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姐,我们将您和您的丫鬟带下来也是迫不得已!稍后我会送你们上去,希望您不要将王爷与我们的行踪告诉旁人。”魏东锁着浓眉朝段玉苒拱手请求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除非自己不想要命了,才会自以为是的将事情说出去!别说不会告诉旁人,就连亲爹娘她都不会说!
魏东得了段玉苒保证,虽然显得并不是太放心,但他现在担心的是硕王身上的伤!
“顾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段玉苒抬头环视了一下同样简陋的地下洞穴,并不像是精心准备过的藏身之所。
柳战挤了过来,看了一眼段玉苒后伸手去解顾衡的腰带。
魏东轻咳了一声,抬手示意段玉苒旁边说话,“柳战要为王爷上药。”
段玉苒淡淡的“哦”了一声,转身走向一旁。一个胖子肥腻的上半身有什么好看和避嫌的!
见段玉苒与一般千金小姐或姑娘不同的反应,魏东也只能苦笑暗暗摇头。难怪王爷说这位忠勇伯府的四小姐“与众不同”!
“昨天,王爷带人去天蓝山庄运琉璃壁画回京,不想在归途遇到劫匪。劫匪人数众多,王爷身上中了两箭,被我和柳战带到明慈庵这处暗道中暂避!”魏东道。
是去拉琉璃壁画时遇袭?段玉苒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又朝顾衡的方向看去。
“箭上没毒吧?”段玉苒心中微沉地问道。
魏东很是惊讶段玉苒会想到这一层,眸光闪了闪后答道:“所幸没有毒。”
段玉苒松了一口气。
虽然段玉苒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但硕王是太子的亲弟弟,琉璃壁画又是太子准备拿来在万寿节上献给皇帝的寿礼!哪里有那么巧就在昨天路遇劫匪伤人抢物?稍动一下脑子也知道那帮劫匪的目标是什么!
“目前还不知那几车琉璃砖的情况。”魏东实话实说地道,“本来王爷在我等护卫之下可以安然离开,但王爷见两名劫匪砍死车夫,用刀砍马臀欲让马受惊翻入山沟,便指派护卫去阻拦。不但如此,王爷还持剑亲自去拦截其他欲毁马车和琉璃砖的劫匪,结果就……”
听完魏东的陈述,段玉苒轻叹地道:“你们王爷以太子真是兄弟情深。”
“……”魏东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压了下去。
被柳战放到地上的云珠嘤咛一声缓缓醒过来,她刚才是被吓晕过去了。
“小……小姐?”云珠睁眼就看到自家小姐正低头看着自己,便迷迷糊糊的抚着头坐起来,待看到周围的情况时吓得又瞪大眼、张大嘴!
幸好云珠认识魏东和柳战,不然她就以为自己和主子被什么人绑架了!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云珠站到了段玉苒身旁,紧紧的抓着主子的袖子盯着魏东看。
“令云珠姑娘受惊了,抱歉。”魏东朝云珠拱了拱手。
顾衡身边两个护卫,魏东虽长得粗犷英武,却是个颇懂人情世故、待人知礼的男子!柳战长得眉清目秀,却是个冷冰冰、不喜与不相熟之人打交道!但两个对顾衡的忠心却是一样的。
“王爷与明慈庵的住持相熟?”段玉苒随口问道。
能知道这个藏身之地,应该是对明慈庵很熟悉!怪不得上次让她借口清修的庵寺是明慈庵。
“不熟。”魏东简短地答道,并没有往下解释的意思。
段玉苒也不追问,心里却记住再也不会到明慈庵来上香了!
魏东和段玉苒正说着话,木板chuang那边传来顾衡沉重的哼声。
魏东连忙转身奔到板chuang前,“王爷,您醒了。”
顾衡只觉得上半身从肩膀处开始漫延着剧痛!那种疼痛从肩膀向五脏六腑延伸!他身上的外袍已经被柳战脱掉,上过药后仅着白色的里衣,但胸口上的血迹却依旧刺目!
