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一愣,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话落,对钱宁道,“让人把怀中找来,朕问问他怎么办。”
钱宁古怪的看了眼宋弈,点头应是,去外头吩咐人去找严怀中。
严安从万寿宫出去径直回到家中,严志纲得了消息迎了过来,奇怪的道:“父亲今日怎么没有在西苑陪圣上?”
“此事稍后再说
穿越之独守倾心。”严安和严志纲道,“今天天没亮薛镇扬将薛镇弘送顺天府衙的事你知道了吗。”
严志纲闻言一愣,问道:“薛镇弘不是受伤了吗?他们竟将人送去府衙了?”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显然很意外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他若有所思的在椅子上落座,严安沉声道,“他们这是先下手为强!”他们大意了,应该昨天晚上就去西苑将此事禀报给圣上听。
今天薛镇扬这一番行径就不是自首,而是认罪了。
这么说通过薛镇弘入手这个法子行不通?!严志纲有些气急败坏,他负手在房里走了两圈,忽然停下来道:“父亲,宋弈没有把柄,我们就制造把柄便是,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制造把柄?”严安凝眉道,“宋弈必不能留,可只要我们动手,夏堰几人必定会保他,你得想个万全之策,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才是。”
严志纲点点头,道:“您放心,儿子的这个办法,步步紧扣,万无一失。”
严安见儿子满面笃定,也就放了心,他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刚要说话外头的常随便喊道:“老大人,万寿宫的常公公来了。”
他刚回来,这又出了什么事,严安朝严志纲看了一眼,严志纲自动的朝书房后头走去,站在了屏风后头,严安这才应了一声,道:“请常公公进来。”
过了一刻,常公公进了门,笑眯眯的和严安道:“阁老,圣上请您立刻去一趟西苑,有事要和您商量!”
“哦?”严安挑眉,问道,“你可知为了何事?”
常公公就和严安将夏堰几个人方才去宫中说的话为的事细细说给了严安听,严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问道:“彻查两淮盐业?”这倒和他们整顿盐业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严安知道,他要的整顿和夏堰的彻查却又是背道而驰的两条思路。
“圣上说这事儿要和您商议。”常公公笑眯眯的道,“夏阁老气冲冲的走了。这会儿圣上正等着您去商议呢,到底要怎么办,恐怕还得您拿主意才成。”
严安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去宫中。”他起身送常公公,常公公应是,“那杂家就先走一步,阁老可不能耽搁太久,若不然杂家也不好交差。”
严安颔首目送常公公而去,他转身回去,严志纲已经从屏风后面出来,见着严安他立刻就道:“父亲,我看您不如顺水推舟,将这事儿交给秦大人,让他派兵悉数将这些盐商抓了,有漕帮的人相助,想必并不难办。”他说着微顿,又道,“这是个契机,我们绝不能错过。”
严安也正有这样的想法,将所有盐商都扣押起来,让他们自己选,往后是老老实实跟着盐运使后头走,还是要自谋出路另生事端,若是不依便借着起事生乱的罪名便收了所有的窝本……
这就好像和小孩子玩过家家,你到我这里来,我便给你颗吃,你若不来不但没有糖,还得将你手里的东西全部没收,让你不得不向我低头服从。
严安再次回了万寿宫,圣上和宋弈依旧在对弈,见严安来了圣上朝他摆了摆手,直到一局定出胜负,圣上才和严安道:“刚才夏阁老送了份状纸来,你也拿去瞧瞧!”严安应是从钱宁手中接过盐商联名写的状纸,翻看了几遍,他蹙眉道,“圣上,老臣认为这些盐商太过嚣张了,实该让盐运使的人派兵彻底镇压,打到他们服软才成。”
严安一开口,说的话和圣上方才说的如出一辙,圣上果然很高兴,点头道:“朕方才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夏阁老不同意,说这样治标不治本,可朕问他有什么法子,他又不知道,你说说,他就是诚心来气朕的天纵奇缘之倾城公主无情王。”
严安看看宋弈,奇怪宋弈怎么没有帮夏堰,他心头一动问道:“办法老臣一时也想不到。”话一顿,问道,“宋大人向来才思敏捷,不知可有什么有效的法子。”
“朕刚才已经问过了。”圣上笑着道,“九歌的意思,把这事儿交给秦昆,他在盐运使的位置待了五六年了吧,让他去办,要是他办不好,叫他提头来见朕。”
严安本来就是这么打算,让秦昆带着兵和漕帮里应外合,先将扬州的盐商金员外等人全部抓起来……可是宋弈这么一说,他顿时愣住,他什么意思?
