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苒的火彻底灭了,而且还变得浑身发冷!她竟将自己推上了死路!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数年,段玉苒再清楚不过权力的可怕性!面对卢贵妃,自己就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崽儿!人家有一百种不重样儿的手段让她既可以死得无声无息、也可以死得臭名昭著!反抗,就像以卵击石,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够看!
顾衡感觉到段玉苒的颤抖,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笑得明朗自信的小女人也知道了害怕,也因恐惧而颤颤发抖,他心中竟涌起不舍与怜惜!
放开段玉苒的手,顾衡扶她坐到椅子上,然后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段玉苒看着递到面前的茶杯怔了一下,抬眼望向顾衡挂着凝重的圆脸,“谢……谢谢。”
接过茶杯,她先暖了暖手稳定心神,才凑到唇边喝了两口已经不是很热的茶水。
温热的茶水入腹,暂时止住了段玉苒因恐惧发寒而产生的颤抖。
前一刻还在撒泼痛斥他忘恩负义,下一刻却因知道真相而突然沉默,段玉苒这样反差极大的情绪转变令顾衡很满意!这证明她不是个蠢货!也不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女人!
将杯里的茶水喝光,段玉苒轻轻的放下杯子站起身,朝一直观察自己的顾衡深深一福。
“方才民女失礼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感谢王爷的提醒,民女这就回去向父母提出与东盛郡王世子解除婚约一事!”
这件事不单要和父母说,还要和忠勇伯和大太太禀报!相信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同意退亲的事!至于东盛郡王妃,本来就不喜欢这门亲事,如果忠勇伯府提出退亲,想必开心得很!
“且不急。”顾衡伸手拉起段玉苒,皱眉道,“按理说,东盛郡王世子订亲这样大的事应该早就传遍了京城各府,但直到你说出来之前本王都不知道,这未免有些蹊跷。你先坐下来,细细与本王说一说经过,恐怕这里面还有什么。”
段玉苒又打了一个冷颤,抬眼看着顾衡,“还有什么?王爷的意思是……”
顾衡冷冷地道,“世子订亲可谓是大事,这么悄无声息的着实诡异!而且卢贵妃意欲拉拢东盛郡王,又要将侄女赐婚给世子,事前不可能不向东盛郡王透气,以便令他更加死心踏地的成为七皇子党!无论东盛郡王是否知道卢氏有意与他结为亲家,他都不会同意嫡子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呃,本王并不是……”
说到后面,顾衡一时失察说走了嘴,连忙向段玉苒道歉。
段玉苒已经冷静下来,思维也恢复了正轨!她之前考虑不周、想法也简单了些,还因为与顾泰年的订亲顺利而感到高兴,但现在听顾衡言明其中厉害,才惊觉事情并不简单!
“王爷多虑了,民女并不介意自己和离的身份被世人轻视,只要我所重视的家人、朋友和我自己不在意就无所谓!”段玉苒郑重地道,“听王爷所言,我与顾泰年订亲一事,东盛郡王是不知情的?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这么说来,的确有太多可疑之处了。但庚帖这些又作不得假,除非……”
“除非什么?”顾衡眉毛一挑,从段玉苒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
段玉苒脸一红,低下头小声地道:“除非顾泰年将我们假订婚的事向东盛郡王妃坦白了,才会这样的顺利。”
“假……订婚?”顾衡的额角又是一抽,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事关生命,段玉苒也就不再隐瞒,将顾泰年到琉光阁求自己来向硕王说情、自己以假订婚为协议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顾衡。
“荒唐!真是荒唐!你……你怎么会想出这种荒唐之极的法子?”顾衡恼火地负手来回边走边道,“无论真假,将来退婚的事一发生,于顾泰年是不痛不痒,而你的名声……”
段玉苒苦笑,“我又何偿愿意如此,可我真怕如果一直拒绝卢贵妃派来的那些提亲的人,逼得她对我做出更可怕的事来!如果卢贵妃真的出手对我做什么,纵然我的父母和兄长愿不惜生命的保住我,可为了忠勇伯府与家族的名声,在大伯与大伯母那里我肯定是颗弃子!到时候还会拖累父母与兄长!我没办法坐以待毙,谁知……谁知却还是给自己挖了一座坟!”
