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声响果然比呼喊更有效,很快的就有下人过了来,顾良喻气喘吁吁的『插』着腰,心里明明急得有如火舌在燃烧擦拭,面上不得不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难受如同置身锅中。
“快去告诉老爷,我想通了,我要嫁给裴襄,我要出去!”顾良喻努力使自己语气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避免『露』出什么破绽。
下人一听大小姐想通了,面容带喜,头也不回的去报信了。
顾良喻双手紧握,在房里不停的踱步,焦躁不安。
“良喻!你当真想通了??!”顾老爷兴奋激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顾良喻听了,眼前一亮,嘴上应他:“爹,你让我出去吧,我明白了,是我太傻……”
呸!骂自己傻的感觉真不舒服= =……
顾青犹豫了一下:“良喻,当真?”
顾良喻撒娇道:“爹……我几时骗过你……我不喜欢被这样关着,黑漆漆的,连烛火都没有。”
“嫁便嫁罢,爹的话总是为我好,我省得。”顾良喻轻轻抬起头,顾老爷站在门口,星光碎在自家宝贝女儿的眼睛里,顾良喻『逼』着自己挤出几滴眼泪来,真真是让顾老爷想起了自己已逝的正妻,心一下子便软了。
“好,你这就和爹出来罢,先住到别的院子里去,等裴襄……”顾老爷似乎发现自己说走了嘴,特意留神顾良喻的表情,发现她只是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这才继续说:“他去办事,回来便娶你。”
顾良喻乖顺的点头,她抱住自己的爹,瞥到顾老爷的皱纹,有些心疼,也愧疚。
爹,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顾良喻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的说。
随后,只是一瞬间,顾良喻就迅速的抽出手来,就势对着顾老爷的脖颈力道适中的劈了下去!
顾老爷软软的倒了下去,顾良喻死死咬住下唇,声音颤抖的喊着:“老爷晕了!快来人啊!”
原本就在不远处候着的姨娘还有下人一窝蜂的涌了过来,顾良喻趁『乱』挤了出去。
“大小姐,给!”趁『乱』中,有人递给顾良喻一把剑,顾良喻抬头看去,那正是顾府的管家,也是刚才送饭过来的人。
顾良喻感激的笑了笑,只是眼眶发红:“毕管家,好好照顾我爹……另外,告诉顾良唯,谢谢她,我不恨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顾良喻一路拔足狂奔,一生的力气好像要全部用在这路程上面,顾府外面早就有人备好了马,她飞身一跃,所有情绪都要溢出来一样的难耐。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隐隐的感到害怕,心头狂跳。
步千湛,本小姐回来找你算账了!
☆、狼藉的不只是山寨,还有她的心
风这个时候悉数如同树叶,带了些许的硬度从顾良喻的脸颊上刮擦过去。
手中的剑是那么的不顺手,除了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顾良喻整个人处于麻木僵硬的骑马状态,只有一波一波的愧疚卷上心头。
心被劈成了两半,明晃晃的对爹的歉疚,和步千湛的那一部分相互冲撞。
顾良喻痛苦的握紧了缰绳声,终究还是咬紧了下唇……
***
她近乎是狂奔着朝山上跑去,鬓发摇摇欲坠,衣襟散『乱』。
寨子的门大开着,火光冲天犹如人间地狱,里面是从未有过的安静。
焦急的环视四周,除了武器零落的苟延残喘,躺在地上,其余的目光所能触及之处,都是鲜血。
她呼吸急促起来,步千湛,你在哪。
没有裴襄的踪影,更遑论他之前带来的羽林军,可顾良喻不想管他的死活,寨子里的人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阿卓……?阮绿离……?迎眉……?
一个一个人名似乎带着尖叫重重砸在脑海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上,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似的顾良喻,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早就跑丢了一只绣鞋,左脚的足袋被粗粝的石子划破。
“步千湛!”
“步千湛你给本小姐滚出来!”顾良喻声嘶力竭的叫喊,心肺都被震动,浑身力气一会儿紧一会儿松,脑子里那根弦蹦蹦的跳,心心念念的,都是步千湛那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的死活。
“你他娘的……”顾良喻狠狠的丢下了手里的剑,站在满目疮痍的山寨里,跌坐在地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助的念叨,“你他娘的到底死在哪里了啊!”
明明是骂他咒他的话,说出口却是挖心挖肺一样的疼,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泪不断砸落,湿了一片手背。
“顾……顾姑娘……”
某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良喻错愕的回过头去,满脸的灰尘鼻涕还有眼泪混杂在一起,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脏猫。
阿卓满身的血迹,身后还有王僧辩白起白三轩那些老面孔……却独独,不见了步千湛。
步千湛步千湛步千湛……
她怎么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名字的主人给搞得窒息了呢。
“步千湛呢……?!”顾良喻飞快的提剑闪身到阿卓面前,大叫。
“寨主他……”阿卓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忍。
阿卓紧紧抓住自己衣袍的下摆,别过头去,不看顾良喻。
“顾……你怎么……”是王僧辩的声音,王僧辩好不惊讶的看着走了又回来的顾良喻,她怎么又回来了?还这幅样子?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步千湛那个人渣,到底有没有死!”
