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洲瞥他一眼,“本王已经让人将华嫔失踪,很可能落到了燕帝手里的消息告诉了云国皇帝,听说云帝打算派使者团出使燕国。燕国去年曾派过使者团前来咱们大梁,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也打算派使者团出使燕国,好好探探虚实。”
若能将人救出来自然是好,若不能……相信不管是云帝还是他,都绝不能看着燕帝握着如此令人寝食难安的大杀器在手里。
只不过,华嫔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他手里,否则他没有办法与明月交代。
如果势必要走到那一步,就让云国或燕国来背这个黑锅好了。
安康忧心忡忡,“只怕这虚实也不是咱们想探就能探到的,你也不想想,如此重要的人,换作是你,定然也要将人藏的严严实实的,任谁也见不到找不到……”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睨着贺之洲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知道明月公主有那样的本事,还让她抛头露面做什么?难怪能让人轻而易举就带走了,这也跟你没有上心有着莫大的关系!”
贺之洲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接他那话。
他想起那一天明月跟着黄鸿飞溜出王府,他误以为她想要逃跑而追过去,看到她在阳光底下笑的那样开怀快乐,就像一只被关了许久的鸟儿终于回到她渴望的蓝天,那样的满足灿烂。他看到了那样的她,又怎么忍心再将她关回到笼子里去?这才会放任她与黄鸿飞见面,让她出门做客,给了宇文复掳走她的机会。
但如果再来一回,他就会按照安康所说的,将她关进笼子里不让她见天日了吗?他想,他还是做不到!
安康见他只是摇头并不说话,也知道这时候再说这些也是无益,只得叹息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反正你看着安排吧。对了,咱们是继续回京还是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等娉婷公主养好一些又再走?”
想到上京城那个烂摊子,安康忍不住捂着额头呻吟一声,“小皇帝跟勇安侯斗得如火如荼,还要分心来刺杀你,也是够忙的。你还要继续放任他们相斗?有些事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吧?”
贺之洲探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个物事丢到安康手里。
安康忙伸手接过,甚是疑惑的打开层层绢帛包裹着的物事一看,眼睛登时看直了,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玉玺?你、你什么时候找到玉玺的?”
他捧着玉玺的手颤抖的几乎要飞起来,咧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太大声,忍不住狠狠地揉了好几下眼睛,将手上那块大梁皇帝专用的玉玺翻过来又翻过去的看了又看,这宝贝自先帝驾崩后就再没有人见过,若不是因着这个宝贝疙瘩,贺之洲也不会在摄政王的位置上苦熬这么多年,就是怕担上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头。如今有了这宝贝在手,什么小皇帝什么三皇子,都再也不是问题了。
安康欣喜若狂,“果然是玉玺!啊哈哈哈……没想到到底还是落在了你手里,果然是天命所归啊哈哈哈!”
“什么天命所归。”贺之洲瞥一眼安康简直要癫狂了的模样,神色淡淡道,“这是明月在未出事之前给本王的。”
她在尚未出事之前答应给他玉玺,他凭着记忆画出了玉玺的样子交到她手里,她很快就将这玉玺拿给了他。只是紧接着她就出事了,他自然无暇他顾,因而这玉玺直到今天,才让安康第一个知道。
安康兴奋地满脸通红,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这就是明月公主画出来的?太神奇了!我的天,你怎么不叫她早画了给你啊!”
说起来明月公主来大梁都已经大半年了,他又早知道她的秘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得到玉玺?若是早早儿的得了,他当上了大梁的皇帝,将明月公主藏在深宫里,说不定就不会有眼前这些糟心事了。
不过也说不准么,华嫔不也是藏在夏国的后宫中的,结果还不是落到了燕帝手中。
安康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玉玺重新包裹了,虔诚的以双手还给贺之洲,“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回上京城,这玉玺一旦出现,看那些保皇派的老顽固还能说些什么出来。不过还得先计划好了,怎么样让玉玺出现的合情合理……这些就交给我跟孟先生等人一起商量策划。”
孟先生是贺之洲的心腹幕僚。
他已经激动的坐不住了,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起什么娉婷公主,一边念叨着一边就要从屋顶上跳下去,“这就让人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启程!”
