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幺妹一翻眼:“谁要你带!我自己也会想法。”她思索片刻,忽然说道,“有了!我随罗燕去。台主出马总有几名随从,想那王府司阍也是不会阻拦我的。”
春雪瓶也忙点头赞同。房里洋溢着一片兴奋!
第二天在平静中过去。
第三天,天还没有亮,蔡幺妹就已打扮得整整齐齐地走进春雪瓶的房里来了。春雪瓶亦已换好一身大红扎袖对襟骑服,腰间系上一条鹅黄丝带,脚穿鹿皮软底短靴。大红骑服上配着黑缎盘花排扣和黑缎锁口滚边,看去更加显得夺目耀眼,艳俏中别具几分凝重,绮丽里自有一种不凡。她头上发髻双挽如角立,英武中却另露
出一股陶然无机的稚气来。蔡幺妹张大眼,愣愣地将她注视一会,竟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我的天!你这身打扮,这副模样,这般神采管教今天的比武都会因有你在场而增添光彩了!”
春雪瓶腼腆地笑了笑,只带嗔带娇地叫了声“蔡姑姑”随即又忙着收拾她的东西去了。
春雪瓶从革囊里取出剑来,正要往腰间佩挂,蔡幺妹忙走上前去将剑握着,问道:“你要把剑带去?”
春雪瓶惊诧地:“不带剑怎行!今天兴许正用得上它!”
蔡幺妹:“任何人进入王府,未经王爷特许,是不能带上兵器的!”
春雪瓶奇怪地:“京城里还有这等规矩?”她略一沉吟,随又说道,“那就不带也罢!”
蔡幺妹惶然无计地:“是呀,不带剑又怎行?!”
春雪瓶微微一笑:“到时我自有办法。”她将剑放回囊里,挽着蔡幺妹走出客店,迎着微微的晨光和凉凉的秋风,昂首迈步,向阜城门方向走去。
春雪瓶 第十九回 较剑王府技惊一殿 赏菊重阳疑窦初开
春雪瓶和蔡幺妹到了德秀峰家里时,天色已经大亮。德秀峰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客厅里用茶。德幼铭也换了一件新色长袍站在德秀峰身旁侍候。一向显得豁达大度、脸上总是满含笑意的德秀峰,今天却变得异样地凝重起来。德幼铭的脸上也罩上了一层阴霾。客厅里笼罩着一种萧瑟的气氛。当春雪瓶和蔡幺妹走进客厅上前给德秀峰见礼时,他也只微微欠了欠身子,又把春雪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脸上才不禁露出一种十分惊讶而又感到十分欣慰的笑容,说道:“春姑娘果然来了!还打扮得这么出众!”
春雪瓶:“说好来给罗燕姑姑保驾捧刀的,哪能不来呢!”德秀峰不由一怔:“保驾?!”
春雪瓶:“罗燕姑姑今天是主帅,我给姑姑当先行。”
蔡幺妹也忙接口道:“我也来给少奶奶当名护旗校尉。”
德秀峰蓦然站起身来,脸上又浮出了平时常有的笑容,说道:“有了二位助威,罗燕定会抖擞精神,胜利就更有指望了!”
