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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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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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姑又把春雪瓶也很挂念母亲,曾哭啼着要随后赶去的事告诉了哈里木,井说她因见春雪瓶年纪太轻,怕她在路上受人欺负,将来玉小姐回来怪她,所以才没放她去。哈里木听了不禁莞而一笑,说道:“你还不知道春瓶这姑娘的厉害,岂是一般人能欺负她的!”接着便将春雪瓶如何被人称为飞骆驼,如何名震西疆,以及这番在塔城如何机智勇敢保得罗小虎平安无恙的种种事迹,一一告诉了香姑。直听得香姑不住地咋舌摇头,连声夸说道:“真不愧是玉小姐抚养出来的女儿,年纪轻轻就这般锋利了得!”

二人正说着,春雪瓶已闻讯过来看望哈里木来了。哈里木满怀欣喜地将春雪瓶打量片刻,说道:“难怪罗大伯这番回到乌伦古湖后,逢人便夸说你,果然是灵秀不凡,一看就讨人欢喜!”

春雪瓶娇羞地一笑,说道:“哈里木叔叔,八年不见了,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一点儿未变!”

哈里木乐哈哈地笑了:“你和香姑姑姑唱的一个调儿,也是说我未变。其实这哪能呢!眼看我额上已增添了几条皱纹,眼角旁也长起了鱼尾,岁月总在催人,哪能不变!”

春雪瓶:“我看哈里木叔叔就是嘴上多了两撮胡须,只要将两撮胡须剃去,便仍和八年前一般模样,确是未变!”

哈里木用手理去他那两撮黑亮亮的胡须,打趣道:“我这两撮胡须自有它的用场,一来可以为我增添不少气概和威风,二来它可以帮我闯过官兵的哨卡,因此我才把它留在嘴上的。听说你罗大伯这番在塔城和肖准相遇,也正是是凭着他嘴上那两撮胡须才将肖准蒙过去的。”接着,哈里木又将他从罗小虎口里听来的当时罗肖二人在驿馆厅内狭路相逢的那些情景,一一讲给香姑听了。香姑听得魄动心惊,不禁抱怨起春雪瓶来了,说道:“真险!万一你罗大伯当时被肖准认出来了,那可怎么办啊!岂不是又白白落入他的手里!”

春雪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哪能呢!罗大伯不是已经平安地回到乌伦古湖去了!”

香姑仍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母亲平素最钦佩的就是诸葛孔明,她行事也像诸葛孔明那样,一向小心谨慎,从不轻易弄险!想那肖准不仅勇猛过人,且又有胆识,他过去也曾多次和你罗大伯交过锋来,哪能让他二人照面!一旦被那肖准认出,你二人又人单势孤,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春雪瓶:“母亲亦曾给我讲起过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故事。想那关云长只随带着一个周仓,也敢闯入东吴,去那伏有甲兵数百的帐中赴宴。有我在罗大伯身旁,岂把肖准和他伏在驿馆门外的一二十骑军校放在眼里!那肖准当时没能认出罗大伯,算他走运,他若真认出来了,我还不等他喝令下手,便敢上前去夺过他腰间佩刀,架在他的项上,将他当作人质,迫他把我和罗大伯送出城去。我不杀他已是他的万幸,岂还能束手让他擒去!”春雪瓶说得神色飞扬,飒爽英姿中显露出一种睥睨一切的气概。

哈里木听得色舞眉飞,精神焕发,瞅着惊喜得发愣的香姑,说道:“怎样?你这下该明白了吧!.这才是咱们的春雪瓶!哪像你想得那么稚气,还老担心她在外会受人欺负哩!”

香姑喜不自胜地连连说道:“真有胆气!不愧是你母亲的好女儿,你甚至比你母亲还敢做敢当!我要早知如此,几天前不用你来相求,我也会丛恿你跟在你母亲身后赶进关去。”

春雪瓶不觉喜出望外,忙说道:“这么说来,香姑姑姑已应允让我去追赶母亲了?”

香姑不禁又迟疑地说道:“只是你母亲已走了这么多天,是追她不上了的。”

春雪瓶急切地说道:“我可以赶进关去到处寻她。”

香姑:“关内那么大,万水千山,人海茫茫,你到哪儿寻她去?”

