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羽接过七情果,眼中神色复杂,“是煜真么?”
“除了煜真,还能有谁能替你拿回来?”
紫羽垂下了眼帘,“是我对不起他。”
“除了煜真,你对不起的人太多。”风涯神色凝重,“紫羽,你就是太过至情至性,太过放纵自己,才会被心魔所控,犯下大错。”
紫羽沉默了片刻,“只要蓉蓉没事,我愿意为我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风涯无奈地摇头,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现在再多说什么都是无意义的。
死者已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世间情爱既能给人带来极至的幸福,同时也能给人带来不可预计的伤害。
“快给苏蓉服下七情果吧!虽然还不能完全让她清醒,但至少可以保住她的魂魄,剩下的事,我们以后再想办法。”
“嗯。”紫羽依言把七情果塞入了苏蓉的口中。
“把她扶起来。”
风涯让紫羽把苏蓉扶起,然后一掌抵住苏蓉的背心。
过了片刻,苏蓉紧闭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
紫羽欣喜地轻唤,“蓉蓉——蓉蓉,你醒了么?蓉蓉——”
苏蓉抬头,茫然地看着面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渐渐地,失去焦距的眼眸也慢慢地恢复了神彩。
终于,她轻轻地开口了:“紫羽——”
这一声“紫羽”,让面前的男人浑身一颤,所有的声音几乎都哽在了喉间。
“蓉蓉——”
然而,苏蓉的下一句话,却了让紫羽满腔的欣喜瞬间化为了泡影。
“紫羽、风涯、煜真——”
苏蓉的眸光渐渐变得冷厉。
“你们三个都得死!”
傅展颜已经醒了。
她坐在紧闭的房门前,焦急地等待着。
她知道师父正在给姚容青疗伤,她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呆呆地看着暗沉的天际,她有些失了神。
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
她只记得姚容青重伤后,她努力地负起姚容青,试图逃脱,却无力地倒下了。
紧接着……紧接着师父好像出手了。
再接下来的事,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试图回想起什么,却只能换来一片骇人的寒意。
似乎……有什么阻止她继续往下深想。
伸手轻捶了捶了隐隐作痛的额际。
她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为什么师父前面只是看着他们被伤害,却无动于衷?
师父是故意的么?
不,不对,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先不说姚容青,师父是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的。
难道,师父有什么苦衷?
可又是怎样的苦衷,竟能让师父见死不救?
越想越混乱,傅展颜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小颜你没事吧?”
面前响起了一道和蔼的询问。
傅展颜起身朝姚华展颜一笑,“姚伯伯,我没事的。倒是你啊,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一会儿师父出来了,我再去叫你。”
“不用。”姚华轻摇了摇头,脸色疲倦而苍白,“就算让我现在去休息,我也睡不着。”
“姚伯伯,你放心吧,姚容青一定会没事的。我师父医术那么好,他肯定会没事的。”说到这里,傅展颜却不由哽住了声,“其实,都怪我不好——我当时应该赶走他——”
“小颜,这根本不关你的事。若是当时容青抛下你独自逃了,他就不配做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做我姚华的儿子。”
“姚伯伯——”傅展颜动容。
姚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傻丫头,在容青的心目中,可能你的性命远远胜过了他自己的。你可明白?”
傅展颜怔住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沈泓云就站在门口,却没有走出来,左手轻轻撑扶着门沿,掩藏在了黑暗里,使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师父——”傅展颜转过身,眼中露出了欣喜。
“沈公子,容青他——他没事了吧?”姚华紧张地问。
沈泓云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弱,“他没事了。”
“我去看看他。”
傅展颜冲进了房间,姚华也跟了进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沈泓云身形似乎微微晃了晃。
床塌前,姚容青昏睡着,脸色虽苍白,却已不似先前那般败灰。
傅展颜终于松了口气。
“容青没事就好了。”姚华也是放下了一颗心,坐在床边为儿子擦拭着额际的冷汗,似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还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的沈泓云道:“对了,沈公子,红罗失踪了。可能是刚才这一场混乱,让她趁机逃脱了。”
沈泓云抿唇沉默,眼中却闪过了异色。
“师父,那个妖女跑了,还会不会来御剑山庄捣乱?”傅展颜担心地问。
沈泓云忽然淡淡地开口:“小颜,立刻跟我回飘渺峰。”
“回飘渺峰?”傅展颜吃了一惊,“师父,为什么突然要回飘渺峰?”
沈泓云语气依旧淡漠,“你不想回去了么?”
