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
一个盯身材,一个盯人。
末了,盯人的那个先扛不住了,稍稍撇开目光,干咳了一声。
“哈哈哈哈,看你把毛巾丢的多大义凛然,害羞害羞了,耳朵都红了。”张平得意洋洋,就差没满床打滚了。
然后,乐极生“悲”。
他被床咚了。
“有什么好笑的,刚洗完澡出来,耳朵能不红吗?”
“你早上不是喜欢洗冷水澡嘛?”
“闭嘴。”
戴辕好好地亲了张平一通,把他的手拿到自己腰上,“眼睛是会骗人的,多少魔术把戏都是靠人眼的局限性才能成功,所以光是用眼睛欣赏不准确,你得自己感受感受。”
不用他教,张平自动自觉就感受了一把。
“感受如何?”戴辕低沉着嗓音问。
“手感真他妈的好,你平时都怎么锻炼的?”
“每天早上跑步。”
“世界上跑步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有你这么好的。”
“跑步有什么好讨论的?”
“跑步没啥可以讨论的。”
“嗯。”戴辕亲了亲他的嘴巴,往下,亲亲脖子。
张平其实有点顶不住了,但一想游戏里那茬,就觉得不爽起来了。
不行,这人游戏里还有个“老婆”呢,那老婆名字还和他是情侣名呢,情侣名就算了,对方还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呢。
真他妈不爽。
心里不平衡的张平很煞风景,“你不是还要去网吧吗?”
难得是张平主动开撩,戴辕还想说趁热打铁呢,结果这铁打一半,生生给冷水浇掉了,他单手撑起,把身体抬起一些,另一手往张平腰上掐了一把,责怪道:“大早上的,你撩我就算了,撩完你居然来跟我讲跑步讲网吧?”
“嘿嘿嘿,我哪有撩你嘛。”
“那你管这种行为叫什么?”
“说早安?”
“还有呢?”
看着戴辕期待的眼神,张平憋着笑,知道他在等着自己一句“生日快乐”呢,他不说不说就不说,“没有了啊。”
戴辕眸色一暗,轻哼了一声,“不对。”
“那你觉得是什么?”
“撩完就跑。”
“我就爱撩完跑,有意见?”
“张平,你翅膀倒是硬了啊?”
“亲爱的阿熊,我是人,没翅膀呀,要怎么硬?”
“……”
这小子真反了。
☆、故事
戴辕前脚出,张平后脚也跟着出了,不过可怜他是没车一族,戴辕车子哗地就开得没影了,他自己只能想法设法找到交通工具,才能出发。
好在方旭早跟他说了网吧的地点。
没错,他就是要跟着去网吧,看戴辕的惊喜反应。
就是这么无聊。
等他到网吧的时候,戴辕还没到——这也是他和方旭说好的,让方旭拖一下戴辕,好让他这个要赶公交的无车一族能提前到达,免得错过戴辕的惊喜时刻。
一想起他吩咐方旭时,方旭那一脸被秀恩爱秀得很无语的表情,张平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没办法,有对象,就是这么得瑟。
基于来自方旭的第一手资料,戴辕每次来网吧都固定坐在西南角落靠外的位置,所以张平特地挑了斜对面的位子,这样又可以看到戴辕的表情,又可以随时躲挡板后去。
自己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张平哼着小曲,开了电脑守株待兔,哦不,守电脑待熊。
哎,等等,要不要开个小号,然后等他发现了礼物,就操纵小号蹦出来,各种撩各种缠,以他的智商,肯定会觉得不对劲,等他开始怀疑,自己再蹦跶出来,来个华丽丽的登场……
哎呀,早知道路过花店就买束玫瑰花了,然后蹦出来求个婚什么的,看他以后还好不好意思来网吧和女玩家谈情说爱。
张平光荣地发挥了作为小清新网写手的优良传统——脑洞越开越大。
来了来了。
张平猫下腰,把脑袋藏到挡板后头,用眼角余光看着戴辕坐到方旭说的位子上,戴耳机开电脑。
一切按计划进行。
张平操纵小号躲在旮旯角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戴辕的号上线了,站在原地没动,也不知道在干嘛。
哼,估计是在和“我是阮轻”聊天吧,等今天过了,看他张平怎么算账。
唔,他表情有变化了。
张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巴不得化身摄像机,看到什么全都录下来。
“还等什么,快点加入我们吧。”
耳机里冷不丁冒了句游戏广告语,吓了张平一跳。
真是的,多关键的时刻,广告烦不烦,吵死了。张平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不耐烦地点叉。
游戏广告没了,现出底下另一个软件的广告,不过没声音不吵,不碍事。
张平无意地扫了一眼,懒得理,又急匆匆地看向戴辕,可是几秒后,他又把目光放回自己的电脑屏幕。
广告是通讯工具北极熊的,现在正好滑到娱乐版,最大的一个标题是——
惊!阮轻与神秘老板别墅幽会。
底下配了图,拍到了阮轻的侧脸和神秘老板的背影,还有他的车。
和戴辕同一款的车。
张平脑子里轰地一声响,也顾不得看戴辕了,下意识就点开了图,鼠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从车牌滑过。
一样的车牌。
这不是和戴辕同一款车。
这就是他的车。
网吧里的冷气,怎么好像变冷了?