顾良喻赤红着双眼,怨鬼一样的眼神看着王僧辩,她右手提剑『逼』向王僧辩的胸口,戾气横生。
王僧辩看的头皮发麻:“喂喂,步先生好好儿的活着呢……”
话音刚落,人群自动分开,那个可恨的人,就站在最后。
一手擎着起春刀,还是那身衣服,眉目怔松的瞧着她。
顾良喻痴痴的看着那人,两行清泪流下。
“王八蛋……”
两眼一黑,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没有火光,没有那个负了她千次万次的步千湛。
☆、王八蛋的照顾
步千湛沉默了一下,将起春刀别回自己的腰间。
“……她倒下的时候,说了什么?”步千湛忽然问。
王僧辩张张嘴,还是白起别扭的替他开口:“……顾姑娘说,王八蛋……”
说罢,他还偷眼看步千湛的表情。
步千湛嘴角莫名其妙的挂了一丝微笑。
“唔。”
王僧辩见步千湛怪怪的,暗自揣测是不是刚才杀了那么多的人杀的红了眼疯魔了。
白起也将沾了鲜血的手擦了擦,『揉』『揉』眼,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王僧辩来到顾良喻的身前,正想抱起她,却被人抢了先。
步千湛一本正经的抱起顾良喻,他皱眉看了看顾良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脸,若有所思的抬头,似是自言自语:“怎么会有这么脏的女人。”
可他不知道,他的举动已经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没见过老大抱着女人的样子,现在看到了……顿觉心里阵阵的惶恐。
老大!你居然不是断袖!!!
多少人的内心发出马景涛般的咆哮,随后喷出一口凌霄血……
完全被吓『尿』了!!老大居然懂得怜香惜玉了,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奔走相告的?
“阿离,你随我来。”步千湛唤道,阮绿离推动木轮椅,跟了上去。
等步千湛走了之后,王僧辩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逢人便说要在山上办一个戏班子,要为步先生量身打造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跨越『性』别两届横扫白鹿崖十六个山头的戏剧……
名字就叫作:『性』冷淡的先生啊,你虐基友千百遍,基友待你如初恋。
***
虚空的眼,他决绝的背影不肯听她苦苦的挽留。
“步千湛你别走!你走了让我怎么活!”她哭着喊着,他一根一根的强行掰开她紧紧抓住他衣角的手指。
“顾良喻……”
他说了什么?
顾良喻感受到自己被人猛地拖进了水里,噩梦立即惊醒。
“步千湛!”
顾良喻睁开双眼,失去他的感觉像是重新走了一遍,很不好受。
竟是入夜了。
“醒了。”床帐外面,步千湛淡淡的从木凳上坐起,点亮一豆烛光,照亮了整个屋室。
顾良喻怒火一下子就熊熊燃烧起来:“你怎么还没死!”
步千湛在帐外,长指浅浅的挑起绮白『色』的三层纱帐,另一只手将一碗『药』送了进去。
“我若死了,谁给你端『药』。”步千湛对她的咒骂置若未闻,一句话里若有若无的暧昧瞬间秒杀战斗力为5的渣渣顾良喻。这一下,顾良喻也有点不适应了。
她看着那只手,心中却渐渐起疑。
步千湛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她不言语也不动,那只手也似乎耐心的和她耗着,似乎不怕酸一样的等。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顾良喻艰涩的开口,她眼睛盯着那只碗,宛若置身梦境。
“因为那五千两银子,可以再换两百石的粮食,山寨需要。”步千湛沉默良久,轻轻说着。
“我打晕了我爹才跑出来,步千湛,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连五千两银子可能都不值了。”
果然是这种理由啊。
顾良喻苦笑着说,随后她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粥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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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良喻,”步千湛看出她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接过『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坐回了原来那种一丝不苟的姿势。
“这件事是我亏欠了你,对不起。”
他在帐外,声音低沉,顾良喻怎么就觉得,他语气里有淡淡的无奈。
步千湛接着说:“今后若有你能用到步某之处,步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顾良喻一把撩开床帐,目光流连步千湛面容上,她却发觉,他眼底一片青黑,这和之前他吐血的症状不太相似。
“你……”她伸出一根指,小巧精致,又收了回去。
“是你一直守着我?”顾良喻错愕的神情显『露』在脸上,步千湛抬起眼,她的神情落入他的眸。
“是。你发烧了,又来了癸水,躺了两天。这是『药』粥,你可以气我说不出你喜欢听的话而拒绝喝『药』,你自己的身体,随你支配。”
步千湛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一定是!
