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已经被压制住了,你太轻敌了。”单离守简简单单地阐述了一下现在的状况,“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邵耽的及时出现,使得局势扭转,除了邵青那边的情况不明,现下基本上大势已去,太子等人已经是困兽之斗。
“这无所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夺取兴国……”那人的嘴角缓缓勾出了一个犀利的弧度,“而是为了——夺回你!”
风猛烈地吹过,将两人的衣衫扬起,一黑一白交织在空中,仿佛是无法融合的火焰。
“咳咳……咳……”在峡谷的深处,一声咳嗽清清楚楚地回荡在静谧的树丛中。
“不要再咳了,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青衣人用手指着身下大片的绳索织成的网,蓄势待发地瞪着另一个正在假咳的玄衣人。
两人正是从断崖山不慎跌落的姚怀川与邵青。
“唉……”邵青终于停下掩饰性的咳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当时说了要你放手了么……”
“你要早说,我就直接推你下去了!”姚怀川吼了一声,“你故意的!”
“姚兄,区区绝非故意隐瞒,只是当时你没给区区解释的机会啊!”邵青极力争取姚怀川的信任。
“那我们掉下来那会儿,你叫得这么夸张又是什么意思!”姚怀川咬牙,自己这个毫无准备的人都没叫出声,边上那个早知道死不了的家伙居然还叫得这么欢,害自己以为死定了。
“咳……这个么……”邵青咳了一声,哈哈一笑,“跳崖的经历说不定此生就这一次,怎能不好好体验!”
“你怎么不去死啊!!!”姚怀川闻言先是一顿,霎时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骂道,“邵青你个白痴,无耻之徒……”
“好好好,你说什么区区就是什么。”邵青对姚怀川的反应也是在意料之中,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对方的谩骂,不过对方的语言,意外地很像另一个人。
呵,姚怀川这家伙,真是把单离守爱倒骨子里了,竟不知不觉地收纳了他的习惯。
邵青摇了摇头,可惜单离守那白眼狼,无论别人对他多好,他都带着几分戒备,真让人大受挫折。
“安静,好像有人。”姚怀川耳朵凝神,忽然听到不属于自然的声音。
“这个地方……”会有人?没那么巧吧?邵青抽了抽嘴角,却适时地闭了嘴巴。
而顷刻之间,两道身影突然从树丛中跃了出来,见到了那一张十分抢眼的巨大绳网,诧异了一瞬,随即落到了离两人最近的一颗大树上。
“少主,你没事就好。”来者是一个身后背着重剑的男子和一个黑衣少年。
邵青从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很明显,不是自己认识的人,那肯定和边上的人认识:“喂,小姚,这两人谁啊?”
“不要叫我小姚,我和你不熟!”姚怀川立刻朝边上吼道,“还有,不要问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
“少主,你赌气也好,但你不会放着你的另一位朋友不管吧?”潋剑平并没有因为姚怀川的不认人而生气,很是冷静地道。
不是姚怀川认识的人,就是认识姚怀川的人了,邵青翻了个白眼,不都一个道理么。
“你说离守?”姚怀川立刻反应过来,“他怎么了?”
“那个姓单的大哥哥跑到皇宫去了喔!”身边的黑衣少年用手挡开前面的树叶,露出了脸笑道,“还和一个黑色衣服的人打起来了!”
姚怀川和邵青十分默契地互相望了对方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大喊:“你说什么!!!”
四周的景色飞速地后退这,三大一小四个身影正施展这轻功向着皇宫赶去。
望着姚怀川敏捷的背影,跟在后面的邵青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这么清楚路线?”
事实上邵青也是在去断崖山之前为了留条退路才看了地图知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没道理姚怀川会这么熟悉的啊。
“离守在研究京城地图时,我顺便扫了一眼。”姚怀川平静地答道。
顺便……扫了一眼……
邵青抽了抽嘴角,果然在单司承身边待久了,人也会变成怪物么?
“对了,你们当时见到离守是在皇宫哪里?”姚怀川立刻开始询问多出来的两人。
“一个有很多柱子的地方,柱子和地都是白色的喔。”黑衣少年笑着答道。
“六道宫门。”邵青咬牙切齿,“那地方每一块都是很值钱的啊,刻个印还债也要还吐血了,司承那家伙太缺德了吧!”
造这么贵的地方,你们才缺德吧!
姚怀川诽谤了一句,随即就望到前面的宫墙了。
“到了。”姚怀川与邵青同时吊起了心。
远远地听见兵器碰撞声,刀剑入体声,血液飞溅声,场景空前的混乱。
“按道理,就太子那些人,不至于还能反抗到现在啊。”邵青十分相信自己父亲的能力,对付太子不需要多少时间才对,除非有异变。
“爹!”翻过宫墙,一眼就见到了最显眼的人,邵青立刻窜到了那人边上,“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还要问你呢!让你派兵来支援,你倒好,一个人冲进来管屁用!”
