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在效外的一片树林中,有一条小路通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发现尸体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乡下老头,他本来想到这里捡些枯枝回去生火用的,不料竟看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忙回村叫了地保一同到府衙报案。
捕头李之英正在查看现场,唐风站在尸体旁在思索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走过去,道:“李兄,表哥。”看见他,唐风眼睛一亮,道:“你来得正好。”指着那具尸体:“你看!”尸体周围脚印杂乱,枯草被踏倒了一大片,显然经过剧烈的搏斗,地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看清尸体的相貌,他不禁大吃一惊:“是他?这怎么可能?”他万万没有想到,死的人竟是朱啸天。朱啸天的武功出神入化,江湖中已鲜有敌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杀得了他呢?江雪已是吓得面青唇白,颤声道:“他既死了,那娟娟她岂不也……”楚夜忙安慰道:“别怕,娟娟也许还活着。”
仔细的查看过尸体,他皱了皱眉,道:“他是先中了毒,然后才被人用刀刺死的。”唐风点头道:“不错,若非他中毒在先,江湖中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却听有人道:“楚公子能否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么?”他抬起头,说话的是一旁的那个中年人,他面容白皙、相貌斯文,眼睛里却是一副不可捉磨的神情。
楚夜忽然觉得他有点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李之英走了过来,道:“这是新来的吴捕头。”那中年人道:“在下吴维。”江雪失笑道:“无为?你的名字倒很有趣。”楚夜低声道:“雪儿,别胡闹!”忽地想起,这个吴维自己确实见过,那是在栖凤楼初见柳依依的时候,他就是跟福威镖局的赵大海在一起的中年人。看了看唐风,唐风神色淡漠,显然已经认出他了。当下淡淡一笑,道:“在下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毒,这药中有种令人迷乱的成分,好象不是中土所有。凶手应该是趁朱前辈中毒后神智不清时下手杀了他的。”唐风沉呤道:“朱啸天的毒岂是那么好下的?这凶手定是个高手了。”吴维道:“还有一个可能,凶手是朱啸天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毫无防备。”李之英赞同的道:“吴兄言之有理,咱们不妨从他周围的人查起。”
吴维却忽然阴阳怪气的道:“朱啸天的熟人么,眼前就有一个。”李之英一怔:“谁?”吴维淡淡的道:“听说楚公子跟朱姑娘很熟。”楚夜愣了一下,好笑的道:“你怀疑我?”吴维不紧不慢的道:“楚公子是毒王的高足,自然擅于用毒,朱姑娘前几天莫名失踪,好象与你也有点干系,朱啸天曾找过你要人,这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环视众人,阴阴的道:“实在不能不令人生疑呀!”
唐风大怒,道:“你简直一派胡言!”吴维淡淡的道:“唐公子稍安勿躁,在下的话还没说完。”唐风愤愤的“哼”了一声,勉强耐着性子听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仵作验尸的结果,死者死于昨日夜间子时时分,楚公子,请问那时你在何处?”楚夜道:“昨日子时?我当然是在家里睡觉了。”吴维道:“有谁可以证明你那时确实在家中?”楚夜苦笑:“好象没有人能证明。”半夜子时连下人都已睡熟,自然没有人为他作证了。吴维得意的一笑,道:“那就不用多说了,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与本案有关,请楚公子跟我走一趟吧。”竟把他当成嫌疑犯对待了。
唐风简直七窍生烟,怒道:“你脑子有毛病么?他若是杀人凶手,我还是江洋大盗呢!”李之英也道:“吴兄,你说楚兄弟是凶手,这不可能吧?话可不能乱说啊!”吴维冷冷的道:“是与不是,等大人审过了再说!”手一挥:“带走!”衙役们望望他,又望望李捕头,呆在原地迟疑不动。
吴维恼怒的道:“怎么,都不想干了?还不动手?!”李之英皱眉道:“吴兄,不可鲁莽!”唐风怒道:“我看谁敢动手?”吴维冷笑道:“唐公子,你要干涉吴某办案么?”楚夜却忽然笑了,制止住暴怒的唐风,懒懒的道:“吴捕头,我虽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昨夜子时的时候确实在家里,但你有证据证明我在这里杀人么?”吴维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瞟了他一眼,楚夜嘴角现出个讥讽的笑容,接着道:“既然你没有办法证明我是杀人凶手,那在下可不奉陪了。”唐风不由大笑,拍拍他的肩,道:“说得好!”轻蔑的看着吴维:“捕头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若是没有,我们可要告辞了!”吴维脸色铁青,道:“你们别得意,我会找到证据的!”唐风在苏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与杨知府交好,他此时就算存心诬蔑,在拿不出证据的时候,还是不敢太过于放肆,虽然心里恨得痒痒的,却是无可奈何。唐风大笑道:“你还是找到证据再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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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楚夜翻来复去不能入睡。
