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调整一下话筒高度,他比夏青石高一些,然后侃侃而谈:“同学们,我刚放出来。”
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和尖叫,还有热烈的掌声。
陈雅达气得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夏青石这不是玩自己么,和刘汉东同台竞选,自取其辱啊,哪怕自己舌灿莲花,也扭转不了大局。
好不容易等学生平静下来,刘汉东接着说道:“这个消息很突然,我还没有做好当校长的准备,那啥,我记得今年春天我刚出来的时候,还来咱学校应聘司机来着……”
下面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刘老师一年进去好几次,言必称“我刚出来”,实在好笑。
刘汉东伸手四下压了压:“但是,既然夏董给我这个机会,我就有信心干好,我没别的话,请大家支持我!”
下面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夏青石接过话筒说:“我们采取简单举手投票法,赞同刘汉东当校长的请举手。”
操场上一片密密麻麻的胳膊举起,如同树林,简单目测一下,百分之百全票通过。
夏青石看了一下陈雅达:“陈主任,您还发表演说么?”
陈雅达心说我脑子有尿才上去自取其辱呢,他垂头丧气摇摇头:“没这个必要了。”
夏青石对着话筒说:“我宣布,刘汉东就任近江交通学院校长,即刻生效。”
第三十章 新校长
夏青石放下电话,思绪回到了昨天。
公安局预审室里,交通学院的校长和训导主任相对而坐,久久无言,最终还是夏青石先开口:“有很多种方法来反映问题,为什么你选用最激烈的一种?”
刘汉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扯起来其他:“中国人没有信仰,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我当兵的时候见过一座乡里的庙,供奉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还有关二爷,我问乡民为什么供这么多,他说,总有一个管用的,其实他什么都不信,但又什么都信,这就是最典型的实用主义者。”
夏青石并没有打断他,静静倾听他的高谈阔论。
刘汉东接着说:“我在北京去过**村,接触过许多访民,他们每人背后都有一个辛酸甚至悲惨的故事,起初他们选择正常渠道去告,去求,但没用,所以只剩下**一条路,他们告诉我,最有效的方法不是**,而是闹大,在中国,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解决,不管你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有理的,还是没理的,只要你会闹,就能逼迫政府屈服。”
夏青石不由自主的点头,随即说道:“所以你就闹大了,你知道这样做会给年轻的学生带来很不好的负面影响么?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一生。”
刘汉东说:“夏董您说对了,我就是要教他们如何抗争,让他们知道真实的社会是什么样的,您这一代文…革时期出生的人是没什么希望了,我这一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国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中国的未来,由他们开创。”
夏青石说:“我不认同你的看法,理性、宽容、妥协才是年轻人应该学习的做人精神,我们的课本里已经宣扬了过多的暴力革命,你再言传身教一番,岂不是把他们培养成燎原火种?”
刘汉东说:“夏董言重了,您说的这些我承认是对的,但不符合国情,华夏五千年历史,有哪个朝代更迭是不流血的?以前这样,将来还会这样,自由之花是用暴君和革命者的血浇灌出来的,要立必先破……”
夏青石笑了:“话题有些大,打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刘汉东不好意思起来:“在江大历史系上了几个月课,班门弄斧了。”
夏青石是做过博导的,刘汉东这些偏激幼稚的话他并未放在心里,问道:“先说眼前的事情,你准备怎么收场?”
