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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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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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揩了一下眼,抬头对我笑笑,摇摇头说:“我没事,他走都走了,我还能想他一辈子不成。这房间里的东西,很多都不是原来的了。还有这床铺,也都是更换过的,你看看能不能睡。”
  “妈,对不起……”除了这个,我再想不起还能说什么。
  我妈却拍拍我的手,半是伤感半是安慰地说:“说什么傻话!你弟弟要还在,今天不知道该多高兴。他从小就那么喜欢黏你……看我,人老了,说话都颠三倒四,你别放在心上。”
  我忍着心里的难受,对我妈笑:“我没忘记他。”
  我妈愣了愣,轻轻叹了口气,说:“还是忘了吧,你有你的人生,别让他……”
  “我不会。”我捧着头,喉头哽咽,“他是我弟弟,我不会忘了他。”
  “何苦。”我妈伸手抱了抱我,“早点休息。明天去你小叔那边,熊孩子多,事情也多,吵吵嚷嚷一天怕你受不了。”
  我妈放开我带门出去,我仍在床头坐着,手边是我妈拿出来忘记放回去的课本,翻开几页,周景文的字迹不多,笔记也只零零星星记了几笔。
  我记得他的字迹,记得他写字时喜欢左手撑着下巴时歪歪斜斜的身影,记得他将圆珠笔夹在指头尖转啊转,蓦然顿下来对着我笑。
  “哥你傻不傻啊,写那么多字还不是记不住,有什么用?”
  突然希望那时他能多写些字,哪怕只是乱写也好。抚着胸口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天里,不时有烟火漫天盛开,来不及定格,便又稍纵即逝。

  第三十九章,对抗

  把书合起来放回原处,脚下不小心踢到周景文的篮球。其实也不是他的,这个球很新,大概是我妈才买的。我弯腰抱起来,闭着眼将额头抵在球上,鼻子里满是新球特有的微微刺鼻的味道。
  我妈虽然劝我能忘就忘,但我知道她忘不掉。我也一样。抱着球恍惚感觉到身后的门也咔哒作响,周景文浑身冒着热汗地探头进来,笑嘻嘻地说:“哥,要你来看球你还不去,今年你老弟我简直帅毙了。”
  他总抱怨我不去看他打球。但其实我是去过的,是在我高三上学期的冬天。周景文在我房间里磨了好久,说他跟同学单挑,人家兄弟姐妹全出动去加油,他呢爸妈指不上,连唯一的哥哥都不理管他。
  周景文天生好嘴皮子,加上脸上表情丰富,随便说说就让人自觉愧疚。我只能答应了。说实话我对篮球没有兴趣,也不太懂,跟周景文说了他却无所谓。
  “你不用懂,看到你弟我打得好鼓鼓掌就行了。”他像小时候似的整个人从我后面靠过来,将他的大脑袋搁我肩膀上,似乎想了一会儿,又问我,“哥,你什么爱好都没有,整天就看书啊画画啊,将来怎么泡女孩子?”