严安戒备的看着宋弈,迟疑起来。
“怎么了?”圣上望着严安问道,“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成,可是这秦昆有什么问题?”
严安一听立刻否决道:“不是,秦大人恪尽职守从没有问题。”圣上颔首,道,“那就这么办,你替朕拟一份手谕派人速速送去扬州,令秦昆十日内必须把这事儿办妥了,否则他这个两淮盐运使也不要做了!”
严安立刻应是,心里头却七上八下的想不明白宋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心神不宁的在偏殿替圣上拟了手谕,让人送去扬州,八百里加急两日功夫就到了秦昆手中。
秦昆正等着这封手谕,闻言立刻就从巡抚衙门借调了五百兵士直往太仓而去。
隔日陶然之身穿银丝道袍,在殿外例行每日的斋醮,自圣上搬到西苑后,陶然之的斋醮圣上每日清晨必亲自前往……一时间殿前烟雾袅袅,颂吟声宛若蜂蝇之声,不绝于耳。
圣上端肃,虔诚的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与平日大相径庭。
斋醮结束,陶然之便会例行扶乩今日凶吉,等钱币落地,圣上问道:“如何,是凶是吉?!”
“圣上!”陶然之犹豫的道,“是……凶卦。”
圣上脸色一变走过来,望着钱币问道:“如何说,天师有何指示?”
“此卦象上说‘子启生,异心乱政’”陶然之说完,一脸茫然的望着圣上,圣上也是不解,问道,“怎么会有这种卦象,什么意思。”
陶然之微有思索,沉声道:“圣上可记得商纣子启?”子启乃纣王庶兄,因不满纣王暴政而投靠文王,后建宋国,对与纣王来说,子启便是不忠之人。
圣上当然记得,他只是不明白天师为何突然给他这样的指示,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他忧心忡忡的道:“你再算一卦,问清楚,天师到底何意。”
“此乃天机。”陶然之轻声道,“贫道以为若是再问天师恐怕也不会再有答案。”
圣上转身,正看见严安大步而来,他招手喊来严安,将陶然之卦象告诉他,问道:“这什么意思,朕和纣王怎么能一样,再说,朕也没有兄长。”
严安若有所思,想了半天忽然出声道:“圣上这卦象莫不是在告诉您,提防姓宋之人?”顿了顿又道,“商亡后,子启建宋国,这卦象会不会是指这件事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姓宋?圣上立刻就想到了宋弈,他蹙眉道:“朝中姓宋之人寥寥无几,莫不是暗指九歌?”他摆摆手,否认道,“九歌一无权,二无势的,他如何乱,再说,他对朕忠心耿耿,不可能有异心。”说着,指着陶然之的钱币,道,“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你再算一卦!”
严安上前一步,轻声道:“你可记得宋墉……”不等严安说完,圣上便打断他的话,道,“怀中,你这可不够意思,九歌在我面前可从来没说过你的不是。”说着往外走,边走边道,“这事儿都别提了。扬州可有消息回来,秦昆如何处理的?”
