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钱浅摸摸小柯的脑袋。
“妈咪知道，诺诺小柯害怕。害怕手术，害怕开刀，是不是？”欧周拉着女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两个孩子抽搭着点头。
“妈咪也做过手术，真的。”欧周拉着诺诺的手亲了一下，看着小柯，又看着诺诺。
“妈咪……疼吗？”诺诺的声音很怪。
“进去后，医生阿姨给妈咪打了一针，妈咪就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醒了的时候，奶奶正给妈妈梳头发呢。 ”欧周哑哑的声音语速不慢，“那是麻醉针，诺诺怕打针吗？”
“不怕。”诺诺动了一下，眼泪滑过鼻梁。欧周探手给女儿擦去，轻轻抚着女儿的脸。
“打针前，诺诺就往头上看，那里有很多灯，很多，诺诺等着，可能会放动画片。”欧周眨着眼睛轻轻说，“诺诺欢喜看加菲猫，是不是？”诺诺点点头；看着欧周的眼睛始终没有挪开。
“嗯……妈……咪，哥哥会陪着我吗？”诺诺紧紧地拉着小柯的手。
“龙龙姨在里面陪着你，哥哥和妈妈站在门边陪着你。好不好？”
诺诺看着欧周，小嘴抽抽的，不说话。小柯也紧紧地握着诺诺的手，但是眼睛却看着欧周。
“那，诺诺，龙龙姨陪着你可有好处，她是医生对不对？”欧周看了看龙依。龙依走近来。
“妈咪给你看看妈咪手术的记号。”欧周站起身，两个孩子紧紧地盯着她。欧周解开外衣，撩起衣摆，露出肚脐附近疤的一截，指给两个孩子看：
“妈咪当时手术的时候，你龙龙姨有事不在，就没有人帮妈咪把手术记号弄漂亮。你龙龙姨今天在，会给诺诺的手术记号弄成粉粉的，小小的，很好看的那种。”诺诺和小柯都看着欧周的疤，好奇的打量着，眼里有着惊讶，也有了一丝放心，抽泣缓了下来。钱浅看着欧周的脸，很柔和，眼神疼爱，但是鬓角处渗着汗。钱浅很心疼，欧周心里该是焦急的吧。钱浅也看向那截疤，觉得很奇妙，欧周这道疤自己很熟悉了，但是今天这个场合，这疤没有往日里的触目惊心，却有着点点羞涩、温顺，没了狰狞，有着一丝骄傲。一旁的龙依轻轻笑了，看着钱浅一挑眉毛。钱浅点点头。
“等诺诺的手术记号养好了，妈咪带着诺诺小柯去游泳，到时候，诺诺跟妈咪一起露出它们晒太阳。”欧周用手指点着那道疤，保证地说。
“诺诺说行吗？”欧周侧身亲亲女儿的额头，在诺诺眼前问。
“妈咪，你和哥哥在……门口等我，妈咪……你可别走，行吗？”半晌，诺诺搂上欧周的脖子。
“嗯，妈咪不走，诺诺睁开眼睛一定最先看见妈咪，好不好？”欧周抱起女儿，看着龙依。龙依一笑，引着她往出走。
欧周把女儿抱到一张推床上，亲下诺诺的脸蛋，龙依帮忙弄着诺诺的衣服。
“妈咪不走，妈咪保证。诺诺乖，记住，看上面的灯，妈咪可喜欢那灯了，很漂亮的。”
诺诺点着头。欧周又亲了下女儿，揉着诺诺的脸，跟龙依点点头。龙依他们把诺诺推进手术室，欧周拉着小柯，跟诺诺点头笑笑，诺诺伸着小手跟妈咪摇摇。
目送诺诺进去，欧周站在那里没动，只是手搂着儿子的肩膀。欧妈妈霍妈妈已是泪流满面，欧爸爸走近欧妈妈，坐到一边。钱浅过去拉住欧周的手，欧周回头看看她，笑了一下，仿佛勇气用尽了似的，紧紧地抓住钱浅的手。
小柯抬头看着欧周和钱浅，脸上泪水还没干。钱浅冲她一笑，欧周也看向他。
“诺诺会好的，小柯别担心。”钱浅说。
小柯点点头。
“妈咪。”小柯叫着欧周，声音很小心。
“嗯，妈咪在。”欧周低头看着她。
“妈咪……我…… ”小柯眼里的泪水又上来了，不再说话了。
欧周松开钱浅，弯腰一下抱起小柯，这个举动吓坏了小柯，和大人们。
小柯虽然不到六岁，但是比同龄孩子长得大，欧周抱起他也是费了一番力气。小柯在欧周怀里一动不敢动，眼睛看着欧周，又看看钱浅，又看回欧周。