  说完又不等我回答,周景文将他的头挨我更近一点,笑着说:“哥你还是别追女孩子了吧,等着人追你就好了。”
  比赛那天气温特别低,我缩手缩脚地出了门,虽然身上已经穿了不少,还是冻得直流鼻涕。
  去体育馆的出租车上,周景文将他披在球衣外的羽绒服敞开往我身上盖,笑嘻嘻地问我暖不暖和。
  我倒是想靠着他吸收点热气,无奈自己脸皮实在不及他厚,根本无视不了前面司机大叔怪异的视线,只好抖抖嗖嗖将他推开。
  到了球场见到他说的全家出动的同学,我都气得要笑了,根本跟我们一样,也就来了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哥哥。
  周景文知道自己扯谎扯得有点离谱,长手往我脖子上一搂,贴到我耳边说: “这样正好,不然我还担心哥哥你见到那么多人会紧张。”
  周景文脸皮虽然厚,但打球他的确是有些天赋的,个头足够高,才高二就已经一米八出头,经常运动,体格虽然不壮,但胜在结实矫健,人有有点小聪明,跟他那同学打对抗赛就跟玩儿一样。
  就像他说的,我不懂球没关系,看到他打得漂亮,自然而然就会兴奋地起身鼓掌。周景文也是,得了分就往我这边夸张地比个甩头的动作,简直没美得他。
  我的注意力全在周景文身上,也不晓得他那同学的哥哥什么时候从对面看台上挪到我边上来了,直到他莫名其妙伸手来摸我的腰。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扭头一眼就看到他呲着一口四环素牙对我笑。
  “你是小周的哥哥?看着怪小的,交个朋友呗。”他的口音挺着很怪,不像是本地人。
  我一开始还有一点懵,想我是个男的,性格也不够好,见着人一般都是冷冷淡淡的,绝不会给人感觉爱交朋友。再说就算要认识,也没必要动手动脚。
  我愣了一会儿就有点不高兴,绷着脸要走开。但那人看着脑子就有问题,看不出我这是拒绝了,还硬笑着跟上来拉拉扯扯,说我害什么羞。
  我心里恨恨地恶心了一把,伸手拍开那人不安分的毛手,谁知我不理还好,我一还手他更来劲了,整个人朝我贴过来,捉着我的手就要凑脸过来亲。
  大概是太久没洗澡,这人身上一股子怪味儿,离得近了闻得我一阵恶心。我憋着气往外挣,奈何个头体格都比不上他,反倒越挣越被箍得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周景文是怎么跑上来的,只看到一只篮球狠狠朝我这边砸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到人了,四环素牙扯着我往边上一躲,球堪堪擦了过去。
  “我操、你妈!”周景文骂起人来气势十足,他一边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一边抬脚就往四环素牙身上踹。
  那人躲不开,生生地受了这一脚,手上却不松劲儿,扯着我一起往后摔。我们果不其然摔下去,我还好,身后反正有个肉垫倒没怎么摔着,周景文飞快冲过来,将我从那人身上拉起来推到一边,对着人肚子又是狠狠几脚。
  周景文打得眼红了,把那人打得嗷嗷叫,完全忘记那人是他同学的哥哥,他同学看不过眼也跳过来对周景文动手。周景文气得当场翻脸,矛头顿时转向他同学。
  我在旁边急得也想冲上去,周景文瞄到了,大声呵斥让我躲开点。也幸亏我听了他的话往边上站,这才有机会留意到原来躺在地上嗷嗷叫的四环素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手里还摸了一截手腕粗的棍子,偷偷摸摸转到周景文身后,对着他的背就要抡上去。
  “文文!”
  我吓得什么都想不了,抢在四环素牙之前扑到周景文身上,紧接着就感觉到后脑勺一痛,眼前瞬间就黑了。再醒来已经在医院,脑袋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一张眼头晕得直犯恶心。
  周景文的脸马上凑过来,红着眼睛盯着我,表情看不出来是气还是担心:“醒了?真醒了吗?周景辰,你他妈傻呀差点就……”
  他的声音突然就哽住了,我呲牙咧嘴地望着他,喉咙干涩得说话都困难:“文文,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景文沈着脸,半晌才缓和一点,往我床沿上一坐,握着我打点滴的手,低低地求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下次有这种事你别管我知道吗?”
  不管他,不管他搞不好他挨那一下子,伤到脊椎了以后连球都摸不了。而且,哪来下一次?下一次我打死也不去看什么球了。

  第四十章,恍惚

  “你说句话,要不点点头,不行,点头肯定痛,你还是眨眨眼睛,让我知道你听明白了。哥,以后咱不能再这么傻了知道吗?”
