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飞雨言罢,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抹,一张和青衣极为肖像的脸露了出来,只是那张脸被一道火烧过的疤痕毁了。
青衣被这张脸震惊的一下从倚栏上站了起来,脑海中有关身体主人的记忆开始翻涌,烈火中那张绝望的小脸,还有声声呼唤。
“哥哥,你可想起来了?”
蔺飞雨的声音突然变了,清冷的男声变成了清脆的女声。
这一声哥哥,将青衣浑身的力气尽数抽去,青衣身子一软重新跌坐回了倚栏。
“为。。。为什么?你,你没有死!”青衣结结巴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蔺飞雨灿然一笑,有些萧索地起身走到一边,望着楼台下被微风带动的莲叶,自嘲地道:“那哥哥想要我死还是生?你可知当年你的望而却步害的妹妹好苦!”
“不,不是那样的,我,我不是不想救,而是,你,我。。。。。。陌寒他们可知你不是男子?”
想要说出口的解释,最终还是难以串联成完整的句子。因为这个时候,所有的解释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因为安井的阻拦,所以没能救她?
青衣的答非所问似乎蔺飞雨早就知道,冷哼一声,转身看向青衣,“哥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这盘棋从我被师父在火海里救出,我就开始布局了,只是君陌寒那年护着白灵的举动让我更加死心而已。
你们所知道的,不过都是我想要让你们知道的。真正的秘图早在那场大火时毁了一半,那个人救我,本想凭着半卷残图探得天河遗书的秘密,然而,那年我替君陌寒挨的那一掌让剩下的半卷也毁了,我便成了无用的弃子。正是我这个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弃子,才能成就今日之事。
天河遗书,已经不会有任何人找到了,君家人的白发病也再无良方治愈,他们活不过而立之年的诅咒也将无法打破!而你,我的好哥哥,你身为前朝太子,自然应该背着那块假图去迷惑墨家的人。让墨家人依图而寻,死于我多年营建的地宫。
你说,这个计策是否良策?即报了墨家亡我凤家王朝的仇,也让君陌寒为当年错误的选择而付出代价,至于哥哥你,妹妹对你可是体贴的很,现任的墨家皇帝不是正好也是男女通吃么,你如此姿色定当凌驾后宫三千粉黛之上!哈哈~~~真真是好计谋啊!”
听着蔺飞雨近乎歇斯底里的将所有的事合盘托出,青衣对于蔺飞雨对每个人的狠辣不但不畏,相反心中升起一股疼惜。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本该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一年的那场大火真的只是意外吗?今天蔺飞雨又把真正的身份告诉自己是为什么!
“如果结局真的如此,你真的开心吗?”青衣的眼角不由的流下一滴泪。
若蔺飞雨知道她的哥哥其实早已经死了,而自己不过是一缕魂魄寄宿在这具皮囊里会作何感想。
她对陌寒真的只有恨了吗?那为何她的眸光里总是无意中闪过一丝泪光。
“我为什么不开心?你们既然不在意我,我又何必怜悯你们!当年安井阻拦你救我,如今我割了他的舌头,而他的命也不过就剩几个时辰,等到顾少卿他们发觉,即便他是药王谷的传人相信也已无回天之力。”
“你说什么?你不是说安井回京城了吗?”青衣一惊,没想到只是当年的一句话,就招来如此横祸。
蔺飞雨笑的开心,道:“我的好哥哥,你放心,他定然会肝肠寸断受尽折磨后才死的,你是不是也要感谢一下妹妹我呢,可是我替你解决了一个狗皮膏药呢!”
“你真是疯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人性吗?”
“人性吗?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么?因为我要你也痛!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蔺飞雨说着便转身大步来到青衣面前,不等青衣反应,直接封了青衣的穴道,一粒药丸塞进青衣的口中幽幽笑着继续道:“真想看看六王爷发现你背后的是假秘图会有什么表情!”
