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碧珠问自己奴隶与下人的区别,银枝便得瑟地说等有时间再跟碧珠细说,逗得碧珠笑着拍这个小丫头的脑门骂“鬼机灵”!
自从王妃被劫、柳战重伤,碧珠许久未展颜笑过了,经银枝这么一逗,她心中的沉重之感散去不少!
过了一刻左右,颜大夫从屋里开门走了出来。
段玉苒命碧珠继续照顾柳战,回到王府前暂时不必回到自己身边服侍。
“王妃!奴婢……”
“碧珠,柳战是为了救我、救你和刘嬷嬷才受此重伤,回京的路上难免艰苦,得有个细心的人照料他才行。你若非要回到我身边服侍,那我就得派金枝或银枝过来照顾柳战了。”段玉苒打断碧珠想说的话,沉声地道,“若能将柳战照顾好,便与也将我服侍好一样!你选吧。”
碧珠咬咬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段玉苒拍了拍碧珠的肩膀,低声道:“回京后,我便跟王爷说说,让你们早日完婚。你和云珠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因着对我的忠心才迟迟未嫁。若再耽误着你们,我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王妃……”碧珠捂着脸哭泣起来。
段玉苒收回手,眼中也有些热意。
从还是小姑娘时,云珠和碧珠便开始在身边服侍自己。在任府最难熬的那一年里,泼辣的碧珠替段玉苒出了不少气!对于段玉苒来说,云珠、碧珠、还有傻傻的珍珠,都是被她放在心上、以后要好好善待与回报的人。
“我知道柳战不喜欢你继续为奴为婢。”段玉苒从云珠那得知有一阵子柳战和碧珠发生争执而互不理睬的真相。
对于柳战这种想法,段玉苒倒是觉得他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不尊重碧珠的决定却有些大男子主义了!
“他说了不算!若是他不允奴婢成亲后继续服侍王妃,奴婢便不嫁他!”碧珠撤开手气恼地泣道,“奴婢可以用别的法子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碧珠的脾气也是倔强,那次争执过后还是柳战主动开口说话、示好,才算掀过一页!
“傻话!给人当丫鬟有什么好?”段玉苒斥声道,“除了奴籍、得了自由身,嫁人当正头娘子好好的过日子岂不更好!柳战若有出息,将来谋个武职,你便也是官太太了!”
“那敢情好,碧珠以后当了官太太可别忘了我和金枝!”银枝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啐!哪个说要嫁他了!你这丫头早前没看出来顽皮不着调,这时倒露出尾巴了!”碧珠又羞又气,对银枝撒气地道,“在王妃身边服侍,可不准这么轻浮没规矩!”
银枝吐吐舌头,躲到了也笑米米的金枝身后。她们年纪本来就小、性子跳脱,说些姑娘出嫁的话题也不像碧珠这个年纪的婢女那般易害羞。
段玉苒被几个丫头逗笑,拦了碧珠假装要打银枝的手道:“虽说我会放了你的身契、还你自由之身,但这是冲着你我主仆多年的情谊!柳战要想娶你,可得出银子赎了你才行!还有彩礼等物都得送到我这边来!待你出嫁那天再抬过去当你的嫁妆压箱底!我与云珠、双桂、双桔、双枝、还有刘嬷嬷可都是你的娘家人,他柳战将来要是想压你一头,我们绝对不允许!大不了我请王爷允了你们和离,再给你寻个好男人嫁了!”
“……”碧珠和双枝真是无语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王妃连和离之后的事都想到了!
“奴婢全凭王妃作主。”碧珠冷静下来,又哭又笑地道,“但奴婢要等王妃生产完毕、小世子或小郡主满月之后再说亲事!”
“依了你!”段玉苒豪气的应道,“反正柳战准备彩礼也得一阵子呢。”
碧珠破涕为笑起来,金枝和银枝也一脸的喜气洋洋!看到碧珠嫁得好,将来她们也差不了啊!
