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蕊在马上赶紧还礼。
方玉轻声对嫣奴说:“嫣奴,方玉回到中原,若能恢复……明年今日,我定将前来看你!”
“但愿如此,不知嫣奴能否熬到那一天……”
“为了我,嫣奴!”
嫣奴凄婉一笑:“公子,马鞍边有一个包囊,里面有百两黄金、十万两中原银票,匆忙中嫣奴只带着这些。原打算用来与公子过日子……现在,嫣奴用不上了,公子用它来治病……公子,于姑娘是个好人,你要善待!”嫣奴在方玉脸上深深一吻,趁势在他耳边说:“等我转过身子,你就跳上我的虹珠马,带着于姑娘离开这里。汗血宝马,他们追不上!”
嫣奴放开方玉,倒退着向树林走去,她走了几步,深情地再看一眼方玉,然后转过身走了。方玉跳上虹珠,一抖缰绳,虹珠如飞般穿出树林,向大同方向奔去。方玉跑到一个高坡停下来回头张望,草原上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如风卷殘云向西狂奔,万军丛中,他看不到嫣奴的身影……
大同,是面对大漠的一个重镇,朝廷在此驻有六万步军,两万骑兵;分别相隔四五十里的两个要塞,也各驻有数万人马,与大同形成三角之势,防御大漠的侵袭。一方有敌情就放起烟火,其他两处立即出兵支援。近年来,较为有效的阻止大漠的东进与南下,成为中原防御大漠的屏障。为防敌军攻城,大同城楼下的护城河,又宽又深,巍然屹立的城楼高大坚固,城墙上还有马道,调动骑兵防卫四门非常灵便。
近些年大漠与中原没有发生战事,重兵把守的大同也开始松驰。前几天也先偷袭大同后,守城的兵丁才开始盘查来往行人。
。。
九仙太极 (64)
方玉和于蕊来到城楼门前,一哨官认出于蕊,挥手叫兵丁放行。于蕊把方玉带到她的住所,一座在僻静小街上的青楼。小楼一楼一底楼前有个小院子,种着花草,搭着紫藤架。于蕊叫开门,还好,原来的丫鬟还有一个叫小翠的还在。小翠看见于蕊回来了,又喜又惊,赶忙张罗着烧水煮饭。
于蕊请方玉先在楼上她的卧室里歇息,方玉一个通宵没睡,又赶了许多路,加上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一觉就睡了过去。当他醒过来时,日己偏西,一抹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得小屋透亮。门吱呀一声响了,门帘一动,进来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个小碗。她在方玉床头上坐下,轻声对方玉说:“公子,请用药。”
这女子乌发高挽,白净的脸上,一双凤眼微微含着笑意,眉宇之间凝聚着端庄娴雅之气,小巧的鼻子下,一点樱唇;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绫罗长衫,衬映出她修长且丰满的身材。方主从未见过此人,他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蕊娘呀!”于蕊惊讶的望着方玉,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了呢?
“蕊娘?”方玉不信的看着她。他在王府所见到的蕊娘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没有女子的光彩,而眼前这个姑娘,像刚出水的芙蓉那么清新、艳丽。说芙蓉,只能体现她清新的一面,其实她流露出的雍容华贵,用国色天香的牡丹来比喻才恰当。
方玉撑起身子,斜靠在床头上。蕊娘用小匙舀了一点儿汤药,放在嘴边试试,觉得不烫嘴才送到方玉嘴里。方玉喝着药,望着蕊娘的眼睛,她那双凤眼很好看,眼睛大而圆,眼角微微向上吊,正看则看,都美得无以伦比。而嫣奴的杏眼又是一种类型,像杏子一样圆得晶亮、诱人;柳絮的眼睛也很好看,像一潭深水,清澈得不见底。
蕊娘看方玉沉默不语:“公子莫不是在想嫣奴姐姐?”
方玉点点头,他承认嫣奴不仅是让他成为真正男人的第一个女人,她的真情、她的刚烈、她敢爱敢恨、义无反顾与火一样的热情,还深深打动着他,使他终生难忘。
蕊娘眼里闪出钦佩之情:“嫣奴姐姐身为公主,却有着侠义心肠,她对公子一往情深,蕊娘甚为感动……”蕊娘眼里泛出晶莹的泪花:“天底下的烈女子,非嫣奴姐姐莫属;人世间的情女子,嫣奴姐姐堪称第一;蕊娘若有姐姐万分之一,知足了!”