朱啸天的死实在大出他的意外,就算是他先中了毒,能杀死他的也不是一般的人。娟娟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绑架她的人和杀死朱啸天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伙人)。要说是朱啸天的仇家,似乎有点牵强,毕竟他已在深山中隐居了三十年,三十年岁月的磨砾,仇恨也应该消退的差不多了吧?何况在苏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那凶手如此的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心中烦闷,索性披衣起身,到后园中散步。
月色如水,院中梅影扶疏。
梅花已经开了,洁白如雪、暗香浮动,另有一番清幽的意境。望着皎洁的夜空,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心中感慨颇多,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忽听一个优美的声音道:“楚公子因何叹息?”他一惊回头,只见柳依依正站在身后,她身姿婀娜,披着件白狐毛领的披风,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在月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宛如仙子一般。
他微微一笑,道:“柳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柳依依走到棵梅花树前,道:“月下赏梅,别有一番风韵。”楚夜道:“柳姑娘倒好兴致。”她抬起头,用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楚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楚夜淡淡的道:“我会有什么心事?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柳依依道:“你是在担心娟娟姑娘吧?我想她应该还活着。”楚夜道:“哦?理由呢?”柳依依道:“我猜想抓走娟娟的和杀死朱啸天的应该是同一人所为,抓走娟娟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以她作饵诱杀朱啸天,而那片树林可说是案发现场,既然朱啸天已经死了,那也没有再留着她的必要。可是那里并没有发现娟娟的尸体,可见他们并没有杀她,而是又带着她离开了。”楚夜道:“也许她被带到别处杀害了呢?”柳依依道:“那样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么?”楚夜想了想,道:“好象有点道理,不过,他们留下她的理由是什么?”柳依依缓缓的道:“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还有别的用处。”楚夜沉呤道:“这样说她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转头看着她,面上露出欣赏的神色,微笑道:“柳姑娘心思缜密,分析的有条有理,在下佩服。”柳依依嫣然笑道:“我只是乱猜的。”她的笑容如春花初绽、妩媚灿烂,他不禁一呆,随即转开目光,伸了个懒腰,道:“夜里寒冷,柳姑娘还是早些安歇吧,在下要去睡了。”打个哈欠,告辞去了。柳依依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显出种复杂的神情。
三十九 疑惑
娟娟失踪已有十天,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音讯。江雪已经有些绝望,猜想她或许早已被害,此刻大概正葬身在某个角落的泥土下面。
两个女孩子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天,但却十分投契,娟娟是她唯一的朋友,对于这段友情,她自是十分珍惜。谁知刚刚别后重逢,却发生了这种事,她虽焦急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心中抑郁,又怕楚夜担心,面上还不敢流露出来。
楚清音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楚夜仍不敢有丝毫大意,若是有事外出,便叮嘱阿梅好生照料姑妈。
阿梅从三、四岁时被好赌的父亲卖入唐府,一直在楚清音身边长大,很是聪明伶俐。府中丫环侍女众多,楚清音却对她格外宠爱,她对主人也是忠心耿耿,有她在姑妈身边照顾,楚夜也比较放心。
这天深夜,天阴得厉害,象要下雪一般,到处一片漆黑。唐府里下人也都睡了,周围寂静无声。
一条黑影悄悄溜进了楚夜的房间。
楚夜正在熟睡,黑暗中只听见细微的均匀的呼吸声。
那黑影在门口屏息凝神静听片刻,脸上浮起一丝狞笑,突然手一扬,一片寒光向床上射去。楚夜正在睡梦之中,他的暗器去势极快又无声无息,断没有不中之理。正自暗暗得意,蓦地人影一闪,楚夜已扑到近前,一掌劈了过来。
那黑影武功却也了得,虽惊不乱,身体一折倒纵而出,避开他的掌势,几个起落已在十几丈外。楚夜纵身跃出,直追过去。两人你追我赶,重重屋脊在脚下掠过,那黑影轻功绝佳,竟一直与他保持着四、五丈远的距离。
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不消片刻已出了苏州城。黑影左转右拐,到了一片树林之中,楚夜生怕目标失踪,追得越发紧了。
那黑影却忽然站住了,转过身道:“楚公子如此苦苦相逼,是不是不想要娟娟姑娘的命了?”声音粗砺嘶哑,甚是难听。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令人看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露出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楚夜止住脚步,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你知道娟娟的下落?”黑影道:“当然。”楚夜道:“她是否在阁下手里?”黑影道:“不错,她确实在我的手里。”楚夜道:“你想怎么样?”黑影悠悠的道:“楚公子是不是希望让她活下去?”楚夜道:“你想提条件?说吧,怎么样才能让她活着回来?”黑影笑道:“楚公子果然聪明,其实这很简单,只要……”突然一掌劈了过来,同时厉声喝道:“只要你死!”
楚夜早已暗中戒备,侧身避过,抬手还了一掌,微风过处,鼻中嗅到一丝淡淡的幽香。那黑影一击不中随即急速后退,飞身没入树丛之中,远远的笑道:“她就在这树林里,你还是快去找找吧!”