严安露出惭愧之色来,笑着上前道:“老臣也是就事论事,圣上可千万息怒,别伤着身子。”又道,“扬州暂时没有消息回来,不过,太仓县令上了奏疏,说两边僵持难下,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请求朝廷早日做定夺。”
圣上微微颔首:“再下手谕,催促秦昆速速解决此事。”
严安应是,回头朝陶然之看了一眼,今天这一试探,他也明白了宋弈在圣上眼前的重要性,他没有想到,宋弈不过两年前开始在西苑走动,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能得圣上如此袒护。
严安眉头微蹙,随着进了殿中,他将太仓县令上的奏疏奉给圣上,圣上随手翻翻,随即咦了一声,指着上头问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是一封弹劾宋弈的折子,上头写着保定廖氏的廖彬,乃是兵部给事中廖杰的胞兄,还查到长芦盐商便是受廖彬鼓动罢工。
宋弈和廖杰是同科,两人关系匪浅,并不是秘密。
闵县令还说前年金员外的船沉没,当时在船上的人就有宋夫人身边的家仆,随后宋大人的常随也赶至事发之处,还帮金员外打捞沉船,寻找失事的仆从,事后金员外还曾重金答谢宋大人,至于如何答谢他并未查到,但确有此事,并有金员外家仆作证!
其后闵县令又查得当时那艘沉船里装的,一半是由盐引领取的官盐,而另一半则是来路不明的私盐,所以,闵县令怀疑金员外和廖彬都是受宋弈指使鼓动。
“听说,廖杰打算向薛大人求取薛家的二小姐,若是亲事定下来,廖杰不但是薛致远的乘龙快婿,更是宋大人的连襟。”严安说着有些不安的道,“圣上可还记得薛致远的胞弟,如今正因为偷贩私盐被关在府衙,说不定帮薛镇弘做私盐的正是保定廖氏或者盐商金员外,若真是这样,那太仓的事件就不能小觑,应当加大了力度,好好查一查才是。”
圣上不高兴道:“不过臆想猜测,无凭无据朕不能冤枉他。”
严安便笑着道:“宋大人必经过年轻,即便他没什么心思,可难保不受人操纵,更何况财帛动人心,宋大人成亲的宅子听说还是宋太太的陪嫁呢。”
圣上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道:“那就查查吧。”他说着微顿,“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若是叫九歌知道,难免寒他的心。”他如果连宋弈都不能相信,以后还能相信谁,圣上脸色有些不好看。
查查也好,他看中宋弈以后定要重用于他,若能通过此事洗清他的嫌疑,也是好事。
“圣上。”在外头候着的常公公道,“宋大人来了,要不要喧他进来?”
圣上现在没有心情,摆着手道:“就说朕正忙着,让他先回去。”
严安垂着头,眼中划过笑意,一个毛头小子在圣上跟前走动个几年,就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不成,再多的信任,也禁不起一件事两件事的挤压,老夫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宠臣36计!
他等不得明年的吏部考核,这一网势必要借着太仓的事,将夏堰一党悉数捞出来!
宋弈听完常公公的话,随即笑着道:“那就有劳公公了,下官告辞!”说着,转身要走,忽然又回头望着常公公问道,“方才看到通政司正有人找严阁老,他可在殿中?”
常公公不解的看着宋弈,点了点头。
宋弈道谢,如来时一样信步出了万寿宫,等他到西苑门口时,正碰见赖恩自门外进来,两人互抱了拳见礼,赖恩道,“宋大人怎么走了?圣上今日的斋醮已经结束了吧。”
“已经结束了。赖大人这是受传觐见?”宋弈微微笑着,赖恩闻言就点头道,“是,传的很急,也不知道什么事儿,我先去瞧瞧!”说着朝宋弈抱了抱拳,“改日再寻你吃酒,告辞!”