方玉想起初见蕊娘时,蕊娘表现出的贞烈,也不亚于嫣奴;其他方面分不出伯仲,美得各有千秋,她只不过不会武功罢了。然而,蕊娘身上有一种威仪,她神韵中不怒而威的情态,令人震憾。
蕊娘喂完药,用手绢轻轻拭去留在方玉嘴边的殘汤。方玉想起他的义姐柳絮,他在病中时,柳絮对他也如此温柔、体贴入微。两人分离这么久,方玉贸然思念起柳絮。
蕊娘对方玉俄尔一笑说她熬了鸡汤,做了几样小菜,待会儿来请公子用餐。她还说小翠去买药时,碰巧那药铺是给公子治病的陈郎中开的,他听说公子来了大同,说他一会儿关了药铺就来看公子。
蕊娘收拾起托盘和碗,下楼去了。
方玉打量着蕊娘的卧室,房里家什不多,布置得很雅致,且窗明几净。靠窗的墙下放着一张案几,案上摆着一只古琴,一个小铜炉在琴边冒着袅袅亭亭的烟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方玉识得那是一只古琴,他在道长的密室,曾经见过,但从未听道长演奏。
方玉正想躺下再睡会儿,忽听楼梯在响,有人喊着:“公子在哪里?”蕊娘陪着陈郎中进来了。
陈郎中见到方玉,甚是高兴:“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小翠买药就买到我的铺子里!公子,咱俩有缘啊!”方玉想撑起身子,陈郎中赶紧把他按在床上:“公子服了药后,感觉可好?”
陈郎中在大漠开了药方,迟至现在,方玉才喝上第一道药。他不想多讲,就应声说道:“还好。”
“公子,可否让我看看你的丹田?”陈郎中见方玉点头同意,便撩开他盖着的被子,解开他的衣襟。当他看着方玉的肚腹时,失声叫道:“真是奇了怪了!”
方玉不知何事令陈郎中惊异,他往自己肚腹上一看,他吓了一跳,丹田与肚脐周围,长了一串脓包。脓包的表皮晶亮,能看见里面褐色的脓液。
“公子,你果然有神灵在暗中保佑!这黑块化脓起包,是毒液在往外排泄,公子症状在好转,非神力而不可为!”
陈郎中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向小翠要来一支银针,再让她点亮油灯,找来一些干净的白布供他使用。他把银针放在灯上烧,然后反复用白布擦拭:“公子,幸好我带有金刚油膏,待我挑破脓包,抹上金刚油膏,再服上一段时间的汤药,要不了多久,公子的病就会好的!”
方玉高兴了,他一把拉住陈郎中:“你救了方玉一命!”
“公子不要谢我,要谢你就谢神灵。你所中之毒,世间没有解药,公子能解毒排毒,我行医数十年,闻所未闻!”
陈郎中用烧红的银针,刺入方玉肚腹上的脓包,只听哧的一声响,脓包破裂,射出褐色的毒汁。蕊娘赶快用白布从他肚子上拭去。陈郎中小心翼翼,将十几个脓包挨个刺破,再用白布包裹着手指,去挤压脓包,将脓包里剩余的毒液挤压出来。末了,他用带来的金刚油膏涂抹在脓包上面和周围,再用白布将他的肚腹包扎好。蕊娘赶紧系好方玉的衣衫,把被子给他拉来盖上。
方玉靠在枕头上,感觉肚腹上股股凉意,他试着用劲,肚腹竟然不痛了。方玉大喜,向陈郎中抱起双拳:“谢谢先生!”
“公子无须谢我,你是吉人自有天象!”他匆匆写下一张药方,交给蕊娘:“先前的药方量轻不管用了,我重开了一张,还是两个时辰服上一次,连服一段时间,到时我再来给公子换药。”陈郎中收拾好他的小匣子,向方玉和蕊娘拱拱手:“告辞了!”