说到这些苦楚,饶是段玉苒这个自强自立的穿越女也忍不住委屈落泪。若是穿越时将上一世的记忆都抹去便也好了,省得她身体里像是住着两种魂,一种是上一世的独立女性、一种是这一世从两岁起就接受封建礼教教育的内宅女子!如今她是两头不沾、两头不落地的尴尬,折腾来去到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段玉苒一落泪,顾衡的恼火又嗤的一声熄了!一向刚强的女子落泪,比起整日娇弱眼中闪水光的女子哭泣更有杀伤力!
“罢了,你也不必担心。”顾衡降低声调温和地道,“本王派人再去查查其中蹊跷之处,查清楚后再作打算。”
顾衡的话令段玉苒稍稍心安,“那就谢谢王爷了。”
梨花带雨的娇颜上强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看得顾衡心里发拧。
“两天后顾泰年就能回郡王府了,也算你未失信于他。”顾衡道。
段玉苒颇感惊讶,没想到顾衡会放过顾泰年!
“还有,这个月初七,本王和魏辰阳就要去卓州黄县督办银矿开采事宜,京中的事都交由王府的一位叫孙律的人打理,你有任何都可派人去找他,他定会全力相帮。”说完,顾衡嘲弄地一笑道,“想必离京前,齐远侯一定会将新侯爷夫人迎进侯府。到时候卢贵妃的如意算盘碎了一个,肯定会恼羞成怒,所以你与顾泰年的事快些解决才行。”
段玉苒听完顾衡的话,直想拿头撞墙!如果她早知道魏辰阳初七要离京,何苦和顾泰年订婚?转而又怨念忠勇伯夫妇竟将事情瞒得如此严密,将自己推出去成了卢贵妃的靶子!看来,大房果然是依靠不住的!
相比起靠不住的亲戚,身为外人的硕王却一再对自己相帮,段玉苒的感激用言语实在无法表达!自己之前还对他多有冒犯,真是羞愧!
不好意思的段玉苒在宝珑斋也是呆不下去,向顾衡再次道谢、并祝其一路顺风后匆匆离开。
段玉苒离开时因为羞愧而面红耳赤、模样娇羞,眼波流转间却避开顾衡不敢看他。看在顾衡的眼中却是令他心脏怦怦乱跳!
从竹帘缝隙中看到段玉苒乘坐的马车驶离,顾衡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咕咚咚连喝两杯!
“王爷。”魏东上楼来,看到自家王爷捏着茶杯发呆,小心地上前唤了一声。
顾衡收回心神,看向侍卫道:“去西大营跟郑老将军说一声,寻个由子将顾泰年那小子踢出兵营!”
“是。”魏东拱手应下。
顾衡的视线又转回茶杯,心中想的却是段玉苒。
自己此去卓州不知何时能回京,也不知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若她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子,倒也不让人忧心什么,偏她是个有主见、又倔强的女人……顾衡倒希望启程去卓州的日子能往后延一延了,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乘着马车回王府的路上,顾衡一直思量着顾泰年和段玉苒订亲这件事顺利得过分的诡异之处,连马车一了王府门口、外面仆役请他下车连喊两声都没听到!最后,还是魏东和柳战觉得不对劲儿,掀起车帘请他下车才惊觉回神!
下了马车,往府内走的顾衡突然脚步一滞、一脸震惊的停了下来!
活了二十五年,除了太子之外,他竟然在替第二个人的安危费心费神!实在……实在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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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苒抱着一堆心事与不安回到了忠勇伯府,却不敢一下子将所有的事告诉父母,免得令他们担忧!自己惹下的祸还是自己尽力解决的好!
