也算够住。苏唐原本想要偷偷尾随秦关,打算去他跟章法医那打地铺,不料却被郁日拎了起来,苏唐谄媚地说:「他们那间房间比较热闹……。
一路拖着回了房,郁日将苏唐扔在床上。苏唐立刻掐着嗓子,缩拉着往后退,还风情万种对着郁日抛了几个媚眼:「恩公~你好性急~人家还不想这麽早当妈妈的说~」
郁日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言不发地向皮小孩靠近,走到床边时,皮小孩还满口:「恩公~雅美蝶~」
郁日先是细细的抚着小脖子上的纱布,接着一把将小孩抱进怀里。
苏唐猝不及防地咬了一下舌头,疼得龇牙咧嘴。正想好好斥责恩公大坏蛋时,意外发现这个连子弹飞到眼前,眼都不眨一下的铁汉,竟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挣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舌尖上的伤口还渗着血,苏唐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将腥甜的血珠混着苦涩,吞了下去。他伸出手抚着郁日的背,仙凡殊途,到头终归只剩一个苦字,他给不起,也还不了,头一次感到了无法言说的愧咎。
第十五章 月季山庄(九)
更深露重,苏唐翻了个身,却发现身边的热源消失了,他抓了抓微翘的头发,睡眼迷蒙地打了个哈欠:「大半夜不睡觉是又跑哪去了?该不会是去僵尸决斗了吧!」他不由得想起那具腐朽的棺木。
随手裹上羽绒衣,汲着脱鞋往外走,出了门就看到一楼吧台边,两个男人正在喝着酒。
哇哇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之间的谈话』吗?太酷了!我也要加入!苏唐兴奋的想。
把台上面放着备好的酒水,有白兰地、苏格兰威士卡、波本威士卡等。另有果汁、矿泉水和盛有冰块的冰桶。
两个人分据桌子两端,不发一语,郁日两颊酡红,看来已经喝了一段时间。裴钱看见苏唐似乎也不讶异,挑衅地斜眼看了看苏唐说:「小孩儿,赶快回去睡觉!别凑热闹!」
苏唐被裴钱的话给惹毛了,横眉竖眼的看着他:「哼!小爷我就喝给你看!」抢过郁日手上的酒杯,一口气乾了,这酒性子烈,喉咙霎那间就像火烧火燎,他连忙拿起桌上果汁,大口灌下,好一会才指着裴钱鼻子说:「靠!你们这是在喝酒,还是在玩命!」
苏唐本来还想多骂两句,一个踉跄,竟然就有几分醉态。
裴钱看了更乐:「才半杯就把你放倒了,大嫂果然娇滴滴。」
「娇滴滴个头,小爷我酒量好得很,就是刚睡醒有点……有点无力。」
郁日有些头痛的搂过毛毛虫般的苏唐,让苏唐整个软倒在他的怀里,对着裴钱说:「说吧!你要让我找的应该不是凶手吧!而是放在棺材里的某样东西?」
裴钱听了郁日的话明显有几秒钟的呆滞,但他很快的恢复了往日充满斜气的笑容,不着边际的说:「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布丁,大家都喜欢,可每次我总能吃上四个。」
「我猜是明器,价值连城的古瓷器。」郁日摸摸苏唐热辣的双颊,顺了顺他纠结的发丝,接着说:「可能还不止一个。」
裴钱啜了一口酒:「布丁只有赞助人来的时候才有,还有一次因为接连三天有赞助人来访,院长还将我们拿到的布丁收回去,还记得那天我哭得好惨。后来大半夜的大哥居然偷偷跑进厨房偷布丁,偷了三个,我一个,杨轻一个,李景一个。」
「我一直都将事情想得太复杂,棺材的神秘色彩打乱了原本简单的案情。甚至我现在怀疑那一枪还有针对我们的谋杀行动,可能跟这整件事情无关。也或许,是对方不希望我们介入太深。」苏唐带着迷蒙地双眼看着郁日,还伸出小手抚摸郁日通红的脸颊。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吃布丁,可能是怀念那段时光吧!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我早该想到的,棺材既然无法搬进去,那肯定是早就在屋子里面的东西,能够在屋内夹层放东西的人,只有当时建造者间房子的主人-你的母亲。所以,我请杨轻点略的了解了一下令堂的背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令堂居然是颇负盛名的古瓷收藏家。而这次第一个受害人似乎也对古瓷颇有研究。」
苏唐疑的问:「你在怀疑什麽?」他有些摸不着头绪。
「我认为这背后可能牵扯到巨大的利益,毕竟很多透过特殊管道而来的珍贵的古物,价值连城。」郁日肯定的说。
裴钱笑了,阴惨惨的:「收藏家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销赃的。她跟我父亲是在地下认识的,两个人都还年轻,轻易的当了爸妈,完全没有负责的意思,将年幼的我扔在了孤儿院,现在想想,他们做过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这个了。」
苏唐静静的听着裴钱说话,客厅静得只听见鱼缸里氧气机运转的声音:「他们之间有什麽纠纷,我并不是很清楚,我所了解到的线索跟你们是一样的,直到今晚我接到我那失踪的父亲的电话,颠三倒四的说不清,说第二个人已经被冥纸砸死了,还有什麽东西不在他那里!」
「他在害怕着什麽东西,一个人?一群人?或一个组织?我想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苏唐接着说,他相信裴钱是真的不知情,对於『暴发户』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
「看来我们必须下山了,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必须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希望我们能抢在第一时间接手第二个死者的案件,错误犯一次就已经够惨重了,还有,我希望能见见你父亲。」郁日一把抱起苏唐,准备离开。
「你相信报应吗?」裴钱忽然严肃的问。
「我相信自己。」随即隐入黑暗当中。