  周景文说着话,人已经滑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将他的额头抵在我的手背上,看起来倒有点可怜兮兮的。
  “没有下次,”我说,想对他笑,却扯得脑袋痛,忍不住嘶了一声,又说,“没有下次了,你别跟人打架……”
  “操!”周景文蓦地抬起头,暴躁地骂了一句,但没一秒钟又□□脸来,放低声音说,“我不是骂你。那天我真吓傻了,只想看你怎么样,别的什么都管不了,不然你看我弄不死他丫的!”
  “文文!”
  “行行行,你别急呀,我知道你想什么,我这还没动他呢,天天守在医院里等你醒,哪有时间想那些。但我,”周景文气得急了,腾手在床边上捶了一下,气呼呼地说,“我不能让你白挨这一下,你不知道,我他妈真怕万一,万一你……”
  我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头,因为感觉到的细微的颤抖,我的心也跟着又酸又暖,软得一塌糊涂。
  我忍着痛对周景文笑,他却像个傻子似地瞪着我,好半晌才有些窘迫地抬手往我眼前一挡,说:“你别笑了,笑得我难受。”
  周景文用吸管杯给我喝了一点水,又帮我拉了拉被子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偏头往病房外看,他也看过去,脸上露出点又愧又气的神情:“学校马上要段考,他们忙得很!你睡吧,嗯?”
  又过了两天,傍晚的时候我妈终于来了,跟在主治医生后面进门,一看到周景文,先沉下脸训了他几句,周景文听得不耐烦,踢了一下墙角,说:“妈,你烦不烦,都唠叨多少次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考试。”
  “知道?知道你还……”
  “你和我爸不就是看分数吗,我考个好一点的给你们不就结了。”周景文打断我妈,转头往我这边看一眼,又收回视线看我妈,“我哥为我都这样了,我能不在这看着吗?”
  “你看着有什么用?你是医生?”我妈被周景文一顿抢白,气得也不轻,但好歹不和他争了,沉着脸瞪了周景文一眼,慢慢走到医生身后等检查结果,一边小声地问:“王医生,你看还要住多久?高考生时间紧啊,我怕他到时会赶不上。”
  王医生直到检查完让我躺下后,才转身跟我妈说:“伤口恢复得比预期慢,不过脑震荡症状到今天基本已经没有了。我预计再有一个礼拜左右,出院应该没有问题。”
  “还要一个礼拜?”我妈惊得声音都高了不少,“他的学习……”
  “还学什么习啊妈,我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还说!要不是你拉你哥去看球赛,能发生这样的事?”
  “发都发生了我能怎么办?”周景文低下头,声音突然低落起来,“我倒是愿意自己挨那一棍子啊,那样我哥也不会躺在这里。”
  “别说傻话文文。”我低声喝断他。
  其实从我妈进门开始,我压根就没机会插上话,这会儿再不开口,我妈跟周景文又该吵起来。他们吵得我头痛。我笑着安慰我妈:“妈你别生气,我会让文文回去上课的,我这里又没什么事,不需要他看着。”
  “哥!”
  我对周景文摇摇头,笑着说:“你回去上课吧。医生都说了,我休息好恢复也会好,你在这里我还得听你说话,怎么睡觉?”
