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车里也是有水的,但章敏听到宁向朗后却点点头,下车锁上车门跟着宁向朗往胡得来家走。
市里直接在胡家湾开了个车站,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升龙窑的存在,这个老窑炉可真是胡家湾的宝贝,果然配得上“升龙”两个字!
开车时她听到了乘客的议论,今天电车之所以会满员就是因为升龙窑开窑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终于改由胡光明掌窑……
章敏正想得入神,就听到拱桥那边一阵骚乱。
她连忙拉回跑在前面的宁向朗走过去看情况,结果就看到她刚刚念着的胡光明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手里抱着个脸色苍白的小小少年。
胡光明救了人游上岸,周围的人自发地给他腾出一片空间,有懂急救的人主动走上来说:“我来帮忙!”接着跟胡光明一起将少年不小心喝进去的河水给弄出来。
章敏牵着宁向朗走近,问胡光明:“这娃子的家属在不在?”
胡光明见是章敏,也不多说什么,熟稔地回道:“不在!”
章敏回忆了一下,说道:“我想起来了,这娃子好像是自己上车的!”她又忍不住向周围的人发问,“有没有认识这娃子的人在?”
虽然乘同一辆电车来,但大家都素不相识,所以大部分人都直摇头。只有一两个人说:“我好像见过他,在南城区那一带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那个帮忙急救的人说:“不要急,这孩子的情况不算太糟糕,很快就会醒过来,等他醒来再问问就好。”
章敏说:“嗯嗯,那就再等等!要不要把他弄到屋里?”
急救的人说:“也好,要是有替换的衣服就帮他把衣服也换掉吧。”
宁向朗插口:“有的有的,我姥爷家有衣服,而且过了桥就是了,很近!”
章敏担心地说:“大明,你也得快点去换衣服。”
似乎是感受到章敏的关心,胡光明朝她安抚般笑笑,爽朗地说道:“没事儿,我身体健壮得很,大冬天游泳都没问题,更何况现在这种暖和的天气!”
宁向朗在一边暗乐,这两个人明明早就有点什么了,偏偏都死撑着不说,害姥爷都为他大舅这个大龄未婚青年操碎了心,生怕他一辈子都不娶了!他一手拉着胡光明,一手拉着章敏,给抱着落水少年的人带路。
宁向朗外婆见到这仗势,心疼地说:“可怜哟,谁家的孩子这么不小心!”
宁向朗说:“还不知道是谁家的!要等他醒来后才能问。”
宁向朗外婆说:“我去给他找衣服换上!”
见老伴已经去忙活了,胡得来立刻瞪着宁向朗:“你这小崽子,不是叫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吗?要是再磕着脑袋怎么办?”
宁向朗见势不妙,一溜烟地躲到章敏背后,讪笑着说:“我这不是想着敏敏姐会过来吗?”
他这靠山算是找对了,胡得来挺喜欢章敏这女孩的,宁向朗往章敏那边躲以后他就没辙了:“敏敏啊,这家伙可不能纵着他,要不然他真能反了天去。”
章敏说:“老爷子你别生气,小朗一直都很懂事的。”
自己外孙怎么样,胡得来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希望宁向朗早点儿养好伤!胡得来说道:“敏敏你也进来吧,”他瞧了眼看着章敏走不动路的胡光明,“还不快去换衣服?”
胡光明如梦初醒,红着耳根跑了,
宁向朗乐得直笑。
章敏却还是有点担心:“不如我去给大明煮碗姜汤驱驱寒吧?”
胡得来笑眯了眼:“也好,辛苦敏敏了!”
章敏不知怎地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连宁向朗都忘了,直接往厨房走去。
留下的一老一小对望一眼,都瞧见了对方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胡得来见宁向朗好像也瞧懂了什么,忍不住笑骂:“人小鬼大!”
宁向朗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得来说:“信你才怪,你个鬼机灵。小朗,你想不想你敏敏姐当你大舅妈?”
宁向朗也不藏着掖着了,直点头:“想,当然想!”
胡得来说:“那你可要在里头帮忙使点劲,你知道你大舅那个人嘴笨得很!”
宁向朗小嗓儿应得相当响亮:“没问题!”
一老一少达成了统一战线,又一次相视而笑。
宁向朗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胡得来身后往里走。
这年头人情还相当淳朴,出了落水这种事很多人都没散开,特别是那个帮忙急救的人,把人送过来以后还一直在旁边等着少年醒过来。
宁向朗觉得格外舒心。
他以前是混媒体那边的,亲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恶性事件出现、亲眼看着不良风气逐步蔓延。能够重新回到这个好年代,宁向朗觉得真是天大的幸运!
就在宁向朗一个人感叹的时候,那落水少年醒过来了。他脸色有点苍白,茫然地看着屋里的几个陌生人。
少年问:“你、你们是谁?”
宁向朗见他年纪不大,走上去说:“你落水了,是我大舅跟这位叔叔把你救醒的。”
少年显然有点腼腆,但却非常有礼貌,他坐起来向那个为自己急救的人道谢:“谢谢你!”