“小柯是大小伙子了。”欧周看着紧张的小柯说，“陪妈咪等着妹妹出来。乖…… ”小柯静静的看着欧周好一会儿，母子俩就那么对视着，钱浅静静的等着。小柯点点头，慢慢的搂住欧周的脖子，紧紧地贴着欧周。
钱浅在欧周背后，微笑，小柯抬起头看着她，很安静。
陪床一天一夜，欧周终于在欧妈妈和诺诺的命令下回家了。下班的钱浅来接欧周，碰见欧爸爸。欧爸爸看着钱浅，笑了点点头，没说什么，钱浅轻声问好：
“叔叔好。”
“小周在里面。”欧爸爸说话十分客气，钱浅不禁笑了，这老爷子严肃惯了，想弄出亲切的表情还很是难为他。
手拉手走出医院，欧周把钱浅送到副驾位，自己坐到驾驶位。一路上钱浅笑眯眯的一直盯着欧周看，欧周不时回看她一眼，抿着嘴角，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站在空旷的厅里，欧周转身看着身后的钱浅，闭着眼睛笑。钱浅走到她身边，一下子被欧周抱进怀里，钱浅呵呵笑着回抱住欧周。
“谢谢。”欧周亲吻着钱浅的后颈。
“谢谢。”钱浅笑着学欧周。
欧周蹭着她，没再说话。
“你得替max向我赔礼。”钱浅摇着头。
“嗯？ ”
“那家伙，居然出门前居然跟我龇牙咧嘴，吹胡子瞪眼，到了地方还不自己下车，非得我抱它进去。” 钱浅的语气完全不像不爽，倒是十分喜欢。
“max不太喜欢去宠物中心。”欧周松开钱浅，钱浅拥着她往楼上走。
“那明天把它们领回来，我帮你……”钱浅话还没完，欧周的手机响了。钱浅停下，欧周掏出手机：“是妈咪。” 欧周对钱浅说，钱浅点点头。
“妈咪。”欧周讲着电话，钱浅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小周，你到家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停住脚步。
“我到家了，妈咪，怎么了？”欧周紧张起来。钱浅看着欧周眼里的血丝，心疼极了，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又是急事。
（小柯，小柯不见了。）霍妈妈的声音里更急，欧周听到电话里车来车往的声音，（今天放学回来，他就有点不对劲儿，我做饭没注意。饭好了，发现这孩子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偷偷看诺诺去了，打电话到医院，你妈说没见他去。你爸爸已经出来找了。）
欧周的眉毛皱得紧紧的，脸上有急有气，钱浅也有点惊讶。小柯这孩子应该不会乱跑才对，钱浅看着欧周。
“妈咪，你先别急。我也出去找找。没准他来我这儿了呢？”欧周说话的声音低低的。
挂了电话，欧周微微舒展眉毛，看着钱浅：
“小柯不见了。我得去找找。”
“这孩子会去哪儿？”钱浅认真思考。
没有回话，欧周的眉毛皱得不能再紧。
钱浅转身，欧周也跟着下楼。出了门，欧周便四下看，钱浅也看着周围，钱浅也觉得小柯这孩子来欧周这儿的可能性很大。两个人找了一圈，没见到小柯的影子，欧周抓着头发，摇着头，眼睛里的血丝更明显。钱浅看着她，掏出钥匙，欧周伸手接过来，说：
“钱浅，我去找，你在家里。”说话语速很快，钱浅刚要说话，欧周摇摇头说：“小柯要是来了，你帮我照看他，我沿路找找看。有事你打电话。”
钱浅有点不放心，欧周挤出一丝笑：
“放心，没事。我会小心。我熟路，你还是在家。”钱浅摸摸她的脸，点头。
“给我小心点。”语气里的担忧让欧周不住点头。
“嗯。走了。”欧周转身奔向车子，发动车子经过钱浅身边，摇下车窗，钱浅赶紧凑过去。
“钱浅，好好歇会儿。”欧周看着钱浅，眼里的心疼让钱浅心里暖暖。
“好了，去吧。”钱浅把她的安全带扯过来，欧周老实的扣上。