“啊?”邵青一头雾水,“爹你不是叫我去断崖山扫敌人援军吗?”
“放屁!老夫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邵青晓得了,这是很明显的调虎离山,而自己又成了瓮中之鳖。
“方才老夫看到邶国的兮若侯了,相比就是他在东门带了一队援军过来,而北门也不知怎地突然出现了敌军,老夫只好分出了二分兵力前去支援守门,但如此一来……”
邵青凝重了起来,如此一来,便削弱了主门的兵力。
“姚小弟。”
一边心急如焚的姚怀川正要去寻单离守,就被邵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胳膊。
“干嘛?”
“打个商量?”邵青暧昧一笑。
“啊?”
风将剑上的血花吹到了空中,一颗颗血珠柔软得仿佛一碰就碎。
单离守将剑上的血一甩,汉白玉石阶上立刻多了几点鲜明的红色,敲打出绝望的哀鸣。
仿佛四月的那场雨一般。
他静静地走近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浓得发黑的血色从他捂着腹部的指尖流出。
“怎样,消气了吧?”墨色镶金的衣袍掩盖了血色,男子抬头微微一笑,嘴角的血渍艳得鲜明。
“倪磐,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带怨恨地离开,让你们后悔当初的决定,然后永远得不到我的原谅。”单离守平静地看着这个。
“咳……咳咳……”倪磐咳了一阵,自嘲地一笑,“我是后悔了啊,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我心中有恨。”单离守垂下了眼睑,“我以为我不会想报复谁的,可是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呵……你越是恨我,我越是高兴。”倪磐看着单离守,十分惬意地笑着。
“我早说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单离守淡漠地对上倪磐的眼,“为什么不走呢,走了,我就没有选择了……”
单离守阖上了眼,挥动手中的剑,对着自己昔日的好友——也是亲手将自己推入火坑的人——的心脏刺去。
“叮——”
伴随着手中之剑震动的,是一声兵器碰撞声。
单离守掠开了几步,静静地看着来者。
“司承,别太任性。”一身淡黄色衣衫的兮若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虽然我也很讨厌这个臭皇帝,但是邶国没了他可是万万不能的。”
一个暗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旁边,井铉叹了口气,却异常坚定道:“抱歉,司承,这次我们不能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5
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总喜欢两全其美,明知此事并无挽转的余地,却依然如此希望着。
风夹杂着一点点不宜察觉的雨丝寒冷了人的心。
切肤之冰,透体之寒。
“你们果然来了。”单离守一改之前稍显急躁的态度,此刻仿佛寻回理智般,淡淡地开口,那语气如同真的遇到了久违的朋友一般,带着浓浓的回忆感。
“早猜到你有所准备,我们岂能不来?”兮若候谈笑风生,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
“可以的话,我不想同你们动手。”单离守看着脚下的汉白玉地砖,出了神。
“本候亦是。”兮若候腔调不改,颇有临危不惧的胆识。
井铉望了望两个各自搭话的人,从旁皱眉道:“司承,我们皆知你并无通敌之罪,当时皇上定你的罪,是出于无奈,封住群臣的口,并不是真的要置你于死地,如今你此番举止,不就坐实了该等罪名么!”
“那又如何?”单离守抬头,眼神虚无缥缈地不知看向哪里,“我本就不期望昭雪,既然罪名已定,不如就让我坐实了它,也免了皇帝虚判臣罪之责。”
“单司承,你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何苦拿整个邶国来开罪!”一向和颜悦色的井铉闻言,拧了剑眉。
“邶国?”单离守诧异地看向井铉,神色间是少有的煞气,“谁说我仅拿邶国来开罪?我要让这整个天下,鸡犬不宁!”
“你!”井铉与兮若候同时一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单离守之怒,是要天下血雨,断壁残垣。
“本候不信。”兮若候握紧双拳,手中的鸳鸯刺冰冷入骨,“单司承绝不是那种喜欢牵连无辜的人。”
“随你信不信。”单离守冷淡地剑指对手,“挡我者死。”
“小心!”井铉手中的七绝笛一转,险险隔开了单离守直刺兮若候心胸的分云剑,提醒了一句,“兮若候,司承无碎云枪在手,攻击范围受限。”
“我到希望他使的是碎云枪,本候便能近身战了。”兮若候切了一声,不甘道。
“我挡着他,你带皇上先走。”井铉明白利害,立刻做出判断。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兮若候一阵嘶哑,“就凭你的身手也想单挑单司承,你退后,本候来应付他!”
“兮若候!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冷静点!”井铉吼了一声,兮若候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你们走不了的。”单离守黯下眼瞳,“一盏茶时间,你们就会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你竟连同窗之谊也不顾了么?”兮若候不可置信地看着单离守,“你真有那么恨么!”
