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责备,雷蕾沉默。
上官秋月叹了口气,柔声安慰:“许多事你都不记得了,所以才当他们是好人,如今哥哥也不勉强你,你且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
雷蕾“恩”了声,直起身推他:“你快走吧,别叫他们发现了。”
“你先睡,”上官秋月将她拉到怀里,拾起她一只手,“等你睡了,哥哥再走。”
那手比她的大许多,有凉意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身上燥热逐渐退去,雷蕾只觉得遍体清凉,非常舒适,睡意席卷而来,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很快都被淹没。
。
醒来时上官秋月已经不在,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倒是公子知道她生病后,立即派人请了大夫来,不知道是美男刺激了免疫力增强,还是雷蕾本身体质太好,一副药还没吃完,病就已经好了大半。
“这茶是公子的。”
“行,我替你拿去。”
雷蕾抢过下人手中的托盘,端着茶就往小花厅上走,原来这两天公子体谅她病中,只吩咐她多休息,日常送茶送饭又换成了仆人。
“小白小白!”快步进门。
小花厅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个人,见她进来,立即双眉一抬,饶有兴味地:“雷蕾姑娘别来无恙?”
金冠宽袍,就算歪在那儿,也能让人迅速联想到“风流倜傥”四个字,除了秦流风还有谁!
见到最不愿意见的人,雷蕾惊得后退两步:“你……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秦流风起身踱到她面前,自顾自从她手上的托盘里取过茶,“雷蕾姑娘伤寒可好了?要不要在下替你针上几针?”
不就是会个“床前明月光”吗,你拽个屁,老娘四岁就会念了!雷蕾横眉,将托盘一丢就伸手去夺:“这茶不是给你的!”
秦流风顺势抓住她的手,似笑非笑:“来者是客,雷蕾姑娘怎好抢客人的东西?”
雷蕾哼了声,正要说话,门外却走进一个人来。
“秦兄。”
。
秦流风不动声色放开她,走过去坐下,就着手中茶喝了口,笑吟吟道:“多谢雷蕾姑娘的好茶。”俨然又是温柔有礼的才子。
雷蕾咬牙笑:“不知道秦公子来了,我再去倒一杯。”
公子回神,看她一眼:“不必,既病着,就多歇息吧,我不渴。”说完也往椅子上坐下。
秦流风放下茶杯,说正事:“前日西沙派与南海派的一帮弟子又起了争执,打得不可开交,西沙派还伤了好几个人,温掌门请了何兄去主持公道,何兄分不开身,因此叫我特地过来一趟。”
公子皱眉:“冷前掌门的死因至今也未查明,南海派如何肯干休,只伤了几个人还是好的,只怕将来再闹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秦流风苦笑:“比这更大的事也有,眼下当务之急,是大年初一碧水城的长生果拍卖会,长生果若当真再现江湖,必会引得人人抢夺,魔教又掺合进来,就不只是两派恩怨这么简单了,势必江湖大乱。”
公子道:“何兄的意思?”
秦流风道:“他让我来知会你一声,如今他处理完西沙派的事,也不回来了,打算顺道去八仙府拜访卜老先生的兄弟,顺便查查有没有遗漏的线索,让我二人作一路,十二月初起程,只作奉命去夜谭城慰民,中途改道架空城与他会合,再一同去碧水城,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掩护。”
公子点头不语。
秦流风看看天色,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有了消息再找你。”
公子起身要送。
“不劳你亲自送了,”秦流风转身,瞟着雷蕾,“让你的丫鬟送我就行。”
老娘送你?雷蕾鼻子里笑了声:“我病着呢,万一传染给秦公子可不好,慢走。”
秦流风似觉意外,发笑:“还真病了?”
先被鄙视,接着被抢诗,如今生病也要被质疑,雷蕾看此人鼻子嘴巴都不顺眼,转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刚写完,更得迟了,抱歉抱歉:)
忙着处理那边,又找图片,拖到现在才更,小蜀继续抱歉
昨晚赶着文,粗糙,修正了下:)
小白的座右铭
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庄里上下忙着准备年货,平日里客人陆续开始增加,其中多是雷蕾并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私下打听,原来都是送田租或者礼物的财主和掌柜,她这才知道了山庄的经济来源。这次由于长生果之事,不能在家中过年,公子决定提前处理帐目,十分繁忙,雷蕾识趣地不去打扰,时而帮着招待客人,时而帮忙清点采购的年货,当然,更多时候是去东边院子溜达,因为那里有间古怪的旧书房。
院子里,赵管家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雷蕾递过一本帐簿:“你老人家看看,有没有错?”
