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有刚才顾良喻大吼而产生的隐隐波纹。顾良喻的身前还是富大想要施暴的那张床,一切仍旧是很残酷的老样子。
万物静止,心跳将近窒息。
那双眼。
那双眼带着前所未有的锋利回忆,直直的朝着顾良喻的心窝刺来一样。
下一秒,顾良喻紧紧的缩在那人的怀里,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疼痛一次一次的提醒她,她在步千湛的怀里,这是真的,这不是梦了一次又一次的梦。
“步……步……你是……”
顾良喻声音颤抖,早就没了之前的底气。
“不什么?”
男人看她渐渐红了眼眶,双手松开,眉目一切重归于冷淡,她从那个怀抱里失去所有的温度,再次掉落在床榻上。
她强行抑制住眼泪。
“你是步千湛。”
顾良喻的面庞上终于爬上一丝久违的笑容,红唇黛眉,赤金『色』的凤冠之下,眼眸之中的惊喜,比烛火还要盈人。
☆、6/我不认识你
(看文的宝贝们别忘记留言推荐和收藏啊。数据才是动力~~!)
“步千湛!!!”
顾良喻嘴角上挑的弧度越来越大,她干脆一把扯去了自己头上碍事的凤冠,整个人再度扑到男人的怀里,大红『色』的嫁衣搭上男人沉默寡言的玄『色』衣袍,竟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意味。
顾良喻整个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挂在了步千湛的身上,不过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她就被步千湛大力的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这位姑娘,请自重,在下的确是步千湛,但在下并不识得你。”
步千湛还是那个步千湛,一如他的五官还是顾良喻日夜在心里描摹的那样,剑眉英挺,刀光咄咄的印影,细长的双眸有冷冷的锋芒。
而这个时候顾良喻才发现,这么些年,时光并没有将步千湛的眉眼从她脑海深处抹去,而是愈加深刻和鲜明。
他的话语里里外外都透着抹不去的疏离,顾良喻就那么呆在原地愣了愣,忽而又笑了:“行啦,我不该忘了礼数的,别生我的气。十年不见,你可好?”
步千湛仍旧那幅进退有度的模样,他直视着顾良喻,顾良喻可以特别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神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产生波动。
“姑娘,你认错人了。”他斜睨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多了几许不耐和冷淡。
“在下是白鹿崖十六座山头的总统主,步千湛。手下如果有冒犯姑娘的地方,多有得罪。”
步千湛这番回话,简直让顾良喻吐血三升。
“步千湛,十年前你从我家一走了之,十年后你在我面前和我玩这套妖蛾子,你觉得我会相信?”顾良喻笃定,步千湛一定是在开玩笑,或者是,逃避她……
“我不管,你就是我的步千湛,我的小跟班!”
顾良喻磨磨牙,气的恨不得抽死这个没良心的,小姐脾气上来,看步千湛如何是好!
“顾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步千湛比顾良喻高出一头有余,他重复一遍这话,淡淡的,穿堂而过的只有风声,陌生的没有一丝熟悉的情绪。
“你……”
顾良喻慢慢的松懈了两条手臂,她略微睁大眼睛,可是眼前的这个步千湛,仍是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你胸膛上,是不是有一块梅花大小的胎记……?”
半晌,顾良喻忽然笑开了,像朵灿烂的夏花,她甚至带着些小得意,她觉得,这次步千湛是一定不能抵赖了。
“就算是你可以否定我千次万次,但是步千湛,你忘了我还有这一招吧?”
顾良喻的小得意落入步千湛的眼底,没有惊起一丝的波澜。
“不曾。”
步千湛眼风扫过她,唇角紧抿。
明明是阳春三月,却让顾良喻的心底,缓缓渗出冰凉。
顾良喻垂下眼帘,心中那一丝不好的预感,终于无限的扩大。
十年前他离开她时,不带一丝犹豫,她就应该什么都明白了,不是吗。
顾良喻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她只能那样呆呆的站着,任由步千湛用那样冷静决绝的样子将她和她最宝贝的那几年回忆隔绝在外。
☆、7/何去何从
一室静默。
顾良喻原本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步千湛说,比如步千湛离开她之后,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家里换了新的管家,她娘去世了,很多很多……
可是现在全都哽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啊。
这简直比要她嫁给裴襄还要虐好吗!
顾良喻沉默的转过身,坐在了床边上。
她设想过很多种他们相遇情形,只是没有想到,步千湛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顾良喻抬头看看步千湛,他还是站在那里,她的纠结与他无关。
“姑娘,按照寨子里面的规矩,你明日应在寨子中挑选一个男人成亲。原本娶了你的应该是富大,但是他不规矩,事先对你动粗。在下给你赔个不是了。”
步千湛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让顾良喻看了更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以为,步千湛是看到了她那幅被人强迫的窘样,好歹还有十年前那些回忆在里面,他怎么会用这样一个平淡的理由就回答了她?