宁向朗一看就知道这少年家境不错,问道:“你是一个人来这边的吗?”
少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爷爷快生日了,他喜欢瓷器,所以我想来这边给他买份礼物,没想到会掉到水里……”
宁向朗说:“那你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吧!”
少年一僵,点头说:“好,真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少年借了房间里的电话拨回家里,那边很快就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什么事?”
宁向朗明显看到少年抖了抖,简直像老鼠见到猫!但这么多陌生人看着,少年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那边的人听完后声音更冷了:“你先在那呆着,我这就来接你。”
宁向朗离少年最近,几乎能清晰地听到那边是把怎么样的嗓音。
宁向朗惊讶极了!
因为电话另一边那个令少年噤若寒蝉的人,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少年还要小!
宁向朗啧啧称奇:到底是这少年特别胆小,还是真有什么人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
☆、第三章:好奇心杀死猫
宁向朗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少年挂断电话没多久,一辆黑色的私人轿车就开到了胡家湾,停在他姥爷家门前。
门前的水泥坪非常宽敞,这一点那一点地晒着些山货,看起来跟那辆崭新的小轿车格格不入。
这年头买车不难,就连他姥爷也买得起,所以这辆车的到来倒也没吸引太多的注目礼。
可宁向朗瞧了一眼却知道这车子的主人绝不简单,因为这车看起来低调,实际上是辆贵得要死的定制车。
它的特点就在于安防强度非常高、各项细节非常精!
别的不提,瞧瞧那了不起的精工防滑轮胎,一个轮子都能顶别人一辆车!
对比起来,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作为一个成年人,宁向朗迅速收起了羡慕妒忌恨的目光,这世上属于别人的好东西太多了,要是什么都眼热的话,还要不要活!
宁向朗很快就将注意力摆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人身上。
那人果然比少年要小一两岁,看上去才十岁左右。而且瞧他那少年老成的模样,说不定比看起来还要小!
照理说这个年纪人都没长开,但宁向朗还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不是五官眼熟,而是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宁向朗很快就确定这人叫傅徵天。
这家伙出身于大名鼎鼎的傅家,并且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从一干叔伯和堂兄弟里杀开一条血路,直接接手傅家老爷子的位置!
这人有着了不得的天赋,傅家在他手里蒸蒸日上,到后来大部分媒体提起他都是充满了溢美之词。
宁向朗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在主持节目时有幸见过这人一面。
就是那么短短的一面之缘,他就对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讯号的傅大boss印象格外深刻。
没想到这种气质这么早就跟着傅大boss了!
宁向朗藏在其他人身边悄悄观察着面庞还很稚嫩的傅徵天。
这家伙穿着不怎么特别,普普通通的白衬衫、普普通通的黑长裤,脚上规规矩矩地穿着帆布帮儿、橡胶底的运动鞋,光看打扮简直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学生,偏偏搁在他身上就是有点儿不一样的味道!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只是微微抿着唇,眼睛轻轻往他们这边一扫,就传递给别人一种他正处于愠怒状态的讯息。
不愧是眼梢子一抬别人就会拜倒于脚边的大boss啊!
这时候胡灵翠闻讯赶来,她第一时间找着宁向朗把他拉到身边,生怕人太多又让他磕着碰着了。
等傅徵天的目光朝他们这边望来,胡灵翠先是一怔,暗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养得这么出挑!她回过神来后就代替胡得来出面:“你好,你是来接小勉的吗?他在里面等着呢。”
原来少年叫傅勉,也是傅家人,虽然年纪比傅徵天要大,但是得叫傅徵天一声“堂叔”。刚才胡灵翠找过去的时候,傅勉被她的关心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自己的辛酸事。
傅勉的父母都意外去世了,借住在哪家他都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而傅徵天家则是他住得最最心惊胆战的地方。
傅勉的诉说重点就是傅徵天。
傅家的根基不在这边,只不过傅徵天的父亲今年在这边开辟新市场,而傅勉这个没人管的倒霉催正好又被扔给傅徵天父亲照顾而已。
傅勉性子软,根本没细提平时有多难熬,不过宁向朗觉得自己懂的——有这么个活动制冷器在,日子当然不好过!
宁向朗瞄了傅徵天一眼,不禁在心里为傅勉默哀起来。
傅勉可是说了,他来就是为了买件好瓷器去讨好傅家老爷子,希望能早点脱离苦海——去哪家都好,只要不用见到傅徵天就好!
偏偏他得把这尊大神找来接他回去。
瞧吧,这会儿这尊大神脸上的表情只透露了一件事:大爷我不高兴了!
