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苒离开京城也快两个月了,也没有什么最新消息能与应国公夫人分享,反倒是从应国公夫人那儿得了一些八卦消息。
要说义沣伯府这一个多月的动作频繁程度,比他们卢家近两三年动得次数都多!
段玉苒是在静心安胎,所以一些关于杂事乱事等闲话也传不到她耳朵里。
应国公毕竟是沣州府地界上掌兵的国公爷,平日里来拜访应国公夫人、或请应国公夫人赴宴的人家很多,所以消息灵通。
“大概五六天前,义沣伯府将长房嫡女卢绵绵与庶女卢香香送进京去了。”应国公夫人道,“那个庶女卢香香听说是许给景国公夫人的外甥齐公子为妾了,也许这次送人进京是想让齐家将人先收下了,免得齐公子离开时反悔。只是不知为何将那个卢绵绵也送进京城去。”
段玉苒婉尔一笑道:“那卢绵绵在沣城丢了大丑,怕也是寻不到好人家嫁了。顶着义沣伯府嫡出小姐的身份,又有卢贵妃那位表姑婆的照应,没准在京中还能觅得不错的良缘呢。”
应国公夫人轻声嗤笑,摇头道:“义沣伯这个人啊,攀权附贵的急切心思真是半点儿也不掩饰。难道他忘了硕王此行带来的随行人员中十之五六都是世家或权贵之家的子弟!京中姻亲盘根错节,平素又常互相走动,义沣伯和卢绵绵想送上门给硕王当侧妃、却被您与王爷给教训了的事,早晚京里人都会知道,到时候她卢绵绵就得后悔,还不如在沣城老老实实的寻个踏实人家低嫁了!”
“哪有人会轻易的甘心呢?”段玉苒仰头叹息一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即使知道前面的路必会坎坷,但终点的诱。惑太强,使得人不顾一切的向前冲。”
应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对段玉苒的话比较认同。
又闲聊了一会儿,郑文玦便下了学堂回到府里,听闻硕王妃来了,准备给嫡母请安的步子就加快了许多,最后干脆跑进了正院!
这次郑文玦没有像上次那样莽撞的跑进去,而是在门口郑重的整理了衣衫,让婢女通报一声后才进的屋子。
段玉苒看着郑文玦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招手让他过来。
郑文玦犹豫了一下,看向应国公夫人。
岳氏微微点头,孩子便跑到段玉苒面前站定,双眼闪着光彩的望着她。
段玉苒这回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郑文玦,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孩子了。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郑家男人多俊美,虽说能出郑文麒左右者没有,但也都各有千秋!郑文玦便是继承了郑家的优秀血统,再加上性格阳光活泼中不失克制,就衬得他比同龄的孩子要漂亮可爱、招人喜欢得多。试想将来,又是迷倒一票女子的俊儿郎!
“我听你母亲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段玉苒拉起郑文玦的手笑道,“我已将礼物交给国公夫人保管,希望你喜欢。”
郑文玦兴奋的小脸发亮,大声地道:“谢谢王妃!”
段玉苒汗颜,想到论辈份,郑文玦还是自己拐着弯的“小表弟”呢!
应国公夫人让郑文玦先回自己的屋子洗漱更衣,又吩咐身边管事的媳妇开始准备玦哥儿生辰宴的事。
说是生辰宴,其实也就是自家人给孩子过个较为热闹的生日,段玉苒是请的唯一一位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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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玦的生辰宴开得比较早,恰好是吃午饭的时辰。
开宴前,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段玉苒坐在左下首。意外的还看到如夫人简氏今天也出现了,她站在应国公夫人的身后侧。
郑文玦换上了新衣新鞋,开开心心地给父亲、嫡母行礼、给段玉苒行礼,理都没理简氏!