青衣无奈,只能干瞪着眼用自己的眼神向蔺飞雨反抗。蔺飞雨反手将之前的那张面具再次带上,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来人!将青衣公子秘密送到六王府!”
说完,蔺飞雨也不管青衣再怎么瞪他,自顾自地捡起跌落在地的荷叶又坐回到了摇椅上。
君陌寒,今日他蔺飞雨就要让你看看,你当年错过了什么,你现在又还剩几年的寿命。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你都可以拥入怀中保护,却唯独对他蔺飞雨视若无睹。
那时候自己不是没有恨过,恨那个人给了自己一张男人的脸,一个男人的身份。但今日,你却喜欢上了男人,原来,无论自己是否男女,你爱的那个人,永远都不是他蔺飞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终的遗憾
夕阳如血,让整个荷塘水榭都披上了一层霞光,依旧躺在摇椅里的蔺飞雨突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君教主,顾护法,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飞雨可是静候大驾多时!”
话音刚落,一白一玄两道身影犹如离线的箭飞射入水榭楼台。整个水榭楼台瞬间便被弥漫的杀气笼罩。
蔺飞雨却丝毫不以为意,睁开久久假寐的双眸欠揍地冲君陌寒和顾少卿笑着。
“青衣呢?”君陌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磨出这几个字。
蔺飞雨看着君陌寒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愈发笑的开心。忽地头向一边一歪,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他去找六王爷喝茶了!”
“蔺飞雨!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君陌寒手腕一翻,一直藏于身上的剑唰的一下出鞘,直指蔺飞雨的咽喉。
蔺飞雨依旧面不改色,笑的张扬,垂眸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剑锋,随意地抬手挡开,从摇椅里站起来逼近君陌寒,一字一顿地道:“就是要挑衅你,怎样?”
君陌寒额角的青筋暴起,一直绷着的某根神经终于断了。剑锋横扫,只逼蔺飞雨的颈项。蔺飞雨却依旧笑着站在那里,连躲都不躲。
直到君陌寒的剑在距离他皮肤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叮的一声,君陌寒的剑被顾少卿的青锋长剑挡下。
“飞雨,你到底还要恨多少年?陌寒并不喜欢白灵,那时不过是因为白长老才救的白灵,白灵会许配给陌寒,也不过是白长老的阴谋,就算你还是恨,你也找错了人吧!”
顾少卿能挡下君陌寒的那一剑,其实也是勉强,他的虎口刚才已经是一痛,震裂了。如果蔺飞雨再这么撩拨陌寒的怒火,恐怕下一次他也救不了他!
“连你这个局外人都看的清楚,他却故作不知,我多希望他哪怕是拒绝我也好,能正面告诉我,他不喜欢我!”蔺飞雨的情绪再次失控,瘦如干柴的手一指君陌寒痛诉着自己多年的感受。
“拒绝?真是笑话,你让我拒绝哪个你?是眼前的蔺飞雨还是那个你想尽方法要隐藏的自己!”君陌寒冷笑直戳蔺飞雨的死穴!
蔺飞雨也没想到自己这些年隐藏的如此完美,还是被君陌寒和顾少卿发现了端倪。“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在你替陌寒挡了一掌,我们替你清理伤口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你不说,大家都装作不知!”顾少卿替君陌寒说出了他们久藏的默契。
蔺飞雨惨然一笑,看着君陌寒那张面对自己时总是冷冰冰的脸,恍惚道:“原来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呀,呵呵~~还真是早呢!不过,那又如何呢?不管我是谁你都不会喜欢对不对?”
君陌寒紧抿着唇角点了点头,将蔺飞雨眼中最后的希望浇灭。也让蔺飞雨彻底的整个人失控起来,他化掌为爪抓向君陌寒的面门,大呼道:“那就都陪我去死吧!”
