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就喝道,“琴姐儿!”
薛思琴拧着眉头强忍着垂了头。
“你不说,这话就我这老不死的来说。”薛老太太扶着陶妈妈走了几步,指着祝家婆媳,道,“我不管你们对休德有多大的恩情,但是对我们琴丫头可没有,既是没有她为什么要供着你们,养着你们?她现在这样不过是为了他们小夫妻的情分,让着你们。她让着你们是她修养好,你们呢,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拿我们薛家也不当回事?我告诉你们,休德再有本事,可是现在他还只是个八品的行人,在京城,他丢到大街上别人都不会拿他当个官。若非看中他人品不错,他就是跪在我们薛府门前,我们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薛思琴叹着气,祝士林紧紧攥着拳头。
“我们要不是看着休德的面子,你们算哪个葱。”薛老太太讥讽的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穿金戴银跑到我面前炫耀,怎么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带着儿子来种田。你们以为今儿来的客都是冲着你们祝家来的,我告诉你,没有我们,你们今天就是把门槛卸了院子拆了,也没有人来送半个礼,真是不知天高厚!”
院子里静悄悄的,幼清和赵芫站在后面不吭声,静静瞧着,也没有劝架的打算。
“她嫁到我们祝家,就是祝家的人,媳妇孝敬婆母是天经地义,哪个做儿媳的不是从这个地步挨过来的,难不成你们是仙女下凡、公主娘娘?比别人金贵些。”祝老太太反唇相讥,捡着难听的话说,“她还不是我们花了一千两的银子娶回来的。放在我们哪里,三个媳妇都娶回来了,她就再金贵点,我们祝家也没有亏待她,陪个宅子就了不得,我们也花了银子。她就得老老实实的做我们祝家的儿媳。”
“娘!”祝士林拉住祝老太太,“您到底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别说了!”又担忧的看了看薛思琴。
祝老太太推开他:“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就这样对你,若是我们走了呢,你不是天天被人当小厮使唤。”祝老太太心疼儿子,她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儿子,费尽千辛万苦的考中了功名,可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还看不起他,她怎么能受的了!
“你们都听到了吧。”薛老太太气的不得了,指着方氏,指着薛思琴,指着赵芫和幼清、薛思琪,“她说的什么话,一千两银子能娶三个媳妇回来,所以讨我们思琴是我们赚了。”她连笑都不屑笑了,指着方氏骂道,“你当初选人的时候怎么不用用脑子,见着人好就定婚事,人好有什么用,有这么一家子猪狗不如的东西,往后有的琴丫头苦头吃的。”
方氏也震惊的不得了,要不是吵架,她还真不知道祝家的人是这么想的,一千两银子……她的长女,在别人眼里一千两都不值!
“娘……”方氏满嘴苦涩。
薛思琴拧着眉头朝祝士林看去,祝士林已经没脸去和薛思琴对视,只想立刻把他娘和嫂嫂拉着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就说小地方人,上不得台面。”薛思琪气的眼睛都瞪圆了,见薛老太太不说话,她当即叉着腰道就跳了出来,“一千两银子娶三个媳妇?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怎么不问问我姐夫,他当时的聘礼花了多少钱?花了六千两。这六千两在京城还是拿不出手的!你怎么不问问我姐夫,这余下的五千两是谁给他的?”她指着这宅子,“你们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是,这是我大姐的陪嫁,她是你们家的儿媳,你们要说这里是祝家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可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你们娶六个儿媳也换不到这一座宅子!”她满脸讥讽,毫不相让,“嫌我们祖母说话不好听,嫌我们欺负你们,可你们也要看看,你们受得住我们欺负吗?我父亲是当朝四品官,我兄长在翰林院,我表妹夫还是姐夫的顶头上峰,别的关系姻亲就不和你们细数,你们且论论我们要欺负你们,你们配得上!”她噼里啪啦鞭炮似的,“不是我笑话你们,你们是没见过一千两有多少吧?祝大奶奶说要去法华寺烧头柱香,你知道法华寺头柱香是多少银子吗?我告诉你,上个月十五,城外的田员外就是烧的头柱香,他为了这头柱香捐了八千两的银子……你们拿得出吗?”
“琪儿,住嘴!”薛思琴冷哼,拉着薛思琪,薛思琪哼了愤愤不平的瞪了祝大奶奶一眼,“姐,这样的话早晚都要说清楚,要不然她们为了这一千两,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薛思琴低声道:“你姐夫还在这里呢。”
薛思琪一愣,看了看祝士林,到底忍了下去。
薛老太太非常满意薛思琪今天的表现,这个家里也就二丫头有点本事,她冷笑着接了话道:“说我倚老卖老,那我今天就倚老卖老的教你们一回未来之我。到哪个山头拜哪个菩萨烧什么香心里都得清楚着,不要把陈留那套带到京城来,我们不吃你们那套!”