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好笑起来,尤其是步千湛的那句话。
“若是我不肯嫁呢。”顾良喻柳眉倒竖,口脂浓艳明媚的红唇轻轻抹起一抹嘲讽的笑,似乎准备和步千湛杠上了。
步千湛微微挑眉,终于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嬉笑怒骂都生动『逼』人的大小姐,“那么,你便是我们白鹿崖所有弟兄的女人。”
顾良喻怒气冲冲的指着步千湛的鼻子:“太无耻了,你们毁了我的大婚,现在还要毁我这一辈子?”
她这番近似控诉的话说完,步千湛却无动于衷:“历来我寨子劫上来的姑娘,都是这么个道理。姑娘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顾良喻指向他的手指,无声的抖了抖……
“可我只想嫁给你怎么办……?”顾良喻『露』出一抹坏笑来,带着几分俏皮,说出的话也含了调戏的意味。
她没有骗他,十年前她就应该说出这句话的。
“姑娘,在下未曾动过娶妻的念头。”步千湛冷冷的回绝,可面上的表情却略微有些绷紧。
那严肃本分的样子真让顾良喻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顾良喻瞧他这幅模样,心知自己一时半会是不能让他想起自己了,不由得心烦意『乱』:“我知道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步千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步千湛见到她似乎有些接受了现实,开口:“姑娘莫生出什么逃跑的念头,在下可以担保姑娘一次平安,不代表下次我的弟兄们也会放过姑娘。”
他停了停,好看的眉眼轻轻弯起来:“姑娘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顾良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余怒未消。
转念一想。
其实……住下来倒也无妨,一来她不想嫁给裴襄,二来……她想让步千湛慢慢记起她。
但是现在看来,首先,她需要保护好自己,明天那挑选男人的一关必须想办法度过。
“笃笃笃。”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顾良喻的思绪。
☆、8/蔺登科
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受了步千湛吩咐而赶来的『妇』人。
折腾了半天,顾良喻住在了这个岁数有些大的嫂子家,姑且唤她李根嫂。
李根嫂的男人是白鹿崖的大功臣,一次和官兵交战的时候,李根替步千湛挡了一箭,自己却从马上一头栽下来,两眼一抹黑,再也没醒来过。也是因为李根忠心耿耿,所以李根嫂和自己儿子孤儿寡母的在这崖上才得以受到所有人的尊敬,有了步千湛的诸多照应,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招惹他们母子。
顾良喻细心的叠好自己的嫁衣,对着烛火摇曳,仔细摩娑。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想来现在该是她和那个小相爷入洞房的时候吧?只是人这一生,哪来那么多假设……
思绪正是恍惚的时候,房门“啪”的一声被人揣开,顾良喻被惊到了,循声望去,她更是直接拿起旁边绣筐里面的剪刀刺了过去!
“流氓!滚出去!!来人啊!!救命!!”
顾良喻惊慌的求救,可剪刀被那光着上身的男人握住,那男人顺势握住她的手,鼻子嗅了嗅,刀疤从眉尾一直贯穿到耳根的狰狞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我屋里哪来的香香小娘子。”
顾良喻气极,“呸”一声:“香你妈个头!”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顾良喻的反应,半晌说道:“难道你不是春风?”
顾良喻也是一愣:“什么春风……?”
男人皱眉,伸出大手在顾良喻的胸前『摸』了一把:“虽然上次办那事儿的时候没敢细看你长什么样,但我『摸』着胸前这团子肉总没差啥的……春风啊,上次爷是不是弄疼你了……这次爷轻点……别怪爷了……”
顾良喻的脸彻底绿了,男人又在她翘『臀』上顺了一把:“唔……这屁股,倒是比上次小了点。”
顾良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笑容:“你真的认错人了这位壮士,相信我。我不是你的老相好儿,你能不能把你爪子拿开?”
蔺登科虎目生的不是一般的有神,他微微眯眼,嘿嘿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们女人都爱玩这一套……口是心非。好吧……今晚爷就补偿补偿你……”
顾良喻看他这是要来真的,彻底急了:“你敢『乱』来!我是借住在李根嫂家的!我我……我我……是你们寨主的女人!你敢动我,我让他废了你!”