贺之洲也不拦他,看他风一样的跃下屋顶,手持酒壶,仰头对准了壶口,将酒壶里的酒水尽数灌进了口中。
他凤眼长挑,星火纷繁,交睫间恍有眸彩,夜色里也闪烁得清楚。
“是该了结了。”他轻声说道。
☆、124 意料之外
燕国如此大的动作,且又知道燕帝手握华嫔这样的重要级大杀器的安康,是不赞成将娉婷公主留在此处养伤的——万一娉婷公主伤好后逃走或者被人救走,他们手上可就少了一张对上燕帝的筹码了。
因此,安康一大早就去见了娉婷公主,很遗憾的告知她,虽然她有伤在身,但京里形势不容乐观,他们必须尽早赶回上京城去。
娉婷公主忍着伤痛表示十分了解,并且非常配合,道自己并不怕受颠簸之苦,只要摄政王不嫌弃她是个累赘,带着她就是相信她与青杏的事无关,她便是受些苦楚也不要紧。
若是从前,安康定然又要怜惜一番。自昨夜跟贺之洲将话说开了之后,他再看娉婷公主,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就是个蛇蝎女人,借口事忙,也不等娉婷公主多问两句,便交代丫鬟青萍好生照顾后就匆匆离开了。
安康才离开,娉婷公主原本含着虚弱笑容的脸立时拉了下来。安康对她的态度有异,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不过一夜,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由不得娉婷公主不往坏的方向去想。
但她深知,此时再急再气也没有用,还不如早点将伤养好了,好联络暗处的人,看看这些日子外头又是个什么情状。
不提娉婷公主是如何的抑郁。一早起床收拾妥了,与贺之洲一道携了手下楼吃饭,就见黄鸿飞边打着呵欠边下楼来,看见她就扬起个大大的笑容,“小周!”
他笑容灿烂,眼神闪闪,丝毫没将与明月一道的贺之洲放在眼里,只热情的冲着明月打招呼。
明月看见他也非常高兴,已然忘记了身边这人与黄鸿飞不合这件事,兴高采烈的朝着黄鸿飞挥手致意,“小飞,早上好呀。”
黄鸿飞眼睛都眯缝成一条线了,原以为贺之洲必然会因此而不悦,却不想他神色一片平静,虽然还是跟以往一样的面无表情,却不像昨晚那样寒气嗖嗖的,倒叫黄鸿飞颇为奇怪,同时又觉得有些没趣。
不多一会,已经安排妥当了行程的安康也走了过来。
不说黄鸿飞,就连傻了的明月都能瞧得出今日安康对她的不同来。这人以往见了她,不是无视就是无奈,就算先还跟人谈笑风生,见了她立时就变得苦大仇深起来。他不喜欢她,不待见她,明月是感觉得到的。
可是今日安康看她的眼神,简直火辣热烈的让人不敢直视,更别提他待明月空前的殷勤小意。
“公主,今早的早点可还合你胃口?要是不合你胃口,我这就叫厨房重新做了你喜欢的来,你喜欢吃什么?”
明月咬着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黄鸿飞飞快的将一颗包子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安康视他为无物,继续用那令人受不了的火辣辣的目光看着明月,“我记得公主这两天爱吃香酥虾球,如意卷,早前就吩咐厨房准备了,怎的这时候还没送上来?公主不要心急,这就叫人去催催。”
言罢,就要叫人去催。
明月习惯性的看向贺之洲。
贺之洲轻咳一声,“她已经用了不少,你说的那两道便让人装起来,留待路上用。”
这个时候,安康对明月的崇拜之情已经超越了贺之洲,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奇人,连这样的奇事也是昨晚第一次听贺之洲说起,再见到明月,自然就跟见到了神人一般,若不是怕泄露了明月的秘密,他都恨不得好好膜拜一番才好。“公主这些日子喜欢的食物糕点,我都让人准备好了,正是留待公主路上用的。公主还什么喜欢的,尽管告诉我。对了,前两天咱们半路上遇到有卖冰碗的,我看你很是爱吃,今早也叫厨房的人备了些,这秋老虎又热又燥的,若没有这一口,想来这一路上定然十分难熬……”
贺之洲立时皱起了眉头来,“冰碗太凉,不能给她吃。”
明月原本亮亮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瞅瞅神色严肃的贺之洲,又去看黄鸿飞。
黄鸿飞虽然很想跟贺之洲抬杠,但也深知为着明月的身体着想,确实不能由着她吃冰寒之物,便假装没看见,将脸埋进了粥碗里。
明月悻悻的哼了一声。
安康连忙狗腿的说道,“没有准备多少,不过就是两碗罢了,少少的用一些,并不碍事的。公主喜欢嘛,不好叫她扫兴的是不是?”
一边朝明月笑,一边摆出义正言辞的嘴脸面对贺之洲,“再说,咱们随行不是安排好了大夫么,若是公主有什么不适,大夫立时就能赶过来。”
明月见贺之洲态度坚决,黄鸿飞又不肯帮她,眼前就安康一个是向着她的,连忙点头道:“就是就是,有大夫嘛。”
又笑嘻嘻的抱着贺之洲的手臂蹭蹭两下,娇声娇气的保证道:“就两碗,不多吃。”
贺之洲神色稍缓,又受不了她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撒娇,便点头同意了,“就两碗,不许多用。”
明月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多用不多用。我最听话的对不对?”
黄鸿飞在一旁看的不住摇头,撇嘴道:“真为了她好,就该坚决拒绝到底才是!”
贺之洲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你倒是坚决拒绝给本王看看啊!”
打量他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不就是巴不得他拗着明月的意思来,跟明月闹将起来么。他就偏不如他的意,让他着急死!