赵管家接过来翻了半日,满意:“想不到你这丫头这么会算帐,算盘也不用。”
原来赵管家就住在这院子里,前几次雷蕾想进书房都被他拦下,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庄里混得还可以,谁也不拿她当外人,加上此女把马屁功夫发挥到极致,主动请缨帮忙算帐,头脑又灵活,以至赵管家对她的成见完全消失,关系反倒比别人好。
听到夸奖,雷蕾懂得谦逊:“反正我别的不会,帮忙算算帐也应该。”
赵管家笑:“公子上次还问起过,是谁做的帐。”
雷蕾忙问:“他怎么说?”
赵管家活了这么几十年,深谙笼络之道,于是将原话砍去一半进行转达:“夸你,帐算得还不错。”这字……
雷蕾到底年轻,哪里听得出话中深意,只管乐,“小白”总算知道咱的优点了!同时她也没忘记正事,指着书房:“那房间为什么不能进去啊,难道里头有什么东西?”
赵管家闻言,原本和蔼的脸立即沉下:“有什么东西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儿,知道不能进就够了,问这许多做什么!”
雷蕾故作不满:“不就是萧老庄主的书房么。”
赵管家瞪眼,说归说,倒并没起疑心,其实这房间里的东西连他自己也曾经好奇过,因此还是给了个解释:“这是当初萧岷庄主亲自立下的规矩,原本这房间外人就不能进的,到老庄主时才改作了书房。”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神色微黯:“一句扶持正义,就让百胜山庄世代与江湖闲事脱不了干系,总是杀孽太重,天意!”
见这话说得古怪,雷蕾正要询问,赵管家却忽然站起身:“公子。”
雷蕾回头,原来公子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公子看看雷蕾,又看赵管家:“过两日便要上路,可都准备好了?”
赵管家笑道:“马车已备下,东西也不缺,这回还是带王从和张前,头一次大过年的出门,都有些不习惯呢。”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忙忙地往院外走:“前日叫人给沿途驿站送过信,让他们准备马匹换的,老夫再出去问问。”
公子点头:“事关重大,不可疏忽。”
赵管家答应着去了。
见他离开,雷蕾马上大胆起来,拉着公子悄悄问:“那个书房为什么不让人进去?”
公子目光微动,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你想进去?”
想不到他会这么问,雷蕾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好,讪笑:“我们大家都很奇怪的。”想了想,她又含蓄地提醒:“不过很多人都说,里面肯定有重要的东西。”院子周围防守这么严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聪明的话就不该做这么明显。
公子沉默片刻,朝书房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
照赵管家的说法,房间是萧岷在世时就有了,可见已经有了上百年历史,那些廊柱看上去都很古旧,却十分结实,都是上好的圆木。紧闭的房门其实并没锁,伸手朝里一推便开了,由于窗户关着,房间光线显得有点阴暗,地板与书案都很干净,想是有赵管家等人经常打扫。
通常一个人走进陌生的房间,都会四下打量,可雷蕾没有,因为房间里这件东西实在太显眼了,进门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东西就摆在供桌上,被一块黄色绸布覆盖。
雷蕾奇怪:“那是什么?”
公子上前揭开绸布。
一块灵牌。
与普通灵牌不同的是,它上面没有字,赫然一片空白。
公子点燃灯,不知从哪里取过一柱香,在灯上烧着后,送入供桌前的小香炉里。
雷蕾回神,有点内疚:“这是你娘?”
公子摇头。
雷蕾忙改口:“是你爹?”
公子摇头。
雷蕾意外了:“那……”
公子沉默半晌,道:“这是一百年前萧岷老庄主设下的,他老人家当年助武盟主剿灭魔教,实在功不可没。”
雷蕾也听说过这事,不解:“可他设这东西做什么?”
公子道:“经此一战,总算除去南星河那个魔头,使得魔教元气大伤,但他老人家自觉杀孽太重,刀下阴魂无数,因此设下这牌位,令萧家子孙世代供奉,以求……人丁兴旺,子孙平安。”
雷蕾大悟,什么人丁兴旺,听说萧家自那位萧岷庄主起就开始衰落,一脉单传,多生的也都是女儿,不多不少只会有一个儿子,一旦男丁出生,后面便绝不可能再有子女,此事几乎成了定律,到这一代更只剩“小白”,连姐妹也无,若他此刻出事,萧家就真没人了,在这地方,“无后”算是头等大罪,看来萧岷的确有先见之明,听说当年一战血流成河,死者无数,纵然魔教做过坏事,也不是人人都该杀,难怪他会不安心了,搞出这种迷信活动来寻求心理平衡,估计根本没指望“兴旺”,只求“平安”便是万幸。
“要经常供奉?”