看着欧周的车子远去，钱浅皱着眉毛，担忧的转身。却看见不知道何时站在墙角的小柯，静静的看着欧周车子的方向。钱浅扭头看着欧周的车，几乎已经看不到了，钱浅松了口气，掏出手机，还没拨号，小柯的声音过来了：
“钱浅阿姨。”只有招呼，没再说什么，眼睛也是一直盯着欧周消失的方向。
钱浅看着小柯，打量这孩子。清冷的天，就穿了件毛衣，钱浅赶紧走近，却被孩子的眼神弄得心里一颤：欧周，你知道自己是如何沐浴在这孩子如蜜似糖的目光里吗？小柯着迷似的盯着早已看不见的欧周的车子，眷恋，喜爱，还有很浓重的担心。这点担心让钱浅皱了下眉毛，决定先跟这小子聊聊再电话欧周。
拉着小柯进屋子，钱浅赶紧给他弄了杯热奶喝。小柯捧着杯子打着冷战却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
“小柯，妈咪她们都在找你呢。”钱浅看着他，“告诉阿姨，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小柯的小手搓着杯子，抬起头，看着钱浅，眼眶一下就红了，把钱浅吓了一跳，赶紧坐过去。
“小柯怎么了？跟阿姨说说，阿姨看看能不能帮帮你？”钱浅凑近这孩子，摸上他的后脑勺。
“阿姨。”小柯皱着眉毛终于说话了。
“嗯？”
“我又该让妈咪生气了，妈咪该又不喜欢我了。”小柯看着欧周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害怕。钱浅不太明白小柯怕什么。
“阿姨。”小柯哽咽着看着钱浅，“阿姨，妹妹生病了。”
“诺诺快好了，小柯不用担心。”钱浅笑着哄他。
“阿姨，妹妹那天肚子就疼，我怕妈咪生气，没让妹妹说。”小柯眼泪转在眼眶里，“龙龙姨问了，妹妹才说，奶奶和外婆都生气了……妈咪肯定也生我气了……”小柯看着钱浅，睫毛颤抖，忍着不眨眼。
浅浅听了，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气又疼，这孩子，心事怎么这么重。
“小柯，不要总担心妈咪会生你们的气。她很喜欢你们，绝对不会生你们气的。傻孩子，相信阿姨，妈咪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们。只是妈咪表达方式比较笨，让人看不出来。但是如果你要是认真的体会，你就会发现妈咪超级喜欢你们。你看昨天在医院，妈咪还抱你来着，小柯明白吗？”钱浅觉得跟小柯说话，不能完全是哄孩子，这小家伙脑子的东西很多。
“阿姨，你跟妈咪是好朋友吗？”小柯弄出这么一句。
“嗯，是好朋友。非常好的好朋友。怎么，小柯不欢喜阿姨做妈咪的好朋友？”钱浅小心的问，心里警惕。
“没有，我没有。”小柯赶紧澄清，“阿姨，我和妹妹都喜欢你，真的。”小柯可能是紧张，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钱浅赶紧帮他扶好。
“阿姨，我和妹妹喜欢你在妈咪身边。”小柯认真地说。
“噢？ 为什么呀？”钱浅心里放松一些。
“因为，你在的时候，妈咪的眼睛就不那么让人害怕。”小柯看着钱浅，皱着眉毛。
钱浅看着小柯皱着的眉毛，伸出手抚着，这孩子皱眉毛的样子有点像欧周。
“害怕妈咪的眼睛？”钱浅瞄了一眼钟表。
“嗯，我有点害怕妈咪的眼睛。”小柯低下头，“可是阿姨你在的时候，妈咪的眼睛就很好看。”小柯有点讨好的看着钱浅，钱浅轻轻笑了。
“我和妹妹都很喜欢阿姨。阿姨，你能经常到妈咪这做客吗？”小柯很认真的恳求地问道。
“没问题，阿姨都答应小柯。但是小柯也要答应阿姨一件事。”钱浅捏揉着手机。
“阿姨，您说。”
“小柯，照顾妹妹是对的，不想让妈咪生气也是对的。但是，小柯要记得，哪里痛了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跟妈咪说，要让妈咪知道，不然妈咪会更着急的，知道吗？”小柯大大的点头。