刘汉东说:“我在作出砸食堂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这回可能又要进去,工作是肯定保不住了,但我不后悔,我感谢夏董对我的信任和栽培,同时希望您改善学生的生活学习条件,给他们找几个好老师,给他们创造一些工作岗位,这些孩子本性不坏,或许天资差了些,但当工人是够格的。”
夏青石说:“你现在还想着他们,倒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好老师,可惜事情闹得太大,我只能保证不起诉你,当然,训导主任是没法继续干了,你还是回集团当司机吧。”
刘汉东婉言谢绝:“发生这么大事情,我也不想再回公司了,现在我的经济条件已经好转,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夏青石点点头:“好吧,我会尊重你的意见。”说罢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出去了。
局长办公室里,沈弘毅亲自泡茶奉上,夏青石摆摆手:“谢谢,我肝不好,戒茶很久了。”
“不好意思。”沈弘毅换了一杯白水,他很敬重夏青石,不但因为对方是全国知名的企业家,更因为他的睿智、执着与成就。
夏青石提出两点要求,一是从轻发落刘汉东,二是严肃处理牛德草。
沈弘毅正中下怀,他本来就想法外开恩,放刘汉东一马,正愁夏青石这边是不是一定要起诉呢,现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至于牛德草,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按正常程序办就是。
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那样显得执法机关太过随意,他苦笑着说:“这个刘汉东要是生在大革命时期的巴黎,那就是个活脱脱的革命领袖,他这回犯得事和以前那些性质完全不同,我是有心无力啊,这样吧,我尽力争取一下。”
夏青石从政多年,哪能不知道沈弘毅的小心思,他当即作出讯诺,赞助公安局十辆新款电动警车,沈弘毅虽然没松口,但他欣然接受馈赠,也给夏青石吃了个定心丸。
公安局继续留置刘汉东,他们有权扣留他四十八小时。
夏青石的思绪回到现在,他从保湿箱中取出一支古巴雪茄,用柏木火柴点燃抽了一口,缓缓吐出,沉思了半天,终于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
次日早晨,刘汉东在公安局羁押室的长条凳上凑合了一宿,睡的很踏实,他一点都不担心,虽说是影响恶劣规模巨大的**,但**也是分种类的,最常见的是征地强拆纠纷,医患矛盾,环保维权,再就是城管打死人,这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闹得再大也没事,再有一种就比较危险,比如要求官员公布私人财产,要求**什么的,那样搞的话,属于敌我矛盾,认识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而自己引发的事件属于前者,学生不满意食堂饭菜质量,抗议食物中毒,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年轻气盛,砸了食堂烧了学校,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门开了,徐功铁站在外边:“刘汉东出来吧,没事了。”
刘汉东走出羁押室,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这么久?”
徐功铁没好气道:“没判你个三五年就算你小子走狗屎运,经我们调查,这起事件你不是主谋,纯属学生自发组织,法不责众,何况大多都是未成年人,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走吧,外面有车接你。”
刘汉东问:“那牛德草呢?”
徐功铁说:“在医院躺着呢,轻伤,我们有干警守着他,等好了就转看守所,他这回可栽了,估计要判刑,还有他儿子也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刘汉东这才满意的出了公安局大门,门前停着一辆面包车,开车的是苏强,他奉命来接刘汉东,上了车一路开往交通学院。
“你得赶紧过去,夏董实在没招了,这帮学生就认你,天王老子都不认,你不发话他们就永远罢课下去了。”苏强边开车边说。
刘汉东皱起眉头:“这帮孩子真是胡闹,回头我狠狠批评他们。”心里却美滋滋的,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别管用什么办法,自己的教育是最成功的,身为老师,就要让学生喜欢自己,爱戴自己,做他们的朋友和大哥,这才是教育工作者的最高境界。
来到交通学院,学生们依然在操场上静坐,说是静坐,还不如说是露天野营,他们搬了躺椅板凳,支着旅游帐篷,摆着烧烤架,坐着打牌看书玩手机,反正就是借机逃课,还义正严词,冠冕堂皇。
夏青石已经到了,他的奥迪S8专车和保镖们乘坐的红杉SUV就停在办公楼下,面包车开到楼下,刘汉东下车上楼,会议室里,夏青石正和学校中高层谈话,见他进来便起身道:“人到齐了,走吧。”
刘汉东不明就里,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向操场前的主席台,台子上没有座位,只有一个麦克风架子,下面的学生看到校领导集体亮相,顿时骚动起来,停止打牌玩手机,朝这边看过来。
保镖上前将麦克风的位置调整了一下,然后夏青石走上前去,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我是夏青石,你们的校长。”
下面一阵微弱的嘘声。
夏青石不以为然,接着说:“学校发生很严重的**,我身为校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在此宣布,辞去交通学院校长职务,只保留校董事会主席一职,新的校长,将会在今天任命。”
陈雅达听到这句话,心里喜滋滋的,多年夙愿就要达成,登上校长宝座,壮志已酬,人生没有了目标,何其空虚,唉,高手寂寞,莫过于此啊。
夏青石接着说:“新校长的产生,我想换一种新的玩法,校董事会说了不算,你们说了算,大家说好不好?”
下面没人回应,学生们到底年轻,搞不懂夏青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青石接着说:“我们实行差额选举法,因为王副校长已经递交辞呈,所以候选人从学校中层干部产生,我仔细看过他们的履历,只有教务处陈主任和训导处刘主任比较符合条件,你们就从他们两人中选一个吧。”
学生交头接耳乱成一片。
夏青石又说:“既然是竞选,就要有演讲,下面由两位候选人上台发表他们的施教纲领吧,按姓氏笔画为顺序,有请刘主任。”
刘汉东从一排高大保镖身后走出,闪亮登场,挥手致意。
还没说话,下面已经沸腾,无数女生尖叫,男生狂吼。
刘汉东调整一下话筒高度,他比夏青石高一些,然后侃侃而谈:“同学们,我刚放出来。”
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和尖叫,还有热烈的掌声。
陈雅达气得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夏青石这不是玩自己么,和刘汉东同台竞选,自取其辱啊,哪怕自己舌灿莲花,也扭转不了大局。
好不容易等学生平静下来,刘汉东接着说道:“这个消息很突然,我还没有做好当校长的准备,那啥,我记得今年春天我刚出来的时候,还来咱学校应聘司机来着……”
下面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刘老师一年进去好几次,言必称“我刚出来”,实在好笑。
刘汉东伸手四下压了压:“但是,既然夏董给我这个机会,我就有信心干好,我没别的话,请大家支持我!”
