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澜
那次会面后,温晓与萧禹商两人有小半月没再见面。
温晓一直窝在别院里看书,偶尔把老管事整理出来的温家账目拿过来看,只是他一向不沾生意,也只是挑着看,将大项目都看一遍,基本还是按着管事的决定来。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温晓早早起来了,却没什么力气走动,还是懒懒地靠在躺椅上看书。
突然打开的窗子边突然掠过一阵风,眨眼之间,眼前已经立着一个青衣人。
温晓惊讶的表情顿时被喜色代替,一向清浅的神情变得生动,浅色的眸子也发亮,嘴角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二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走过来拍拍温晓的脑袋,笑道,“小三子,许久不见,可有想我?”他本就长得挺拔英俊,如今嘴角带笑,更显风流。
这人正是温家二子温希澜,传闻这位少爷一出生就是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模样俏似年轻的温老爷,异常讨喜。温老爷一时高兴,又向来爱附庸文雅,便给他取了“希澜”这般文静雅致的名字,以示期许。却不知这温希澜虽长得果真长得俊朗,却生性洒脱不羁,爱武如痴,完全跟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不搭边。
他才加冠便躲着一家子独自跑出去历练,家人如何也管不了,直到温老爷过世,才慢慢接下家族的生意,生活也安定了下来。温晓与家人自然是亲近的,但长兄如父,他对大哥温时新总是敬重过多,也只有这个风流潇洒的二哥才真的是从小带着他戏耍玩乐的。他年幼病弱,温家都宝贝着不许他出门,也只有他这个二哥能把外面的稀奇事讲给他听,两兄弟感情也与旁人不同。
温希澜主要在外奔波,两兄弟也确实有段日子没见面了。
温希澜一向疼温晓,许久不见了,如今看他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懒懒地躺着,连忙把旁边闲置的毯子拿来给他盖上。自己在往旁边一坐。他这次是听说了温晓遇袭了,专程来的。
“小三子,听说你在南遥被伤到了?伤到哪了?”他突然想起这个,不由站起来手拉着温晓细看,反而被温晓拽住袖口拉着重新坐住了。
温晓安抚他,“我没事,身体也好,二哥不用担心。”
说是这么说,温希澜还是忍不住细细地上下查看了,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他这才放下心,捏了捏对方的脸,“还是瘦了,得好好养养,最好长圆润一点,和小时候一样有肉最好。咱们温家要养一只小猪还是绰绰有余的嘛。”
温晓幼时长得圆圆润润,一向都是人人爱掐爱捏的对象,也就是后来生病了才瘦了下来。他知道温希澜埋汰他,笑着冲温希澜的肩膀就是一拳,“二哥又取笑我。”
温希澜把他的拳头抓在手心,也笑了。
“小三子,我听青溪说你们在黎城救的江南萧府少爷原是京城的睿亲王?这事靠谱吗?”温希澜依旧抓着温晓,脸色却多了些严肃。
温晓也正了正颜色,“是啊,他亲口说的。”接着也就将遇见萧禹商后的主要的事都说给了温希澜。
温希澜听罢眼神闪过异色,脸色带了一丝少见的阴沉,瞬间又消散了,他捏捏温晓的手心:“皇家虽然不好招惹……不过咱们也不怕,现在不是还不知道结果嘛。小三子就不要担心啦,你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我本也不赞成让你跑来江南,大哥也真是……”
温晓反捏了他的手,笑:“我也难得出来,你就别说大哥了。我好歹也是年轻人嘛,总是想要出来走动的。既然睿王爷都邀约了,也就乘机出来玩玩。”
“玩?玩什么呀?睿王爷好玩的吗?”还从没看过这个冷淡弟弟主动跟着陌生人出门,温希澜不由有些好笑地掐掐自家弟弟的脸。但他也不能否认温晓的单纯却正是他的难得之处。
“没有。”温晓急急辩解,还是被希澜暧昧的笑语染红了脸颊。
“唉?这是什么?”温希澜从桌上抓起一个物什,看见温晓的脸红得更甚,也乐得逗他。
“这是我们在灯会上赢得礼物。额……那个,他是王爷嘛,这种东西也不稀罕,就给我了。”
温晓从小就不爱拿别人的东西,这次居然收下了。
温希澜眸光一闪,反笑着抓了抓温晓红红的耳尖,不再问了。
别院这几天的气氛倒是好。
自从温希澜来了江南,终日懒懒的温晓也会露出笑脸了,虽然大多是抿嘴笑,对于从来没见过三少爷其它表情的人来说,这实在太震惊了。别院的仆从也不由跟着开心起来,干活也愈发的卖力。再者,自从温希澜到了别苑,老管家也就天天拿着账目往他的居所跑,脸色也变得一日比一日好了,原本紧绷的气氛确实放松不少。
别院的仆从都衷心地欢迎这位俊朗风流的二少爷,而不知不觉在仆人心中变成神话的二少爷则天天顾着接管原先属于大哥管理的江南生意,有空便到弟弟那边坐一坐,给他说些塞外的趣事,逗个乐,忙得不可开交。
这晚温晓看完手里的南遥志,发现温希澜旁边的书房的灯还点着,想着起来动一动,就往那处走。
书房的窗没有关,可以远远地看见正站在窗前的温希澜,那人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样东西,有点像纸张。温晓一向对自己这个传奇二哥多几分好奇,就轻轻地走了进去,绕到他背后。
他原以为温希澜早该发现他了,那人却完全没反应,他也乐得偷偷蹲着看那上面的字。
诺大的纸上被捏得有点皱,想是已经拿在手里许久了。
上面只写着短短的两句诗。
——能为君王罢征戍,甘心玉骨葬胡尘。
温晓读书多时,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字迹清丽可人,十分好看。但这怎么看都像是出于女子的手笔,虽然旁边并没有落款。
温晓看了许久,没料到武功高强的二哥竟然真没有发现自己,索性退后几步,轻轻咳嗽了声。
温希澜这时才恍如初醒,匆忙地把手里的纸揉成团握在拳中,才笑容满脸地回头,温声开口,“小三子,你来做什么?来多久了?”