很快,顾泰年回到郡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忠勇伯府,太夫人比谁都高兴!听说世子身体虚弱,竟还派人从私库里挑了百年人参送去郡王府!
段玉苒听闻此事后觉得奇怪,太夫人这是唱得哪出?
十月初五的晚上,忠勇伯府张灯结彩,次日一顶四人抬的红色轿子和三十六抬嫁妆将七小姐段玉菱送进齐远侯府作了继室夫人!
按理说,继室入门也如是新娶,理当摆酒宴待客。但齐远侯也没这个心情,只请了知近的朋友开了两桌算作喜宴。
宫里的卢贵妃得知消息后砸了不少东西,还让人打死了一名看管物品不利的宫女!
在伯府忙着送段玉菱去侯府的时候,段玉苒收到了硕王派人送来的一枚玉符。那玉符是上等白羊脂玉所雕,祥云纹中间刻着“衡”字。
拇指抚过玉面上的衡字,段玉苒脸颊微红的抿唇微笑,从针线筐里摸出丝线来在玉符下比对着,想编着穗子挂上。
初七,硕王与齐远侯带着侍卫离京赶往卓州,吴娘子入伯府求见段玉苒。
吴娘子被请进段玉苒的东院正房明间里,施礼落座后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段玉苒会意,命云珠和碧珠到外面候着。
“吴娘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段玉苒道。
吴娘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自从上次小姐到宝珑斋与王爷相谈过后,王爷就派人去东盛郡王府内查探,谁成想竟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段玉苒脸上的笑容一凝,锁眉问道:“了不得的事?什么意思?”
吴娘子清咳了一声道:“王爷派去的人查探回来禀报说,东盛郡王妃送来的与小姐和八字的庚帖根本不是世子的八字!而是郡王府庶长子顾泰安的庚帖!而贵府拿去给郡王府的庚帖也不是小姐您的八字,是……是贵府四房一位叫玉芳的小姐的生辰八字!”
“怎么可能?”段玉苒惊得张口结舌好半天才不相信地道,“庚帖上写着本人的名字与长辈的名讳,和八字时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这个要作假,难度实在有些高啊!
…本章完结…
☆、106。不退亲
这庚帖可是个郑重之物,里面所书的内容是万万错不得的!所以,段玉苒一听吴娘子说两府在庚帖上都作了假,真的很难相信!
三太太根本不可能作这样的事啊!
但段玉苒很快想到双方互换庚帖那天,太夫人非让在她的明熙堂接待媒婆,被换去的庚帖还是段玉芳的……这么一联想,也就知道是谁在里面动了手脚!
吴娘子似是猜到段玉苒不会轻易相信,便从袖中抽出一个封子来。
“这是派去东盛郡王府的人灌醉服侍郡王妃的一个婆子后听说郡王妃使了李代桃僵计,随后又从匣子里偷来的、贵府交给媒婆的庚帖。小姐打开后一阅,便知真假了。”吴娘子将那封子递上前。
段玉苒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匆匆阅过后发现八字果然不对!但庚帖上的名字却依旧是自己!而且这个庚帖应是不规范的,因为上面仅有姓名和生辰八字,并没有祖宗三代的名讳!
“这……这应该不是我们递上去的庚帖。”段玉苒觉得三太太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竟忘了命人写上祖宗三代的名讳!“这名字却还是我,只是生辰八字……”
“小姐摸摸苒字那一处,可感觉出有什么不同?”吴娘子提醒道。
段玉苒闻言用手指细摸“苒”字,竟发现那一处略突出一些,若不用手指细摸、单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吴娘子用手指沾了茶水在那字边轻压了几下,然后用指甲细细的挑勾,慢慢揭下一张薄薄的红纸来!红纸下面赫然是个“芳”字!(此处不要较真)
“想必贵府收到的所谓世子的庚帖也是如此手法作了假。”吴娘子道,“一般人也鲜少会质疑生辰八字,都料想事关婚姻大事,定不会写错了,所以忽略了也是有的。”
段玉苒盯着造假的庚帖看了半晌后,抬眼问吴娘子,“对此事,硕王怎么说?”