“什么时候了?”顾衡被柳战扶着坐起来靠在土墙上,紧锁浓眉、闭着眼睛、忍着痛问道。
“回王爷,已经是九月初一的正午了。”魏东回道。
“初一……正午……”顾衡的双臂因伤口而不能动,无力的垂在身侧,手指在被子上勾动了两下。“那三车琉璃砖怕是……都毁了吧?”
魏东和柳战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呵……他们以为本王……”
“王爷,段小姐也在。”魏东插话道。
顾衡猛的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出现在chuang边的段玉苒和云珠!
“你……段……怎么在这儿?”段玉苒的出现惊得顾衡语不成句!
段玉苒福身一礼,淡淡地道:“民女到明慈庵来上香,不曾想与王爷巧遇了。”
巧遇?如果不是左右胸口都疼,顾衡都要轻段玉苒的话发笑了!
魏东见段玉苒跟硕王说话时冷淡疏离的态度与过去的样子完全相反,不禁有些纳闷!
顾衡现在也没心思去想段玉苒为什么表现出冷淡的模样,他轻喘了几声后看着魏东问道:“派去送信的人……没有消息?”
“回王爷,至今未有消息,想必是在回京城的路上或进京城时让人截杀了!”柳战清俊的脸上有着肃杀之气,沉声道,“王爷,要不还是让属下亲自回京城一趟去……”
“不行。”顾衡虚弱地打断柳战的请愿,“你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个人。”
“可王爷身上的伤……”
咕噜……咕……尴尬的声响飘过众人的耳朵。
段玉苒看了看身边的云珠。
“小姐,不是奴婢。”云珠捂着自己的肚子猛摇头,虽然是到了午膳时间,但早晨她是吃过粥和馒头的!
段玉苒的收回视线,也不看魏东和柳战,直接看向顾衡。
顾衡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色,但他脸上的尴尬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从昨天下午遇袭受伤到现在,顾衡只喝了两口水……
“王爷,外面的供桌上有馒头,属下去取来!”柳战转身就要去偷供品!
“不……不许去!本王不……不饿。”顾衡慌乱中抬手想召回柳战,结果扯动伤处疼得倒在板chuang上!
咕咚!巨大的身子倒在木板拼的chuang上时发出不小的声音,震得段玉苒和云珠后退了两三步!
听到硕王发出痛呼,欲偷供品来填饱主子肚子的柳战又折了回来,和魏东二人手忙脚乱的去扶顾衡。
看着眼前这一幕,段玉苒抚了抚额头。
自己想置身事外、真的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虽然她避硕王如猛虎,但曾经的“顾爷”、“硕爷”对她都是有恩!
“我应明慈庵住持所邀,准备在庵中用斋饭。不如我和云珠偷拿一些给你们送来吧?”
顾衡躺在板chuang上,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胖脸上竟有了血色。
“有劳段小姐了。”顾衡别开头看着土墙,似乎有意躲避段玉苒的视线,又像个害羞、别扭的孩子!“魏东,你将段小姐和她的丫鬟送出去!”
“是,王爷。”魏东领命,本来他也说好要将段玉苒主仆送出去的。
柳战留下来照顾硕王,魏东送段玉苒和云珠出暗道。
在外面那个长案上方的墙上有个窥洞,可以看外面是否有人,免得贸然出去被发现!
魏东查看后,按动机关打开暗门,云珠先走出去、推开木栏到外面把风。
“有劳段小姐了。”魏东感激地向段玉苒道谢,“您带来食物后只需放在这个暗门门口,再两长三短的敲墙即可。”
“好。”段玉苒提裙准备出去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魏东问道:“你们躲在这里是因为怕回京的路上再遇袭是吗?可需要我回京给人带什么消息吗?”
魏东闻言震惊地望着镇定自若的段玉苒,被她的冷静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段玉苒见魏东不说话,以为对方并不相信自己,就转回头出了暗道。
“段小姐!”魏东也从暗道时跃了出来,低呼中透着掩不住的激动!
