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口舌,杨思贤竟意外的毫不松口。他心中气极,却也没有办法。
楚夜却好象早已料到一样,神色平静,微笑道:“在这里也不错,很清静的,正好可以想些问题,你不用担心。”唐风无奈,找来牢头,吩咐他给楚夜换个好点的地方。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的这间虽也是牢房,但跟刚才那间比起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面积大了一倍有余,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有一张木床,铺着整洁的被褥,还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等一切安置好,唐风才离去,走时再三叮嘱牢头要好好照料他,牢头唯唯的应了。
晌午时分,楚清音和江雪也知道了,到牢中来探望他,少不得又要他安慰半天。只说得口干舌燥,才把两个女人哄走了。
这些天苏州知府杨思贤忙着为皇上选秀女之事,暂且无暇过问这件案子。楚夜在大牢里无事可做,天天是吃了睡、睡了吃,似乎很是惬意。
江雪几乎天天来看他,每次都带些好吃的来,跟他说会话。牢头和狱卒都受了唐府的银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他不逃走,其余的并不多加理会。
一晃过去了十来天,楚夜在牢里竟好吃好睡,呆得心安理得,丝毫没有害怕或烦燥的意思。吴维来看过他两次,见他如此模样,倒不由在心中暗暗嘀咕。
这天早晨,他忽然托一个狱卒带口信给唐风,要他赶紧来一趟,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他一边喝着狱卒给他泡的茶,一边等着唐风。
不消片刻,果然有人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唐风,而是柳依依。
看见她,他有些惊讶,问道:“怎么是你?我表哥呢?”柳依依道:“他刚好出去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楚夜沉默了半晌,淡淡的道:“没什么事,只是这几天都没见到他,想跟他聊聊。”柳依依道:“等我回去时转告他吧。”她面上现出一抹微笑,柔声道:“莫着急,他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这天中午,江雪照例来看他,与往日不同的是吴维也跟了进来,两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连声催促她离开。江雪无奈,只好留下食盒中的饭菜独自去了。
吴维冷笑道:“真是钱能通神啊,连坐牢都这么滋润!”楚夜懒得理他,自顾自的享用美食。吴维讨了个没趣,狠狠瞪他一眼,悻悻的走了。
当唐风听到柳依依的口讯赶来大牢的时候,天已是傍晚了,两个狱卒正在喝茶聊天,楚夜却侧身向里在蒙头大睡。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道:“懒虫,该起来了!”楚夜却动也不动。唐风在床边坐下,拍拍他道:“快起来!”楚夜却仍是一动不动。
唐风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抓住他的肩膀一拉,让他面向自己,在他看到楚夜的脸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楚夜面色发青,双目紧闭,嘴角还留有一抹淡淡的血迹,虽然身体尚在微温,却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唐风如雷轰顶,脑中一片混乱,伸出颤抖的手向他胸口摸去,果然连心跳也没有了。楚夜竟然死了,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五脏六腑都象被人挖走了一般,痛楚难当。
唐风傻了,怔怔的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他终于清醒过来,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两个狱卒急忙跑过来,问道:“唐公子,有什么吩咐?”唐风面色苍白,指着楚夜说不出话来。一个狱卒道:“楚公子怎么啦?病了么?”边说边上前查看,另一个狱卒也好奇的凑上前来。
蓦地那个狱卒发出一声惊叫,战战兢兢的道:“楚……楚公子……死了?”唐风怒吼道:“你还问我?我正要问问你们呢!”两个狱卒吓得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今天中午楚公子还好好的哪!”唐风喝道:“今天都有谁来过?”狱卒道:“只有您府里的两位姑娘来过。”另一个狱卒道:“再就是吴捕头来过。”唐风道:“吴维?”狱卒急忙道:“吴捕头走的时候楚公子还好好的呢!”
唐风愣住了,狱卒们偷偷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小的先去禀告大人?”唐风道:“快把杨思贤给我叫来!”