段玉苒抬眼看向应国公夫人的方向,看到原本微笑地看着玦哥儿的简氏瞬间脸色变得黯淡。
唉,这对母子的亲缘也真是令人唏嘘。
应国公淡淡的训诫了几句,无非是“你又长大一岁了,要更明白事理了,努力读书”等等。说完之后送给庶子一本游记作生辰礼物。
段玉苒挺惊讶应国公会送“闲书”给郑文玦!
郑文玦如获至宝的抱着书本向父亲道谢。
应国公夫人送的是一对玉玦,并赠言道:“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你已八岁,当学着作个如玉般高洁的君子。”
“是,母亲的教诲,儿子记下了!”郑文玦认真地拱手道。
应国公夫人微笑地点头,然后便对应国公和段玉苒道:“开宴吧。”
简氏呢?作为生母,她没有什么要送给郑文玦的?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段玉苒只在心中疑惑了一下,便没再多想。
因为桌上都是女眷和小孩子,应国公只坐下意思的吃了两口后便起身去了前院。
作为如夫人、加之身份特殊,简氏还被允许坐在大桌旁摆放一张小桌上,桌面上吃食都是由婢女从大桌的菜盘中夹入碟内端过去的。
也许是因为简氏的存在,即使严肃的应国公离开了,郑文玦的小脸儿也板着,之前欢快的模样没了踪影。
应国公夫人也几乎没怎么碰桌上的菜,却是不断往郑文玦的碟子里夹菜,还劝他多吃些。
郑文玦吃了几口饭菜,然后就放下碗筷用力瞪着简氏。
“母亲,父亲都走了,那个人怎么还不回自己的院子里去?”郑文玦不高兴地指着简氏问应国公夫人,“母亲,您快命她离开!否则孩儿吃不下东西!”
简氏手中的筷子轻轻颤抖,但面色却如常地看不出什么来。
应国公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简氏,才对郑文玦温和地道:“如夫人是你的生母,你今天过生辰宴,她焉能不到?”
郑文玦生气地嚷道:“不要她来!不要她来!”男孩儿漂亮的眼睛里已经蕴起了泪光。
段玉苒不知道应国公是怎么“教育”郑文玦的,竟会对生母如此真心实意地厌恶!
这种情况下,简氏自是不能再坐下去。她站起来向应国公夫人和段玉苒福了福身,语气平静地道:“太太、王妃,请容妾身告退。”
“那你便下去吧。”正给庶子擦眼泪的应国公夫人不看简氏地道。
简氏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与岳氏母子情深的亲生儿子,她弯了弯嘴角。再向段玉苒无声的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宴厅。
段玉苒在简氏的脸上、眼中没有看到怨恨,也没有看到过分的悲伤。如果不是简氏已经对亲生儿子心灰意冷,便是将怨恨隐藏得非常好!
简氏一走,郑文玦就恢复了开朗,还耍小脾气的赖在应国公夫人的怀里一会儿说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在一旁服侍的婢女麻利的按着郑文玦的要求将菜夹到他面前。
段玉苒有些吃不下,她非常不喜欢沣城应国公一家的诡异氛围!
正当郑文玦吃得两腮鼓鼓、应国公夫人端着茶水准备喂他时,一个婆子慌张的跑到了门口,先是向厅内的人福了一礼,然后对站在门口的婢女低语了一句。
那婢女赶紧又进了厅内,附在应国公夫人的耳边说了什么。
咣当!应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碗砸在了桌上,温热的茶水泼在了她的衣裙上!
“太太!”服侍着的婢女和婆子们赶紧上前收拾。
段玉苒站起来,担心的看着已经怔住的应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段玉苒连唤两声,岳氏也没个反应!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段玉苒不安地搭着碧珠的手,金桔和银桔也从外面跳了进来,护在王妃身边!
“太太?得赶紧请大夫啊!”方才跟应国公夫人低语的婢女焦急地道,“万一迟了……”
“去请大夫!快~”应国公夫人突然醒悟过来,猛的站起身喊道,“快去通知国公爷!”
