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他是不是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邵青看向了窗外,“不过,你不知道,我昨天看到他有多高兴。”
“我知道了,这句话你今天已经说过不下十次了!”裴啸忍受不了道,“只是你别忘了,单司承毕竟是邶国人,脑子比一般人大一圈,而且此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就算他表面上已经是个死人了,但也不得不防。”
“这你就不知道了。”邵青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太了解他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顶多就到我为止,不会找别人麻烦的。”
“哼!杀了你兴国损失一枚大将。只可惜竟真没弄死他。”
“死在邶国将军手上,也总比死在兴国自己人手上的好,你说是不是啊,裴啸?”邵青无意地调侃了一下。
裴啸动作顿了一顿,把药酒重重往边上一放,“药酒收好,晚上还要擦一次。”
邵青笑了。
有时候,当你不希望傍晚到来的时候,它却总来得那么快。
姚怀川终于还是没忍住。
就算自己拦不住他,他也可以跟他一起去,反正,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等着看他出门的那一刻。
“离守。”姚怀川推门进去的时候,单离守正准备出门。
单离守看着他,姚怀川一下子说不出话。
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姚怀川的下文,单离守便迈步准备出门。
越过姚怀川的时候,姚怀川忽然伸手抓住单离守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单离守退了一步。
“……”
“……”
“眼睛不能出声,用嘴巴说话。”单离守平静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要去带我一起去,否则谁也别走!”姚怀川异常坚持地望着单离守的眼睛。
单离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皱眉也没有说放手。
单离守不想带他去,这是很明显的意思。
“……”姚怀川缓缓地放开了手,但心里十分沉重。
单离守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挑了挑眉,回头拿起桌上的书走到床边,靠躺在床上开始看了起来。
姚怀川一下子没能接受这个事实,干眨了下眼睛,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单离守这是闹哪出?
那个向来叛逆的邶国大将军竟然没有独断独行?
姚怀川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很久,看着床上的人翻过一页又一页的书,忽然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姚怀川站了起来,走到床边,近看单离守漂亮的头发柔顺地搭在他的肩上,他凑了过去,想看看单离守到底看什么书。
结果仰得太过,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单离守的身上,而单离守也在一瞬间将书移开,避免了姚怀川将脸砸在书上的悲剧。
姚怀川此时已经完全接近于呆滞,单离守的脸离他很近很近,他再下去一分,便能碰到他的唇,单离守的一双空寂的眼睛,现在全部是自己。
姚怀川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他紧张地握紧了手,而柔滑的触感告诉他,他抓住了单离守的头发。
身下的人嘴抿成一线,许久,他看到单离守嘴唇微启:“姚怀川。”
单离守闭了一下眼睛,声音透着压抑的寒气:“你想看书,架子上有很多。你可以不用这样看,明白?”
姚怀川点头。
“很好。”单离守点了点头,“现在,给我坐回去。”
姚怀川继续点头,并立刻从单离守的身上跳了起来。
他看着依然自若看书的单离守,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了许多,马上知趣地退避三尺,守在桌边继续盯着床上的美人书卷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要上课了,更新时间延迟到晚饭之后。不管各位是否看全了,总之谢谢大家的捧场,我依然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3
月色正朦胧,犹如不会晃动的烛光,虽明亮地照着望沙楼的屋瓦,倾泻在银亮的凉亭,可依然将所有能看清的东西都铺上了一层虚幻。
如此月色,在有酒有杯的凉亭里,本应当是举杯邀明月的时刻,可惜,这雪色的亭子里,一人静坐在白玉石桌上独酌,对酒当歌歌不成,只留叹息一阵。
“我居然被放鸽子了。”玄衣人好笑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喃喃道,“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没习惯他的人品。”
“我说邵青,你够了吧,明日还有晨练,你不需睡觉我需要,能回去了吗?”旁边的青年强忍着怒气,依然面带笑容并咬牙切齿。
“哈哈,裴啸啊,你看月色正好,不要辜负了此情此景。”邵青全然不理会快要发飙的军师,继续口不择言,“虽然我要等的那个人没出现,不过还好,咱俩勉强可以凑一对。”
青年军师额角青筋抽了一抽,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邵大将军,我明日立刻禀明圣上,你贪图玩乐,不思进取,影响军心,如何啊?!”
“哎呀呀,裴啸啊,你以前如此温文尔雅,什么时候跟那些文臣一样老喜欢弹劾武将了?”
邵青依然一副有恃无恐,你爱咋样咋样的神情,让裴啸彻底抓狂,他面无表情地来到邵青的面前,拿出一瓶药酒:“邵将军,这药酒你晚上还没擦过吧,恩?”