不消片刻,苏州知府杨思贤、捕头李之英和吴维带着仵作急匆匆的赶来了。
经过简单的检查,仵作道:“楚公子是中毒身亡的,死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唐风怒道:“这牢里哪来的毒?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吴维阴阳怪气的道:“府衙大牢守卫森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又怎么能有人潜进来谋害令表弟呢?”唐风道:“外人要进来自然不大容易,但要是府衙内的人呢?”杨思贤皱了皱眉,道:“唐兄弟是怀疑本官手下的人下毒谋害令表弟?”唐风冷冷的道:“不错!”吴维冷笑道:“那么请问唐公子怀疑何人啊?”唐风恨恨的看着他:“你今天曾到这里来过?”吴维淡淡的道:“原来唐公子怀疑在下,不错,我确实来过,但我只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并没有接近过楚公子,而且在下走的时候,楚公子还活蹦乱跳的呢!如果唐公子不信,这两位兄弟可以作证。”那两个狱卒连连点头:“吴大人说得不假。”
李之英一直在查看楚夜的尸体,此时忽然道:“这是什么?”众人转头,只见他已从楚夜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瓶口是敞开的,里面已经空了。
仵作接过来闻了闻,道:“这是盛毒药用的,楚公子中的毒原本就是放在这个瓶子里的。”吴维道:“这瓶毒药原来是楚公子自己带着的,这么说来楚公子是自杀的了?”唐风大怒:“胡说!阿夜怎么会自杀?他又为什么要自杀?”吴维悠悠的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杀死朱啸天祖孙二人,自知罪责难逃,便服毒畏罪自杀了!”唐风怒不可遏,直跳起来,喝道:“你住口!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
杨思贤干咳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唐兄弟且先息怒,本官以为吴捕头的话也不无道理。”唐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杨思贤道:“本官认为这件事的真相就如吴捕头所说的一样,楚公子是自杀的。”唐风呆住了,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杨思贤叹了口气,又道:“发生这样的事,本官心里也很难过,但本官既拿朝廷俸禄,自当尽忠职守。现在楚夜既已畏罪自杀,本官也就不再追究了,你把尸体领回去好生安葬吧!”
唐风呆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暴跳如雷,怒喝道:“姓杨的,枉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昧着良心如此诬蔑阿夜!你……你还是人么?!”待审的人犯无故死在牢中,若是追究起来,就是知府大人也脱不了干系,何况这个“人犯”还有些势力背景?但若是“畏罪自杀”的则就不同了。这个道理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但杨思贤素有清正之名,平时又与唐风私交甚厚,竟也会耍如此手段,难怪唐风愤怒不已。
杨思贤面色一沉,不悦的道:“本官念你悲痛中口不择言,不与你计较,速速带了尸体走吧!”转身拂袖去了。吴维也冷笑一声跟着去了。
唐风大声怒骂,正要追出,却被李之英拉住了,道:“你冷静些,先办楚兄弟的后事要紧!”
四十一 原形毕露
楚清音看到楚夜的尸体,当场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便死死的抱着他大哭,任凭谁劝都不肯放手。唐风强忍悲痛苦劝半晌,楚清音依然毫不理睬,反而把众人都赶出房门。
唐风生怕母亲有什么意外,守在门口苦苦相劝。他心中悲痛、愤怒、忧虑、焦急,已是心力交瘁,现在又担心着母亲,真是苦不堪言。劝了良久,楚清音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伸手推门,门已从里面闩上了。他心里一紧,急忙拍门道:“妈,您开门啊!”却听里面楚清音缓缓的道:“我想再陪陪夜儿,你们不要来吵我!”声音虽然悲痛,却已平静了许多。他稍稍松了口气,忽听柳依依道:“咦,江雪呢?怎么一直没见她?”唐风一惊,环视四周,果然没有江雪的影子。一个侍女道:“江姑娘刚才好象回房去了。”唐风道:“妈这里有我,你去看看她。”
江雪痴痴的坐在灯下,脸上一片茫然,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似在想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这个样子,既没有哭,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前面发呆,如同傻了一般。
柳依依倒了杯茶给她,柔声劝慰,她就象没有听见,依旧呆呆的坐着。柳依依坐了一会,心里惦记着唐风,叹了口气,为她披上件厚些的衣服,起身去了。
生怕母亲有什么意外,在凛冽的寒风中,唐风在楚清音的房间门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楚清音终于打开门,让他进去。她双目红肿、面色苍白,一夜之间整个人象老了十几岁。
楚夜静静的躺在床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因为是中毒,面色仍是发青,但看起来已比昨天好多了。
楚清音没有多说,只是吩咐唐风料理一切后事。[霸气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棺材已经连夜准备好了,是上好的楠木。灵堂也已搭好,管家吩咐家人去灵岩寺请了法师来念经超度。装殓过后,准备停灵七日,再由唐风护送楚夜的灵柩回乡。
楚清音又病倒了,这次是真的病了。她本来就身体虚弱,现在心痛侄儿惨死,已是卧床不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口中只是喃喃的念着楚夜的名字。唐风心痛至极,遍请苏州城内的名医,却没什么效果。
江雪仍是痴痴呆呆的,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不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好象与她无关。唐风要忙着照料母亲,又要料理楚夜的后事,无暇顾及她,只好安排了两名侍女专门照顾她。
这天晚上,柳依依服侍楚清音吃完药,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刚刚转过回廊,却见唐风闪身进了她的房间。她一怔,蹑足向前,躲在窗口偷偷向里看去,只见唐风东瞧西看,又拉起床单望向床底,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心里暗暗吃惊,屏息凝神继续看去,唐风找了一会,好象没发现什么,便出门去了。她躲在暗处,待他走远,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她慢慢的喝着茶,脸上的神色却阴晴不定,似乎正在考虑着重要的事情。过了半晌,她放下茶杯,象是下了决心一般,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晚上,唐风正在看着侍女整理行装,明天就是他送楚夜的灵柩回乡的日子。楚清音病重,虽有柳依依在旁照料,他还是很担心,心里只恨自己分身无术。
柳依依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细瓷青花小碗,道:“我来吧,你先把这碗燕窝吃了。”屏退侍女,亲自为他整理一切,叮嘱道:“路上要多加小心。”唐风点头,柔声道:“妈就由你多费心了。”柳依依微微一笑,接过他手里的空碗放在一旁,道:“你怎地跟我如此客气起来?”唐风黯然道:“阿夜死了,妈又病得这么重,若不是有你,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柳依依轻声道:“人已经不在了,你要看开些才是。”唐风道:“我不会让阿夜死得不明不白的!”柳依依淡淡的道:“他不是自杀的么?怎么不明不白了?”唐风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阿夜是决不会自杀的,是有人下毒暗害他,我一定会查出真正的凶手的!”