张平心烦意乱,也没心思照计划走了,关了电脑,直接出了网吧。
他从戴辕身旁经过的时候,戴辕恰好发现了包袱里多出来的用端蛋,恰巧,有人发了消息过来。
“这回是本人还是对象呢?”
戴辕扬起眉,顺手拉了下聊天记录,顿时了然,难怪昨晚那暴脾气的,也亏得他能忍下来没炸了。
嗯,回头解释解释,顺便多做点他爱吃的,补偿补偿。
不过话说,平时就经常做他爱吃的了,晚上再弄好像也没多特别?
哎,把自家男人胃口养刁了,除了自己能怪谁呢?
要不去再来坊给他买鸡腿?上次抱着馊鸡腿那恋恋不舍的样,叫他丢了还差点跟自己发脾气,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吃吧?
这边戴辕还在想着菜谱呢,那边张平都晃到不知哪去了。
地铁站得往左拐,公交站得往右拐,可他坐地铁坐公交去哪呢?
想想绯闻,想想游戏里那个“我是阮轻”,戴辕那个王八蛋,怎么就和阮轻干上了,去哪都找个阮轻呢。
扫兴。
真他妈扫兴。
“张平?”
“啊?”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叫自己,张平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任雨吗?
怎么糟心事就凑一堆了呢。
“哈哈哈,好巧啊。”张平连扯个笑都懒,毫不犹豫就转身向右,“我坐地铁去。”
“地铁在左边。”
“哦,口误。”
任雨拉住他,“从我们再见面以来,就没好好说过话吧?”
“没就没呗,拍偶像剧啊,放开。”
“你刚才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谁垂头丧气的了,我看看地上有没有硬币可以捡而已。”
“戴辕嫌弃你了?”
“关你什么事。”
“小平,我为什么会到这座城市来,为什么会到你们公司,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谁啊我就得跟分析句子结构一样分析你啊。”
“要不是为了你,我能放弃那边积累下来的人脉,放弃那边的高薪,来到这个不入流的小公司吗?小平,你现在要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吧,和我好,我不介意这段时间你找了别的男人。”
“啊呸,大哥,你撒撒手行嘛。”
“你性子别那么倔,我还能害你不成?回来吧,他戴辕嫌弃你,我不啊,自打你离开,我满世界找你,好容易找着了,二话不说就放下一切过来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
张平抽了好几回手,没抽动,被抓着的地方挺疼的,从任雨的指缝里都能看到自己充血的皮肉,回头该淤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看了美男出浴图,现下看到淤青,想到的居然是戴辕曾经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吻痕。
自己是容易淤青留痕的体质,戴辕知道,除了吻痕这种被他叫成“私人印章”的雷人玩意儿,其他时候碰他,基本都是留着气力的,再生气有争执,也留着气力。
自己还曾跟他开玩笑,说他小题大做,把自己一个大男人当成瓷娃娃,怪恶心。
但是,原来,俗话说的真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张平一下子悟了。
“你撒手,再不撒手我报警了,现在猥亵罪在男的和男的之间也适用的,这么多观众给我当目击证人呢。”
可不嘛,两个大男人在商场附近,拉拉扯扯,说话内容又寓意丰富,吃瓜群众早就集合了一堆了。
任雨是个要面子的,果然撒了手,却没有放张平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吧。”
“你自己给自己说吧。”
他用只有张平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加尔前几天才和我通电话,说他经纪人觉得和你们公司合作,有些降低了身价,要不是我劝着……”
“你想去哪里?”
“跟我走。”
任雨带张平来到一家酒吧。
大早上的,酒吧没开张,会接待他们,不过是因为任雨和老板是相识。
到了晚上便热闹非凡,群魔乱舞的舞池,到了白天,似乎因为阳光的关系,空空荡荡,难得多了几分清净。
也是,阳光出来了,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敢现形的?
“你喜欢的龙舌兰,这里是盐,还有柠檬。”
张平没说话,接过酒,撒了盐,挤了柠檬,没什么颜色的柠檬汁落到金黄的酒水里,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哎,龙舌兰不是这么喝的。”
“既然是我喜欢的酒,那我喜欢用什么方法喝,就用什么方法喝。”
“你这样喝,怎么能喝出酒的味道来。”
“酒味浓,我就算兑一颗柠檬进去,那也喝得出酒味来呀。”
“那还能喝?你得这样,把盐放虎口……”
“我就是不想放。”
“不想放那好好的酒不就糟蹋了吗?”