“过年过节而已,只是父亲在世时将它改作了书房,香火从没断过。”
雷蕾点头,搞了半天原来这房间是用来忏悔的,意义非同一般,古人都把传宗接代之事看得很重,怪不得会派这么多人守护。
公子忽然道:“其实扶持正义本是天理所在,他根本不必……”停住。
雷蕾奇怪:“不必怎么?”
公子冷笑,眉宇间英气逼人:“我萧家子孙世世代代以江湖事为己任,主持公道,为民除害,光明磊落,自知问心无愧便好,与天意何干!”
“说得对。”雷蕾附和着,转动眼睛打量四周。
不知那心法是不是也在这儿……
。
供桌后挂着幅装裱过的陈旧字卷,上头是一首无题诗,内容却是盗的杜甫的《梦李白》:“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落款正是“萧岷”,因为年代久远,字卷已经显得有些发黄,墨色也褪去许多。
这是一首怀友之作,字迹苍劲,却又微透着几分落寞,到后面几行竟越来越草,似乎很激动,想萧岷名扬天下,至交好友自是不少,怀念故人心情不好很正常,雷蕾也不奇怪,她琢磨的是,以前看电视,书房里的字画背后通常都会设置机关暗门,成为众多宝贝的栖身之处。
“萧岷庄主的字写得真不错。”雷蕾装作端详书法,悄悄上前去揭起字幅。
后面墙上什么也没有。
雷蕾失望地正要丢开,却不经意瞟见,字卷背面竟也写着几行小字:“俄然一梦,如亲见兄颜,所幸音容未改,累兄至此,来日九泉之下,弟何颜以对!”
这什么意思?难道萧岷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
雷蕾大奇,朝公子招手:“你来看。”
公子上前看过,也觉得意外,若有所思:“原来这背后也有字,想是他老人家怀友所作。”
雷蕾道:“你爹没跟你说?”
公子摇头:“祖宗的事,家父也未必知情。”
雷蕾不语。
公子丢开那字:“家父在世,时常都会来书房坐上片刻,弥留时也只吩咐要供奉这牌位,至于别的事,连我也并不知情,只是……”
雷蕾忙问:“只是什么?”
公子默然许久,目中透出一丝疑惑,低声:“他老人家不慎中了上官秋月的毒手,当时专程请了八仙府的医痴卜老先生医治,据卜老先生说,那毒并非无药可救,是有七成把握能解的,但后来他老人家情况却日渐不好,终究还是去了,此事连卜老先生也十分自责。”
美人哥哥闹的人命真不少,还是“小白”的杀父仇人,若真叫“小白”知道了咱的身份,下场会怎样?雷蕾暗自担心,叹气:“谁没有意外呢。”
公子摇头,迟疑:“我以为……父亲根本没有用药。”
雷蕾惊:“没有用药?”
公子颇不自在,转脸看着门:“他老人家喜欢梅花,爱在南边梅树下坐着,常吩咐将药送去那里,后来一次我路过,好象看到那树下有药末。”
雷蕾也疑惑,这可真的奇怪了,百胜山庄维护正义,美人哥哥是大魔头,起冲突也很正常,但萧原这行为明显是在拒绝求生,他难道活腻了想自杀?
公子喃喃道:“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拒绝医治。”
哥哥做的错事,雷蕾觉得有必要弥补,安慰他:“可能是你看错了。”
公子也没把握,点头。
。
雷蕾只顾想着心法,很快对死人的事失去了兴趣,作出赏析书法艺术的样子,将房间里所有字画都揭开看了一遍,仍是没有收获。
不在字画后,也有可能在书架后!利用电视剧里得来的经验,她趁着公子愣神的功夫,赶紧过去摇摇书架,摸摸灯座几案,不时还伸手敲敲墙,或者跺跺脚。
公子回神,看她:“你在找什么?”
雷蕾正检查到书架背后的墙,闻言一惊,不动声色地缩回手,笑着编借口:“我看萧岷庄主的字写得很好,所以想学习学习,找找看有没有笔墨呢。”
公子走到案前,拉开小屉:“都在这里。”
原本想着这书房已经好几年没用,东西应该不会很齐全,想不到都还留着,雷蕾登时后悔不及,无奈话已出口,只好跟着凑过去。
公子难得好心情,亲自动手替她磨好墨,雷蕾铺好纸,顺手拎过一支大号笔,由于练过两年书法,那架势倒也像模像样。
公子看看墨色:“可以了。”
雷蕾右手提笔,开始为难,写点什么好?这世界盗版诗词见得太多,她早已失去兴趣,一时又想不到别的,于是拉拉公子:“你说,写什么好?”
公子想了想:“既是书房里,就写两句前人训诫之类的话吧。”
名言警句?雷蕾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好学生,这玩意从小到大都顽强地挂在教室两边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