祝老太太被薛思琪刚才一连串的数字惊的说不出话来,什么六千两,什么三个媳妇,什么八千两的头柱香……这不可能,她紧紧的拉着自己的儿子的衣袖,不敢置信的道:“休德,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娘!”祝士林无地自容的道,“都是真的,您别说了,儿子能娶到思琴是岳父岳母怜惜我,更是岳家的人看的起,儿子心里感激不尽。”又看了眼薛思琴,“思琴能和我过苦日子,她私下里贴着嫁妆让我吃的好穿的暖我心里记着,可儿子现在没有本事,这些事我也没有脸和你们说!”他痛苦不已,有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可是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他那一文不值的男人尊严就还算保留着,可若一旦揭开,血淋淋的,他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无颜苟活于世!
“夫君!”薛思琴红着眼睛过去拉着祝士林的手,“您别说这样的话,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没有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二妹性子冲,您别往心里去。”
祝士林摇着头无言以对。
薛思琪见祝士林这样难过,一时咬着嘴唇也有些懊悔,祝家的婆媳可恶,可姐夫对姐姐好她是知道的,她不该一时冲动的……可是这话要不说,她也得憋死。
“你不是每个月都有俸禄吗,何至于让她养着你。”祝老太太拉着儿子的衣袖,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怂的儿子来!”她咚的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常在圣上跟前走动的儿子,在乡亲眼中飞黄腾达宛若神仙的儿子,竟然……
她没有办法接受。
祝大奶奶抱着祝老太太也跟着哭了起来。
“娘!”薛思琴是真的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她蹲下来安慰祝老太太,“不是这样的,夫君他很受器重,有本事更有前途,只是现在他还年轻,等他资历够了,封王拜相不是没有可能,您安心等着,我也安心等着,终有一日他能为您挣得凤冠霞帔回来的。”
祝老太太才不管凤冠霞帔,她哭着道:“就是你,你让我儿子受人欺辱,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还不如娶个小家小户的好,就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没能耐对婆母不敬!”她是真的后悔,今儿这脸可算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腾哥。”祝士林听不得薛老太太说这样的话,喝道,“把你祖母和你娘带回去歇着!”说着自己过去把祝老太太连扶带扯的拉起来,低声喝道,“您到底要怎么样,不行明天我就送你回承留。”
祝老太太哭声一怔,糊着眼泪的眼睛,越发看不清东西,可儿子面上和生意露出来的怒气她能感觉得到。
休德脾气向来很好,从未发过火,他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祝老太太不敢再哭。
祝腾也不傻,大家说的话他都听着的,闻言立刻乖乖的去扶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祖母,娘,我们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哭了。”
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立刻就坡下驴回房去了,留下一院子薛家的人沉默着。
“祖母,岳母!”祝士林走过来朝着薛老太太和方氏行了大礼,“是小婿不对,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罪!”说着,竟在薛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无良毒妃。
薛思琴也走过去,在祝士林身边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了惊,大家都知道祝士林为难,可大家想为难的却不是他,更不是薛思琴。
“祖母!”薛霭沉默的走过去,站在薛老太太身边。
“我就是个恶人。”薛老太太不耐烦的挥着手,“俊哥儿把你姐夫扶起来!”薛潋立刻上去将祝士林扶起来,方氏也红着眼睛道,“休德,一家人总有个磕磕碰碰的,今儿的事我们都别放在心里,往后你和思琴把日子过来,才是我们最希望的。”
祝士林惭愧的点着头,回头看看薛思琴,心头像人被熨烫过似的,热泪盈眶!
薛思琪欲言又止。
“走吧,走吧!”薛老太太摆着手,“闹了一个晚上我头也疼了!”说着,扶着陶妈妈的手往外走,方氏和祝士林道,“亲家太太那边你好好开解,改日等她们心情好了,我再下帖子请她们过府。”
祝士林点头应是。
薛霭走过来,无言的拍了拍祝士林的肩膀,沉声道:“早点休息。”
一行人就陆续出了门。
祝士林和薛思琴孤零零的站在院子,四目相对,薛思琴满怀歉意的道:“夫君,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祖母。我娘和我大嫂的性子我知道,她们今天肯定是说了出格的话,才惹得祖母不悦了。”祝士林感激的拉着薛思琴的手,“可是,我虽知道她们的性子,却不好言语过激的说他们,她们是我的长辈,为了我读书受了一辈子的苦。”他揽了薛思琴在怀里,“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薛思琴觉得,只要夫妻同心,她什么都不会在乎,她埋头在祝士林怀中,鼓励似的道:“不委屈,不管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共度!”
“谢谢!”祝士林抱着薛思琴,紧紧搂着,仿佛这样才能对得住她,才能赎罪似的……过了许久他松开她,低声道:“你累了一天了,带豪哥先去歇着,我去看看娘!”