邵青带笑的脸龟裂了,干笑一阵道:“你私下布置的罗网,连我都想逃了,单司承不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裴啸表情微僵。
“你想抓他我很理解,只是可以上报一下区区再做决定也未尝不可啊。”邵青一脸无奈,向毫无痕迹的四周扫了一眼,“或者干脆就不要让区区发现,实在是太明显了。”
裴啸将手上的药酒瓶子抛上抛下,双眼在昏暗的夜色里显得幽深。
四周,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深夜时分,虫鸣正旺,被裴啸报复似地的擦得几乎青紫的地方,依然残留着浓郁的药酒味,而这下面,便是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在自己身上招呼的伤口。
想起那日夜晚和单离守告别时的情形,邵青接连着一口闷气。
那日他本想将他带回自己的营帐,虽然是一时冲动才有这个想法,但他依然还是很渴望能将这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很在意的人留在身边。
也许是那晚的月光太过明亮,他看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单离守,满身月华披衣,极尽出尘与美丽的单离守,褪去了战场上的冷酷,多了一分稍显人气的脆弱,他的心底忽然有一种很特别且复杂的情绪升起。
但是那张薄唇吐出的话一如往常的清冷。
他说:“你我一分交情也无,你凭什么让我投靠你。”
他说:“邵青,我今日不杀你,你也未必活得久远。”
他说:“我不与你废话,有人等我回去。”
邵青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另一种复杂的感觉忽地又出现了,他两手垫在头下,望着床幔,心绪突然变得烦躁与不安。
单离守察觉到的,远比邵青自己猜想的要多,如果不是当日自己在背后阴了他一把,单离守说不定还会帮他一手。
只是邵青现在想得更深的,是他最后一句话。
有人在等他?
单离守大可以说一句“再见”即可,可他对自己这么说的意图,就是警告自己不要白费力气挖墙脚了么。
单离守死而复生,邶国皇陵尸体遭窃,如今此人活生生地来到了兴国兴风作浪。单离守个性自喜独来独往,能把单离守安然无恙地捎出来,并在他身边待那么久,还能让单离守顾忌着回去的人……
那个人……是谁?
第二天,尚未拂晓,浩浩荡荡的方阵队伍在兴国南疆校场长出了阵阵豪气,整齐归一的晨练在渐渐泛白的天边开始了。
而此时,一身怒气的裴啸握拳的手气得直发抖,掌间,是被捏皱了的一封留书,落款,自然是邵青邵大将军了。
“邵青——!!!”随着桌上的一声爆响,盈满怒气的声音流泻齿间。
而这怒气的源头,此刻正偷偷摸摸地“潜”进了客栈的内院,赏心悦目地看着院中的白衣人儿充满霸气的凌厉剑法。
当然,在此期间,他好几次瞄上了坐在一边的看似颇为享受的青衣人,连同他头上那白色羽毛状的发饰也变得十分碍眼,一股莫名的敌意就从心中发出了。
白衣人那天夜里的话语时不时缠绕在他耳边,莫非,单离守便是为了此人而拒绝自己的相邀?邵青越想越皱眉,心里便愈加不爽了。
他的怒意不是因为他霸占了单离守,而是因为此人实在太普通,与自己想象中的南辕北辙。他还道是何方神圣如此有手段,想来必定是单离守眼光出了差错。
突然,白衣人手中剑犀利地一转,直冲青衣人。
青衣人虽一开始并没有防备,但反应极快,在紧急之下立刻巧妙地借助脚下的石壁旋身一转,避了开来,但抬头后表情甚是惊愕。
单离守下巴一抬,颔首:“练一场?”
青衣人顿了一顿,惊愕转为惊喜,眼中柔情满载:“六分力如何?”
“小心了。”一句话还未完,白衣人剑一甩,身一低便是一招海底捞月。
海底捞月本是枪法中最为保守的一招,用于探招之用,招如其名,便是压下重心,直攻上臂,其招式犹如从水中挑起一物,故由此得名。而用剑来映射此招,冲枪改为了挑剑,竟是十分凌厉的杀招。
只见青衣人足尖一点,退了半步,不偏不倚刚刚好好退离了其剑的攻击范围,丝毫不浪费时间,立刻灵敏地低身扫腿,攻白衣人下盘。
白衣人似乎早就有所察觉般轻轻一笑,左手在低下的青衣人肩上一按,脚一抬,整个人翩若惊鸿。好一个漂亮的翻身跃。
青衣人立刻就着刚才的姿势多了一分力调转方向,头向后一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削剑,随即顺势一脚上勾踢,强使白衣人将本应改变的剑势收了回来,化解了自己的危急。
这二厮你来我往缠斗了大约一炷香左右,却仍不见胜负,青衣人立刻一记飞刀偏了迎来的剑锋,跃了数尺:“离守,庄兄还在等我们。”
“也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单离守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利落地收剑回鞘,却是看了看只有数步之遥的松树,“自觉点,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来请你,二选一。”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4
微风阵阵,带起一阵松香。
本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如此美景下,却是另一番剑拔弩张。
“唉,我看二位如此醉心武学,自不敢现身打扰,不过若是你们去吃早点,可否多算上区区一个?”邵青十分“自觉”出现,笑嘻嘻地面对面前的两个人。
“恩?这位兄弟十分面善。”姚怀川并不惊讶陌生人的出现,似乎早有所觉,只是盯着邵青看了许久,一瞬间未曾想起在何处见过。
“唉,谁叫区区长得如此风流倜傥,英姿飒爽,乃至见过大人物的同辈们都觉得区区十分面善。”邵青十分厚颜无耻地吹起了牛皮。
白衣人眼睛一眯,颇有拔剑的趋势。
“啊,我想起来了。”姚怀川突然想起什么般一惊,紧接着就是全身警戒,又一记飞刀飞向刚出现的人,充满了十成的杀气,“邵青,我今天定让你有来无回!”
