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能说。。。。
“你走吧。”
霓漫天脸色苍白,显然刚才被白子画吸了大量的血。声音沙哑,已经快接近无声。没有人知道她的疲惫,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白子画中毒的那一刻,彻底断裂。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活着,比死更痛。
“你明知道他已经油尽灯枯,何必还要折磨自己这么干靠着!?”
这是凤天瑜第一次真正发怒,气势陡然发出,连带着弟子下山的摩严都感觉到了,不过他相信霓漫天,也就没有过多怀疑带着人走了,霓漫天能为师弟做到这种地步,他答应的,一定要做到。
凤天瑜此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突然看见了一个两丈高的巨人,那是能让人从心底本能产生的畏惧,霓漫天却只专心的为白子画整理,对凤天瑜不理不睬,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
碾压,他的威严在她这里被碾压的分毫不剩,他却只能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他突然有一种想法,白子画,凭什么比他先出现?凭什么就这么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之中?是他答应孟婆让她重生,他曾一度主宰她的命运,如今却只能看着她哭看着她痛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语气说他生她的气,不如说他更气自己。
别哭了,我有办法。他想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无论是人、仙,还是妖魔,最终,都是自私的吧。
直到,霓漫天起身,仿若无人的从他身边走过,然后用无比冷淡的语气道:“我很感谢你帮了我那么多,不过以后不用了,因为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如果我有解毒的办法呢?”
霓漫天刚刚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深邃死寂的眸子仿佛瞬间有了光亮。
凤天瑜从未如此失望和无力过,他不甘心就此放手,最终,也只能拿此交换。
☆、洪荒之力
摩严等人赶到之时,花千骨已经进入了墟洞之中,随后跟着去的还有东方彧卿和杀阡陌,孟玄朗带兵赶到,巡视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霓漫天的影子,他突然想通了那晚的事情,他想问一句,是不是她?
其实无论是不是她做的,他都占了花千骨的身子,所以他一定会负责,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花千骨进入了墟洞之中,如前世一样遇见了南弦月,许是感觉到了来自四周的敌意,他依旧固执的把洪荒之力传给了花千骨,花千骨却不自知,醒来之后,忙抓着南弦月问道:“小月,洪荒之力是不是在你身上?”
南弦月天真的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已经传给姐姐了。”
见他如此,花千骨自然又是一番感动不已,东方彧卿眸中深邃,没有人比他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许在今天之前他还会怀疑自己,那现在他确定了,霓漫天说的没错,她变了,远没有了从前的单纯无邪,连绿鞘的死都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那他和杀阡陌就都只是她利用的筹码吗?
“骨头,我们现在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东方彧卿面无表情,忍不住提醒。
一行人离开了墟洞,就此,神器也就没有什么作用了。花千骨立马把谪仙伞还给了杀阡陌,现在,她该盘算着怎么给白子画解毒了。
从今以后,那些曾经她想要却不敢要的,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得到了。
檀梵带着紫薰前来助阵,摩严有承诺在先,当下,便又是一场仙魔之间的恶战。好在花千骨刚刚得到洪荒之力,还没有时间将其完全的激发,当下也算势均力敌。花千骨好在也算没有完全被自己心中的仇恨蒙蔽,对昔日同门没有下重手,可总是这么僵持着却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孟玄朗看着,最后还是带人与七杀众妖兵厮杀起来,就算有花千骨在,可是让他昧着良心偏帮妖魔他还是做不到。
谁也没有预料到,甚至没有一点的前兆,大阵压下,铺天盖地的杀戮气息,有些修为低的妖兵,身体瞬间四分五裂,众目睽睽下,霓漫天如天神一般,周身环绕着漫天霓彩降临,一挥袖,所有被阵法笼罩的仙界众弟子全部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就算日日相处,此刻,也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霓漫天。
依旧是那样无双绝色的天人之姿,气质却更加的沉淀,深不可测,一靠近她便能感觉到自己好像站在万丈深渊的崖底,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霓千丈看了她半天,才上前犹豫的叫道:“天儿?”