段玉苒又停下来转身看着魏东。
魏东从腰上解下一块棕红色的木质腰牌,郑重地递给段玉苒,“段小姐若愿相助,请回京城后到宝珑斋将此腰牌交给吴娘子,再将王爷被困在明慈庵的事告知,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段玉苒看了看那块跟象棋子差不多大小、椭圆形的腰牌,上面刻着一种她所不知道的兽形。
慎重的接过魏东的腰牌,段玉苒将其塞进自己随身的香袋里。
“魏护卫放心,这点儿小忙我还是能帮的。”段玉苒再抬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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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伯府的马车缓缓驶离明慈庵的山门。下山上了官路后,段玉苒便吩咐车夫尽量让马车行驶得快点,稍稍颠簸一些也没关系!
来时用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回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回京城了!但车里的段玉苒和云珠也真是遭了不少的罪!
车夫听命将马车直接赶到了宝珑斋门口,进京城后马车稳下来才缓过劲的段玉苒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接过了同样脸色苍白的云珠递过来的帷帽。
戴好帷帽,段玉苒刚下马车就看到满脸惊讶的吴娘子迎出来。
“四小姐?您怎么来了?”吴娘子上前扶住似乎有些站不稳的段玉苒。
段玉苒脚踩在踏实的地面上,但感觉好像还是置身于颠簸晃动的马车里站不稳!
段玉苒紧扣住吴娘子的手压低声音道:“顾爷出事了,进去说。”
“原来小姐是来看上次您订的茉莉花珍珠籫啊,快请上楼!”吴娘子面不改色、反而扬起热情的笑容,搀扶着段玉苒进了宝珑斋。
云珠没有下马车,因为宝珑斋的人可不会搀扶一个脚软的丫鬟!
吴娘子将段玉苒搀扶上了三楼,小心的安置其坐到椅子上后,才急切地问道:“四小姐见到我家主子了?”
段玉苒从香袋里拿出魏东给她的腰牌放到桌上,强忍不适的将自己在明慈庵遇到硕王及两名护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魏护卫说,只要告诉你说王爷被困在……明慈庵,你们……就知道要做什么。”段玉苒抚着胸口困难地道。
吴娘子拿起腰牌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是魏东之物后激动地向段玉苒深福一礼,“四小姐今日大恩,我等一定不会忘记!”
段玉苒神情复杂地望着吴娘子,她万万没想到时常容忍自己发脾气和刁难的吴娘子竟也是个做大事的女人!
“吴娘子不必客气,还是先去安排营救硕王要紧。”段玉苒提醒道。
吴娘子站起身,朝段玉苒点了一下头,“四小姐请在这里先歇息一会儿再离开吧,奴家这就让人上来服侍您。”
说完也不等段玉苒推辞,吴娘子就匆匆下了楼。
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宝珑斋的娘子上楼来服侍段玉苒,稍后又从后院将云珠也接了上来。
两杯清茶落腹,段玉苒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同时庆幸将明慈庵那顿斋饭全拿给了顾衡和护卫,她并未吃一口!若是吃了,恐怕就全吐在车上了!
宝珑斋的娘子服侍段玉苒净面补妆,又按着原来的发式将她凌乱的发髻整理好,将钗饰按着原样插好。
一切皆结,段玉苒对着铜镜看去,竟与自己早上出门时无异!不禁感叹宝珑斋娘子们的手艺精湛!
一名娘子捧过一个深红漆匣,打开给段玉苒过目。
“这是吴娘子临走前让奴家为小姐准备的茉莉花珍珠籫。”那个娘子道。
“有劳了。”段玉苒点头道谢,对旁边已经休息得差不多的云珠道,“云珠,拿着这个匣子,咱们回府吧。”
重新上了马车,段玉苒发现马车里竟然也被整理过,矮桌上摆了两盘新鲜的水果!车厢内被水果的清香充盈,令人一进入便觉得呼吸间都是淡淡的果香!
马车平稳的驶回忠勇伯府,段玉苒去太夫人那里问安后回了玉春堂!