柳依依却忽然轻轻一笑,柔声道:“你说得不错,楚夜确实是被人毒死的。”唐风一怔,却听她接着又道:“你可知道凶手是谁么?”唐风愣了,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柳依依依旧用轻柔的声音道:“问题就在江雪给他送的午饭里,他就算再精明,也不会怀疑江雪的。”唐风张大了口呆了半晌,吃吃的道:“凶手是……江雪?”她轻轻摇头:“饭菜虽有毒,下毒的可不是她,她怎么可能杀楚夜呢?”唐风怔怔的道:“不是她,是谁?”柳依依摇头叹气:“你何必再装?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么?”
唐风茫然:“怀疑你?我怎么会怀疑你?”柳依依冷笑道:“还装?你不是偷偷到我房里寻找过证据么?你也真傻,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么?”唐风一呆,侧头想了半晌,恍然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我远远的看见有个黑影进了你房里,还以为是小偷,就进去看看,可什么也没看见。”柳依依倒愣了:“真的是这样?”唐风道:“我骗你做什么?”看着她,面上渐渐现出惊疑:“你说凶手……难道……”柳依依脸色一寒:“你终于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
唐风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阿夜的毒是你下的?为什么?你又从哪弄来的毒药?”柳依依淡淡的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蝴蝶夫人的师妹,蝴蝶宫的新主人。”唐风惊愕不已:“你就是杀死蝴蝶夫人的那个蒙面人?”柳依依道:“不错,其实我早就想杀掉她了。”唐风道:“你们不是师姐妹么?”柳依依恨恨的道:“那个女人总是自以为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若不杀她,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日子!”唐风喃喃的道:“那些天你称病不见我,原来并非真的病了,而是赶到塞外杀人去了。”柳依依轻笑道:“你说得一点也不假。”
唐风道:“那阿夜呢?他可没有得罪你啊,你为什么害他?”柳依依注视着他,过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他若不死,我迟早都会被他揭穿的。”唐风道:“难道他看出端倪了?”柳依依恨恨的道:“坏就坏在那个朱娟娟身上。”唐风更加惊异:“她?难道他们祖孙也是你杀的?”柳依依道:“不错,我本不想多事,她认出了我身上的味道,我只能杀了他们灭口。”唐风道:“你利用娟娟把朱啸天骗到那树林里,想办法让他中了毒,然后杀了他?”柳依依道:“你猜的差不多,不过那时朱娟娟已经死了,是我假扮成朱娟娟的样子,才把毒粉洒在朱啸天的身上的。没成想这老不死的还挺不好对付,中了毒还那么凶悍,让我费了不少的力气。”唐风越听越是心惊,道:“你怕朱啸天祖孙一死,阿夜会怀疑到你,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设计诬陷他。”柳依依悠悠的道:“他若是笨些,就不会死得这么快了。”唐风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柳依依道:“他那天早晨托狱卒来送信要见你,想必就是要告诉你我就是那个凶手,可惜他没想到那两个狱卒中有一个已被我收买了。为了保命,我不得不下手了。”
唐风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倾心相爱的女人竟如此恶毒,狠狠的看着她,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低声道:“你……你好狠!”握紧了双拳,硬起心肠道:“这是你罪有应得,需怪不得我!”柳依依却笑了:“唐公子要杀我报仇么?”眼波一转:“来吧。”唐风猛的站起,忽觉全身发软,不禁又坐了回去,心中大骇,想提一口真气,却觉胸口一滞,如受重击,呻吟一声倒在地上。
柳依依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喝的那碗燕窝里已经下了毒,不过别怕,你不会死的,只是全身不能动弹而已。”弯腰扶他躺到床上,柔声道:“你现在还不能死,等咱们成了亲,你唐家的产业都名正言顺的姓柳了,我会让你跟你的好表弟作伴去的。”唐风愤怒至极,颤声道:“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唐家的财产?”柳依依轻笑,仍然用那种柔美的声调道:“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爱你吗?”唐风心中巨痛:“你休想!”柳依依不紧不慢的道:“别忘了你的母亲,你若不想她死,就得乖乖的听话。”他顿时愣住了,怒道:“你好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