宁向朗不想当那被殃及的池鱼,夹起尾巴乖乖跟在胡灵翠身边给傅徵天带路。
就在宁向朗转开目光后,傅徵天看了宁向朗两眼。
“两眼”这种关注程度对于傅徵天而言已经算是例外了,他会注意到宁向朗的原因很简单,简单到熟悉傅徵天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觉得宁向朗瞧起来特别顺眼。
六七岁的宁向朗看起来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倒没什么,可爱的小孩子傅徵天见过太多了。
往往他跟父母一起去拜访别人的时候主人家都会把孩子推出来陪傅徵天玩,爱哭的、爱闹的、爱黏人的,傅徵天统统都碰上过。
每次他都只有一个感想:麻烦。
不管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都特别麻烦。比如他这个“侄儿”吧,长得也软软糯糯很讨喜,偏偏就是不让人省心,一天到晚净知道给人添麻烦。
这世界上哪有人会无条件哄着你?别真当自己是大少爷!
傅徵天第一眼看到宁向朗时对上的是那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这小家伙虽然年纪很小,但那份好奇却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但他再看第二眼,就看见了宁向朗头上包着的绷带。
傅徵天皱了皱眉,推翻了“顺眼”的评价。
小孩子果然都是麻烦,即使本身不算太皮,也容易因为磕磕碰碰受伤!
宁向朗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傅徵天归类为“麻烦”,只觉得有点毛毛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能当上口碑极好的金牌主持人,他自认心理素质是非常好的,在场能给他这种压力的人似乎只有……傅徵天?
宁向朗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瞧了眼傅徵天。
这一瞧,正好就对上了傅徵天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傅徵天一点都没有被撞破的尴尬,他开门见山地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你这绷带是怎么回事?”
宁向朗听到傅徵天发问,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可是绝不轻易开口的傅大boss!不过想到这时候傅徵天也才十岁左右,宁向朗也就淡定多了,他乖乖回答:“不小心撞伤了,出了点血,别看包得这么严实,其实不严重!”
傅徵天不以为然:“磕到脑袋可不是小事。”他盯了宁向朗脑门几秒,自顾自地给宁向朗做了决定,“等下我让跟着过来的孟医生给你看看,他的医术还不错。”
对于这种从小就专横独断惯了的家伙,宁向朗挺想甩他一脸“爷不需要”。不过想到傅徵天也是好心,他唯有道谢:“……谢谢。”
不错,又乖又有礼貌。
傅徵天满意了,点点头去跟在宁向朗身边去找傅勉。
傅勉瞥见傅徵天进门后立刻瑟瑟缩缩地往被子里钻,要不是来不及了,他准会闭紧眼睛装死!
傅徵天早就习惯了,彬彬有礼地对随行的家庭医生说道:“孟医生,你给傅勉检查一下。”
这话似乎勾起了傅勉的惨痛回忆,他也顾不得躲傅徵天了,拼死挣扎着坐了起来,嗓儿都带着几分颤抖:“已经有两位叔叔给我看我了……”
宁向朗忍不住看向那位孟医生,见对方看起来相当慈眉善目,也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看起来这么和善的人居然还能让傅勉克服对傅徵天的害怕,感觉更加可怕有没有!
孟医生似乎察觉了宁向朗的反应,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宁向朗眼皮直跳。
这种“恭喜目标二号,您已正式被锁定”的感觉一定是错觉对吧!
一!定!是!
宁向朗有点想跑路,但又不想错过围观的机会,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冒死再呆一会儿。
结果果然没让宁向朗失望,薛医生跟那位帮忙急救的热心人士看清孟医生后都满脸震惊,语气更是充满不敢置信:“孟老,是您哪!”
孟医生似乎早就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他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颇有些高人风范。
宁向朗好奇地扯扯薛医生的衣角,巴巴地瞅着薛医生,想从他那儿了解一点关于孟医生的事情。
薛医生向来喜欢宁向朗这个懂事的娃儿,见他一脸好奇,也就跟他说起了这位“孟老”的来历:“孟老可是我们西州医协上一届的会长啊!我们西州的每个医院几乎都有孟老的学生!从我们考进医学院之前他就是我最景仰的人!”
宁向朗一听就知道薛医生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要是他真是个小孩哪听得懂?不过光凭薛医生这模样,就足以证明这位孟老的分量有多重了!
宁向朗小时候不太关心这些事,对孟老的印象不是特别深,不过他知道到在国内每个地区的行业几乎都以州协为行动风向标。
比如薛医生他们都会加入西州医学协会,到时候遇到什么需要调解的纠纷或者有什么进修需求,都会由医协代为处理,协会的存在意义就是把业内人员从与本职无关的繁琐事务里解放出来。
协会的核心成员是从行业的“元老”里选出来,一般都在业内极具威望,因此即使协会只是本行业自发筹建的组织,影响力却也相当大。看看薛医生的反应就知道了,至少医协对医生来说格外重要!
宁向朗正瞅着孟老猛看,准备好好瞧清楚这个前任医协会长到底有什么不一般的手段,孟老就已经给傅勉检查完了。
孟老转头对傅徵天说:“放心吧,没什么事。”
傅勉松了口气。
傅徵天望向宁向朗:“孟医生你帮忙看一下他头上的伤。”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