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么,他家几口人?有小孩么?”刘汉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要是不给钱,我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第十五章 花钱记
张爱民拿了刘市长的题词,心满意足,再三感谢,目送刘飞和他的助手进了大门才上车离去,顺手打开收音机,交通台正在播放点歌节目,他忽然脑子一热,拿出手机打过去,真神了,以往怎么打都占线的交通台热线这回居然立刻打通了。
“导播你好,我想给咱们的刘市长点一首歌,他刚才做我的车了。”张爱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导播请张爱民稍等,等前面一首歌播放完毕,将他的通话切到主持人那里,张爱民经常听节目,可是打进电话却是头一回,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收音机里更是破天荒,车载收音机里传出一阵阵音频啸叫,主持人请张爱民关上干扰源,开始对话。
“刚才我拉了一位客人,穿的挺普通,你猜是谁,是咱们近江的刘市长……”张爱民将自己的奇遇娓娓道来,最后说想给刘市长点一首《好人一生平安》。
主持人说:“感谢这位热心听众,让我们知道近江有一位关心市民出行,关心的哥的姐的好领导,不过我们曲库里暂时没有好人一生平安,就让以一首羽泉的《奔跑》送给刘飞市长和奔走在路上的的哥的姐们。”
张爱民扭开收音机,充满力量的旋律和歌声传来:“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这一刻,近江数千出租车司机都在听着同一首歌。
……
刘汉东将舒帆送回别墅,把车停下,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去,车载收音机正播放着交通台的节目,司机听到市长微服私访调研出租车行业的对话,不禁摇头晃脑道:“有啥屁用?开出租的最大的负担就是份子钱,车是我买的,车是我开的,公司每月收我六七千块钱,妈了个逼的凭啥啊,有能耐就把份子钱去了,我给他磕头烧香。”
刘汉东根本没注意节目播放的是什么,他满心都是那位捡来的“潘奶奶”,如果能把这个关系利用起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回到黄花小区,王玉兰已经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潘奶奶高坐正中,围着餐巾,面前摆着汤碗骨碟酒杯,王玉兰夹菜倒水,殷勤的不得了,看的马凌不停翻白眼,见刘汉东进来,和他咬耳朵说:“我奶奶在的时候,我妈都没这么孝敬过。”
刘汉东一笑而过,吃过了饭,祁庆雨打电话来说火车票已经买好,夜里十一点发车的卧铺,老火车站发车去北京,千万别走错了。
到十一点还有几个钟头,刘汉东陪两位老人说话,得知老头姓聂,十年前他儿子陷入一桩杀人案件,屈打成招,被判死缓,目前仍在监狱服刑,老头认为儿子是被冤枉的,把房子也卖了,十年来一直在**,但毫无结果。
“这种事儿可不少,还真没办法。”刘汉东很是同情,但无能为力。
潘奶奶却义愤填膺起来:“政法机关怎么能草菅人命,我找他们领导去!”
大家就都随声附和,哄老太太高兴就行。
聊了一会儿,老太太疲倦了,王玉兰扶她去休息,老头在客厅打地铺,刘汉东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出门打车直奔火车站。
祁庆雨已经等在老火车站进站口了,自打动车高铁兴起之后,乘坐普通列车的乘客越来越少,老火车站比以前萧条许多,两人检票进站,等了个把小时,排队登车。
这是一列红皮快车,硬卧车厢上下铺,近江到北京车程是九个钟头,睡上一夜明天早上正好到站办事。
列车北上,祁庆雨拿出二锅头白酒和火腿肠、花生米,两人小酌几杯,谈起事业,祁庆雨踌躇满志,说这次北京之行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现在还背着几千万的债呢,你那些钱,我是一分掰成两半花,当然了,在领导身上不能省,只能在自己身上省钱,尽量不坐飞机,不住高级宾馆,不吃饭店,这回带你一块儿来,也是给我起一个监督作用。”祁庆雨笑道。
“说啥呢,我还信不过你。”刘汉东举起二锅头的小方瓶,“走一个。”
喝点小酒正好上卧铺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列车员开始换票准备下车,半小时后,祁庆雨和刘汉东站在了北京站前,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八点钟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以前来过北京么?”祁庆雨眯着眼睛,叼上一支烟,看到戴红袖章的中年大妈虎视眈眈,就没敢点上。
“第一次。”刘汉东四下打量,“北京真大,估计赶得上八个近江,二十个江北市。”
“办完了业务,带你转转,看看故宫颐和园,还有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祁庆雨笑道。
两人在附近居民区找了家小旅馆住下,吃了早饭,去租了一辆北京牌照的老款奥迪a6,还是手动挡的,祁庆雨解释说这钱必须花,在北京活动不能没车,而且车不能太差,不然很多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
然后他就开始联系,打了几个电话后说安排好了,晚上见,咱们先四下逛逛吧。
两人开着车在北京满世界转,上午逛了颐和园,下午去了趟军博,晚饭随便凑合了一顿,一直等到夜里八点半,电话才打过来,让祁庆雨去某某酒店。
刘汉东立刻驾车前往,酒店位于二环内,档次很高,大堂装潢的华丽无比,四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从楼上下来,祁庆雨急忙迎上去说话,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和他握手寒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说了句什么,祁庆雨朝这边摆摆手,刘汉东立刻到前台去结账,电脑打出明细账单,连同酒水一共是两万八千元!