郑文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国公夫人起身时忘了照顾他,竟一下子把他掀翻坐在地上!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一这摔呛得孩子直咳!
段玉苒吓了一跳,赶紧指挥银桔去给郑文玦大力的拍后背!
应国公夫人转头看向段玉苒,努力平定心绪地道:“实在抱歉,看来府中暂时无法继续招待王妃了。我这就派人送王妃回去!”
看来,应国公夫人并不打算让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段玉苒识趣的点点头,然后又指着郑文玦道:“别吓坏了孩子。”
应国人夫人这才注意到庶子,马上叫了一个婆子送郑文玦回前院!
段玉苒被自己的婢女护着往外走,刚要上马车时,顾衡恰好赶过来了。
“王爷?”段玉苒看到翻身下马的顾衡,唤了一声后迎上去。
顾衡挑挑眉,“这么快就完事了?”
要是他再拖延一会儿,岂不是和妻子错开了!应国公请客也没诚意啊!
段玉苒一只手轻搭在顾衡的手臂上,低声道:“郑府出事了。”
顾衡的眉尾挑得更高了,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段玉苒等待下文。
段玉苒接收到顾衡询问的视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越发小声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应国公夫人请出来了。”
顾衡轻笑出声,抓住段玉苒软滑的小手捏了捏,“敢情是将你赶了出来。”
就算是真的,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段玉苒瞪了一眼调侃自己的顾衡。
顾衡正了脸色,抬头看着郑府的大门一会儿,然后扶住段玉苒的手肘准备护送她上车。
“走吧,回……”
“硕王妃请留步!”郑府角门处跑出来一名婆子呼喊着请王妃留步。
段玉苒已经上了踏凳,听到喊声就半转着身子看过来。站在下面的顾衡吓了一身冷汗!却不敢出声训斥妻子做这种危险的事!凳面这么窄,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那婆子跑过来向硕王夫妇行了礼,倒了两口气后才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王妃留步,请您随奴婢再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一下子赶人,一下子又留人!
“你们太太可说了为何请我回去?”段玉苒站凳上问道。
“奴……奴婢不知。”那婆子道。
顾衡皱紧眉头对段玉苒道:“先下来说话吧。”
段玉苒点点头,被顾衡和刘嬷嬷小心的扶下了踏凳。
顾衡并没有急着进郑府,而是对出来拦人的婆子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不知。”那婆子垂着头继续一问三不知。
顾衡冷笑地道:“应国公和国公夫人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高兴了请人来,不高兴了赶人走,这出事了又召人回去?以为本王的王妃是随便传唤的仆役不成?你回去告诉应国公,大夫叮嘱王妃要静养安胎,就不在府上多打扰了!”
说完,顾衡转身又要扶段玉苒上马车!
“王爷。”段玉苒抓住顾衡的手腕,低声道,“您这是……”
顾衡勾起嘴角凑近妻子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咱们少管闲事,免得脱不了身。”
…本章完结…
☆、210。促狭
段玉苒觉得自己在嫁给顾衡前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男人!
在段玉苒最初的印象中,顾衡是个成熟稳重、运筹帷幄的男人!他不但身处高位有着天生的尊贵气质,还比其他皇族子弟更聪明、更有商业头脑!喜欢他、嫁给他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几番救护!大婚后的相处也增进了彼此的感情,却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的桥段。
可如果认真去想,段玉苒觉得自己其实是不了解顾衡的!起码对他的真实本性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从他偶尔会闪现的言行中发现——哦,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性格啊。
像现在,郑府的下人来请自己再回郑府,说应国公夫人有事相求。顾衡在那下人回答出原因前,并不打算掺和到应国公的家事中去!
段玉苒相信顾衡的判断,听他跟自己说“少管闲事、免得不好脱身”,便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来请段玉苒回去的婆子见硕王妃对硕王言听计从、并不打算重回郑府的样子,不禁急得冷汗直冒!