方玉想送送陈郎中,蕊娘示意他不要起来,由她去送。
蕊娘把陈郎中送到楼下,千恩万谢的向陈郎中道了别,就与小翠把饭菜端上楼来。方玉自从去了大漠,好多天吃的都是牛羊肉,喝的不是奶酒就是奶茶,一旦闻到中原饭菜的香气,不觉味口大开。吃着蕊娘做的饭菜,望着灯下端庄秀雅的蕊娘,一种温馨之情,从他心里油然而生。
九仙太极 (65)
蕊娘待方玉进完餐,又亲手为他捧上一杯清茶,方玉想:书上推崇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不过如此。雍容大度,出身名门闺秀的蕊娘对他如此殷勤周到,他有些受宠若惊:“蕊娘,不必这样客气!”
蕊娘圆睁凤眼,微微嗔道:“嫣奴姐姐要我好生照料公子,我受人之托,岂能不忠人之事?再说,公子与姐姐对蕊娘有救命之恩,蕊娘当要图报。常言说得好,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蕊娘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小事,公子何足挂齿!”
方玉无言以对,他遇到的柳絮、嫣奴、还有眼前这个蕊娘,一个个都是灵牙利齿,事出有据。蕊娘还高出一筹,说话引经据典,滴水不漏。方玉望着几案上的古琴:“蕊娘,那琴是你的么?”
“是的。家父管教甚严,蕊娘五岁时,就请来西席严师,授我琴棋书画。这琴是用上好乌木制成,迄今千余年了,听说还是秦汉时期的宫中之物。”
方玉长这么大,除了在峨眉后山偶尔听见紫云宫中传来道中丝竹、于湖州鹤翔山庄听到琴瑟之声、在大漠王府聆听马头琴之外,从未听人演奏过古琴。他兴趣盎然的问蕊娘:“能否为方玉奏上一曲?”
“公子想听?”蕊娘眼里放出异彩。
方玉在琴边坐下,撩起白袍的前襟放在膝上,看着蕊娘。蕊娘叫小翠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盏,她重新点上一炉香,然后在铜盆里净了手,才在琴前坐下。她扑闪着一双凤眼:“公子想听什么样的?”
蕊娘问住方玉了,他不知曲子还分种类。蕊娘淡淡一笑:“蕊娘不奏淫邪之声。来我这儿的王孙公子,喜听风花雪月;达官贵人,好闻福禄寿禧;大夫文人,索听高山流水;那将军兵佐,要听金戈铁马……公子,蕊娘就给你奏上一曲我写的《塞外曲》?”
方玉点头应允。蕊娘能填词写曲,方玉并不意外,因为她不仅出生于书香门第,还聪慧过人。
蕊娘左手按弦,右手抡指,随之发出珠落玉盘的声音。琴声中,传出大漠春风吹拂,百鸟飞鸣之声,方玉仿佛回到大漠,看到了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既而,马头琴低鸣,胡笳声咽,冰河铁马声起……
前奏之后,蕊娘轻吟一声,宛转的歌声从她口中飞出:
“青青河边草,
微微风吹箫,
风和丽人笑,
与君渡今宵。
胡笳声声叫,
将军着征袍,
今日剑出鞘,
何时凤还巢?