正当段玉苒主仆说得开心时,顾衡带着魏东、何大人与傅大人等人一起过来了。
碧珠和双枝收起笑容,恭敬的上前施礼。
顾衡进来时就看到段玉苒脸上扬着笑容,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段玉苒知道顾衡他们也是来探望柳战的,受了何大人等人的礼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大家重新汇集到了一起,再上路时大家的心都踏实起来。
**
这次回京的速度比来时加快了不少,段玉苒觉得在自己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的范围内,没必要小心翼翼蜗牛般的慢行!其实第二批返京的人早已归心似箭了!
前面两天有应国公护送,后面的路程上又有应国公派来的士兵随护,这一路竟是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进入林州府境内时,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如果按着现在行进的速度,再有三四天便能抵达京城、与亲人相见了!
这一天下午,硕王一行提前在林州府宜阳城的驿馆投宿,因为再往前下一个驿馆比较远,天黑前怕是赶不到。
林州府盛产彩瓷,而且瓷器上的绘图也很精致。今天进城早,大家在驿馆简单收拾一下后就纷纷出来买瓷器准备带回去!
段玉苒则在婢女的服侍下美美的泡了一个澡、洗了头发。之前急着赶路,都是草草的梳洗,难免觉得浑身不舒服。
虽然顾衡命木哈赞保护段玉苒,但毕竟女眷在的地方不方便有男子在,他到了驿馆后一般都是跟在马夫、厨娘这些人的身旁,能帮忙的地方就伸手帮忙。但大家都知道他身上的鞭伤还未痊愈,也不大让他做事。木哈赞一开始以为是被排斥了,后来厨娘好心的告诉他,是硕王命他们不准苛待身上有伤的木哈赞。
知道自己被善待的理由后,木哈赞感动的跑去向顾衡郑重的行了个大礼,其他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今天大家都出去买瓷器,木哈赞则留下来照顾那些从乌突利买来的十匹马。
宜阳驿馆先是热闹了一阵,现在又冷清起来。
顾衡先处理了一些事,然后婉拒了几个请他一起出去走走的邀请,才在别的屋子好好的沐浴了一番,然后回到与妻子所住的屋子。
段玉苒已经出浴,穿着宽松柔软的绸缎袍子坐在椅子上由金枝、银枝擦头发。
“王爷。”段玉苒看到顾衡走进来,朝他笑了笑。
顾衡的头发还未全干,所以只是以带子暂时系在脑后。
段玉苒看到顾衡的衣衫后背被湿布晕湿,便转了个身朝外,叫顾衡坐到自己身边来。
金桔捂嘴偷笑,搬了一个无靠背的凳子放在王妃的面前,又去取了几块厚实、干爽的布帕过来。
顾衡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尴尬,走到凳子前坐下,将后背面向妻子。
段玉苒从金桔手中拿起一块布帕,解开顾衡的发带,开始为他擦拭湿发。
“许树这个贴身小厮真是该打,竟让王爷湿着头发就出来走动了。”段玉苒笑道。
“等头发干太费时。”潜台词便是他想尽快过来看她。
顾衡感受着细软的手指隔着布帕在头皮上轻轻揉抓的力度,舒服得想要喟叹。
婢女们把段玉苒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给段玉苒和顾衡。
顾衡头发刚过腋下,并不是很长,所以擦了一会儿后便也不再滴水了。
段玉苒拿起婢女们留在桌子上的篦梳开始给顾衡通头。
屋子虽然没有声响,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觉。
“别累着了。”顾衡享受了一会儿后怕累到妻子,转身抓住在自己头上忙碌的软手笑道,“累不累?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刘嬷嬷在驿馆厨房准备晚膳呢。”
段玉苒哀鸣一声,从后面搂住顾衡的颈子娇哼道:“今天难得进驿馆这么早,我也想出去看看宜阳的瓷器,买上几套带回去送人。还有,听说宜阳不但瓷器出名,有道菜叫宜阳卤鸭也是很好吃,不如……”
“鸭肉性寒,你不宜吃。”顾衡皱眉道。
段玉苒嘟了嘟嘴,自从她有了身孕后,顾衡都快成半个营养师和大夫了!真难为他一边要忧心国家大事、一边要操心太子的折腾,还要分出心思来想着她这个孕妇的饮食起居这些琐碎之事。
“你想买些什么样的瓷器带回去,我命人出去买回来装到车上就是。”见妻子不高兴,顾衡转身把段玉苒抱到膝上坐着哄道,“待你生了孩子、出了月子,我找个时间带你再来宜阳挑选自己喜欢的瓷器就是。现在你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阿衡。”段玉苒勾着顾衡的颈子笑着打断他的话,“我觉得你不像我的夫君,倒像是我爹!”