温晓也不说刚刚的事,只是点点头,“才来。我看你没睡觉呢,在做什么?”
温希澜笑得眯起了眼睛,“当然是在看帐目啦。难得你跑来书房,是想好要接管生意让你二哥轻松轻松了?”
温晓瑟缩了下,无奈的说,“二哥别闹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些复杂的东西,看你那么晚没睡,就过来瞧瞧。”
“你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温希澜把书桌旁挂着的披风给温晓罩上,揽着他的肩,“走,二哥送你回去。”
温晓见他脸色一如平常,略略放下心,也听话地跟着他的步子就往前走。
但再怎么说,他的心底却也还是埋下了疑虑。
写那诗的是谁?
为何温希澜会一脸忧虑,久看不放?
又为何瞒着他?
温晓虽然心中疑问多多,但也知道温希澜虽然洒脱不羁,却实在是个执拗的人,要不然就不会躲着大家出门游历了。如果他不愿意说,怕是怎么也打听不出来的。他刚刚那种样子,摆明了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虽然话是这么说,温晓的心中却总有几分放不下,走了几步还是停下了,抬起头看着他那俊逸非常的哥哥,“二哥,你要爱惜自己,不要太累了。”
温希澜闻言瞳孔缩了缩,看向温晓。
那眼睛在月光下如被水浸染过,带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温希澜叹了口气,“小三子,若是有一天……我做了不好的事,你可会原谅我?”
“?”温晓眼中带着疑惑。
温希澜再次叹口气,温柔地拍拍温晓的肩,“哎,算了,说说而已。我很好,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君烨
跟温家别院的喜乐融融相反,萧府这几天却不太平。
即使派出了得力的助手向雨,事情好像还是无法和平解决。
当朝皇上早年便用一词形容过同母双胞弟弟的关系——水火不容。这些在两人的名字中也体现出来。其实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水火不容。只是安亲王君烨性子率真正直,火气过盛,脾性暴躁。而睿亲王君漠性子稳重谨慎,心性过冷,过于克制。一个率性而行,喜好正大光明的对决,一个步步为营,偏重分毫不差的谋略,两者撞在一起,对决策总会出现偏差,所以经常吵起来。
自从向雨向君烨传达了萧禹商的想法,阻止他插手温家之事之后,他就憋了一肚子火了,如今这火终于从烧到了江南的萧府。
君烨一到萧府便直冲北苑去,也不管众仆从追着说萧禹商正在睡觉,直直撞进房间去。
他嗓门大,还故意大吼,直接把萧禹商吵起来,“君漠,凭什么不许我管了,这事本来就是归我管的!”
萧禹商被这吼声吵醒,心有不悦,面色也阴沉了许多,坐起来靠在雕花梨木床栏上,缓缓道,“又闹什么。”他和君烨是一母同胞,好歹他早出生几刻,也一向更沉的住气。
“什么叫我闹,温家的事一向是我在跟着,你突然让我不要管了,又不说明白,我如何能服!”
萧禹商看看一脸气愤的君烨,反而笑了笑,挥手让伺候梳洗的大丫鬟绿枝和碧丝出去,自己从床上起来。君烨的性子倒也不是一直那么火的,也只有遇到向雨的事才会爆发。这一次他找向雨去寻他的麻烦确实有故意撩拨他的恶劣想法,没想到效果还真明显。
萧禹商笑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温家的事,先等等吧。我还有事要看看。”
“等?为什么等?只为了那个温三公子救了你,就要把原本的计划全部打断吗?!”君烨气焰更甚。
“嗯。也有他的关系。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我得好好调查。”
萧禹商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走到窗边的座椅坐下,看起风景。
乍暖还寒,远远的墙角边居然生了几丛兰花草,小小的紫,看起来有些可爱。
“奇怪的事?”君烨一听也心生疑虑,君漠虽然和自己不对盘,但从不因私废公。他们是双胞胎,多少也有些感应的。他看对方瞧外面瞧得认真,也凑过去看,看到那一簇紫,不由一声好笑,“你不是最讨厌花啊什么的,怎么这却还有一簇。”
萧禹商闻言勾起一抹笑,“或许是漏网之鱼吧。”
君烨瞧着他那副虚伪的模样,好笑极了,“那萧少爷想拿那漏网之鱼怎么办呢?”