  出院那天周景文还是一早就来了,忙前忙后地给我办手续,东西也都是他收拾了一手拎着,另一手则搂着我,只差没把我扛肩膀上,还说他是怕我久不走路腿软眼花地又摔倒。
  “又不是七老八十。”我没好气地笑他。
  “七老八十才好呢。”周景文扯着嘴笑,“哥,你是我哥对吧,所以你肯定会比我老,不过你放心,你再老我也不会嫌弃你。”
  我回到家我爸妈都不在,周景文半哄半强迫地把我安顿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笨手笨脚地给我削苹果,一边说着傻话,说我爸妈不在家,他才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候。
  我靠在床头,正对上他抬眼看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也对他笑。其实他表现得那么快活,我多少受到感染,心里也觉得暖。只是我一边笑,一边却无法克制自己内心里隐隐抬头的贪念和不安。
  我爸妈对我,终归跟对周景文不一样。
  周景文答应我妈要考个好成绩,结果还真考到有史以来个人最高分,几乎狂甩了他们年纪第二名十几分。我妈高兴得一连好几天都合不拢嘴。我爸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好心情一样表现在了脸上。
  那天晚上周景文赖在我房间里不肯走,夸张地垮着脸,说我作为哥哥,居然没有给他一点爱的鼓励。
  我正喝着水,差点每一口呛下去。我问他:“你要什么鼓励?”,又说,“你喜欢什么自己拿就好了,不过这屋子里有一半的东西你都有。”
  “我要什么都可以?”周景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我床上去,盘着两条长腿,身上拢着被子眯眼笑着看我。
  “可以。”我说。
  低头接着做我的试卷,过了好久我做完试卷,猛然意识到我根本没听到周景文要什么,转头想问他时,却发现他已经卷着我的被子睡着了。
  无奈我怎么叫都叫不醒这小子,只好上床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半夜时我突然醒过来,是被憋醒的。周景文这家伙睡觉不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体都压到我身上,我推了几次,他嘟哝一句“别闹”,翻个身又睡了。
  我也睡着了,半睡半醒间还做了个奇怪的梦,依稀记得梦里是被人对着嘴亲了一口,醒来只剩下朦朦胧胧似真非真的奇怪感觉。
  又是半夜就醒了,被痛醒的,仿佛许久之前挨的那一棒子,已经不只是后脑勺的那一棒子,而像是被人当成什么似的全身都擂了个遍,哪哪都痛的厉害。
  偏偏带回来的药都在隔壁房间里,我不想爬起来去拿,宁愿咬着被子忍过去。到早上果然好了些,我出了一身冷汗,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却还觉得冷。
  听到敲门的声音,我妈从门缝里探头进来,轻声叫了我几声,我不想我妈知道什么,便一动不动地假装没醒,我妈等了一会儿果然带上门走开。
  敲门声再次响起,是在我晕乎乎迷糊过一阵之后,我不好再装睡,从被子里钻出来,披上衣服下床开门。竟然不是我妈。
  我拢紧衣服看着沈宴,又从他身后往客厅里看,却没看到我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去我小叔家了。只是有点奇怪,他们去我小叔家怎么没有等我一起。
  “新年快乐小景!”
  沈宴看起来睡得不错,又是刚洗漱完,脸上已经不复昨天的疲倦神态,反倒有些神采奕奕。只是这样明媚的笑,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差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小景?”沈宴凑过脸笑着叫我,“一早就发呆,没睡好吗?”
  我往边上避开他的手,人也同时清醒过来,眼前叫我小景的这个,是沈宴不是周景文。可是大概因为我还在周景文的房间里,沈宴这一声“小景”,我突然听得特别难受。我始终记得当年还是周景文独创性地叫我这个名字。
  “怎么了?”沈宴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问他:“我爸妈不在?”
  “去你小叔家了。”沈宴有些得意地望着我笑,“我听你爸说你不想去,便跟他们说想请你带我四处逛逛,他们同意了。你不想去你小叔家的对不对?”
  我的确不想去,害怕相亲是其一,另一个我也害怕面对我那小婶和她那一家子人的好奇心。再说,我倒真没打算留沈宴一个人在家。
  “我去洗澡。”我侧身从沈宴身边挤过去。
  沈宴笑着点头:“洗快点别着凉了。早餐已经好了,等你一起吃。”
  洗完澡出来,沈宴在沙发里坐着,抬头往我这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诡异,像笑,又不像。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只说了句“快去穿衣服”。
  沈宴准备的早餐是从楼下买回来的白粥油条和小菜,我没什么胃口,只舀了几口粥喝了,落到胃里却像吞了秤砣似的坠沉。
  “怎么不多吃点?”沈宴自己也没怎么动筷子,隔着餐桌问我,“胃不舒服?”
  我没说话,跟沈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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