黄鸿飞见挑拨不成,自己的心思也被贺之洲看穿,却丝毫没有愧疚心虚的意思,填饱了肚子慢慢放下筷子,在小周面前刷好感度可不是只有他贺之洲才会的事情。他本就长得讨喜,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心情很好又亲热万分,此时自是将自己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要我说呢,小周喜欢吃什么、爱吃多少都没问题的。你身体好着呢,便是吃三五个冰碗也不碍事,只要你爱吃,尽可以放开肚皮来吃。”
贺之洲的脸沉了下去,他大概没有想到黄鸿飞会这么不要脸。
明月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真的?我想吃就可以吃,不管吃什么?”
黄鸿飞挑衅一样看紧抿着薄唇的贺之洲一眼,笑嘻嘻的道:“当然了。不过呢,你是有人管的人,人家不许你多吃,我也没有法子呀。”
明月先还噘了嘴吧有些不满的去看贺之洲,见贺之洲脸色变了,生怕连那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冰碗福利也要没有了,立刻学着安康的狗腿样子笑眯眯的看着贺之洲,“我知道,王爷哥哥都是为了我的身体好才管着我的。”
贺之洲阴沉冰冷的脸色迅速瓦解转暖,好笑的看着愈发会使小心眼的明月,“你知道就好。”
无趣的人又变成了黄鸿飞,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明月,“你个没用的……”
看够了好戏的安康终于开口做起了和事佬儿,“大家都是为了明月公主的身体健康着想。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就该上路了。”
若不是安康身上还担负着行程安排与安全的差事,他都想鞍前马后的跟在明月的马车旁等候吩咐。即便如此,他仍然三番几次安排人跑过来询问明月热不热,闷不闷,饿不饿,无聊不无聊等等。
若是自己有空,定然是要亲自打马过来再问明月一番,热不热啊,闷不闷啊,饿不饿啊,无聊不无聊啊……
黄鸿飞懒懒的躺在马背上,陪在明月的马车旁边冷眼看着安康对待明月简直非同一般的热情,不时出口挑衅或嘲弄两句,安康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再不似昨日他见到的那个对明月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些怨怪明月的安康了。
他虽然觉得费解,却也懒得多问什么,只不时的与马车里的明月胡乱说着话,不管明月说的话如何的幼稚或不可思议,他都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聊。
贺之洲依然陪着明月坐在马车里,手里握着一卷书卷,看似看的十分认真,却总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隔着车帘与黄鸿飞聊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明月。
他想,难怪她会喜欢黄鸿飞。
他与明月相处时,是以教导与管制为主。虽然看的出明月也很信任他,并不抵触与他在一起,她喜欢他的亲近,也喜欢亲近他,但跟此时她跟黄鸿飞的相处,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天上飞的鸟儿也可以吃的?”她长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
“当然可以吃,烤熟了,只需撒上细盐,那滋味别提多鲜美多美妙了。”
“那、那昨天我们看的那种蚂蚁,也可以吃吗?”她又好奇的问。
“唔……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好呀好呀。”她拍着手笑的眉眼弯弯,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问题来。
黄鸿飞丝毫不嫌她烦,也不看周围听见的人是个什么反应,一路与明月嘻嘻哈哈的说笑着,解答着她千奇百怪的问题。
前头的马车如此热闹,后头娉婷公主的马车就显得很是冷清了。
虽然她的马车上铺垫了厚厚的锦毯,怕她热也备了一个冰盆,但她趴在锦毯上,仍是心烦气躁的厉害,马车又一次轻微颠簸后,她痛的狠皱起了眉头,终于忍耐不住的睁开了眼睛,“让他们赶车的当心点,把车赶的稳当些!”
青萍被她眼中的冷意吓得双腿发软,忙忙出去吩咐车夫仔细赶车。
“我伤口疼的厉害,你去前面跟王爷说一声。”娉婷公主又吩咐道。
青萍连忙去了,没过多久白着脸回来回话,“王爷让奴婢将大夫带过来了。”
娉婷公主心头火起,却又不甘心,死死捏着身下的锦毯,半晌方才缓过气来,“前面那么热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是……是明月公主与那位黄公子在说话。”青萍小心翼翼的禀道:“奴婢只听到黄公子跟明月公主说,有一种红的的野果子非常好吃,明月公主就说很想吃吃看……”
“王爷什么都没说?”娉婷公主皱眉,昨夜那个胆敢潜进她房间来威胁她的那个男子跟明月公主有说有笑,贺之洲竟什么都没说?也没出声管一管?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奴婢没有听到王爷的声音。”
娉婷公主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方才缓声问道:“安公子呢?”
“安公子去前头探路了。”
“等安公子回来,你告诉他……”娉婷公主顿一顿,才接着道:“我的伤口实在太痛,怕是跟不上他们,若前面歇脚的是城镇,便给我寻个能住人的地方养伤就行。”
贺之洲完全不理她,安康对她态度忽然的转变,还有那胆大包天威胁要取她性命的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娉婷公主十分不安。她有些担心在自己不方便跟自己人联络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贺之洲安排的人手将她看的愈发的紧了,她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只有先脱离贺之洲他们的队伍。
这一天,回京的队伍就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