霓漫天这才回了神,眼神从阵法上移开,这下,彻底是把她身边的人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就像冰一样,没有情绪,更没有色彩,完全是透明的冰色双眸,冻的人心发颤。
“爹。。。。”
霓漫天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吓人,可是她必须把自己体内的元阴之气全部激发出来,现在才只是眼睛,慢慢的会是头发,皮肤,然后是整个人都会通过被阴气腐蚀变得透明,这便是解毒的方法,她必须变回在寒冰地狱中的样子,以魂度魂,以命养命。她也是到如今才知道,原来凤天瑜就是鬼界的阎君。
众目睽睽,她如墨染的长发逐渐斑白,好像魔女一般。
霓千丈不知她怎么了,上前心疼的拉过她,刚接触到便被冰的松开了手,只这么一指,便是半个手臂都麻木了,她身上蔓延的寒气逐渐逼退了众人,都不敢在她身边多待。
檀梵皱眉,不解地问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紫薰也是疑惑道:“我看,不像是入魔。”
摩严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变成了这样?你来了,那子画呢”
霓千丈急得要命,喊道:“天儿,你倒是说话啊。”
霓漫天垂眸,她这一世除了爹以外,也有这么多人关心了。
霓漫天笑着,缓缓的道:“爹,大哥,紫薰姐姐,世尊,你们不必担心,这是给尊上解毒的方法。”
“今夜子时,我身上的阴气会达到极致,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摩严急急问道。
“阴阳交合,以魂度魂,到时候,他的毒自会过到我的身上。”
霓千丈一听,顿时急了。
“世尊!凭什么他的命要用我女儿的来换?”
“爹!”
霓漫天忙拦住他,接着道:“爹,你不用担心,毒一旦转移到我的身上就会立刻被化解的。”
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毒解以后,他要如何面对子画?
“就算解了毒,你又要子画如何面对?”在众人的注视下,摩严深沉的开口。
霓漫天却是凄凉一笑:“世尊。。。多虑。”
“今夜之后,尊上便会彻底的忘记,关于我的所有事情。”
这,便是凤天瑜的条件,给她解毒之法的条件。
而,帮她把两世之魂结合在一起的条件,是成亲。。。
所以啊,今晚过后,她就要嫁人了。
她曾经很多次想过自己成亲之时的情形,可唯独没想过,将来坐在她面前,让她叫夫君的人,会不是他。。。。。。。
当下,熟悉她的人都陷入深深的沉默,没有人知道,结合两世之魂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比骨肉分割更痛,不过现在,她却也不在意了,还有什么,能比心爱之人的遗忘更痛?还有什么,能比所爱却不是所嫁更痛?
可在这世上,却偏偏身不由己,却偏偏是有太多比他和她之间的情分更重要的东西。
而这些,以后就只能由他来守护了。
直到阵法出现裂痕,众人才想起来是在对战,低沉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许多。
檀梵拍了拍她的肩,岔开话道:“这阵法是?”
霓漫天轻笑:“是摄魂阵。阵眼有万只穷凶极恶的恶鬼依附,还有上千妖兵的精血,他们想破阵,还要费一番功夫,不过,现在已经比我想象的快多了,看来,花千骨身上的洪荒之力结合的很快。”
“妖神出世,始终不可幸免,但愿这次能做个终结。”
☆、批判
花千骨等人的动作比她想象中更快,刚到亥时,阵法便被破了。阵法一撤,本来密集的妖兵,大半人数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血水飘散在空气中,不少仙界弟子忍不住都在一边呕吐起来,霓漫天连眼都没眨,花千骨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指责道:“霓漫天,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心!”
霓漫天冷哼:“对待一众动乱苍生,野心勃勃的七杀妖魔,狠心又如何?”
“花千骨,我告诉你,就算你获得了洪荒之力成了妖神,你也一样连当我的丫鬟都不配。”
“你现在该知道墨冰是谁了吧?没错,就是尊上,他明知道你来长留的目的都是什么,却依然不愿意告诉你他就是墨冰,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不配知道。”
“霓漫天!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又如何?你还没有完全消化洪荒之力,你打的过我吗?”
“花千骨,你好好看看,他所大爱的世人,他用尽百年千年保护的苍生六界,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山河崩塌,妖魔大战,你凭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那些无辜的人为你牺牲!”
霓漫天疯了一般不断的训斥,指着花千骨阴狠的道:“花千骨,你枉为女娲的后人!这就是你的慈悲吗?什么命中注定,我才不信!”
看着花千骨身后这些人,哪怕是怜惜的眼神,在她眼里都变成可憎可恶的嘴脸,霓漫天无畏的从杀阡陌、东方彧卿、孟玄朗身上一一指过,好像要把这一生的话都骂完,发泄完。
“杀阡陌,你枉为魔君!你扪心自问,你今日会出现在这可有半分是为了争夺这天下!你分明只是为了花千骨一人,你说她像琉夏?呵呵呵,哪里像了?就算像又如何,你以为你把对琉夏的亏欠放在她身上补偿回来就能改变什么吗?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明明清楚她和琉夏完全不同,她只是你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够了!”
“呵呵,够了?不,远远不够!你一直恨着竹染,恨不得抽他的筋喝他的血,他就像长在你身上的一根刺,一根你永远不会拔除的刺!因为你怕,竹染是有错,可是你呢!?你明明不在乎这些权势名利,却依旧任由大权旁落,任由单春秋作恶多端,你逃避,你懦弱!”