春雪瓶:“关内再大难道还能大过西疆?!我凭着罗大伯赐给我的大白马,用不了多久就准能寻得母亲的。”

香姑不禁掩口笑了起来,直笑得眼里都闪起了泪花方才强抑住笑声,说道:“你真可算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西疆虽大,又怎能比得上关内的华夏中原!单从玉门关到北京城,快马也须两月,更不用说整个中原华夏了!那真是五里一村,百里一城,驿道密如蛛网,一路行人不断,一路车水马龙;城城万户千家,百业应有尽有,样样货物俱全,那一片繁华景象,更远远不是西疆所能相比的了。”

春雪瓶听了更是神驰意逸,新奇不已。她也曾听母亲说起过京城物华天宝,谈起过中原沃野民殷,但她却不知道中原竟有这么辽阔,又是这么昌荣!好奇的驱策和对母亲的系惦,促使着春雪瓶那进关的愿望更加强烈起来。她忙抬起眼来向哈里木瞟去求助的一瞬,说道:“大雁从空气飞过,也在地上留下影来。中原再大,也定会留下母亲的足迹,我此去定能寻得母亲。”

哈里木一挥手,对香姑说道:“就让春姑娘去吧!她此去纵然寻不到她母亲,也可闯闯中原多增一些见识。”

哈里木高兴万分,沉吟片刻,又对,她说道:“你进关后,一面探寻你母亲的踪迹,一面也留意打听一下德秀峰的行踪动向。我这次回来路过乌苏时,曾去看望梁大爷。梁大爷告诉我说:他从乌苏军营人口里探得,肖准已派人去祁连山联络黑山熊,可能是想利用黑山熊之手去截杀德秀峰。若只是个德秀峰我也尽可不管,奈何还有你罗燕姑姑一道,我们就不能坐视,我正在为此发愁,你去就一举两得,我也可稍稍放心了。”

春雪瓶不禁又惊又怒,愤然说道:“肖准曾令他的部下假扮游骑,伏候在石门谷口,妄图截杀罗大伯和德老前辈,被我们杀得狼狈窜去!我明日便起身进关,若能赶上他们动手之前,我定能保得罗燕姑姑他们安然无恙。”

香姑忧虑不安地说道:“谁知德秀峰和罗燕他们动身没有!万一你去迟了一步岂不误事!”

春雪瓶:“香姑姑姑放心。罗燕姑姑和德幼铭叔叔都是俞秀莲的弟子,刀法十分了得,若只一二十骑山贼亦是奈何他不得!”

哈里木:“事不宜迟,春姑娘就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便即起程。”

春雪瓶应了一声,随即起身回房,将一切随身必用之物清出包好,装人革囊,不到一顿饭功夫,便已收拾停当。她刚坐下歇息,香姑手捧着一个沉沉的包囊进房来了。她将包囊放置桌上,说道:“这包囊里有十枚金锭,二百两纹银,另还有几件珠花首饰,都是你母亲早年交给我代她保存的财物,你带在身边备用,一路多加小心。”

春雪瓶居住在天山时,平时下山购物,最多也只带上三五两散银,哪里见过这多银两!连忙推辞道:“我进关寻找母亲,至多不过一年,哪能用得上这多银两,带上一半也就足够的了。”

香姑:“出门不比在家,意外之事时有发生,何况你又是女子,还是多带些好。”

春雪瓶觉得香姑说得在理就全收下了。

香姑打开革囊,把春雪瓶收拾好的衣物细细检查一遍,随即去到屋角,打开一口木箱,翻捡出两件衣服,拿到春雪瓶面前,带着别出心裁的笑意瞅着她说道:“你明天穿上这身衣服上路如何?”

春雪瓶接过香姑手里的衣服抖开一看,却是一套男装。她困惑地望着香姑,说道:“香姑姑姑,这是男人穿的呀!”

香姑瞅着她,眼里闪起诡秘的神情:“你穿上它,不就也变成男人了吗?”

春雪瓶忽然醒悟过来:“香姑姑姑是要我扮成男妆?”

香姑:“对啦!这样在路上就方便多了!”

