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用牙咬开酒瓶盖,又点了一支红梅,高空风大,点了半天才点着,就这样迎着风,一边喝酒抽烟,一边流泪。
酒喝完了,刘汉东用尽力气将空瓶子扔出去,酒瓶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远处楼板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刘汉东,你是个傻逼!”嘶哑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塔吊之巅。
第一章 匹马平川
晚上,刘汉东回到出租屋,从床底下搬出一个铁皮箱子,打开最下层的暗格,取出一个带鞘的军用多用途刺刀,这是他当兵时候从军区特大一位班长那里顺来的,不是配发品,而是浙江先锋机械厂出品的仿美式的D80虎牙军刀。
他将刀刃抽出半截,暗色刀锋冷冽逼人,刀背上的锯齿更加森寒,他啪的一声将军刀插回刀鞘,别在后腰带上。
衣柜里有一套崭新的警服,配上二级警司的肩章,还有警帽和腰带,对于爱顺东西的刘汉东来说,给自己弄几身行头不是难事儿。
他将衣服叠起来塞进登山包,背包下楼,出门打车,来到长途客运站附近,有些私人客车出站之后会在路上捡客人,票价也会便宜几块钱,当然刘汉东不是图便宜,他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踪迹。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刘汉东终于等来了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售票员拍打着车门:“平川平川,有座位,今天最后一班了。”
刘汉东上了这辆车,付了钱,在最后一排的行李堆中坐下来,开始闭目养神,他一身打扮又脏又破,胡子拉碴,看起来就像个在城里打工没赚到钱的农民。
凌晨,刘汉东抵达平川长途汽车客运站,他没有找旅馆下榻,而是在街心公园找了个长椅躺下,一觉到天明,背着包来到浣溪家楼下,不急着上去,而是四下观察一番。
至少有十个人在楼宇附近转悠,看她们警惕的眼神和年纪打扮,就知道是居委会的治安积极分子,楼下还停了一辆面包车,车牌号码像政府号段,司机翻来覆去看着一张破报纸,百无聊赖的样子,虽然他打扮的很像社会人员,但身上的警察味道却骗不到刘汉东。
蓝家已经被严密监视,无法靠近,刘汉东找了个公用电话给浣溪打电话,他相信有关方面还没紧张到监听电话的程度,但还是很谨慎。
“是我,方便说话就咳一声。”
过了一会儿,浣溪才轻咳一声。
“家里有居委会的干部陪着我爸妈,我现在洗手间。”
“听我说,当晚和浣沙一起出去的人,你能提供名单么?”
“我不知道,弟弟上高一的时候我就进城打工了,他的同学我都不认识。”
“那浣沙班主任你知道是谁么?”
“知道,咱们上次在学校见过他。”
“好的,再联系,挂了。”
晚上,刘汉东找了个网吧包夜,住在单间的行军床上,他精神很亢奋睡不着,隔壁一对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整夜的啪啪,更让他毫无困意,爬起来上网,打开平川市区的百度地图,将每个小区,每条街道都印在脑海里。
早上五点,刘汉东在网吧臭气熏天的厕所里用水龙头接上橡胶管冲了一个澡,刮了胡子,换上警裤和皮鞋,上衣帽子暂时放在包里,出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才穿上全套制服,直奔平川市公安局。
刘汉东小时候最喜欢看的一部译制片连续剧叫《加里森敢死队》,加里森中尉经常带着部下穿着德军制服深入虎穴,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今天他也要效仿敢死队员们,潜入刑警大队查阅蓝浣沙死亡的调查案卷。
上回来过这地方,也算熟门熟路,大门口有保安和门卫大爷,闲杂人等一概盘问登记,虽然刘汉东身着警服,但属于生面孔不好硬闯,于是耐心等待,趁着三三两两上班的警察进门之际,跟着别人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刘汉东立刻躲进厕所,掐着表计算,估计早上例会开了,才从厕所出来,假装行色匆匆的在楼里走来走去,拐进了刑警大队的门。
刑警大队办公室空荡荡的,门都没锁,因为实在想象不到有什么贼敢跑到这儿偷鸡摸狗,刘汉东在他们的办公桌上搜寻着有用的东西,心脏砰砰跳着,他的心理素质虽然过硬,但那都是在真刀真枪的正面战场,搞这种谍报勾当还是头一遭。
忽然外面路过一个女警察,大声喝问:“你找谁?”