随着蔺飞雨歇斯底里凄厉如鬼的声音,刚刚还一片宁静的荷花池突然翻涌了起来,十数黑衣人从宽大的莲叶里纵身飞出,加入了君陌寒和蔺飞雨还有顾少卿的战圈。
而与此同时,一直静候在暗处的香儿影鸟以及分坛帮众也纷纷加入战局。
方才荷香浮动一派祥和的景色被刀光剑影毁于一旦,那些未来的及绽放的花蕊被冰冷的锋刃斩下,终结了本就短暂的生命。
只是片刻,整个荷塘水榭便如狂风骤雨过境,再无清雅,只有厮杀和血腥。
蔺飞雨终究还是抵不过君陌寒的攻势,很快他便被君陌寒的长剑逼在水榭长廊的角落。
“可知,你若死了,那些冤死你手的恶鬼会有多开心么!”君陌寒恨恨地咬牙。
蔺飞雨无视已经让他狼狈至极的剑,冷笑道:“你是说安井吗?他死了你不正好少个情敌吗?”
“那我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了!”
君陌寒长剑一挥,冷锋再次袭上蔺飞雨的颈项。蔺飞雨也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唇边若有似无的笑那么刺眼。
君陌寒本就紧皱的眉无奈地拧成一个死结,剑锋突然一改,将蔺飞雨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
“当年你为我挡下那一掌,我欠你的一条命,今日就算还你了,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君陌寒冷冷地收起长剑,转身准备离开。
蔺飞雨急忙阻止道:“你还想知道这面具下的脸吗?”
“当年不想知,今日亦不想!”
撂下这十个字,君陌寒没有任何的迟疑,纵身跃上水榭楼台的飞檐上。
蔺飞雨目光随着那抹自己追逐了半生的白色身影移动,整个人勾起一抹笑静静地躺在了地上。终究自己还是败了,败给了自己的心。
那个人始终都不属于自己,也从未肯将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罢了,罢了,就让他和那份爱慕了多年的情一起埋葬在这荷塘水榭,随风而逝。
蔺飞雨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他脸上的这张面具将再也没有机会摘下了。
素白的身影站在整个水榭最高的最高点,只是一个抬手,整个荷花池如数吨炸药引爆,池中的水轰然爆起,像灌了铅的雨水一般落在了所有人身上,打的人生疼。
“天影楼左护法里通外贼,意图谋反,本该诛杀,念及多年对天影楼多有建树,今日挑断手足韧带以示惩罚,今后囚禁与此,尔等若再反抗,杀无赦!”
君陌寒洪亮漠然的声音在整个荷塘水榭回荡,所有黑衣人俱都略一犹豫后放下了兵刃。
再无停留的理由,君陌寒冷冷的眸光扫过每一个人,转身如鬼魅消失在了这片残荷中。
顾少卿也收起长剑对分坛的人吩咐了一下,带着香儿影鸟追着君陌寒的踪迹离开。
所有的一切,刚刚结束,也刚刚开始。
京城,六王府,那是墨家人的地盘,而他们现在却不得不去。
那个曾经欺骗自己的少年是否依旧笑靥如花,是否天真依旧,亦是否已经忘记了曾经救过他的少卿哥哥?
君陌寒,顾少卿,各怀心事,快马加鞭的踏上了进京的路。
京城,六王府。
波光潋滟的千鲤池上蜿蜒而过的走廊在朱砂宫灯的映照下如梦似幻,似乎这条路根本是飘渺不存在的。
一道瘦弱的红衣身影如永夜彼岸盛开的花倚栏坐在走廊里,一双白嫩的脚就那么赤足浸在水里。
而这双脚的主人却迷蒙着双眼看着千鲤池昏暗的对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捏在手里的那缕黑发。
“少卿哥哥,你还记得翎儿么?”瘦弱的少年轻语呢喃。
☆、第一百四十章 药王谷云翳
“世子,虽为盛夏,还是莫要贪凉的好!”