顾良喻凤眸瞪得大大的,企图在气势上压倒蔺登科。
蔺登科犹豫了一小下,他『摸』『摸』自己眉尾那点儿刀疤,这是他想问题的习惯『性』动作,他在想自己认错人的机率有多大。
“蔺登科!你闯祸了你知不知道!”门口蓦地传来李根嫂急急地喊声。
顾良喻大喜过望,趁机摆脱了蔺登科,只是看到李根嫂后面那个人的时候,她生生的立住了脚步。
步千湛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袍,袍角绣着几枚竹叶,他长身玉立,不言不语的一双眸子却如千年寒谭,深不见底,漆黑如墨。
“先生……步先生。登科这孩子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李根嫂见到步千湛的脸『色』后,吓得丢开菜筐,拉着自己身后的儿子就跪下给蔺登科求情。
李根嫂的儿子才十岁,只是看到经常帮助自己娘挑水的蔺大哥似是惹了麻烦,赶忙学着妈妈的样子跪下来,一起磕头。
☆、9/什么意思
就是蔺登科自己,也不由得噤声。
他觉得……老大现在应该是生气了……
蔺登科虽说看起来不像善人,但内心善良,是个实诚人。讲义气够哥们,是寨子里出名的好人。
至于他把顾良喻当成了自己的相好,这也怪不得他。上次,蔺登科偶然帮一个不知谁家的俏寡『妇』挑了水。俩人眉来眼去的,就看对眼了。晚上办上那事儿,他听那春风抽泣着,也不大明白那小寡『妇』是怎么了。他『性』子急,许是把人家弄的疼了,他担心着春风再也不理他了,这才闹心了一天,刚一回屋,一个俏生生的背影在那儿,就有了刚才的那么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件。
“老大,老大你饶了我吧!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女人!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碰她的!”
蔺登科倒是句句属实,而步千湛的脸『色』却没有因此改变。
“我不知道我手下的人现在居然已经是如此禁不住诱『惑』了。先是富大,再是你。”步千湛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这样一个夜『色』是无论如何和杀气都联系不到一起去的。
“只是一个女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挑战寨子的规矩,好的很。”步千湛话音刚落,竟然带了笑意,凌厉眉宇舒展,他口中吐『露』出的话语,却让人心惊肉跳,就像最初对富大的处理方法那样,不带任何感情用事:“三十鞭。不需我多言了吧?”
蔺登科咬咬牙,心中苦闷极了,他真是倒霉,谁他妈的会知道屋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不能碰的女人,三十鞭子,又要在家里将养一阵子。
蔺登科一股风一样的走出去,离开了屋子,而步千湛眼『色』沉沉的看着钟嘉宝。
“顾姑娘,请你安分一些。”
他这虽然算不上警告,但是话里话外的语气,却让顾良喻察觉出几点异样。
“你这是什么……”顾良喻话没说完,就被步千湛垂下眼帘打断了:“这是你的女装,明日记得换好。”
听他提到明日,顾良喻的心完全就再次提了起来,酸楚也涌动。
步千湛只是淡淡的扫过她的面庞一眼,并未置一词,转身便出了屋子,可顾良喻偏偏觉得,那里有一丝厌恶。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人……”顾良喻有些埋怨,红了眼眶,他的这种冷漠,最让她心里如同刀剜。
“这位小姐,你也不要怪先生了。自从你来到我家后,先生就派人找来了山下镇上最好的裁缝来给你裁衣。到现在晚饭也都还没有吃……”李根嫂意在让顾良喻消除对步千湛的敌意,可她不知道,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想的只是让他的弟兄开心吧?”顾良喻嘲讽的笑,山上缺女人,于是她顾良喻倒霉,她认。但他怎么能……
“顾小姐,听老嫂子的,明天你要是没有法子了,就选先生,先生人其实好的很,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根嫂的话,却突然让顾良喻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10/不过就是选男人
顾良喻睡得略有些晚,导致第二天起床之后,脸『色』不太好看。
清晨,山里还有些凉凉的薄雾,这让顾良喻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站在李根嫂的旁边,被许许多多的不知名的大嫂大娘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候。
“诶呀,看到了顾姑娘,真是忍不住想到了我上山的那一年……”
不知道是谁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引发了更多的议论,顾良喻紧了紧衣服,她握紧了拳头,手心里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而听了那些大娘的议论,顾良喻才知道,原来这些大娘,包括李根嫂,都是官奴,都是逃到了这山上来的。虽说不是自愿,但也**不离十,半推半的嫁给了山上的响马们。时间久了,心也就定下来了。
“顾姑娘,大娘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一会儿你可不要眼界儿太高,找个肯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就行。”一个大娘苦口婆心的劝着,顾良喻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大娘,你可知,步千湛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大娘和李根嫂都听到了她对步千湛直呼其名,赶忙用手去掩住她的嘴。
“你怎么可以直呼先生的名字呢?傻丫头!”李根嫂有些埋怨的看着顾良喻,顾良喻乖乖的闭嘴,可她仍旧是不明白,为什么步千湛会被称呼成“先生”,还有,他离开顾府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去了哪里。
“先生是个大好人,不仅规整了白鹿崖几个经常有暴动的寨子,还让我们有地可种。所以我们都喜欢叫他先生……”
大娘唠叨了起来,却说不到重点上,顾良喻正是郁闷的时候,那边就已经派人来催了。
***
顾良喻被人蒙住了眼睛,用绳子困住了双手,带到了一处地方来。
布条被人解开的时候,顾良喻才发现,那里早已经等了好几十人,当然,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有老有小,都鸦雀无声的将目光黏在了她的身上,无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