“胡说!”顾衡气得笑出声,大掌在段玉苒的肉臀上轻拍了一下。
段玉苒笑嘻嘻的在他脸上叭嗒亲了一口,然后挤眉弄眼地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正当夫妻俩亲密的搂抱在一起说笑着,屋外突然传来骚乱的声音!
顾衡眼神一冽,将妻子放下来挡在身后。
“王爷!皇上……皇上驾崩啦!”屋外传来一个男人嘶嚎的声音!“皇上驾崩了!”
“阿衡!”段玉苒听到皇帝驾崩的噩耗震惊之时,发现身前的男人晃了晃,似乎站不稳!赶紧伸手去扶顾衡!
顾衡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硬是将眼前的黑雾驱散、站稳了身子!
“阿衡?”
段玉苒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她的手明明抓着自己的手臂!顾衡又咬了一口舌尖,铁锈的血腥味儿充斥满口,疼痛令他彻底清醒过来!
拍了拍段玉苒的手,顾衡低哑地道:“我……出去……看看。”
段玉苒被顾衡脸上灰败的神色吓得不敢松手,她第一次看到顾衡露出这样的神情!
跟着顾衡一起走到屋外,地上已经跪了一群人!凡是留在驿馆里没上街的人都赶了过来,跪在地上抽泣抹泪!双枝和双桔是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们有些不安地偷看着其他人。
顾衡看着跪在最前面、背上插着小旗的男子,这便是通传噩耗的急令官了。
“父皇是……是什么时候驾崩的?”顾衡双拳紧握、浑身紧绷地立在台阶之上,未束起来的头发垂披在他的肩上,配着棱角分明的五官竟有种阴柔与阴冷之感!
“回王爷,先帝是前天夜里驾崩的。”急令官抹着眼泪禀报道。
急令官只负责传递十万火急的皇命、军令,皇帝具体是因何而驾崩、太医们的诊断又是如何、宫中现在什么情况,根本是一无所知!
“本王知道了。”顾衡无力地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急令官起身退了出去,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纷纷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换下身上色彩明亮的衣衫,换上或黑、或灰等低调色彩的衣衫。
段玉苒见众人都散了,担心地望着顾衡道:“阿衡,要不然你先带着何大人他们赶回京城,我和刘嬷嬷等人……”
“不!要回我们一起!”顾衡硬声地道,“而且……我们不能回去得太早了!”
…本章完结…
☆、235。哭丧
皇帝的驾崩十分突然,但似乎又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早两年的时候,皇帝便常感不适,今年年初时又突然晕倒!朝臣与世家贵族们经历过黑暗紧张的四日后,心中隐约知道皇帝怕是……只是皇帝在睡梦中驾崩,是大家所没料到的突然!
顾衡出发再次离京赶去北漠救段玉苒那天,他本已经是出宫,但惊闻段玉苒被劫持的消息后再度返回宫中向皇帝请命!当时皇帝的状态还不错,谁成想那一次父子交谈竟成了永别!
那日皇帝边写密信边笑自己竟生了一个多情种子的儿子,之前觉得顾衡是皇位最佳继承人选,但现在看来却又不妥了。因为身为帝王,是不能在儿女情长上放太多的心思、不能有弱点的!