春雪瓶这才看出,原来德秀峰对今天的比武,心里也是不踏实的。
蔡幺妹见德秀峰对她提出要陪罗燕同去王府,不但面无难色,而且欣然同意,心里也不由高兴万分。大家又聊了几句,罗燕已准备停当,手握铜柄带鞘单刀走进客厅来了。只见她身穿一套全青练功衣裤,腰束枣红宽丝绸带,脚套褐色薄底毡靴,头上蓝绸丝帕束发,额前结蝶,全无半粒珠饰。罗燕本就是寡言持重,这一身打扮,更加显得威武沉雄,一见就令人不由生起一种肃畏之感。春雪瓶赶忙走上前去,把她手里的单刀夺过手来,说道:“我给姑姑捧刀,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蔡幺妹打趣说:“今天的比武,也可叫作单刀会了。”这又引起大家一片笑声。德幼铭趁机走到罗燕身边,察看了一下她腰间的带结和手上护腕,轻声对她说道:“你要多凝神静气!”罗燕温顺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德府管家来报:车马已经备好。德秀峰站起身来,一摆手,说了声“咱们也该动身了”!随即迈开脚步向外走去。大家跟随在他身后走出大门,府门外已备好一辆马车和两匹坐马。
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一同坐上马车,德秀峰父子亦已跨上了马鞍,一行人穿出胡同,转人大街,直向王府走去。大约辰时刚过,车马便已来到王府红墙旁边。德秀峰父子在离王府大门还有百步之遥,便忙勒马防蹄,翻下马鞍,将马缰交给马夫牵到宫墙下面的拴磴上拴系去了。马车也跟着停下车来,春雪瓶探头往外一看,见离王府门尚远,近旁道上又聚集着一些闲人,便嘀咕道:“到门前再下岂不更便!”蔡幺妹忙对她说道,“这是王府,文武官员到此都得下车下马,哪容你闯到王府门前!”春雪瓶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只好随着罗燕和蔡幺妹跳下车来,又跟随在德秀峰和德幼铭身后向府门走去。聚集在大道近旁那些闲人,似乎已对比武的事有所风闻,他们一见罗燕、春雪瓶、蔡幺姑三人走下车来,便立即交头接耳,唧唧哝哝地议个不休,指个木停。罗燕自顾目不斜瞬地向前走,丝毫未去理会他们。春雪瓶却东盯西看,显得轻松愉快,情趣盎然。蔡幺妹忽然轻声对春雪瓶说道:“那些人竟把你误认为是今天比武的台主了!”
春雪瓶:“这是何故?”
蔡幺妹:“大概是见你手里有刀。”
春雪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蔡幺妹:“人们都在指你。我还听到传来的话声在说:准是那位红姑娘。”
春雪瓶笑了笑:“兴许他们正猜着了。”
二人正细语间,不觉已来到王府门前,还不等守卫在府门两旁的带甲校卫上前盘问,司阍门官早已走出门来,他迎着德秀峰将手一拱,说道:“德大人来得正好!王府已命人出来探问过了。”他随即领着德秀峰等人进入府门向后殿走去。他边走边回头来打量着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脸上不禁露出游疑不定的神色。他回头望着德秀峰,满脸赔笑地问道:“捧刀那姑娘就是罗燕吧?”
春雪瓶还不等德秀峰应话,忙将罗燕一指,说道:“她才是呢!我是给她捧刀的。”
门官忙望着罗燕歉疚的笑了笑,说道:“怪我看走眼了!罗大姑的捧刀人都如此英武,我看那巫朵司今天是输定了!”
罗燕只谦逊地笑一笑,没吭声。德秀峰听了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忙问道:“九门提督吴大人和那几位统领都已到了没有?”门官:“都已候在殿上了。”德秀峰又问道:“那那珈国使者和巫朵司呢?”门官:“想亦就快到了。”
德秀峰无心去听他二人谈话,只边走边举目四望,但见道旁翠柏森森,柏树丛中,到处可见雕栏玉砌,到处都隐隐现出绿瓦红柱的楼台亭榭和极目无尽的曲折回廊,看去别有一般尊荣华贵,气象更显得雄伟庄严。春雪瓶不禁暗暗想道:在西疆。那些巴依头人的庄园就已经是够大了,可比起这王爷府来,却就像寺庙门前的土地神堂一般,显得那么渺小可怜。她随着大家继续向前走去,转过一重殿角,前面出现一片又宽又直的大道。那大道与整个花园的景色显得不甚相宜。春雪瓶正注目凝思,蔡幺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那条大道是王爷专门修来给王妃跑马用的。”
春雪瓶微微地摆了摆头,也轻声说道:“这条道修得虽大,可哪比得上蒙古草原!王妃驰骋起来,一定是很别扭的。”
蔡幺妹:“你也知道王妃是蒙古人?”