薛思琴点了点头,让人将豪哥抱过来她带着去了后院,关了房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问兰心直口快的道:“太太,我看您得和老爷商量商量,早点把老太太和大奶奶送走才是,还有大少爷,这样下去肯定还是要出事的。”大少爷说打人就大人,她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凶的主子。
“我知道。”薛思琴道,“等过了中秋,她们若是不走我们再想办法!”她和祝士林感情再好,也禁不起这样闹腾,一次两次祝士林能认错,能觉得是自己的娘和大嫂的错,可若时间久了呢,次数多了呢,他还会不会这样想?
吵架的事从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时间长了他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多事,在里头搅合,到时候他们夫妻感情也就折腾没了……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祝家的婆媳无论如何都要送走。
“春银。”薛思琴望着春银问道,“今天我看见老太太和大奶奶从库房里出来,她们在里头做什么?”
春银如实回道:“奴婢去的时候,她们好像在看各府里送来的礼,还说什么要小心些,别磕着摔着了。”
“明儿她们若是要将这些东西重新登记造册,你们别拦着,就照着她们说的做。”薛思琴凝声道,“再和常妈妈漏一嘴,就说这些东西可以让大奶奶带回去的。”常妈妈是祝家送来的,一直跟着打理祝士林的起居,后来他们成亲常妈妈就做了家里的管事妈妈,平日她一些小事她就忍了,可现在祝家的人一来,常妈妈的偏袒就立刻显露出来了。
所以,只要她知道了,就势必会告诉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
那么多所谓的好东西,她们知道能带回去,定然会动心的。
“可要是她们拿了东西也不走呢。”问兰蔫蔫的给薛思琴倒茶,薛思琴就皱着眉头冷声道,“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这边,祝士林坐在祝老太太和祝大奶奶对面,语重心长的道:“娘,京城不是咱们家,寸土寸金,那些和我一样的同僚,有的比我家境还好,可如今也是赁着宅子住,家里头夫人孩子都不敢接过来,我能安安稳稳在京城扎根,全是托岳家的福气。以薛家的家世思琴的条件,不敢说王侯公子,找个比我好的不是难事,在你眼里我有本事有出息,可是我这样的放在京城放在大周那根本不稀奇,您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祝老太太气道,“是我们闹事吗,分明就是薛家老太太闹事,今儿一天,我不论说什么话她都针对我,堵着噎着我……”她抹着眼泪,觉得委屈的不得了,“我住在儿子家,还住出错来了,明儿我就和你嫂子回去。”
“娘!”祝士林也有些不耐烦,忍着性子道,“你总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你要真想回去,我明天就送您和大嫂回去。”
祝老太太哭声一顿,望着自己的儿子,又接着哭了起来。
“他二叔!”祝大奶奶立刻打圆场,“我和娘也不知道还有这些内情,你也别生气了。”一顿又强调道,“我们对弟妹也很好,这么远的路给她带了那么多东西,若不是怕路上坏,娘连鸡鸭都要带来,这份心意难道还不够吗。可她们说我们……也太过分了。”
祝士林见祝大奶奶话软了下来,他也叹了口气,道:“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睦睦的,你们对思琴好,她也知道,你们来了这么几天,她方方面面都都安排的周周到到的,还把自己住的卧室让给娘住,她的好,你们也要知道才是。”
祝大奶奶不以为然,可面上却是点着头,轻声问道:“不过,当时聘礼花了六千两……那思琴的陪嫁有多少?”
祝老太太停了哭!
“那是她的事,是她的陪嫁,你们问这个做什么。”祝士林说着一顿被祝大奶奶打断,“我们只是问问,也长长见识!”
祝士林有意想在母亲和大嫂面前抬高薛思琴,就道:“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几万两定然是有的。”他并不知道薛思琴还有十万两的压箱钱。
“几万两?”祝大奶奶想也不敢想,她当初嫁到祝家只有三十两的压箱钱,加上陪嫁不会超过六十两……薛思琴的嫁妆竟然这么多,她和祝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祝士林见他们不说话,就说起祝腾来:“……腾哥的事情还没说清楚。”说着,让人将祝腾找过来,一见到他祝士林就沉声问道,“你今天怎么去牡丹阁了,为什么又被扣在那里,怎么出来的。”
“我心里气不过,上街就胡乱的走。”祝腾躲在祝老太太后面,“后来就被人拉进牡丹阁了,我……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一时鬼迷心窍,就……”他一想到那里的姑娘,骨头就酥了半边,“我出门时候从娘的妆奁台子里拿了一支钗,他们扣着我,我就把钗拿出来抵了浪漫传说之诸神黄昏。”
“胡闹!”祝士林腾的站起来,怒道,“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能去吗?”又道,“什么钗,大嫂,你回去看看,他拿什么钗抵了。”
祝大奶奶心头一凛,她有几只钗她心里清楚,没有一个价值超过一两银子的,肯定就是薛思琴的了,她心疼钱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捏着三四只钗回来,朝着祝腾头上就打着道,“你这个败家子,五十两就这么被你败掉了。”
“什么五十两。”祝腾压着声音道,“那支钗就值三十两,剩下的二十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