但使一腔血,
大漠孤烟消,
王师凯旋时,
再与君逍遥……”
蕊娘婉转的歌声绕梁,久久在耳边回响,方玉听得如醉如痴。词中庞博的气势、渴望征人平安的一番真情、消弥战争烽火的意境,更令方玉对蕊娘刮目相看,不由对她在心里产生了敬仰之情。
蕊娘沉吟良久,才从乐曲的意境中轻缓过来,她抡起右手五指,作最后一次扫弦
古琴上,一根弦应声而断。
蕊娘略感讶异:“此情此景,从未有过……”她似乎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昔日伯牙碎琴,是为子期;今蕊娘弦断,何故?琴耶?人耶?”蕊娘抬头望着方玉,她眼里闪出一丝怅惘之情。这种神色,方玉从柳絮、嫣奴的眼睛中见过,他读懂了这种眼神的含义。然而,他此时心里只有嫣奴,他忘不了嫣奴与他在河边以天作被,以地作床的情景,更忘不了大漠雨中的离别之情……
一阵小鸟的啁啾之声,惊醒了方玉,他抬头一看,天己大亮,初春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到宽大的床上。蕊娘卷伏着身子,和衣而卧在他的脚下,身上仅盖着被子的一角。方玉瞬间感到歉疚,昨晚入睡之前,没有想到蕊娘在何处安睡,只顾了自己。这青楼虽有几间房子,但住房只有两间,另一间小翠用了。虽然己是初春,夜里仍然天寒地冻,那用着待客的厅堂,是不能住人的。
蕊娘睡得正甜,眉宇间凝聚着清纯的笑意。她用手枕着头,好看的小嘴微微张开,丰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雪白的粉颈露在外面,散发出好闻的气息。方玉想起当初在峨眉,柳絮那天夜里,也是这样卷伏在他脚下入睡……他的耳边,贸然响起嫣奴说的话:“两小无猜,全为一无所知……”
方玉在大漠经过洗礼,成了真正的男人,男女之情也己知晓。望着楚楚动人的蕊娘,他心里不是没有萌发冲动。嫣奴的情,爱,使他克制住情欲。他宁静地拉起被子,盖在蕊娘身上。
蕊娘醒了,她看见方玉坐在床上,立即撑起身子:“公子,你醒了?”
“蕊娘,你就这么一夜……”方玉看见蕊娘的衣领滑落,露出浑圆的半个乳房,他赶快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我怕公子夜里有事,蕊娘睡着了没人知道。”
“以后……不必如此!”
“公子讨厌蕊娘?”蕊娘吃惊了,她发觉衣领敞开,很自然的把衣领拉好。
“不!”方玉知道蕊娘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即申明:“我是说,苦了你……”
“为了公子,蕊娘再苦也甜!”
方玉无法理解,蕊娘这句话,与嫣奴说的一样。想到嫣奴曾经托付蕊娘替她照料自己,也对他说要善待蕊娘,难道嫣奴有心,蕊娘有意……
蕊娘下了床,呼叫小翠前来,小翠早已把洗漱用具准备好了,她服侍着二人洗漱,用了早餐。
蕊娘见方玉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便提议陪方玉到城外走走,附近有北魏时期建造的云岗石窟、悬空寺值得一看;下午回到城里,再顺便去看一下陈郎中。方玉伸手做了几个动作,感觉精力充沛,身体的状况与昨天不可同日而语。窗外飞过一只麻雀,他试新旧搭手就是一指,那只麻雀应声落地。方玉大喜,他的武功在逐渐恢复了,对蕊娘的提议欣然从命。
九仙太极 (66)
方玉牵出虹珠宝马,将蕊娘扶上鞍,他再跨上马坐在蕊娘身后。马不扬鞭自奋蹄,载着二人一溜小跑出了城门,向那崇山峻岭奔去。
汗血宝马向前飞奔,使得蕊娘仰靠在方玉肩上,两人头挨着头,脸擦着脸。虽然如此耳鬓斯磨,但两人的心都异常宁静,似乎都沉浸在纯情之中。
掩映在群山之中的云岗石窟在望。
拂去岁月的风尘,云岗石窟己有一千年了,是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前,令沙门统昙曜开凿的五个大石窟。
方玉看着那布满岩壁的洞窟,感到震憾。石窟由地面到窟顶高达六丈,中央直立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塔柱,上连窟顶,整个塔柱和洞壁嵌满了大小佛龛和多种装饰。佛像厚唇、高鼻、长目、宽肩,气概雄健,有着西北异族的风貌。大佛像高大雄伟,显示举世唯我独尊,而其它石像,各按品极一个低似一个;飞天手执乐器,在天空中飞舞;侏懦身形矮小,躯干健壮,雕刻在龛基、座础、梁下、柱顶等处,用力托举重物。
方玉对佛教知之甚少,但石窟中表现出佛教的庄严、肃穆、宽厚与无所不在,使他肃然起敬。他默默立在大佛像前,感觉他的心被胸怀仁慈的大佛纯净了。他默默在心里祷告——菩萨,你要是真的有灵,就保佑嫣奴平安!方玉虽不是你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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