“我不知道。”单离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仅仅,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话音刚落,单离守鬼魅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兮若候面前,在他回首的瞬间,一把清澄晶亮的剑锋出现在胸前,伴随着温热鲜血的,是一阵阵寒冷的剧痛。
“兮若候——!”井铉瞪大眼睛,紧绷的神志在这一瞬终于崩坏,他赤红着双眼,手中的七绝笛直取单离守之喉。
单离守并没有躲,只是轻轻一笑。
那一笑,倾注的并不仅仅是残忍和暴戾,还有一丝内敛的……绝望。
“当!”一柄飞刀格开了井铉手中的笛子。
他怒目而瞪,入眼的,是一抹哀伤的青色。
随着一阵衣袂的破风之声,那抹青色徐徐地降在他的眼前,挡在了单离守与他之间。
“你!”井铉一阵怒火攻心,差点血喷当场。
单离守见来者是姚怀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足尖一点便落到了倪磐的边上,补上刚刚被打断的那一剑。
然而这次他依然没有如愿,青色的身影趁他不备劈手夺下了他手中之剑,随即旋腿一扫,逼得单离守跃开数尺。
突然发生的变动让井铉一下子呆愣当场。
“你速速带这两人离开,这里我来挡。”姚怀川清朗的声音将井铉的神志拉了回来,也来不及道谢,便立刻托起倒在地上的兮若候,来到倪磐边上。
“皇上……”
“朕不走。”倪磐摇了摇头,“不见证最后的结果,朕不能走。”
“皇上,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井铉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责备之意。
“兮若候危在旦夕,爱卿还是先将他送离,再来接我也不迟,朕不会有事。”倪磐嘴边依然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井铉见他毫无惧意,便知他另有计谋,当下也不耽搁,立刻带着兮若候离开。
倪磐冷眼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原来他就是姚怀川。
单离守平静地看着姚怀川刚刚从他手里抢回的分云剑,没有丝毫询问的念头。
一瞬间所有的回忆走马观花般匆匆闪过,却徒增心中的冷意。
今年的五月,似乎特别寒冷。
“离守,收手吧。”姚怀川一反原先顺从的态度,强硬地撂下了话,“我不会让你做出后悔的事情。”
“后悔?”单离守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挑了挑眉,唇间溢出朗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六道宫门,“我所作的每一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路,怎会后悔?”
单离守的聪明谨慎是姚怀川有目共睹,但是他从未想过,单离守竟会如此乱来!
想杀倪磐之心,早在单离守出宫之时,姚怀川便以察觉到了,原以为自己能让单离守放下仇恨,却没想到最终依然不能阻止单离守一手策划的复仇之计。
都是自己太过犹豫不决,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姚怀川内心在自责,却依然坚定地拦在单离守跟前:“若你我真的动手,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就此罢手吧。”
“邶国国主与你毫无渊源,你为何要救他?”单离守忽然弄不明白了,姚怀川怎么会突然有兴致插手自己的事情,明明邶国无君,对兴国来说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堤防着邶国的虎狼之心,兴国百姓的心头也能落下一块大石。
“离守,你曾说过,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各国友好共处,百姓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乱。如今,你又为何放弃你的心愿。”姚怀川的心情如同置身水底,看不清水外景物,“邶国无主,天下皆乱,这是你愿意看到的景象吗?”
“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提它作甚!”单离守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姚怀川的脑子里又有两个声音在相互争斗。
一个声音在说,跟他废话什么,打晕带走,回去再慢慢劝解!
另一个声音在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若不在此将事情彻底解决,难保下次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若是单离守进一步,姚怀川总是退一步。
这次,姚怀川已经没有了退步的理由。
如若让单离守抱憾终身,还不如自己挺身,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算因此而让单离守远离自己,也不愿再看见他今后毫无生气的瞳孔。
是的,至今为止姚怀川所作的一切让步,都是为了单离守接受自己感情的希望,而现在,他已经不能在这样自私下去了。
若是不能接受我,便让我彻底死心吧。
姚怀川的这次出手,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心理准备。
尽管心中已然被烧得殆尽。
“就算你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姚怀川带着深沉的执着望着单离守,“我说过要守着你,也包括守住你的愿望。你不要,我要!”
单离守心神一颤,亦不知为何忽然如此烦躁,欺身逼近姚怀川,拂手便是一掌。
姚怀川左手将分云剑收到身后,右手一推,格开了单离守的聚气一掌。
而单离守并没有收势,而是一个前跃,一招后扫腿直攻姚怀川腰部。
姚怀川见招拆招,一个旋身闪开单离守的直攻,不退反进,滑到了单离守身边卸掉了他前冲的力。
两人越打越起劲,姚怀川也顺势扔下了分云剑,空手与对方兴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