顾良喻又有些气又有些不好意思,来癸水这种事也能说出口,脸皮真厚的男人!她咬唇,用手捶了捶床板。
“要我喝?也可以。”
顾良喻黛眉一挑,“你喂我,我就喝!”
料定了步千湛是绝对不会喂她喝粥的,顾良喻沾沾自喜,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逃过了这一劫。
但是下一秒,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
步千湛的手收了回去,随后床帐一层一层的被撩起,用玉钩挂在了床头。
“干嘛?”顾良喻一愣,步千湛的身子却已经欺身坐在了床上。
“我喂你。”不容置喙的语气,强硬霸道,步千湛冰冷如雪的眼波扫过顾良喻近乎合不拢嘴的脸颊,那边一根凉冰冰的冰纹瓷勺就带着温热抵上了她的唇。
“如果不吃光这一碗『药』粥,一粒米,一戒尺。”步千湛状似轻描淡写的说,微眯的眼眸却是带着明显的威胁的隐喻看着顾良喻。
顾良喻想了想,他喂自己喝粥,这买卖,不亏。
顾良喻乖乖的张嘴,眼睛却一动也不懂的看着步千湛,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在雪白被子下面的手,却紧紧的抓住了被单。
在梦里设想过千万次的场景啊。
顾良喻满心欢喜的望着步千湛,这个时候他看上去又没有那么可恨了。
喂粥的步千湛本来就话少,偏偏顾良喻心情大好,嘴里含着粥,还不停的跟步千湛说话。
“裴襄……%*&¥……什么……唔,时候上山的……你有没有……”
话没说完,步千湛就开口:“羽林军都是贵胄子弟,都是纸老虎,不必为我担心,我无碍。”
顾良喻凉凉的看着他,有那么点羞赧,还有那么点鄙视。
哟,您老人家知道我在乎你,所以一早料定我能回来是吧?
整这么想着,脑门被人长指弹了一下。
步千湛轻叹,“你长不大吗,顾良喻。”
顾良喻一怔,他的手指就落在了她的唇畔,可她心里的感觉,如同春江一波一波的水纹,『荡』啊『荡』啊,『荡』到心坎里去了。
他凝神,为她抹去唇边一颗饭粒。
☆、你是太深的忧伤 甚至不敢梦
顾良喻有些享受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宁愿是她想太多,但是这样的错觉让她快乐。
她忽然就不说话了,聒噪的她安静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步千湛。
她有种想要倾诉的感觉。
“你想不想听听,我们从前的事……?”顾良喻小心翼翼的,又生怕这一句话惹他不快,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对他说说那些事儿,可能是因为今晚烛火太温柔,也可能是因为今晚步千湛的样子让她心里很暖。
顾良喻看着他的眼睛,微不可见的,他顿了一下。
又一勺粥被送到嘴边,就在顾良喻以为步千湛不想听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小方床帐的空间,顾良喻不淡定了,今天步千湛怎么对她那么好,这就是进步呀啊啊,谁说付出没有回报!
突然之间,不知怎么,顾良喻想到了爹,心中一堵,笑容僵滞,一点一点,收了回去。
“身上不舒服?”步千湛看出她的不对劲,掌敷在她的额头上。
“没有。”
顾良喻低头,避开步千湛的眼光,现在已经不是她逃避问题的时候了,令她感到慌『乱』的是,她居然真的可以因为步千湛而将爹打晕。
她是个不孝女……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怎么可以任由步千湛被裴襄围攻呢。
“我想听听……我们以前的事。”
步千湛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顾良喻黯然的表情才渐渐缓了过来。
顾良喻一点点的回忆:“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步千湛坐回原处,摇头,沉默,目光却炯炯的看着顾良喻。
“你是我爹从街上带回来的,那一年我四岁,你八岁。”顾良喻还傻乎乎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确认无误。
“后来……后来我们很玩得来。我总是缠着你,我妹妹顾良唯也很喜欢你。”
“想起什么来了吗?”顾良喻只顾着自己兴致勃勃的说,却忘了问问步千湛是否想起了什么。
可是步千湛仍旧摇头。
“我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了,十只手都数不过来……”顾良喻说到这里,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小时候你总是替我挨打,我不背书,偷偷跑出去放纸鸢,你便对我爹说,是你让我出去的。”
“那一次……我们在一起跪了一夜,啧啧,现在想起来,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可爱。”
顾良喻又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为什么会离开你。”
步千湛冷静的问,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他眼眸深邃幽黑,像是要看到顾良喻的心里去。
顾良喻被他问得一愣,说起他的离开,那是她人生里最惨痛的一页,她不想回忆,也不想提起。
“我……我忘了。”顾良喻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去,很是不愿意开口。
“嗯?”步千湛眯起眼眸,威胁意味十足。
顾良喻吞吞口水,这才转过来说:“我……我真的忘了。”
而后,她怒了,握紧拳头道:“这句话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