萧禹商敲着杯盖,也不看君烨的调侃,看向远方,“反正长得可爱,暂且留着吧。”
君烨看他这边,也只哼哼道,“那你可要仔细,再怎么可爱,也不能让他影响了你。”
君烨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倒回来,问道,“向雨住哪里?”
萧禹商这才转回来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含着戏谑的笑意,“你一个王爷,跑去下人的房里做什么?”
“他才不是下人,他原本可是我的伴读!要不是你……哼,你少管,他在哪?”君烨有些气急败坏。
萧禹商端起茶慢慢地嘬了口,看对方的眼睛都要冒火了,这才缓缓说,“他么,当然住在西苑。”
看着旋即消失的人,萧禹商不由好笑,唤来绿枝,将早已冷掉的茶倒掉,换上新砌的。
“绿枝,我记得今天向雨好像出去了吧?”
“嗯,向管家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绿枝看见自家主子略微得意的模样,不由叹息。
这主子耍闹安亲王都成习惯了。
看绿枝神情有异,萧禹商不由出言调侃,“怎么了?”
绿枝心知萧禹商,便顽皮一笑,“奴婢是在开心呢,主子与王爷的关系真好。”
“他若是听见你这一句,恐怕又要撒气了的。”
萧禹商神色轻松不少。片刻后喊来碧丝,指指草丛间那簇兰花草,“你找人去把它圈好照顾起来,不许让它多占一处地方。”
碧丝低低地应了,继续出去做事。
萧禹商又喝口热茶,估摸着时间,让绿枝伺候穿好了衣服,“绿枝,我们走,出门躲躲。”
至于安亲王找不到人,又杀回北苑问罪,吓得一干下人不敢开口,又是后话了。
萧禹商带着绿枝出门,没有坐轿子,一路走着,转眼便来到同在城南的温家别院。
门外候着的人认得萧禹商,也没有往里通传了,径直将两人往会客的厅堂里去。
这处别院不像黎城的住所那般讲究,只是个一进的宅子,一进了门就是内宅的院子里。
别院里好像没有多少仆人,一路走来也没看见,倒是院子里栽着几株桃花,花期将过了,不少花瓣往下落,却也依旧艳丽,紧紧密密地凑在一起,衬得这院子有几重神秘。
萧禹商一向不爱花,看到这开得茂盛的桃花,更有些心浮气躁,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绿枝憋见,机灵地走到旁边,用手挡去一些飘下的花瓣,心里却不由对主子的习惯吐舌头。
两人在厅堂坐了半晌,温晓就出房间里出来了。
听见他来的时候,温晓心里有种说不出感觉。这半个月来虽然没再见面,心中却不由有些想念。而且他也从温希澜那边听说了,原先那些断了了生意,而今又都接上了。虽然其中不乏自家的上下打点的原因,但是能让一直没有松口的氏族突然松口,想来萧禹商的功不可没。按理说自己也该上面去拜谢,但上次见面他那般态度,甚至出言质疑他的出现是早有预谋,见了面却也真是尴尬。
温晓走出来时莫名其妙地看到了一直挂在床边的手绳,想了想还是取了戴上,仿佛这小东西能带来些勇气似的。
萧禹商见他出来,温和地笑起来,“你可来了。”
温晓走到离他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手突然抓紧系着的手绳,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跪拜之礼,“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温家就算怎么家大业大,但无官无位,与一般庶民自然没有两样,之前他不知道萧禹商的身份,现在知道了,礼仪却是半点不敢马虎的了。
萧禹商连忙起身将他接起来,触及那人手腕上挂着的东西,心里飞快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把他拉到旁边坐下,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温晓见他不说话,一时局促,脸色也微微地红了。
萧禹商还在沉思,目光不自觉地游移,触及温晓手中的手绳,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你还戴着呢?”
“嗯。”习惯地又顺手去握那只坠在上面的桃木小船,却不知是不是太用力了,竟生生地揪了下来。
萧禹商看他一脸有些沮丧的模样,不由心中起了调笑的心思,“没有东西可以抓了,你是不是该更紧张了?”
京城一向传闻他冷漠自制,却不知他其实内心却有着恶劣本质。
他一直看着温晓,也知道他因为自己晦暗不明的表示局促不安,对于他这种看过许多人历经许多事的人来说,温晓确实太容易看穿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故意要让他紧张一会儿。
“下民也不总是……”温晓想辩解,却还是转为沉默。
萧禹商见他不说话了,也收起那点戏谑,不再打趣他,反而探过身去将他左手握过来,把那上面挂着的手绳取下。
温晓反手要夺,动作却不够快,被萧禹商抢先收进了袖口。只好瞪大了眼睛,问,“王爷您这是……”
“这本就是本王的东西不是吗?”萧禹商换上有些严肃的表情,确实有些恕�
温晓心里只觉得那人无赖,却又有点害怕他的神色,呆愣了半晌,半晌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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