“不,不是——我想跟师父回飘渺峰。”傅展颜连忙摇头,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师父,姚容青伤重未愈,而且妖女又逃脱了,也不知会不会再来伤害姚容青和姚伯伯——我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我只问你,跟不跟我回去?”沈泓云始终背对着傅展颜,语气却是越来越淡漠。
“师父——”
“好。你不回去。我回去。”沈泓云举步就朝外走。
“师父——”傅展颜连忙冲过去,一把拉住了沈泓云的衣袖,脸色苍白,“师父,你不能又丢下小颜。”
沈泓云终于转过了身,眸子里一片清冷,“这一次,是你不愿与我回去。”
“师父——”傅展颜浑身一颤,慢慢地放开了沈泓云的衣袖,又慢慢地退了两步,“师父,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什么都不愿与我明说?为什么我觉得,师父突然变得陌生了——”
沈泓云紧紧盯着那两步,眼底的神色越发让人捉摸不清。
忽然,他微合了合眼眸,语气略显出几分疲倦,“既然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他转身就欲迈开步伐,然而,心口一痛,他还来不及反应,一口鲜血便呛出了唇角。
意识几乎在一刹那间中断,被黑暗完全吞噬。
第二十五章 波澜方定风波又起
床塌上的人依旧昏迷着,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雪,身体也是冷若寒霜。
傅展颜心头绞痛,紧紧抓着那只冰冷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师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脉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再加上为了救人损耗了过多的体力,才会吐血昏倒。
她一直以为师父的伤早已好了。在地牢里为师父疗伤时,还特意看了下他受伤的左手,就连手上的伤口也基本痊愈了。
原来一切都只是表像,外表的伤口好了,内里却更为严重。她却什么也不知道。是师父掩饰得太好,还是她这个徒弟太过粗心大意?
在她的心目中,师父一直是强大的,是屹立不倒的,可师父武功再好,受伤也会痛,医术再高,也会感到累。
“对不起,师父。”她哽着声,将脸贴在了沈泓云的胸膛上,心中懊悔交织,“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都是我不好。”
刚才师父会吐血,多半是给她气的吧?
他坚持要离开御剑山庄,肯定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受重伤,所以才这么着急地离开。
结果,她一心挂念着御剑山庄的安危,却忘记了师父。
她真是该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沈泓云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师父——”
傅展颜惊喜地抬头,果然看见沈泓云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父,你醒啦。”
沈泓云淡淡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很淡漠平静,却又似乎隐藏着很多傅展颜所看不透的东西。
“师——”
傅展颜才刚开口,就见沈泓云竟重新合上了眼帘。傅展颜一惊,以为沈泓云又昏了过去,连忙探向他脉搏,虽然虚弱,但已不似方才那么紊乱了。
“师父,你没事吧?是不是还有哪里痛?”傅展颜轻声问。
沈泓云依旧没应声。
“师父,你是没力气说话么?”傅展颜心中担忧更盛。
沈泓云还是没吭声。
“师父——”傅展颜似有些明白了,“师父,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傅展颜慌了神,“师父,你别不理人啊!”
脚边似有什么东西蹭了过来,傅展颜不由侧头看了眼。
是刀刀。
“刀刀,你说师父生气了,怎么办啊?”傅展颜只好向刀刀求助了。
刀刀直起身子,两只前爪趴在床头,一边低呜,一边轻舔着沈泓云的手背,想引起他的注意。
可沈泓云径自一动不动。
刀刀不由失望地看了眼傅展颜。
连刀刀都没办法让师父消气了么?
傅展颜苦恼地拧眉,“师父,我错了,对不起嘛。你身上还有伤,生气对身体不好。”
沈泓云仿若未闻,连眉毛也未抬一下。
傅展颜气馁地抱住刀刀的脖子,“刀刀啊,师父不要我们了。”
她一边委屈地低哽,一边偷偷打量沈泓云脸上的神色。
那张苍白的脸上一片平静淡然,丝毫也看不出喜怒。
“刀刀,师父现在不要我们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我什么都不会,肯定没几天就饿死街头了——”傅展颜叹息着摸了摸刀刀毛茸茸的脑袋,长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刀刀,你会不会什么杂耍之类的,不如我们去街头卖艺吧。”她斜睨了刀刀一眼,“啊,不行啊,刀刀你太胖了,我怕你跳不了那些火圈之类的。一会儿若是火圈没跳过去,把一身白毛烧成黑毛就难看了。”
刀刀闻言,急忙从她怀里挤出了脑袋,一双蓝眸死死瞪着她,呜咽地抗议着。
“啊,你果然不肯跳火圈么?”傅展颜继续装幽怨,“那我只好去卖身了。我在书上曾到过,那个叫什么青楼的地方——”
蓦地,一声低喝打断傅展颜的胡言乱语。
“胡闹。”
傅展颜神色一展,欣喜地转头面对着沈泓云。
“师父,你终于肯理我了么?”
沈泓云微微别开了脸。
虽然他这个徒弟看起来大大咧咧,少根筋,却总能准确地抓住他的软肋。
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
“师父,你不要又不理我了,这样我好伤心。”傅展颜再次抓起了沈泓云冰凉的手,“是我错了,不该惹你生气。师父,你就原谅我吧!”