下面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夏青石接过话筒说:“我们采取简单举手投票法,赞同刘汉东当校长的请举手。”
操场上一片密密麻麻的胳膊举起,如同树林,简单目测一下,百分之百全票通过。
夏青石看了一下陈雅达:“陈主任,您还发表演说么?”
陈雅达心说我脑子有尿才上去自取其辱呢,他垂头丧气摇摇头:“没这个必要了。”
夏青石对着话筒说:“我宣布,刘汉东就任近江交通学院校长,即刻生效。”
第三十一章 一把手
校园内沉默了几秒钟,才爆发出比刚才热烈十倍的欢呼声,学生们把手头的东西都抛向了天空,蜂拥着向主席台奔来,刘汉东刚比划出一个胜利的剪刀手,就被疯狂的学生抬了下去,不断抛向空中。
夏青石苦笑着摇摇头,孩子们以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热情,也得亏刘汉东撑得住,换成自己这老胳膊老腿非散架不可。
闹哄了半天,终于平息下来,刘汉东宣布罢课结束,大家回去上课吧,一千八百多名学生立刻乖乖返回教室,走的时候把帐篷板凳垃圾全都带走,效率之高令人惊叹。
“夏董,我怀疑罢课就是他一手策划并指挥的,他就是个阴谋家。”陈雅达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失落感,悄悄给刘汉东上眼药。
夏青石看他一眼,淡淡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雅达羞愤交加,本以为自己能当上校长,他连鲍翅楼的大包间都订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抢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不干了!
“夏董,我想不通!”陈雅达豁出去了,“刘汉东还背着缓刑,让他当训导主任已经是我们全体教职员工容忍的底线,任命他当校长,我们实在无法接受,我代表全体教职员工向您提出口头抗议,刘汉东当校长,我们走!”
后面几个老师都是陈雅达多年老关系了,纷纷表示支持,群情激奋,忿忿不平,和下面学生的欢腾形成截然对比。
夏青石淡淡一笑,交通学院挂着一个五类大专的头衔,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师资力量,各种职能科室倒是多的不得了,办公室、教务处、后勤处、教研室、妇联、工会、养了一帮交通局领导干部的三姑六婆,真正能上课教书的只有区区几个人而已,大部分代课老师是外聘的,所以这帮人滚蛋了,对学校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刘汉东这个校长是学生选的,不是我任命的,我虽然是校董会主席,但也无权在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撤换民选校长。”夏青石一句话就把陈雅达等人堵了回去。
陈雅达张口结舌,愣了半分钟才说:“可是,哪有学生选校长的道理,我们交通学院以前是交通局下属单位,校长是上级领导任命的,现在被青石高科收购了,校长就该由集团公司任命,学生选举不合常规,不合道理,学生们什么都不懂,容易被蒙蔽……”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身后一帮人不时捧场架势,嚷嚷着陈主任说的对,就不该让学生选举校长,这是瞎胡闹。
夏青石又笑了:“你们这种想法很正常,咱们国家的干部都是上级任命的,只对领导负责,从不在乎下面群众怎么想,民选反而成了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理解,可民选是必经之路,逃避不了的,交通学院离开你们这些教职员工,我可以很快招募一批新人,但离了这些学生,这里就不再是学校了,你们明白么?”
陈雅达还不愿放弃,他饱含泪水说:“我在交通学院工作了十五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愿意为学校奉献一切!夏董,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
夏青石说:“我已经考虑好了,去留两便,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大踏步的走了,去向刘汉东表示祝贺,陈雅达还想跟上,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
夏青石向刘汉东伸出手:“恭喜。”
刘汉东紧握住夏青石的右手:“谢谢。”
夏青石说:“不用谢我,你让学生懂得什么叫抗争与革命,我让他们懂得什么叫**与选举,我们或许扭转不了历史的进程,但我们的努力,至少会让这一千八百五十六名学生比之前进步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紧紧握手,尽在不言中。
……
尘埃落定,刘汉东就任交通学院校长,办公室也从训导处搬到了楼上最大的一间屋,后勤处的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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