一顿饭小三万,刘汉东震惊无比,仔细看看其实也没几个菜,八千元一瓶的红酒开了两瓶而已,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忍痛结了帐,戴眼镜的上前报了单位名称,让服务员将这两万八开成招待发票。
祁庆雨道:“小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祁总,你带车来的吧,正好送我们一下,进行下一场。”
祁庆雨满口答应,可是奥迪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只好让刘汉东带他们先去,他打车随后到。
于是刘汉东驾车送他们去郊外某会所,一路上听他们聊天谈话,知道这四人都是国企经理人,手上权力不小,动辄都是几千万上亿的大项目。
会所位于香山脚下,对外不挂牌子,停车场上全是豪车,奥迪a6在这儿只能算是低档货色。
四人勾肩搭背进了会所,刘汉东等在停车场,过了一会儿祁庆雨打车追过来,走进会所,没五分钟就出来了,上车陪刘汉东坐着,点了一支烟抽着,忽然叹了口气:“没意思,跟他妈孙子一样。”
烟头一明一暗,黑暗中祁庆雨的脸满是沧桑。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几个钟头,两点钟的时候手机响了,祁庆雨一个激灵醒过来,接了电话,喊上刘汉东进去结账。
一结账傻眼了,消费了二十七万八千。
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一夜消费小三十万,这钱到底怎么花的啊,戴眼镜的家伙出来了,喝的醉醺醺的:“祁总,辛苦你了。”
“钱主任,我那个事?”祁庆雨小心翼翼问道。
“哦,那个事儿比较复杂,原来的公司不是合并了吧,管事的人都换了两茬了,要找原始档案什么的相当麻烦,你等通知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祁庆雨只好先把账结了,递出银行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刘汉东心中暗骂不已,这么能糟蹋钱的主儿,肯定不是好人。
钱主任回房间去了,祁庆雨和刘汉东出来继续等候差遣。
“这帮货到底消费什么了,一晚上能花一辆高级轿车的价钱?”刘汉东百思不得其解。
“好酒好菜总归有个价钱,这年头,只有玩人的价钱是没上限的。”祁庆雨道,“你没听说那些个女明星都是明码标价的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那花了钱能办成事么?”
“不能保证,能让你花这个钱就是给面子了,多少人想来帮他们结账都没这个机会呢,就算办不成,也不能拉下脸来,惹恼了人家,更是一分钱别想要了。”祁庆雨的语气忽然愉快起来,“别管怎么说,这笔钱花出去了,总归会有点收获,我有这个预感。”
直到上午十点钟,四位贵客才容光焕发的从会所里出来,依旧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祁庆雨急忙下车,瞪着一双熬红了的眼睛走上去,陪着笑脸说话,可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分乘两辆奔驰车离去。
祁庆雨讪讪走回来,上车说咱们也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可能还得出来。
刘汉东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究竟是谁欠谁的钱?”
祁庆雨道:“现在欠钱的是大爷,我也不敢奢望全拿回来,能拿来一半就行。”
刘汉东问这事儿具体谁负责,祁庆雨说是那个戴眼镜的钱主任。
“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么,他家几口人?有小孩么?”刘汉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要是不给钱,我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第十六章 后奶奶
祁庆雨一听这话,沉默了一下道:“现在还不适合上手段,再说你还背着缓刑,如果姓钱的拿钱不办事,我自有办法搞他。”
刘汉东知道祁大哥当年生意做的挺大,肯定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也就不再提此事。
星期天,两人枯坐一整天没有下文,晚上刘汉东乘坐晚班火车返回近江,祁庆雨留下继续催款。
清晨时分,刘汉东走出近江火车站,打了辆出租车回到黄花小区的家里,用钥匙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王玉兰把潘老太太送回去了?他急忙打电话给马凌。
“我们在江北呢。”马凌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
“去江北干什么?”
“老太太要到江北来探访老同学什么的,拗不过她,我和我妈就陪她来了,对了,我们住在你爷爷家。”
刘汉东道:“住我爷爷家干嘛,你们老中青一帮娘们不把我爷爷吵死啊。”
“哎刘汉东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们家也真是,快百岁的老人家独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们来陪他那是给你面子,替你尽孝知道不。”马凌伶牙俐齿,将刘汉东好一通数落,完了又说:“你快点来吧,潘老太太寻死觅活,非要嫁给你爷爷呢。”
“什么!”刘汉东一下就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奶奶去世几十年了,爷爷也快一百岁了,要续弦也不等到现在了,肯定是王玉兰这个八婆出的好主意!