邵青讶异了一下青衣人如此态度,险险地避过了飞刀,脸上依然笑意盎然:“哎呀,鸡毛兄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动手啊?”
“卑鄙小人,离守如今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姚怀川一想到这个罪魁祸首,牙齿就冰凉,即便知晓在战场上无论怎样令人发指的阴谋诡计都是脱离个人恩怨的,但一联系到单离守,他就冷静不下来。
“区区可真是无辜,若换成是单大将军,想必也会做同样的事,战场上稍一不慎,栽了只能自认倒霉,与区区何干啊?”
“推得一干二净,这就是你的回答?”姚怀川神色阴郁,似乎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杀了邵青。
单离守手轻轻一栏,将姚怀川挡在了身后,冷冷地看了邵青一眼,声音透着寒气:“来得正好,东西带来了吗?”
邵青本正和姚怀川对峙对得起劲,听单离守这么一问,顿时迷惘了一下:“该带的东西我都带来了,鼻子,嘴巴,眼睛,手脚……不知你要哪一样?”
“银票。”
“……”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把邵青彻底打击了,他并不惊讶自己竟然有被单离守讨债的一天,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单离守会无耻到一见到他就开口要钱的地步。
此刻他本是想笑的,但是看着单离守十分认真的脸色,便憋在心中忍得十分痛苦。
哈哈哈,单司承,你也有今天!
邵青立刻冷下了脸,恢复成平时严肃的表情,他怕如果不这么做,恐怕就要在单离守面前笑出来了:“银票么,自然是带了,不过……”
一边的姚怀川一听到银票二字,便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当下见邵青意犹未尽,打定他另有图谋,便口气不善道:“不过如何?”
邵青望向姚怀川的眼神透着深意:“不过由于昨天某人放区区鸽子,所以今天,区区要把它补回来。”
“不成!”姚怀川一把拉过有可能同意的单离守,挡在前面,一脸拒绝地望着邵青,颇有“此人归我,他人勿碰”的意味。
邵青虽面无怒色,眉头却搅了起来,但同时心底却是松了口气——此人毫无城府,心思单纯,想要从他手中抢人,简直易如反掌。他想不通的是,脾性与单司承天差地别,没有共同倾向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这挑衅的神色,看着可真不爽啊……
“姚怀川。”青衣人身后的人忽然开了金口,“你让开。”
青衣人听着浑身一颤,愣是没动。
“姚怀川。”白衣人冰凉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但是搭在青年肩上的手却是很轻柔的,“我有话跟他说,单独。”
“可……”姚怀川正待反驳,回头却看见白衣人看向邵青的眼神中透着隐忍的怒意。
他知道单离守一旦想要认真地做什么的时候,谁也拦不住他,越是阻挠,越是能激起他叛逆的性子。
再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的确轮不到他来插手。
挫败感又一次席卷了姚怀川的内心,身份如邵青,才能换得单离守严阵以待的态度,若对象换做是自己,他怕是不屑一顾吧。
“唉。”姚怀川深深地叹了口气,紧锁眉头,看似轻松无奈的叹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痛。
“诶诶,怀川啊,你这都第几次叹气了,大清早的,你留点运道好吧?”一旁的庄岛杭看着姚怀川面前完全没动过的白粥,忍不住插嘴了。
姚怀川以伤痕累累的眼神看着庄岛杭:“岛杭啊,你说,白粥就只能配咸菜吗……”
“姚兄,胡思乱想是不对的。”庒岛杭严肃地夹了一筷咸菜进嘴,“赶紧吃吧。”
“给离守留点。”
“别担心他了,刚才他朋友把他带出去了,估计吃一顿好的绝对没问题。”庄岛杭头也不抬。
姚怀川一听到“朋友”二字,表情便扭曲了,咬牙切齿地纠正:“那不是他朋友,那是邵青。”
“啊?”庄岛杭直接被一根咸菜给呛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5
虽是边疆小城,但每一座城市中唯一不可缺少的,就是青楼。
虹门自也不例外,青楼是全城最为豪华的场所,莺雀声声,风光旖旎,的确是谈话享乐的好去处。
而此刻,一玄衣坐在豪华的包厢中,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