一件披风落在瘦弱少年的身上,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宫灯柔柔的光正好映在脸上,那张小脸尖尖的,毫无生气。
那竟然是曾经天真烂漫的墨翎,只是此时的他更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偶。
“谢谢!”
墨翎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巾帕,擦了被湖水浸湿的脚将鞋袜套上。原来不知不觉竟已这个时辰了。
“世子,若不介意,可否和我说说那个人的事呢?”
来人似也不是那种在意繁缛礼节的性子,侧身随意地坐在墨翎的身边,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墨翎的手腕。
“云翳哥哥,你和少卿哥哥似乎都对彼此的事很感兴趣,你们真的不认识吗?”
墨翎任由云翳为自己诊脉,眸光低垂,盯着手里的那缕黑发将问题又推了回去。他不想对任何人分享自己和少卿哥哥曾经的回忆,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仅属于自己的东西。
云翳摇摇头,历经沧桑的容颜上显露一丝疲态,不再言语。
须盁,云翳收回自己的手,淡淡道:“世子体内的蛊毒清除之后,虽受了重伤,细心调养之下本该慢慢好转,只是,世子忧思过重,倒累的身子每况愈下,再这么下去,在下还是那句话。”
“活不过十九岁么?呵呵~~云翳,你老了,都有白头发了!”墨翎抬头望望墨色的夜空,跳下倚栏准备离开。
云翳一愣,捋着自己的头发看了看,不禁莞尔。的确,一晃这么多年,他的确已经老了。抬眸看着墨翎孤零零的身影映在地上,拖出老长。
忍不住开口道:“不是十九!是二十九!”
墨翎回眸向云翳自嘲地笑笑,道:“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墨翎转身离开。这次愣在走廊里发呆的人换了,云翳望着消失在昏暗灯火下的人影,不禁呢喃道:“少卿,你到底给世子吃了什么,他的魂都被你抽走了!不过,你倒是不枉师兄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局啊!”
云翳抬眸看了一眼墨翎刚才看着的那个方向,一拍大腿,费力的起身,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沿着走廊向墨翎离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还得去给那个六王爷禀报墨翎的病情,他也是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六王府的人强行带出药王谷,记得上次被强行带出来,是世子刚出生的时候吧!
一晃这都快二十年了,怪不得世子会说自己老了呢!
灯火通明的六王府书房,六王爷正襟危坐,看着面前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青衣没有丝毫震惊。
这笔交易是很久之前就达成的,若非这阵子因为翎儿的身子,他都要追到蔺飞雨的门上要人去了。
“青衣公子,好久不见!”
青衣微微颔首行礼,并未答话。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那些将他送来的人直接把他交给六王爷的人便离开了,居然没人记得给他解开穴道。
估摸着封了这么久,就算现在给他解开也暂时发不了声了。
“王爷,云翳大夫过来了!”孙管家突然敲门走了进来,禀报道。
六王爷看看刚刚被下人带过来的青衣,摆摆手,道:“给他解了穴道关进地牢!”
相比那张寻了多年都不能得手的秘图,眼下还是他的宝贝儿子更重要。这次听到云翳说自己儿子体内的蛊毒已清,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青衣顺从的跟着那些人刚要走,六王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道:“青衣在府里的事一定不能让世子知道,否则就自己准备棺材吧!”
“是!属下遵命!”
几个侍卫行礼后,押着青衣丝毫不敢懈怠,向书房的后院而去。
好巧不巧,等候在院子里的云翳本也没机会看到青衣的真容,结果因为几个侍卫太过紧张,害怕世子正好来找王爷,押解着青衣出来时,催促性地一推青衣,青衣斗篷的帽子滑落,正好让云翳看了个正着。
好在几个侍卫也算机灵,赶忙替青衣重新戴好帽子。瞪了云翳一眼,匆匆离开。
云翳好笑地摇头,心道,这哥哥和妹妹还真是相像呢!当年自己救的那个小女娃不也是这么个容貌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