他愣了一下,环视四周,忽然想起这个地方就是几天前朱啸天丧命的地方,不由心中一动。想起那黑影的话,不论是真是假,先找找再说,就算是个陷井,他也决意要试试。
林中更加的幽暗,他小心翼翼,慢慢的四处搜索,过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皱了皱眉,准备先回去再说。
刚走出树林,蓦的眼前火光耀眼,四周竟亮起无数的灯笼。他吃了一惊,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自己已被层层包围,来的人身着官衣,全是苏州府衙的捕快,周围一圈强弓硬驽正蓄势待发。为首的一个人四十多岁,相貌斯文,正是苏州新来的捕头吴维。
吴维打量着他,冷冷的道:“楚公子,你半夜三更的不在家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楚夜淡淡的道:“捕头大人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吴维冷冷的道:“我接到线报,杀死朱啸天并绑架了朱娟娟的凶手今晚要来这里毁尸灭迹,所以本捕头过来捉拿凶犯!”楚夜道:“哦?凶犯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吴维面色一寒,道:“你不必再装了,凶犯就是你!”楚夜淡淡的道:“哦?证据呢?”吴维冷笑:“你还嘴硬,我这就让你看看证据!”手一挥:“搜!”十几个捕快奔入林中搜索。
只过了片刻,有一个捕快跑过来报说发现一处可疑之地。
这个可疑之地在一棵树下,象是刚刚被人挖过,在下面埋了什么东西,土还是新的。吴维命人挖开来看,里面竟是一具尸体,看身形装束是一个女子。
吴维得意的一笑,道:“楚公子,请问这是何人啊?”楚夜一愣,刚才由于天色昏暗,他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样,这里埋着具尸体,实在大出他的意料。走上前,小心拂去尸体脸上的泥土,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已发白。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娟娟。
看情形她已死了好几天,因为天气寒冷,尸身仍旧完好无损,并没有腐烂的迹象。她神色惊恐、面色青紫,颈上有瘀青的指印,显然是被人扼死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控诉凶手的凶残。
吴维道:“这个女子就是朱娟娟吧?”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颗心已沉了下去。娟娟竟真的死了,在这之前,他心中还存了万一的指望,希望她还活着。
吴维得意至极,道:“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你劫持杀害了娟娟姑娘,并把她的尸体偷偷藏了起来,不料被朱啸天发现找你要人,于是你把他骗来此处杀死。你生怕事情败露,便趁夜深人静之时把先前藏于别处的朱娟娟的尸体带到这里掩埋,妄图掩盖罪行。岂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楚夜听得发呆,苦笑道:“吴捕头,你的想象力当真丰富得很!娟娟姑娘和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杀她呢?”吴维道:“看这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你定是求欢不成,怒而杀人灭口了。”楚夜大怒,喝道:“你简直一派胡言!”他忽然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吴维冷笑道:“你还想抵赖?”他强压怒火,淡淡的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吴维恶狠狠的道:“你有什么话跟知府大人说吧,带走!”有两个捕快手拿铁链走上前来。楚夜冷冷的道:“这倒不必了,我跟你们走就是。”吴维道:“算你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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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衙的大牢当真是名不虚传,尺余厚的青石墙,两寸厚的铁板门,被关在里面插翅也难飞。看清了这里的环境,楚夜只有苦笑,那个吴维还真看得起他,这里本来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虽然没给他戴手拷脚链,但要想从这里逃出去,还真的不那么容易。
这间牢房并不大,只有一丈见方,阴暗潮湿,角落里放着个马桶,地上散乱的堆着一堆稻草,这就等于是床,也是冬天让犯人取暖的东西,整个房间散发出一种恶臭。
随着牢门的关闭,这里又陷入黑暗之中。楚夜在稻草上坐下来,整理着纷乱的思絮。在这恶劣的环境中,他的心里竟出奇的平静,多日来的遭遇一一浮现在眼前。蓦地灵光一闪,脑中一片清明,胸中诸多的疑团竟迎刃而解。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喃喃的道:“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四十 飞来横祸
第二天一早,当唐风得到消息气急败坏的赶到大牢的时候,楚夜却睡得正香。
被他摇醒,揉了揉眼睛,楚夜赖洋洋的道:“你怎么来了?”唐风道:“今天天还没亮,李大哥就去找我了,否则我怎么能知道你在这里!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楚夜讲完事情的经过,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可知那个蒙面人是什么人么?”楚夜道:“她就是杀死蝴蝶夫人的人,也就是她的师妹。”唐风一怔:“是个女人?你怎么这么肯定?”楚夜道:“她们二人所用的武功身法如出一辙,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完全相同的淡淡的香气。”唐风道:“就凭这些你认为她们是一个人?”他点头:“应该不会错。”唐风想了想,道:“我去跟杨兄说说,先把你保出去再说。”
过了半晌,唐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楚夜问道:“怎么样?”他叹气,面上神色恼怒至极,原来杨知府以案情重大为由,拒绝保释,任凭他费了半天口舌,杨思贤竟意外的毫不松口。他心中气极,却也没有办法。
楚夜却好象早已料到一样,神色平静,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