春雪瓶:“哪能这样呢!我本来就是个女子。偏去扮成个男人的模样,心里怪别扭的。”

香姑:“为什么不能这样!有什么别扭的!过去你母亲……”

香姑突然把话打住了。

“过去我母亲怎样?”春雪瓶紧紧追问道。

香姑正想把失口说出来的话掩盖过去。春雪瓶又盯着她紧紧追问道:“你说呀,香姑姑姑!过去我母亲怎样?她是不是也扮过男妆?”

香姑无可奈何地:“这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告诉你也无妨,你母亲为了掩人耳目,确曾假扮过男妆,我还假扮成她的媳妇,亲亲热热地跟随她东闯西荡过呢!”香姑说完又不禁哧哧地笑个不停。

春雪瓶真感诧异万分,片片疑云又涌聚心头。她不禁又问道:“母亲为何要掩人耳目?又为何要扮着男妆?她有那么高超的剑法,在外行走还会有什么不便的?”

香姑:“剑法再高也只能制人,是斗不过礼的。你母亲是个死守礼教的人。”

春雪瓶:“礼是要守的,可为什么要掩人耳目?”她凝神片刻,又说道:“花木兰女扮男装是代父从戎,母亲是为的什么呢?”

香姑:“你母亲女扮男装也是一片孝心,只是她图的却是节孝两全。”

春雪瓶越听越迷惑起来,她正想趁此追问到底,弄个水落石出,忽然瞥见香姑脸上露出惕然有戒的神色,她只好把已到口边的问话咽了回去。香姑亦已看出春雪瓶那急不可耐、欲言又忍的心情动态,便又温婉地对她说道:“雪瓶,别再老问起你母亲过去的事了。我答应你:等你和她从关里回来时,她如再不告诉你,我也一定给你讲清楚。还是来商量明天上路的事吧!关内不比西疆,更重礼教,一般大户家的闺女,是不兴在外抛头露面的!何况你又是一人,还是改扮男装路上更方便些。”她又将春雪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道:“你虽然长得俊美,可除了秀气之外却还有股子野气,若扮成男妆,比你母亲更能骗过世人的耳目。”

春雪瓶略感委屈而伤心地:“香姑姑姑,我不管走到哪儿,就是要让人知道我是春雪瓶,没有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还是让我带着自己本来面目进关去吧!”

香姑瞅着春雪瓶想了片刻,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好样的!姑姑就是喜欢你这股子野气!”随后,她仍然将手里的两件男人衣服给春雪瓶放人囊里。香姑边放边又说道:“衣服带去。江湖上九流三教,五花八门,有善有恶,时险时夷,必要也须蒙蒙才能过关去的。”

春雪瓶也将香姑的一片好意领受下来,不再吭声了。

香姑系好革囊,又怅怅地注视着春雪瓶出了会神,不禁充满痛惜地说道:“你这番进关,我也和你哈里木叔叔想的一样,不过是让你去了了心愿,见识罢了!偌大个中原,你到哪里寻你母亲去?”

春雪瓶熟虑在心地:“我直奔京城去寻她。母亲虽未对我明说她这番人关要去京城,可我却从她话中探出来了。”

香姑不觉微微一怔,同时轻轻地惊呼一声:“啊,到京城去!”

她随即又微锁双眉,心事重重地忖度会儿,说道:“也只有去到京城才能找到你母亲了。”

春雪瓶不解地:“母亲曾说京城不是我该去的地方,不知她如何不愿让我去京城?”

香姑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谨严起来。她注视着春雪瓶肃然说道:“雪瓶,京城是皇帝所住的地方,别看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冠盖荣华,其实多是一些贪残险诈之辈,你到了京城,一言一行都须特别小心,切勿对人说起你母亲和有关你母女在西疆之事。”

春雪瓶会意地点点头:“我知道,更不能提起罗大伯!因他和那些朝廷官员都是对头,十八年前他又曾大闹过北京城来。”

香姑一怔:“你听谁说的?”

春雪瓶一笑:“德秀峰。”

香姑又满面戒色地说道:“你罗大伯十八年前为报亲仇回河北,是曾在北京城里闯过一阵子来,不料别人竟给他造出一些流言蜚语,其实都是官场中互相勾心斗角、借以中伤对方的谣言,你切勿听信,更不要去打探那些事情!”