春雪瓶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了德秀峰从西疆给王爷选带回来的那几匹骏马,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不禁为那几匹马感到伤心起来。大家又随着门官穿过一块方石铺成的大坝,来到一座巍峨的殿堂门前,门官转过身来,伸手向殿内一引,说了句:“德大人请便。”便退到一旁去了。春雪瓶心里已经明白:这大概就是后殿,比武就将在这殿堂举行了。她随着德秀峰等人刚一走进殿里,见殿堂上面靠壁两侧,早已坐定五六位身著袍服的官员,殿堂东西两隅亦已站立着二三十位多是身著戎装的人物。坐在殿上两侧的那几位官员,一见德秀峰进殿,都站起身来和他拱手招呼,德秀峰却首先赶步走到一位脸膛微黑、须眉已略显灰白的官员面前,拱手说道:“吴大人,久违了!”随即又和他寒喧几句,然后才依次走到其余几人面前,一一拱手致意。吴大人和那几位官员和德秀峰招呼已毕,不禁都转过头来向他身后的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看来看去,似乎也在认辩谁是参加今天比武的罗燕。德秀峰也是精细人,忙回过头吩咐罗燕道:“罗燕快上前给各位大人见礼!”他随即又指着她对那几位官员说道,“这就是小媳罗燕,奉王爷之命和巫朵司比武的。”
罗燕从容走到那几位官员座前,站在中央,说了句:“给各位大人请安!”随即目无定视地躬身一礼。上坐的各位官员,有的虽只拱了拱手,有的仅微微欠了欠身,但这对罗燕来说,就已经算是极为赏脸的了。
德秀峰应酬已毕,这才将罗燕等人引到设在靠近殿堂西侧的一张椅子上坐定,他和德幼铭也在离罗燕左旁不远的两侧椅子上坐了下来。春雪瓶捧刀于怀,站在罗燕身后右侧;蔡幺妹一手叉腰,站在左侧。站在殿堂东西两隅那二三十人的目光都交叉向她三人扫来。罗燕端坐椅上,微微垂下眼帘,显得有些拘谨;春雪瓶在凝神思索,似乎已到忘我的境界;蔡幺妹不时偷眼向人群中看去,好像在搜寻什么。
殿堂上面靠壁正中,空着两把紫檀鎏金交椅,椅上垫有浅黄描花绣垫,一望而知那是王爷王妃的座位了。
忽然间,殿外传来一声禀报:“那珈国使者和巫朵司到。”随着禀报声落,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只片刻功夫,便见有两人进殿来了。春雪瓶忙举眼望去,她一下就认出走在后面的那汉子是巫朵司来了。只见今天的巫朵司,上穿一件白色斜襟短衲,下穿栗色大脚长裤,腰间系了一条绿色丝带,脚登圆头布履,头上戴了一顶马尾编成的圆形筒帽,凹眼高颧,两目闪闪如星。那使者进殿后也不打话,只向着堂上在座的各位官员将身微微一屈,便带着巫朵司走到设在殿东与罗燕正对的两把椅上坐下。二人刚一坐定,便一齐举目向罗燕这边打量过来。特别是巫朵司,他闪着一双警惕中又带有几分桀骜不驯的眼光,轮番地在罗燕、春雪瓶和蔡幺妹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他看着看着,脸上不禁隐露出愠意。他随即俯过身去在那使者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使者也随即抬起头来向春雪瓶手里捧着的那柄单刀瞬了一瞬,然后又点点头,就不再吭声了。
一会儿,忽从殿后响起点点云板之声,随即传来一声唱喝:“王爷、王妃驾到!”殿堂立即陷入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垂手肃立,显得恭敬异常。春雪瓶忙偷眼望去,见由四名披甲佩刀侍卫,簇拥着一男一女,转出屏风,向殿中走来。那男的年约六十余岁,头戴逍遥冠,身穿淡黄秀蟒袍服,腰系玉带,方脸虬髯,背阔腰圆,神情凛肃,步履安详;那女的头戴貂帽,身著蒙装,腰系锦丝彩带,脚穿毡靴,面色红润,秀眉朗目,神态雍容,看去只如三十许人。春雪瓶一看也就认出那男的是王爷,那女的定是王妃来了。王爷走到殿中,向着那几位早已趋步离座正要上前给他叩拜的官员一摆手,说了句“诸位免礼”,随即举目向殿上略一环顾,问道:“都到了罢?”站在他身前的九门提督吴超赶忙走到椅前就位。吴超随即走近王爷身旁,指着罗燕对王爷和王妃说道:“那穿青衣的女子便是罗燕。”
王爷、王妃循着吴超手指,一齐转过头来将罗燕打量片刻,随即又把眼光转到春雪瓶身上去了。王爷在看到春雪瓶时,眼里虽也露出诧异神色,但他却并未多问,又自顾巡视别处去了。只那王妃却紧紧看着春雪瓶不舍,眼里充满了惊异和赞赏的神情。她直把春雪瓶看得低下头去,脸也不禁红晕起来,才转过头去问吴超道:“那身著红衣捧刀站在罗燕身后的女子是谁?”