“因为你恨竹染,你恨长留,可是你知道琉夏恨的是谁吗?是你!连你自己都恨着自己吧?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琉夏对竹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杀阡陌,看看你身后这些人,为了你一人,死的死伤的伤,单春秋为了所谓的权利,做了多少伤人伤己的事情!你凭什么罔顾他人性命?就因为你是魔君?如果琉夏也在其中,你还舍得吗!?”
“丫头。。。”
“不要叫我!杀阡陌,你只管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的死活,不仁不义,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迷恋你,你自负倾城美貌,可我看着,却恶心至极!”
未等杀阡陌发怒,檀梵上前来拉她,却被她甩在一边,一众人被她滔天的怨气影响,一时间,都噤了声。
转头看向孟玄朗,指着他道:“孟玄朗,你身为帝王,为了一个花千骨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你可曾回头认真看看,你带来的那些人都是凡胎肉体!你可以罔顾王位,可以罔顾自己的性命,随你怎么任性妄为,可是他们!他们凭什么为了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经过孟玄聪一事,你至少该学会怎么做一个好的帝王!你以为自己只是要坐稳王位,坐拥天下吗?看看你身后这些为了你为了你父皇为了你们蜀国江山曾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人,花千骨的命就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霓漫天,我不许你这么说孟大哥!”
远处,轻水颠颠的跑来。霓漫天见状,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笑话,痴痴的笑了起来。
“孟大哥?你早就巴不得叫他一声夫君吧?我又没有说错,你心知肚明,你与花千骨不是一直情如姐妹吗?怎么这次来的这么晚?是因为孟玄朗甩下你了吧?”
“轻水,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虚伪的模样!无关你害我。”
“其实,你恨我吗?不,你只是嫉妒我罢了,你嫉妒孟玄朗把勾玉送给我,嫉妒他靠近我,嫉妒我的身世,嫉妒我的修为比你高,所以你处处与我为难,甚至不肯放过一丝打击我的机会,可是你就是那么虚伪,你不敢明说,更不敢明做,你处处要对众人装出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你敢说你和花千骨日日相处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的优越感吗?”
“你以为花千骨比不过你,可是,她偏偏抢先你成了孟玄朗的皇妃,呵,你敢说你不恨她吗?”
轻水冷厉的看向花千骨,哭着吼道:“是!我恨她,我就是恨花千骨。”
花千骨摇头,眼眶不禁湿润。
“为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
“花千骨,就算那日你不想,那之前呢?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还那么热情,你以为我没看见?你知道每次看见你抱着他,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我有多恨你吗?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我讨厌你!花千骨!”
本来是仙魔大战,经过霓漫天的一番搅闹,也没得打了,就在众人以为结束了的时候,霓漫天却冷笑着看向东方彧卿,阴鸷着脸,声音飘渺。
“东方彧卿。。。”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却还是要拼死为她吗?宁愿落个五识尽丧,不得好死的下场也要陪她吗?还是,你们两个只是在互相利用?”
“呵呵,对了,还有什么是异朽君不知道的呢?今天这么危险,东华上仙呢?怎么没有看见他?绿鞘跟了你那么久,为了一个花千骨,就这么死了,你倒是半点伤心未见,异朽君的薄情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花千骨疑惑不解的问道:“霓漫天,你这是什么意思?”
霓漫天冷笑:“什么意思?花千骨,事到如今,再演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吗?”
“你早就知道东方彧卿就是异朽阁主,否则,你又怎么会利用他来得到勾玉。”
到此,花千骨突兀的笑了。
“霓漫天,你果然聪明,可是,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晚?不晚,花千骨,你早晚会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东方彧卿表情阴沉,身份就这么被突兀的点破,花千骨居然也早知他的身份,眼见自己大限将至,许多事想做的却是不能做了,可经历了这么多,许多事想不明白的却已经想明白了,看来,白子画他是杀不了了,不过,既然霓漫天和花千骨都深爱着他,那就在他死前,做最后一件事,只要让他痛苦,他只要让他痛苦,今生过后,两不相欠。
“花千骨,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我讨厌你以一副卑微的姿态装可怜,却又一次次的别人为了你付出,你口口声声说后悔,说感激,说不得已,你不如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德行。”
“你今天站在这里,带着众妖魔和我们对峙,你可有想过半点为你而死的朔风!他为什么会帮你?难道是为了让你涂炭苍生吗?”
“呵。。。。。”
“花千骨,我就不明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应该凌驾于六届生灵之上,凭什么你的命就一定要比天下人的命重要!明明是你逼白子画杀了你,却又要怪他负了你,花千骨,你就活该去死!”
“你自以为自己有多善良?花千骨,你比我狠,狠上千倍万倍。”
“够了!!!”
“够了!!!”
同时的两声,一声是花千骨,一声却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霓漫天身躯一震,所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