电话里说不清楚,时间紧迫,刘汉东先去上班,开车将舒帆和佘小青送到学校,然后掉转车头直奔高速路,往日四个钟头的车程,他两个小时就开到了,来到滨河小区爷爷家,离得老远就听见屋里有人咋咋呼呼,邻居们三三两两站在外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汉东敲开了门,只见往日冷清无比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一边是王玉兰母女和潘奶奶,一边是大伯一家人,中间是爷爷稳坐中军帐,两边剑拔弩张,面色不善。
一见刘汉东回来,大伯母就阴阳怪气开了腔:“小东,你想要这房子也不用出歪招啊,从哪儿找来的老保姆,脑子都短路了,还想骗你爷爷结婚。”
大伯坐在一旁抽烟,脸色很难看,但没说话。
汉南捧着手机玩游戏,头都不抬。
王玉兰搭茬道:“他大娘,说话客气点,什么叫歪招?老年人就该活活等死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自己不孝顺,还不让人家找老伴,简直丧良心,谁摊上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大伯母恼了,指着王玉兰的鼻子破口大骂,虽然她是个泼妇,但是在公交车售票员出身的王玉兰面前耍嘴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自找难看,王玉兰抱着膀子冷笑着,时不时一两句尖酸刻薄的话轻飘飘丢出去,把大伯母气得浑身发抖,无奈骂不过别人,只能嚎啕大哭,坐地撒泼。
“够了!”刘骁勇终于忍无可忍,将一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瓷片飞溅,两个吵嚷的女人立刻住了嘴,老爷子指着大伯父道:“带着你老婆,给我滚。”
“爸,我们也是为你好。”大伯父作痛心疾首状。
“滚。”刘骁勇闭上眼睛,仰头躺在了藤椅上。
大伯母不甘心失败,冷哼一声道:“爸,以后出了什么事,千万别找我们。”说着踢了一脚汉南:“就知道玩手机,你妈被人骂了也不帮忙。”
汉南挠挠头,终于将手机收了起来,这才发现哥哥进来,点点头算打了招呼,跟着父母悻悻而归了。
“不送了,有空来玩啊。”王玉兰幸灾乐祸的喊了一声,关上房门道:“该谈正事啊,两位老人挑个好日子吧。”
“王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刘汉东问道,“这也太突然了吧。”
王玉兰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小刘,潘老太太和你爷爷年轻时候就认识,星期六就闹着要来江北,结果两人一见面就对眼了,老太太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爷爷,我寻思她这身份,给你当个后奶奶也不亏,就撮合了一下,目前成功一半了。”
“一半?怎么讲?”
“你爷爷这边还没松口,估计老头爱面子,怕丢人,其实这有啥丢人的,少年夫妻老来伴,找个老伴合伙过日子哪点不好,两人都是离休干部,有共同语言,能过到一起去。”
刘汉东无语。
“劝劝你爷爷。”王玉兰挤眉弄眼,换身行头就是古代的媒婆嘴脸。
刘汉东瞅瞅爷爷,老人家闭目养神,显然被这事儿烦得不行,潘老太太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老头,大有生死相随之意。
“我懂了。”刘汉东小声说,“老太太不但老年痴呆,还花痴,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这孩子,胡扯什么呢。”王玉兰正色道,“老太太不糊涂,脑子清楚的时候比谁想的都明白,他和你爷爷一样,也是长期一个人孤单寂寞冷,保姆不能代替亲人,这回遇上你爷爷,那是前世修的缘分,你们做晚辈的应该支持才对。”
刘汉东看看马凌,马凌耸耸肩,她是被母亲强拉来帮忙伺候老太太的,连假都帮她请好了,母亲如此热衷此事,做女儿的能说啥。
“这个事儿吧,牵扯面比较广,人家姓郑的那边啥都不知道呢,咱们就给人家找个爹,这事儿怕是不合适吧,我觉得起码先把老太太送回去,再谈其他的。”刘汉东斟酌着语言劝道。
王玉兰一想是这个道理:“也行,通知一下北京方面。”
闭目养神的刘骁勇张开了眼睛,手指磕击着藤椅扶手说道:“这个这个,小王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这种事情,总得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我在家种花养鱼,过的好好的,忽然你们跑来,还要给我安排一个老伴,搞什么搞嘛,简直乱弹琴。”
王玉兰满脸堆笑:“老爷子,我们哪敢不征求您的意见,潘老太太人不错,又是您的老相识,您二位都是八十多九十多岁的人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可不能再错过了。”
刘骁勇气得一拍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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