刀刀也跟着一起起哄,拼命地将脑袋蹭过去,往沈泓云怀里钻。
“先扶我起来。”
被这一人一狼折腾得有些吃不消,沈泓云在傅展颜的掺扶下坐起了身。
感觉身体还是虚弱无力,沈泓云捂着胸口低低咳了两声。
这一次看来不是一时半刻可以休养得好了。
“师父,你不生气么?”傅展颜双目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泓云抬起头,却是淡淡地反问:“你在哪里知道的青楼?”
“啊?”傅展颜一怔,眼神有些闪烁,“我——我听说的——”
直觉告诉她,那本册子的事绝对绝对不能告诉师父。
“你刚才不是说书上所说么?”
“啊,是么?”傅展颜眼神继续飘移,“啊,可能是我刚才说错了。”
“那你又是听谁说的?”沈泓云微微拧眉。
“忘记了。”傅展颜伸手轻抚着刀刀,“刀刀,不会是你告诉我的吧?”
刀刀一脸疑惑。
“又胡说——”沈泓云掩住低低咳嗽起来。
“师父,别生气,别生气啊!”傅展颜轻拍着沈泓云的背,“我刚才开玩笑的。当然不会是刀刀告诉我的啊,我是在路上听某些路人说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师父。
傅展颜用眼角的余光轻瞄了眼沈泓云。
沈泓云强压下咳嗽,神色已有所舒缓,“以后不可再胡说。”
“嗯嗯,以后我绝不胡说,绝不再惹师父生气了。”
傅展颜举手发誓。
“好。等我再恢复些体力,我们就回飘渺峰。”
“师父——”傅展颜看着他。
沈泓云抬眸,一脸平静,“不想回去?”
“不,不是。”傅展颜摇头,神色认真,“师父,你伤得太重,不能再操劳了。”
“无妨。”
傅展颜重重地摇头,“我不要再听见这两个字。”话音方落,才惊觉自己反应太过激烈,连忙压低了声,“师父,我——我也只是担心你,你老是说无妨无妨,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傅展颜微微垂下了眼帘,“你一直瞒着我,不管是妖人的事,还是你受伤的事,你全部都瞒着我。遇到危险,你也总是一个人承担,为了保护我,甚至把我推得远远的——”说到这里语声已有些哽咽,她抬眸直直望进沈泓云眼底,“师父,我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徒弟,但至少,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好不好?我不想一直被师父保护,我也想保护师父——”
沈泓云清冷的眼底隐隐掠过了一丝复杂,微动了动唇,似想说些什么,却像是触痛了什么,一手紧扣住胸口,脸色更显苍白。
“师父——”傅展颜紧张地扶住她,“伤口还是很痛么?虽然我医术不精,但起码的诊脉还是会的。师父,你这次伤得太重,若再不休息你的身体一定吃不消的。等你伤好一些,我们再回飘渺峰,好么?我真的不想再看到师父受伤倒下的样子。”
沈泓云微垂下双眸,“好吧。等我伤稍微好些,我们就离开。”
“好好。”傅展颜大喜过望,“那师父先好好休息,我去弄些吃的。”
站起身,她又低头对刀刀道:“刀刀,你好好看着师父。”
刀刀点了点头。
“乖。”
傅展颜重重揉了揉刀刀的脑袋,心情愉悦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她关上房门远离,沈泓云这才微微掀开了衣襟,低头一看,胸膛上那个血色的印记已是越发鲜红,就如同要滴出血来一般。
刀刀歪着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微微拧眉,他将衣襟拢好,靠着床沿,目光往望向了窗外,神色却有些寂寥落寞:“刀刀,你说我能等到那一刻么?”
刀刀睁大了一双蓝眸,眼底的疑惑更深。
沈泓云摸摸刀刀的头,掩去了眼中的寂寥之色。
天际已经微泛白光,天马上就要亮了。
那人已经苏醒……不知道风涯那边如何了?
只希望,别出事就好。
………
傅展颜好不容易弄好了一碗粥,天都已经大亮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弄东西给师父吃。
御剑山庄的人还都没起床,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再加上姚容青受伤,大伙儿都折腾得够呛了,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只好自己动手了。
傅展颜有些矛盾地低头看了眼手上那碗也不知该不该称之为粥的东西。
“这肯定很难吃。要给师父吃么?”
傅展颜不由气馁万分。
她真是不学无术啊。她还有什么东西会的?连给师父煮完粥都做不好。
傅展颜正打算把粥给丢了,眼前忽然有白芒一闪,一道蓝色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脸笑意盈盈。
傅展颜不禁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守护神?”
不对啊,她分明是醒着的,为什么莫名其妙看见这个总是出现在梦里的守护神?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风涯大哥。”风涯剑眉一挑,唇角笑意越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