张平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
“笑我什么?”
“有一次,我给戴辕买了两盒外卖。”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
“可他那天没有回来,我花二百五买的外卖,他没吃到。”
“我想谈谈我们的事。”
“我就想,二百五啊,那么贵,不能糟蹋了,留着晚上吃吧。当天晚上他载我回去,可嫌弃那外卖了,说隔顿别吃了,还开到垃圾桶旁边,叫我丢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的,我肯定不丢,他没办法,带着我和外卖回了家,当天晚上我吃掉了一盒素菜外卖,另一盒是鸡腿和饭,没吃,馊了。”
“张平!”
“我饭量不小你也知道。饿死了,而他又故意煮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在我面前撩着,我那个口水直流啊,可偏偏碍着面子,动不了筷。”
“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你猜他看我那模样,说什么了?”张平不等任雨回答,自己说了,“他说,‘我习惯性做多了,帮我吃,也不行吗?’啧啧啧,那语气,颐气指使极了,然后,我就帮他把菜全吃光了。”
张平说完,把龙舌兰推回给任雨,“怎么样,我的故事好听吗?”
☆、决裂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戴辕他不像你,从来没有拿自己的要求来要求过我。”
“我什么时候拿自己的要求要求你了?”
张平勾起嘴角,又捏了一撮盐,放到虎口上,一吹,盐粉飞舞。
任雨挥着手,“张平你发什么神经!”
“从以前就这样,就算喝个酒,你也非要我按你的要求来喝。”
“我那不是为了让你能充分品尝到酒的美味吗?”
“哦,可喜欢龙舌兰的,其实是你不是我吧?”
“你怎么这么说,你以前明明很喜欢的?”
张平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分手后,差点进了精神病院?”
“什么?”
“因为抑郁症。”
任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干嘛那么惊讶?也是,我和你分手的时候,你甚至都没发现我除了工作,一天基本都没说一句话。任雨,当年的你让我觉得,自己像坨屎,连出去晒晒太阳都嫌熏人。”张平站起身来,“凭什么你见我垂头丧气,就觉得我是被嫌弃了?你怎么就不想想说不定我才是嫌弃别人的人呢?你怎么觉得我就一定得被人嫌弃呢?谁嫌弃我了?明明全世界最看不起我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小平,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怎么不那么想呢,当初骂我废物的,难道不是你吗?”
任雨无奈一笑,“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那不是说的气话吗?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别和我赌气了,好吗。”
“我没有和你赌气,我现在看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会的,我第一天来公司你的反应,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有感觉。”
“是有感觉啊,我当时心里在想,我凑我都逃到南方来了,怎么这个人渣还在我面前晃荡。”
“张平你这么说就太伤我心了,我千里迢迢特地来这里……”
“是吗?你是千里迢迢特地来找我,还是千里迢迢特地来找一个能满足你支配心虚荣心的人?收起你这种为我放弃一切的施舍语气吧,我没有以前那么好骗,你放弃一切关我什么事?我什么时候叫你为我放弃一切了?你为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又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找我给你买单?”
“你这么说对我太不公平!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我的右手会受伤吗?”
“是啊,所以我感恩戴德啊,所以我拿了三年时光来还你啊,我满足了你三年的虚荣心自尊心还不够吗?你知道到后来我怎么想的吗?我巴不得一开始你没救过我,死了算了,才不用一辈子背负着害你再也不能弹琴的罪孽。”
“我不是要怪你。”
“是吗?如果你不怪我,那这次为什么一见到我,要在我手上划出伤口来,提醒过往的种种?”
心里一直隐痛难受的角落,随着一句又一句从嘴里出来的话,仿佛是化脓许久的伤口被人拿了针挑破,脓汁一点点地挤了出来,直到出了血——
干净了。
这个脓疮,再也不会发作了。
“任雨,我欠你的,已经拿三年的做牛做马任凭差遣舍弃自我还了,你要是觉得我没还清,开个价,只要是真金白银,我接着还,至于其它的价码,抱歉,你不值。对了,关于加尔,今天已经把合同签了,除非他缺胳膊少腿,不然跑不了。你消息太不够灵通了。”张平说着就要走。
“不许走!”任雨上来扯他,不经意撞掉了杯子。
金黄色的龙舌兰洒了一地,就再也没有了金黄的颜色,看起来也就是黑地板上一滩水,没有了漂亮的酒杯,它什么也不是。
“你再不放开我就动手了。”张平挣了几次,没挣开。
“小平,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那么说,只是想向你证明我的心意啊。”
张平不耐,终于出了拳。
任雨躲开,试了个巧劲,一把把张平抱住,张平自是不让,两人角力,地板湿滑,双双摔到了地上,任雨到底是占了上风,压在张平身上,慌乱地亲着他,“小平,小平我不介意你去过精神病院,我不介意你有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