找到裴钱父亲裴有德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其间侦查队的员警只要一有空就往古玩市场钻,也不跟任何人套话,就是蹲在摊子上瞎翻瞎看。还大摇大摆的穿着警察制服,谁能不知道他们的身分,小贩们真是叫苦连天。
郁日他们也没闲着,虽然第二件杀人案还是没有赶上,让对手以『意外事故』结了案,连尸体都先一步火化。
因此,被迫采取土法炼钢的侦查队员,只好将整个山庄的服务员全面进行约谈,并对当晚的住客进行了全面的盘查,虽然事后证实了失踪的服务员是因为喝醉了酒在家里睡觉,并无嫌疑,但还是初步锁定了三个嫌疑人,其中一个就是裴有德。
晚上七点,郁日让裴钱只给钱为理由,约裴有德见面,一个偏僻的小吃摊。客串主厨跟服务生的人,正是郁日跟苏唐,当然,侦查队的成员们早就潜伏在四周,随时待命。
不到七点,裴有德就出现了,看到裴有德的样子,裴钱着实吓了一跳。他的变化太大了,本就偏瘦的他面颊更加消瘦,眼窝深陷,脸色极差,最主要的是表情忧郁阴沉。
前来倒热茶的苏唐心理嘀咕,这父子俩长得真像,就是暴发户还好看一点,至邵没那麽像乾尸。不过他还是亲切的帮父子俩点餐,还不忘推荐今日主厨特餐。真实原因当然是因为那是郁日的拿手菜,少数能搬上台面的菜色。
苏唐蹦蹦跳跳的离开后,裴钱关切的问:「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他望着父亲深陷的眼睛。
「没有!我好得很!就事前几天吃坏了肚子,拉了两天,看起来很糟吗?」眼神闪烁,声音有气无力。
「那就好!」父子俩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裴钱不知道要跟父亲讲些什麽,裴有德的状况似乎也好不了多少,他紧张地猛喝小吃摊免费提供热麦茶,没两口就见底了。
站在柜台里侧的苏唐快要急坏了,这只老狐狸十分滑头,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约出来,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放他回去。这暴发户是傻了吗?平时跟我吵架时怎没见他这样。
裴钱那张阴沈的脸忽然绽出笑容:「我想起小时候你唯一带我去过的地方,是一家牛排店,我还记得你当时因为牛肉没有熟跟服务生大吵了一架。现在想想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事。」
「唉呀!当时就是一个土包子!没想到你还记得,还记得当时你就这麽小。」陪有德在空中笔划了一下,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主厨特餐和烤鱼,还有啤酒。」眼看场面又要冷了下来,苏唐赶紧送上餐点。
「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加点什麽?」看得出来裴有德是真的饿了,三两下将餐点给吞了。
「够了够了!」裴有德看着墙角的电视,似乎十分不安,原本就不高的身材,缩得更小了。
「那个……可以跟我讲一下当年的事吗?」裴钱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切入正题,这可把急性子的苏唐给急坏了。
「喔……其实也没什麽啦……」裴有德抓抓脑袋:「故事的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分赃不均。三十年前,他们最后一次下地时,交了大运,开了一座没有人进过的大墓,找到了价值连城的明器。」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外,站在柜台后方的郁日心想。
裴有德喝了口啤酒继续说:「就在要下山时,接到把风的小弟说警方为了展现查缉山老鼠的决心,带着媒体要大规模巡山,那个时候正好要上山。几个人为了避免巡察,就往乱葬岗里刨了一具棺材,将所有宝物全塞进那具棺材里。
约定好等三天后风头过了,再来取回,结果时间一到,棺材里头的宝物全都不翼而飞,居然换成了一个死掉的女人,被击破后脑,活埋而死。」
「那个女人是你们认识的人?同夥?」不知为何裴钱就有这种预感。
「那女人就是你阿姨!是你母亲的双胞胎妹妹,你母亲跟你阿姨两姊妹是业界最漂亮的两朵花,多少人想追求他们两个,嘿嘿!」说到这里裴有德得意的笑了。
阿姨吗?说实在的裴钱对母亲的长相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更别提听都没听过的阿姨了。
「你阿姨的死对你母亲的打击很大,她抛下你跟我去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子当姨太太,老头子帮他出钱帮她盖了月季山庄。你说,当女人多好,只要陪睡就什麽都有了,那老头都半截入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硬得起来……。」
「够了!」即使对母亲没有印象,这段话还是让裴钱听得很不舒服。
「我就是随便说说……。」裴有德反倒委屈了,瘪瘪嘴,猥琐的笑了笑:「最近我听到一个传言……听说你喜欢男的,消防队的高大肌肉猛男,就不知道男孩……那个起来是什麽感觉?」
裴钱听到这段话差点没气歪了,想起他跟那位该死的消防员之间的恩怨情仇,赔钱就一肚子火。
裴有德看着裴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刻就噤了声,焉焉地喝了口酒。
谈话将近一个小时,临走之前裴钱递给他一张纸条和笔:「能告诉我你的地址,或者电话也行。」
「嘿嘿!地址这种东西怎麽能轻易给你,我知道你跟那群警察的感情很好。是吧!警官大人。」裴有德冲着柜台边上的郁日行了个举手礼。接过笔,洋洋洒洒的写上几个地址,虽然人品不怎样,他的字写得出奇好看。
「我想你们会有兴趣去拜访一下当年的当事人的!」写完地址,接过裴钱答应给他的钱,头也没抬就走出了店。
第十六章 盗婴(一)
「恩公是个大傻瓜~大傻瓜~」闹铃声划破了宁静的早晨,不依不饶地响了几个轮回,苏唐翻过身一把捞起蓬松的羽毛枕,将头埋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