春雪瓶不觉心里一动,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谈起这事来了。

傍晚,莲姑刚从林里练武回来便到春雪瓶房里来了。她对春雪瓶明日将离开艾比湖起程进关的事,既为她担心,更觉依依不舍。她和春雪瓶诉说了许多带有稚气而又十分真诚的话语。春雪瓶一边安慰她,一边勉励她好好练武艺,要她作一个能御外侮不受人欺的女中豪杰,莲姑听了很是感动,不禁深怀歉憾地说道:“姐姐才教会我几套拳法,你今一走,叫我向谁学去?”

春雪瓶:“别看只是几套拳剑,你真要练好练精,至少也须一年,到那时,我一定已经回来了。”

莲姑:“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呀!在那么长的日子里,我会感到很寂寞。”

春雪瓶:“不会的。你还有达奇、小黑、查牙子和村里那些伙伴们,你会过得很快乐的。”

莲姑:“他们说话都很粗鲁,不像姐姐说话那样,又清脆、又悦耳,比鸟叫还好听。”

春雪瓶笑了,紧紧瞅着她:“你是爱听我说话,还是爱听鸟叫声?”

莲姑不觉一愣,含糊应道:“爱听姐姐说话。”

春雪瓶仍然紧紧地瞅着她,随即抛过眼去向室外柽柳丛中瞟了一瞟,说道:“要是这时那柽柳丛中传来一声鸟叫,你恐怕连姐姐的话不听便跑去了!”

莲姑的两颊立即涨得绯红,忙低下头去,将整个脸儿藏到春雪瓶的怀里去了。一直过了许久,她才抬起一双满含娇羞的眼睛,望着春雪瓶问道:“姐姐,你都知道了?”

春雪瓶点了点头,脸上含满笑意。

很快地莲姑脸上又罩上了怅然的神情,充满歉疚地对春雪瓶说道:“那天我真不该那么重重地打他一拳!害得他在那些伙伴面前抬不起头来,至今都还不愿再下场和我交手较量,我那一拳啊,兴许已伤了他的心了。”

春雪瓶也被莲姑那善良的心性所触动,蓦然间,那个也曾被她弄翻下马面露羞惭的无名少年,不禁又浮现在她跟前。春雪瓶的心中也拂过一缕怅然若失的思绪。但随着出现在眼前的却又是塔城城外林边旷地上的那番情景:一副怒气冲冲的面孔,几句冷冷的话语和那傲然而去的神情。春雪瓶好似了清了欠债,心里又才平静下来。她忽又想起了莲姑适才的话语,这才回过神来对她说道:“你最好让达奇骂你一顿,或让他也打你两拳,你的心就会安了。”

莲姑张大着一双惑然不解的眼睛:“达奇怎会打我骂我?!”春雪瓶嘴边掠过一丝带涩的微笑:“那么,你这一拳欠债就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晚上,台奴也来到春雪瓶房里,拉着她千叮咛,万祝福,絮絮叨叨地谈到深夜方才离去。

第二天清晨,春雪瓶身穿深红色黑缎滚边上衣,下穿深蓝色布裤,腰系菊黄色丝带,配上她那张粉里渗黄黄里透红的俊秀脸蛋,更显得英姿飒爽神采照人。她将宝剑插进革囊,弓带佩挂腰间,牵出她那匹神骏欲飞的大白马,将鞍镫备好,革囊挂上,准备起程了。

香姑、哈里木,还有台奴、莲姑,一道把她送到木栅门前,大家对她又是一番叮咛,又是一番祝愿,方才依依告别跨上马鞍。她正要策马动身,香姑忽又将她叫住,来到大白马鞍旁,对她说道:“京城城南的虎幄街北端,有家取名‘四海春’的客栈,掌柜刘泰保和他妻子蔡幺妹都是好人,并曾与我有过交情,你如到了京城,可去他那客栈安身。”香姑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那刘掌柜和蔡幺妹如问起你,你只说是我侄女,其他的不用多说,也不要多问。切记!”

春雪瓶连连点头应允。她等香姑退回门房,才又挥起竹鞭向哈里木、莲姑一一告别,最后向台奴投去一道依恋的目光,说道:“阿姆,请你照料好那只老骆驼,我回来还要听它的铃声哩!”她话音刚落,手里的竹鞭也同时落下。宁静的草地上响起一串蹄声,大白马驮着春雪瓶一霎时便驰过山岗去了。

春雪瓶过去居住在天山时,每次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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