虽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起疑,但段玉苒还是提心吊胆一整晚都没睡好!
敢行刺皇子、破坏太子准备的万寿节寿礼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是知道自己对硕王出手相助,会不会做什么对忠勇伯府或三房不利的事?还是说会来暗杀自己?
因为胡思乱想,段玉苒在服侍母亲用膳时不慎打碎了一只汤匙!吓得她不但跳起来还发出不低的惊呼!
“苒姐儿?”姚氏也被吓了一跳,看着从清晨过来就一直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女儿,“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看你眼下都青了。”
段玉苒垂眸看着收拾地上狼籍的丫鬟,心脏扑嗵、扑嗵跳得越来越快!
“娘,我……我想出去一趟!”段玉苒看向姚氏急切地道。
姚氏头一次见女儿露出这种慌张中透着焦躁的神情,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苒姐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瞒着娘!”姚氏抓住女儿的手认真地道,“傻孩子,别忘了有任何事都有我和你爹、你哥哥在!”
段玉苒见姚氏也露出担心的模样,知道自己吓到了母亲,连忙安抚姚氏道:“娘,您别担心。只是琉光阁最近的货有些问题,我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所以想去看看。”
“真的?”姚氏追问。
“当然是真的。”段玉苒用力点了一下头,“如果有什么难处,我定会向您和爹爹、哥哥求助的!但只要我能自己解决的事,便不想假手他人!”
姚氏出嫁前还是个不受父亲重视,被嫡母、嫡兄、嫡姐欺压的庶女!她深知这个世道对女人的不公平和苛待!若不是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恐怕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座宅子里过着妻妾争斗、为儿女厮杀的日子!但这世间好男人太少了!女儿已经嫁错过一次了,虽说未来再嫁是必然,但如果能自立起来不再被婆家和丈夫拿捏,也是不错!
思及此处,姚氏便不再多问,只是叮嘱段玉苒万事要往长远想、戒骄戒躁,做生意有起落很正常云云!
段玉苒耐着性子听完姚氏的“劝解”,才回东院更衣、带着云珠准备出门。
往角门走时,段玉苒在长廊上遇到了五小姐段玉芹!
“四姐姐又要出门?”段玉芹这次不但没避开,反而迎面拦住了段玉苒的路!
段玉苒皱眉看着还是摆出一副弱风扶柳、柔弱需保护模样的段玉芹,不由得厌恶地皱起眉头!她们二人其实已经心照不宣的交恶了吧?还扮这副样子做什么!?
“不劳五妹妹惦记,请让开!”段玉苒沉着脸道。
段玉芹垂下眼帘,手指轻轻的卷着湖绿色的绢帕,却不肯让开。
“妹妹有件事想跟四姐姐说呢。想必四姐姐听了之后,一定会欣喜。”段玉芹轻笑一声道。
段玉苒嗤笑了一声,冷冷地道:“真遗憾,我对五妹妹想说什么并不感兴趣!也不相信!你还是别废心神了!”
不想跟段玉芹浪费时间,段玉苒移步准备绕过她继续前行。
段玉芹咬着下唇,脸上浮起怨恨、妒嫉和不甘的复杂神色!
“四姐姐!父亲和母亲已决定将我许给广胜侯府的三公子了!”段玉芹突然转身对着段玉苒的背影高声道,“姐姐离齐远侯夫人的位置又近了一步,一定很高兴吧?但别忘了,太夫人可也惦记着那个位置呢!四房的妹妹可不少,年纪小的也多,她们等得起!”
已经走出六七步的段玉苒闻言停下来,回头盯着段玉芹看了片刻后绽开一抹笑容,“那我就先祝贺五妹妹了!至于你说的那个齐远侯夫人的位置什么的话,我听不懂!都是段家的姐妹,我劝妹妹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少替别人瞎操心了!”
准备再次离开时,段玉芹又喊了一句话!
“郑家表哥喜欢的是大姐姐!他也不会看上你的!”段玉芹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