“还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要跟妈咪说，妈咪会帮助小柯的，当然，告诉阿姨我也一样，阿姨也会帮助小柯的。记得了吗？”钱浅看着小柯有了笑意的眼睛，心里不禁怅然：孩子真是简单，只是需要这么几句话的保证就可以这样放心。照顾孩子也不是件轻松的事，他要的其实很少，只是我们发现不了。
“阿姨。”小柯低低的唤着。
“嗯。”钱浅看着小柯。
“一会儿，您陪着我等妈咪好吗？”小柯难得的不好意思，平日里酷酷的小脸此刻有点范红。
“好。你把牛奶喝了。我给你妈咪打个电话。她开车还找你呢。”钱浅爱怜的翻了个白眼给小柯，引得他低头笑了。
钱浅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就响了，一看是爸爸的电话，钱浅想了一下，挂掉，没接。立刻给欧周拨了电话 ：
（钱浅？）欧周的声音十分哑，钱浅心疼极了，一定累坏了吧。
“欧周，小柯到家了。你回来吧，别着急慢点开。”钱浅叮嘱。
（嗯，好。）
“对了，给爸妈那边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嗯。）
挂了电话，钱浅看到小柯盯着自己看，给他作了鬼脸。又拨了个电话，给爸爸。
“喂，爸爸。”钱浅起身下楼，小柯也起身跟过来，钱浅笑着随他跟着自己。
（刚才居然不接爸爸电话？小丫头，没想我吧？）钱浅爸爸哈哈笑着说。
“哪有，刚才有通紧急电话。我很想您呢，倒是您，乐不思蜀了吧。”钱浅跟父亲打着趣。
（哈哈，有点。宝贝丫头，最近好不好？）
“爸，您放心，我很好。您和妈什么时候回来？”钱浅来到楼下，拿了个杯子。
（你妈让我告诉你，你小姨和姨夫今年回国过年，我们等他们一起走。回去之前告诉你，现在你小姨还定不下什么时间走。）
“嗯，知道了。妈妈呢？”钱浅倒了杯橙汁，握在手里。
（在跟你小姨弄花，你跟她说。）
“好。”钱浅轻轻晃着杯子。
（浅浅，我是妈妈。）钱浅听到妈妈柔和的声音。
“妈妈，最近身体好吗？” 钱浅看了眼窗外。
（很好，别担心。你这孩子，倒是我该问你，身体好不好？）
“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钱浅笑呵呵的。
（恩，在哪呢你？该吃晚饭了吧？）
“嗯，就去吃了。”钱浅随意地说着，小柯看着他。
（行了，那你先忙着吧。妈妈在跟你小姨插花。等定下了回去的日子告诉你，估计也就在元旦前后吧。）
“好，妈妈，您和爸爸多注意身体，给小姨带好。”钱浅笑着看着小柯。
（行，好好照顾自己。拜拜。）
收了电话，钱浅发现小柯还在看着自己。
“阿姨，您在给您爸爸打电话？”小柯若有所思。
“嗯，是的，阿姨的爸爸妈妈打电话跟阿姨说事儿啊。”钱浅笑着。
小柯看着钱浅好一会儿，皱起了眉毛，
“阿姨，我也有爸爸。”小柯的话让钱浅心里一惊。
“小柯爸爸一定很帅。”钱浅悄悄咽了下口水。
“我不知道。我有次不小心偷听到外婆和外公说话，外婆说：小柯有的时候跟他爸一个样。”小柯看着钱浅，脸上有点得意。钱浅脑子里飞快的思考。
“阿姨，你见过我爸爸吗？”小柯抬头问着。
“见过。”钱浅拉着小柯，走到窗前。
小柯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钱浅。钱浅看着这孩子，心里很是疼爱。
“小柯，你爸爸很爱你和诺诺，非常非常爱。阿姨不骗人。”
“那不爱妈咪吗？”小柯特别认真，生怕漏了什么的表情让钱浅有点说不下去了。
“小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