遇到这样的情况,段玉苒也有些茫然了,非常想知道顾衡的意见。
“庚帖既已做了假,那订婚的就不是小姐和世子,而是郡王府的安少爷与贵府的芳小姐了!王爷临行前吩咐奴家转告小姐静观其变就好,他自有安排。”吴娘子笑道。
段玉苒真是哭笑不得,之前自己吓得要死,现在直想拍大腿狂笑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太夫人!那个老妖婆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竟无形中化解了她的危机!
“王爷派人给小姐送来的那枚玉符,请小姐好好保管。若是有什么事了,一定想办法派可信之人送去宝珑斋即可。”临走前,吴娘子又将顾衡那枚玉符的事叮嘱了一番段玉苒,“无论事情大小,只要小姐吩咐,奴等必会办到!”
段玉苒感激地向吴娘子道谢,心中却不敢深究她话中的隐意。硕王对自己这样看重,也许是自己那天逼他报恩时说的话太重了吧。
吴娘子带走了偷来的那张庚帖,据说还要放回东盛郡王府保管的匣子里去。
送走吴娘子,段玉苒就想到自家那张伪造的顾泰年的庚帖,一时兴起去了三太太的正房。
如今一儿一女均已成年,妻子又有了身孕,三老爷做事的劲头儿愈发足起来!声称要为儿女和未出世的孩儿多攒一些身家!三太太和段玉苒听了,自然是开心的。
三太太的肚子已经隆起明显,胎相也安稳了,连孕吐反应也不是特别严重。
段玉苒过来时,三太太正在午睡,袁妈妈迎了出来。
段玉苒只说想看看东盛郡王府送过来的庚帖,袁妈妈不疑有他,便进屋从三太太的柜子里捧出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了顾泰年的庚帖。
从封子里取出庚帖,段玉苒先用手在“年”字上仔细摸了几遍,果然也是微微有些突起,因为被压得结实,如果不用力捏边缘还真感觉不出来!
东盛郡王府的庶长子比世子顾泰年年长一岁多,段玉苒并不会推算古代生辰八字的年份,所以她看八字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确定了这张庚帖也的确是作过假的之后,段玉苒稍稍心安下来,重又交给袁妈妈收回。
袁妈妈只当是自家小姐想看看未来姑爷的生辰八字,便笑道:“奴婢拿去青云观请无虚道长合过了,小姐与世子可是妻旺夫、夫旺妻的八字呢!”
段玉苒闻言尴尬,自己跟那位顾泰安可是无缘无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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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侯临远行之前,将新夫人迎娶进门,并将儿女也接回了侯府由新妇教导与抚养。对于这位齐远侯的继室夫人是忠勇伯庶女的事,世人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
卢贵妃千算万算,却算计错了人!火力全都对准了忠勇伯府三房那个和离的女人,结果齐远侯却另娶他人!
吃了这一次亏后,卢贵妃又怒又恨之时,不免又开始担心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这边!
原计划是等过了年趁选秀之际请皇帝赐婚,这样卢家很有面子!同时,那个眼高于顶的东盛郡王妃也说不出什么来!可现在怕是不能再等了!
卢贵妃暗中命卢家人去与东盛郡王商议侄女与世子的婚事,希望早些将小辈的婚事订下来!
东盛郡王回京后审时度势,觉得太子不被皇帝喜爱,硕王虽受寵却醉心商事而不理政事!卢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和十皇子不但得皇帝的喜爱,而且七皇子还颇为上进!对比之下,他便决定向七皇子靠拢!暗中往宫里卢贵妃、五公主和两位皇子处孝敬了不少好东西!
卢安伯府一抛出联姻的橄榄枝,东盛郡王表面装得镇定自若,内心却狂喜不已!送走了卢安伯府来议亲的人,就一路疾行的去找妻子。
自从儿子从兵营归来后,东盛郡王妃一颗心就都扑在了照顾儿子的事上!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