这番话也是皇帝放弃了逼顾衡当太子这个念头的意思吧?顾衡当时心情正乱,听到皇帝这段话没怎么太在意,现在回想皇帝的叹息,就如同一把刀子剜入顾衡的胸口!愧疚溢满了他的胸口,令他抑制不住泪水奔涌而下!
段玉苒守在顾衡的身边,将所有的仆婢都遣了出去,连匆匆赶来泪流满面的刘嬷嬷也被拦在了门外。
顾衡坐在椅子上无声地落泪,双拳攥得死紧,看着都觉得指甲怕是要扎到肉里去了!
看着失去父亲的顾衡伤心痛苦的样子,段玉苒也默默地陪着掉眼泪。
作为儿媳妇,段玉苒与皇帝见面和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唯一的一次“侍疾”,皇帝不避讳的说她配不上顾衡,又问她想不想当皇后!
帝王的心总是与常人不一样的,皇帝虽然行事令人觉得诸多不解、甚至让人忍不住吐槽,但他对顾衡这个儿子的疼爱却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同意堂堂大荣硕亲王娶个二嫁的女子为王妃!只因这名女子是儿子真心所爱!
段玉苒对皇帝没在她与顾衡的婚事上多加阻挠是感激的,其实即使在婚后,皇帝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这个二嫁过来的儿媳妇!思及皇帝仁慈善良的一面,段玉苒也难免伤心怅然。只是,皇帝生前执着于让顾衡继承皇位,现在突然撒手走了,反倒给顾衡留下大大的危机与隐患!
在莫大的悲痛之时,顾衡并没有急着赶回京城为皇帝吊唁,反而说出“不能回去太早”的话,足可见京中形势并不乐观!段玉苒不禁为忠勇伯府捏上一把汗!同时也希望母亲不要太着急地赶到京城,免得被有心人伤害!
“王爷。”门外传来魏东低沉地声音,“傅大人与何大人求见。”
皇帝驾崩、举国治丧!这些在外的臣子自然要急着赶回去!可领队的硕王在听到丧讯后竟然没有作即刻返京的指示,不免令他们着急!
在外面闲逛买特产的人也都回来了,因为皇帝驾崩的丧讯已经传遍宜阳城,家家都将鲜艳颜色的饰物撤去,身上颜色鲜亮的衣服也都急忙去换掉!说书、杂耍、唱曲的都禁了声,唉声叹气嘀咕往后一个月要束紧腰带过日子了!
顾衡似乎沉浸在痛苦中没听到魏东的禀报,只是呆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阿衡。”段玉苒担心顾衡太伤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轻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你的安排与指示。若你觉得此时没有心情想这些,我便让魏东告诉何大人他们等明日再……”
顾衡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抬手握住了肩上段玉苒的软手,“无事,我这就出去交待一声。”
段玉苒感受到顾衡掌心灼热、汗湿,不禁心疼地落下泪来,“阿衡,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和孩子怎么办?”
女人本来在怀孕时情绪就多变,甚至有时候会软弱不堪!看到丈夫失魂无主的样子,段玉苒不免慌了心神,就往不好的地方多想了一些。
可能是意识到段玉苒的不安和恐惧,顾衡站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安抚。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顾衡的声音也有些微哽,“我让何大人和傅大人带着顾泰年等人先疾行回京,而我们则按着正常行程返京即可。”
段玉苒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顾衡,担心地道:“这样可以吗?到时候恐怕会有人以此作文章,说王爷未将先帝放在心上,是为不孝!若是新帝以此为由对您施以惩诫……”
“呵!”听到段玉苒将父亲称为“先帝”,顾衡凄然的笑出声,“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父皇驾崩已有两日,想必皇兄已经坐在龙椅指挥大局。但楚王、英王尚在京中,卢贵妃及其一党人员岂能坦然接受?这种时候皇兄只会盼着我早日归京助其稳固帝位,又怎么会自折羽翼?”
段玉苒怕的不是卢贵妃那些人,倒是担心太子对顾衡不利!但顾衡曾说过,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