刘汉东露出满口白牙一笑:“我打火机丢在这儿了。”
女警狐疑的看看他,走了。
下面楼层传来散会的嘈杂声,刘汉东急忙出门,压低帽檐下楼,直接出了公安局。走出半条街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
刘汉东换了衣服,在附近找了个黑网吧,没用身份证登记,找了台破电脑上网,直接找平川一中的百度贴吧,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有价值的信息实在太多了,翻了十几页,他终于理清了线索。
当天傍晚,浣沙和几个相熟的同学出去玩,平川虽然是县级市,但群众文化娱乐比较单调,少年们暑期无非是出没于网吧、台球室这种场合,他们几个在某网吧玩到很晚才出来,有人看到浣沙被另一伙人带走,后来死讯就传出。
带走浣沙的这些人,也是一中的学生,但和普通学生截然不同,他们是关系生,分数很差,因为家里背景深厚硬塞进来的,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形成一个小小的群体,老师都不敢管。
学生们发帖还是有顾忌的,并没有指名道姓说什么,提到的人名也以绰号代之,带走浣沙的那伙人,为首的叫“傲少”,并且他也在贴吧出没,在下面跟帖威胁要砍死那些胡言乱语的同学。
“就是他了。”刘汉东关上贴吧的页面,进入平川一中网站,在教师名册中查到了浣沙的班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照片上的他坐在办公桌后面,为人师表的样子,确实曾经见过一面。
刘汉东查到了想要的东西,没有立刻下机,而是随便打开游戏瞎玩够两个钟头,做到不引起别人怀疑,才结账下机,出网吧的时候还特意避开了摄像头。
他先在小摊上买了一顶太阳帽和一副墨镜,打扮的像个平川乡下人,直奔一中而去。
浣沙意外死亡事件之后,平川一中迅速作出反应,开办暑期补习班,除了已经毕业的高三年级,高一高二全体学生必须参加补习,班主任带班,不许请假。
刘汉东等到晚上七点才等来了高一五班的班主任王老师,他一路尾随,跟着王老师上了一栋居民楼,在王老师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现身:“王老师,有时间谈谈么?”
“你是谁?”王老师吓了一跳。
“我是近江刑警,关于你班上学生蓝浣沙的死,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刘汉东摘下帽子,露出真面目,王老师松了一口气,从记忆中找到了关于刘汉东的印象,这人好像是浣沙的亲戚,确实是警察。
“请进吧,家里乱见笑了。”王老师的家很小,一室一厅的格局,老婆孩子都不在,确实有些凌乱。
见王老师忙着烧水泡茶,刘汉东道:“别客气,我就问几个问题。”
“好,你问,我全力配合。”
“傲少是谁?”
“是班上一个学生,名字叫高傲,名如其人,不太合群,但品行还是不错的。”
“他住在哪里?”
“这个我不清楚。”
“联系电话有么?”
“没有。”
王老师的表情有些拘谨,这是说谎的表现,身为班主任,肯定是掌握全班同学的各种资料的,联系号码更是少不了。
刘汉东伸手去拿王老师放在桌上的提包,这里面放着手机。
王老师一把抢过提包,拿出手机说:“我要给派出所打电话。”
刘汉东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单手提起推在墙上,王老师脸红脖子粗,憋得说不出话,徒劳的掰着刘汉东铁钳一般的大手。
“浣沙才十七岁不到,就这么白白死了,你这个当老师的,就一点触动都没有?”刘汉东质问道,松开了手。
王老师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咳嗽着,揉着喉咙说:“我也难过,谁都不想这样,浣沙学习那么好,指不定又是一个状元,谁能想到啊……”
“想到什么?是高傲害死的他,对不对?我就不信你没找学生了解情况。”刘汉东步步紧逼。
“这个我真不知道,刑警大队该问的都问过了,我该说的也都说了,浣沙这孩子平时很老实,没有仇家,和高傲他们几个也从不来往的。”
刘汉东再次将王老师提起来:“那你心虚什么,我就找你要个号码而已。”
王老师忽然崩溃:“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一个教书匠,还有老婆孩子一大家人,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啊。”
刘汉东明白了,将他放下道:“给我号码,谁也不会知道是你提供的,就当我从没来过。”
王老师终于屈从,拿出手机调出号码,刘汉东记了下来,又问地址。
“我真不知道。”王老师还在撒谎。
“没意思,真的,别逼我。”刘汉东拿出虎牙匕首,轻轻放在桌上。
王老师立马吓尿,摸出自己的学生家长联系本,找出了高傲的家庭住址。
刘汉东拿出手机将所有的学生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全都拍了下来,他注意到,高傲的家庭住址是位于县城西郊的普罗旺斯玫瑰园,平川最豪华的别墅区,而高傲的家长一栏里,极其工整写着三个字“高市长”。
第二章 匹夫之怒
原来如此!高傲是平川市长高先显的儿子,怪不得案子查不下去,刘汉东决定立刻去找这位“傲少”一问究竟,临走前他问王老师:“你不会报警吧?”