宋弈眉梢微挑,出了西苑,江淮迎了过来,低声道:“方才方徊来报,说秦昆已带着人往太仓赶,算算时间两日后就能到太仓。”
“让十八待命,在太仓城外将秦昆拦住。”他负手往前走着,心头在想着严安这两日的事情,他顿足问江淮,“严志刚这几天在做什么。”
江淮回道:“没有出门,在家中除了练字就是养花逗狗。”说着一顿,道,“倒是昨晚陶然之去了一趟严府,还是子时时分去的,天亮前才离开,至于说的什么事却不得而知。”
宋弈心头飞快的转了几遍,又转身寻了个太阳能晒得到的地方靠着,心情很好的和黄门聊着天,聊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将黄门家祖宗三代都打听清楚了,黄门兴致很高的和宋弈说着家里的情况,眼角就余光就看到了赖恩自里头出来,他快速的道:“宋大人,赖大人来了。”
“赖大人。”宋弈朝赖恩摆了摆手,赖恩一怔想到圣上方才的吩咐,戒备的问道,“宋大人怎么未走,可是有什么要事?”
宋弈就百无聊赖的回道:“圣上未传不敢贸贸然进去,只好在这里候着。赖大人步履匆匆,可是受命去办事?”
“是!”宋弈也没有问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赖恩便道,“圣上下了旨意,我不好耽搁,就此告辞了。”他说着,就想到了以往和宋弈的交情,回身望着宋弈,好心的提醒道,“宋大人警醒些。”话落大步而去。
宋弈扬起眉梢,面色淡然的目送赖恩走远,又和黄门抱了抱拳朝外走去,低声吩咐江淮道:“赖恩方才去万寿宫,你让方徊去跟着他,不管他做什么都要来和我回禀。”
江淮应是又道:“属下方才得知,东升客栈的那几位家眷,昨晚有人偷偷出了客栈,爷,要不要查一查?”
“出了客栈?”宋弈奇怪道,“现在人回去了?”
江淮点点头,宋弈若有所思。
九月二十六,正是郭府下请帖办赏菊宴的日子,幼清穿了件妃色的妆花缎对襟立领褙子,梳着垂柳髻,发髻上左边别着一只梳篦,右边则是一支银烧蓝镂空纹蝴蝶形华胜,几串流苏轻巧流畅的垂在发髻之上,走动间若水纹般流泻出银光来,既美艳又别致。
她穿好鞋在镜子前照了照,采芩拿着胭脂问道:“要不要再上点口脂?”幼清摆着手,道,“不用了,这样就可以客串皇后。”话落,回头吩咐周长贵家的,“我们约莫要下午才能回来,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周长贵家的应是。
幼清则带着采芩和绿珠以及周芳几个人上了马车,一路去了隔壁,候了一刻,薛思琴从家里出来,她穿着一身芙蓉色绣忍冬花妆花褙子,外头罩着件银白的绡纱,梳着牡丹髻显得既端庄又清丽,幼清眼前一亮笑望着她问道:“豪哥让春银看顾着?”
“我将赵妈妈请来了。”薛思琴在她对面屈膝坐下,道,“豪哥倒不大粘我,只要身边有人,他就会高兴的很。”
幼清笑着点头给薛思琴倒茶,薛思琴接了茶喝了一口,道:“前几天祖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看着三叔带着伤被送去府衙心里肯定是不放心的,不过,好在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见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我知道。”她早就料到了薛老太太会说些刁难的话,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将薛镇弘送去衙门,可是现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去衙门待着可比待在家里还要清净安全,这点她相信薛老太太能想得到。
“那就好。”薛思琴道,“我就怕你和宋大人多心,说实话听他说完那些话,我久久都不能平静,晚上回去相公还在说,他和宋大人认识多年,除了比他们出手大方些,身边常带着常随外,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相公是怎么也想不到,宋大人不动神色的,竟然筹谋了这么多事情。”
“我当时知道时也很惊讶。”幼清轻轻笑着,薛思琴却还是忍不住露出紧张的样子,拉着幼清的手道,“想扳倒严怀中,为舅舅平反,这两件事没有一件容易的,你怎么就有胆子动了这个心思呢!”
幼清叹了口气,回道:“父亲受的冤屈已经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