顾衡向站在马车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扶着段玉苒上了马车。碧珠在车上接应,扶着主子进了车厢内坐定。
刘嬷嬷收到硕王的眼神示意,便走到郑府婆子的身边低声地道:“你若不说,王爷和王妃可就真的走了!到时候你回话时可别编排我们王妃的不是!”
那婆子抬头恳求地望着刘嬷嬷,犹豫的欲言又止。
“你这人真是冥顽不灵!难道我们王妃回郑府去了,应国公夫人还不会将将人请回去的事如实相告?也不过是早知道一会儿、晚知道一会儿的事罢了!”刘嬷嬷轻哼地道。
那婆子一琢磨,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这位老姐姐心善,还求您帮我向王爷和王妃求个情。”婆子讨好地对刘嬷嬷道,“老姐姐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忘了不了!”
说完,婆子从袖子时顺下一只细金镯子要塞给刘嬷嬷!
刘嬷嬷推回了婆子的手,她的眼皮子可没这么浅!要说金银饰物,宫里主子和王妃赏的、下面孝敬的不知有多少!她岂会贪这么一只细得可怜的金镯子!
婆子让了让没送出去,只得重新又戴回手上,然后凑近刘嬷嬷小声地道:“是府里的如夫人服毒自尽,幸亏服侍的人发现得及时,硬抠得她吐出大半!现在人是没死,但看着怕也是不大好。我们太太带人过去看她,她便说想见王妃……”
刘嬷嬷的眉毛挑了挑,她没想到是简氏出了事!
“哦?就算简氏是皇上赏给应国公的如夫人,也不配对硕王妃招之即来啊!我们王妃有着身孕,更是见不得这等晦气的事!麻烦你回去跟国公夫人说一声吧!”刘嬷嬷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了!
婆子欲哭无泪地看着刘嬷嬷!自己把什么都说了,结果却是被人忽悠了!
刘嬷嬷回到马车前,向硕王福了福身后低声将打听来的事说了一遍。
“简氏寻死不成,想见王妃?”顾衡嘲讽地冷笑道,“而应国公夫人竟然也同意了?只不过是一个皇上赏下当妾的女子,却令战功显赫的应国公束手无策、投鼠忌器多年!”
“王爷,王妃怀着身孕,这等事情还是少靠近的好。免得冲撞了王妃及腹中的孩子。”刘嬷嬷道。
顾衡点了点头,“走,回去!”
刘嬷嬷刚想听命的上马车,却见碧珠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王爷,王妃说想回郑府去!”碧珠道。
顾衡眉头一皱,看着车帘子方向,似乎想得到帘后妻子的解释。
“不可啊,王妃!请王妃以身体及腹中孩子为重!”刘嬷嬷不赞同地阻止道。
“什么时候我这腹中的孩子成了你们这些人控制我的筹码?”段玉苒不悦的地声音从车厢里传来,“有身孕的人是我,孩子也是我的,难道我会不知道哪些对自己有益、哪些又不好吗?”
刘嬷嬷老脸一红,垂下头来尴尬地道:“请王妃恕罪,奴婢……奴婢逾越了。”
顾衡微微摇头,对段玉苒这个脾气也是无奈。
车帘子大掀,碧珠从车厢内扶出段玉苒,轻声提醒主子小心。
顾衡只得上前又把段玉苒扶下来,刘嬷嬷福在车下不敢起身。
段玉苒看了一眼刘嬷嬷,并没有让她起来,而是转向顾衡轻嗔地皱眉。
刘嬷嬷的决定自然是对自己好,但也不能养成她事事替自己拿主意的习惯!人就是这样,一旦形成了某种习惯,以后恐怕就不好改了!作下人的,若是在主子身边有话语权久了,往后就很容易变成想控制主子!
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出生就被抱离母亲身边,吃着乳母的奶长大,服侍他们、最常接触、亲近的人也是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