“不会不会,你就是警察,我报什么警。”王老师诚惶诚恐道。
“报警也可以,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认识你家门。”刘汉东隔空虚指王老师的面门,出言威胁,从桌上抓起虎牙军刀扬长而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王老师心乱如麻,拿起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颤抖着手怎么也拨不出去,他只是一个教书匠,没背景没势力,谁也得罪不起,断不想掺乎进这种事情,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放下了手机。
刘汉东直奔普罗旺斯玫瑰花,他打了一辆县城常见的三蹦子,告诉司机去西城,在距离玫瑰园一条街外下车,步行走过去,先绕着别墅区转一圈。
这里是平川最高档的别墅住宅区,规模不大,二三十座别墅,园区外墙上拉着电子围栏,园内大树参天,从门口路过瞥一眼,能看到里面灌木很多,绿化极好,郁郁葱葱、姹紫嫣红,宛如一个大花园,一座座造型别致的小洋楼错落有致,小河环绕,风景优美,与县城肮脏混乱的景象截然不同。
绕了一圈果然有收获,一处电子围栏被风雨刮倒的树枝切断,还没来得及修复,刘汉东决定从这里爬进去。
天还没黑透,他先到附近小饭馆吃了一碗牛杂面,喝了一瓶啤酒,磨蹭到天全黑才出了门,今天本来就是阴天,夜里天上黯淡无光,路灯很多是坏的,道路上尘土飞扬,农用车和拖拉机轰隆隆路过,刘汉东走到玫瑰园墙外,助跑两步一跃而上,抓住墙头一翻,人就落在了园内。
园内和外界宛如两个世界,道路一尘不染,草坪碧绿,池水清澈见底,花园内暗藏的音箱放着蓝色多瑙河的背景音乐,优美的旋律令人心静如水。
玫瑰园的繁茂树木为刘汉东提供了极好的隐蔽,他根据楼宇的编号判断分析,很快找到了高家所在的十六号别墅,这是一栋北美风情的两层带阁楼的别墅,车库的门开着,有一辆黑色路虎揽胜,另一个车位空着,大概是高市长的奥迪A6的位置。
刘汉东发现自己来早了,现在才九点多钟,别墅里应该有佣人、厨子、园丁、保镖等人,自己无法全部解决他们,必须等夜深才好下手。
他选择等待,趴在十六号别墅对面的灌木丛中,观察着别墅内的灯火明灭情况和园区保安的巡逻规律。
别墅内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看位置处于半地下室,这应该是保姆的房间,难道高傲不在家?
刘汉东继续等,二十分钟后五名保安列队通过,例行巡逻,半小时后从另一个方向走回来,几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没个正形,附近的路灯杆子上有摄像头,但不能做到全方位覆盖。
玫瑰园的安保貌似强大,其实外强中干,大概从没出过事,所以才如此懈怠,这正帮了刘汉东的忙,他等到十一点左右,确定别墅内只有保姆一个人,便开始行动,他大摇大摆走到别墅边,从敞开的窗户直接钻了进去,玫瑰园的安保如此强大,以至于让业主们都不屑于安装防盗网。
刘汉东把球鞋脱了塞在腰里,穿着袜子悄无声息的走在铺着光洁实木地板的走廊里,墙角的夜灯发出柔和的光芒,房子内没有任何声音,他下了楼梯,走到那间亮着灯的佣人房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有一张床,床上半躺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穿着小吊带和白裙子,两条光腿翘在床头,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机。
刘汉东推门进去,女孩子察觉动静一抬头,刚要尖叫嘴巴便被刘汉东捂住,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就吓得不敢再动,一双眼睛饱含泪水。
“你保证不叫唤,我就松开手,同意就眨眼。”刘汉东说道。
女孩忙不迭的眨眼。
刘汉东松开了手。
女孩果然没敢出声,只是大口喘着气,她吓坏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汉东问。
“我叫高小蝶。”
“你和高家什么关系?”
“是亲戚,我喊高市长叔,现在他家当保姆。”
刘汉东明白,高小蝶应该算是高市长的同宗远亲,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
他继续问:“家里都有谁?”
“俺爹俺娘俺弟弟……”
“没问你家,我问的是高市长家。”刘汉东打断她。
“就俺叔和少爷,大太太去大家拿了,二太太和小姐不住这边。”
“什么大家拿?”
“就是美国旁边的一个国家。”
“那叫加拿大,家里有司机和保镖什么的么?”
“没有,俺叔就一个司机,开奥迪的,还没回来,家里没保镖,有事找保安就行。”
“高傲呢?”
“少爷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回?”
“这几天俺叔管得严,可能过了十二点就能回来。”
刘汉东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打算守株待兔,可是怎么处置这个高小蝶成了问题,是绑起来塞住嘴,还是直接打晕了事?
高小蝶已经不再发抖,她偷眼观看刘汉东,反问道:“你是小偷么?”
“你看我像小偷么?”刘汉东道。
“不像,你像江洋大盗,我知道高家的财宝在哪儿?楼上大卧室墙上有幅油画,打开后面就是保险柜,床底下有个皮箱,里面大把的外国票子,各种宝贝,煤气灶抽油烟机上面,有一盒子金条,我带你去拿,拿好你带我走,中不?”
刘汉东认真看着高小蝶,这丫头气质虽然很土,但长的不算差,双眼皮白皮肤,浑圆的肩膀,笔直的双腿,充满活力与青春气息,就像一枚刚从树上摘下的鲜桃,家里有这么一个保姆,难保高市长父子俩不染指。
仿佛猜出刘汉东所想,高小蝶带着哭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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