吴超忙轻声禀道:“只知她是随罗燕一起来的,不知姓名。卑职想她多是罗燕门徒。”
王爷见众人各已就座入位,这才朗声说道:“本亲王应那珈国使者所请,约定于今日派出击技高手与那珈国武技国手巫朵司较技比武。今本亲王已选定由罗燕出场和巫朵司较量。较量结果如何,本亲王已与那珈国使者有约在先,若罗燕败北,本亲王决不食一言;若巫朵司输了,那珈使者亦当勿悔。较技比武,乃为切磋技艺,技高一筹,意到即可,无须以死相拼,致伤两国和气,希交手双方,善体我意!”
吴超等王爷话音落定,方才将手一摆,说道:“双方出座,准备开始罢!”
罗燕随即站起身来,正要转身取刀,春雪瓶却忙轻声说道:“我送姑姑上堂。”罗燕也不便和她计较,立即迈步离座,走到殿中站定。春雪瓶紧随在她身左,将刀平端齐腰,将刀柄靠近她手肘易拔处。巫朵司手握长刃微弯倭刀,阴沉着脸缓步向殿中走来,在离罗燕约十步远处站定。他闪着一双带愠的眼睛,将罗燕看了看,又向春雪瓶端着的刀瞬了瞬,忿忿地说道:“你怎不用剑?!”
罗燕不由一怔!因不知他此话何意,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春雪瓶却乘机在旁冲着他冷冷一笑,随即又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也配?!”
巫朵司被激怒得几乎全身都颤抖起来,脸色也变了,眼里闪着怒火,放粗嗓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乃一国国手,岂容你轻慢!我要你用剑!”
王爷虽尚未弄清巫朵司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已从巫朵司那忿然作色的神态中感到情况有异,便转过头去顾视吴超问道:“巫朵司说的什么?”
吴超也是茫然,正迟疑未答,春雪瓶忙抢前一步,一仰头,对王爷说道:“启禀王爷,那巫朵司临赛刁难,要求我罗姑姑舍刀用剑。”
王爷顾视着巫朵司,肃然说道:“当时定约,并无此议,你为何如此?”
巫朵司情急,忙辩解道:“我已探访明白,罗燕有意轻慢于我,才不肯用剑。我巫朵司乃一国国手,又曾连胜贵国两人,岂能容她轻慢!因此,我要求罗燕用剑!请王爷公断!”
王爷听他这么一说,有如丈二金刚,简直摸不着头脑,忙向德秀峰看去,意在要他出面定夺。不想德秀峰也是困惑不解,不知巫朵司所言是从何说起,更猜不透他意欲何为!正为难间,春雪瓶忽然挺身上前,指着巫朵司说道:“你要以刀对剑?”
巫朵司:“正是。”
春雪瓶:“我会用剑,我来和你一较如何?”
巫朵司睨了一眼春雪瓶,傲然说道:“你是何人?也敢提出和我较量!”
春雪瓶:“咱们较技不较名!若真较起名来,你也未必就能占先。”
巫朵司不觉微微一怔,又看了看春雪瓶,说道:“我今天约定是和罗燕比武,岂容你来插手?”
春雪瓶:“原约未定用剑,你为何又要强求?”
巫朵司竟被问得答不出话来。 春雪瓶趁他语搴,忙又说道:“你要我罗燕姑姑用剑二得先和我一较,若能胜得我时,她自会准你所求。”
巫朵司已被春雪瓶逼得进退两难。春雪瓶趁他犹豫不决之际,忙又紧逼一步,说道:“我还可以与你相约以三十招为定:三十招内我如胜你不得,便算我输。”
巫朵司被再次激怒了。他紧握倭刀,逼视着春雪瓶,气咻咻地说道:“来罢!你的剑呢?”
春雪瓶:“我没有带剑。不过这也无妨,把你的刀鞘借我一用就行了。我可以用它代剑。”
巫朵司的脸由黄变青,又由青变白,鼓.目定睛,眦脸欲裂,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进出声来:“你辱人太甚!好,我等着你,去取剑来!”
春雪瓶趁此转过身来,挽着站在她身后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