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雷哼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子弯了一下身道:“在下名柴进,外号‘矮神’,徐老爷,手下留情!”
徐雷冷笑了一声,道:“岳桐现在何处?”
矮神柴进一双眸子转了转,道:“我实在不太清楚,我出来的时候,好像他们已动身了。”
“短命无常”徐雷望着他,阴沉沉的一笑。
矮神柴进,不由吓得脸色骤变,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徐老头儿,可是黑道上一个最厉害的杀人魔王,真有“瞪眼杀人”之威。
这时候由脸色上看起来,自己这条命似乎是危险了。
当时他颤抖了一下,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老人家……”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徐雷右手霍地一抬。那矮神柴进发出了一声怪叫,五官之内血光一现,顿时“噗通”的一下栽倒在地。
窗外窥看的笠原一鹤,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差一点儿由窗子上栽了下来。
他真没有想到,这徐雷竟会对矮子下了毒手。
矮神柴进,连一声都没有叫出来,顿时就倒地而亡,这种情形显然也出乎了其他二人意料之外。
那文士模样的人,口中叫了声:“慢着!”身形一点,已纵到了柴进身边,同时右手一扬,发了一片真力。
可是已经太晚了,他低下头看了柴进一眼,叹了一声道:“他死了!”
那黑须的老人怔了一下道:“徐胡子性太急了,何必就弄死他,他什么还没说呢!”
徐雷冷冷一笑道:“此人言语闪烁,怎会有实话出口,杀了他倒是干净些!”
中年文士站起来,理了一下袖子道:“你性子太急了,我尚有重要的话还没有问呢。”
徐雷冷冷一笑道:“什么重要事?”
文士苦笑了笑道:“你哪里知道,这事其中还有牵连,唉!老哥哥,你又急着杀他做什么?他在我们掌心,你还以为他能跑得了吗?”
徐雷不由眨了一下眸子道:“你怎么不早说一声?”
文士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这时那黑须老人,道:“银川,你说的牵连,是指的什么?”
文士站起来走了几步,道:“这事情还不一定,只是我听人这么说过!”
说着声音变小,道:“你们可听说过,黑羽匡长青这么一个人?”
“短命无常”徐雷冷冷一笑,摇了摇头。
可是黑须老人,却点着头道:“不错,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年纪轻,武功不弱!”
这时窗外的笠原一鹤不由也暗吃了一惊,他听到了匡长青——这个人是他所认识的,当时更仔细地往下听。
那中年文士哼了一声道:“你只是知道此人武功不错,却不知道,他母亲的来历……”
说着声音低下来,小声说了几句。
笠原一鹤在窗外却是一句也听不清楚,只见那文士说了几句之后,徐雷和那黑须老人,却不由神色大变。
黑须老人冷冷一笑道:“这女人,我只当她出家封了剑不问外事,还是抛不开红尘!”
徐雷却是沉着脸,一语不发,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冷冷一笑,对那黑须老人道:
“你们的心可说是白用了,依我看来,与其等他们来此,不如我们迎上他们!”
黑须老人摆手一笑道:“大哥,这事行不得!”
他顿了一下道:“……现在,你藏还来不及,哪能再露面?这事使不得!”
中年文士也点了一下头,道:“秦胡子说得不错,这个时候你是不能露面!”
黑须老人和那中年文士,乃是短命无常的至交,这两个人,在绿林中,提起来简直是无人不知的人物,是极为厉害的怪杰。
那中年文士,乃是关中一名巨盗,因其外貌斯文,所以号称“纨扇”,此人姓穆名银川。
纨扇穆银川,他最厉害的,乃是手中那一把扇子,十三根扇骨,可以在百步之内追风认穴,百发百中,一身轻功,也是顶尖儿的!
这些都不说,纨扇穆银川足智多谋,黑白两道,死在他暗算之中的,真不计其数。
他本来年岁足足有五十开外了,只是此人擅驻颜之术,所以外相看起来,犹如三四十许人。
至于那个黑须老人,更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老儿和短命无常徐雷,有四十年的深交,此老姓秦,名二棠,一向在两河二淮地方出没,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飘忽人物,号称“苍须老人”。
这位苍须老人和纨扇穆银川,都是闻得徐雷得宝之后,不约而同找上门来的。
徐雷本来打算不惊动任何道上的朋友的,可是这件事,竟是不径而走,弄得满天风雨。
徐雷虽说是武功精湛,可是要让他去与天下绿林人物对敌,究竟还是差得远。
就在这个时候,这两位朋友投向了他。
徐雷为了得到二人的帮忙,只有留下了二人。
穆银川在江宁城外,有一处秘密的居处,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暂投奔到这个地方。
这时候,徐雷已和徐小昭暂时分了手,却想不到,“阴风叟”岳桐耳目众多,徐雷一入苏省地面,已为岳桐手下人所知,是以这矮神柴进夫妇,才受命而往。
岳桐并非不知这矮神柴进是一个无用之人,可是他媳妇“一朵花”许元秀,却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岳桐因此以为,这“一朵花”许元秀,必定能够探出一个眉目来,因此才差了他二人前来。
却没有想到,这矮神柴进,一上来,竟然把命给丧了。
这可真是当初岳桐所没有料到的。
三人室内的对白,窗外的笠原一鹤,听得了一清二楚。
正当他还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
忽然——他觉得头上似有一物飞来。
笠原一鹤自从连番失利之后,已对自己提高了警觉,他猛然向上一翻,轻飘飘地已落在了屋脊之上。
这时候,他才看清了,飞临面前的竟是一片枯黄的叶子。
笠原一鹤不由才松了一口气!禁不住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就在当头顶上,有一大棵老树,那片树叶,正是由树上飘落而下。
这实在是一件不足为奇的事,笠原一鹤暗笑了一声,心道:“我也真是胆子太小了!”
说着把心一横,再次又以手足贴壁,把身子慢慢潜移了下去,他再次把目光凑在窗口之上。
室内的情形,仍然是原样。
短命无常正在狂喷着烟,一团团的白烟,由他的嘴里喷出来。
笠原一鹤不由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在他脑中闪过,想道:“我何不趁此时暗下毒手,把这个老贼给结束了,岂不是好?”
急念之中,哪里还去分析这事情对与不对?
当时探手入囊,摸出了他在日本的一种独家暗器,这件暗器,名叫“针管”。
这是一种藏在竹管内钢针,施用时,只需用本身内力,向外一吹,针就发出。
厉害的是,这种暗器,发出去时不带一点声音,等到被害人发觉,多半是伤中要害,已没有救了。
笠原一鹤因心中恨透了徐雷,这才想到了施用如此阴毒的暗器!抽出了这暗器之后,他就近唇边,正待运气吹去,就在这时,足背上被人鞋尖点了一下,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嘴里也不由发出了“啊”的一声。
惊魂之下,他看见面前站立着一个面覆黑纱的姑娘。
那姑娘本是意在示警。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笠原一鹤竟会发出了声音,当时不由大吃了一惊。她口中轻轻道了声:“傻子,想死不成?”口中说着,再也没有时间,让她多犹豫了,只见她一只手一拉笠原的袖子,低声急促道:“快跟我来!”
言罢,足尖一点,已如同一支箭也似地射了出去。
笠原一鹤这时虽是惊异万分,可是他却也看出了,对方这个姑娘没有恶意。
他想到了眼前所面临的险境,哪里还敢在房上多留。急切之间,足尖一点,施出了全力,把身子跟着这姑娘纵了出去。
前行的少女,身子向前一扑,正是一丛竹林,她立刻扑倒在地。
笠原一鹤急切间,也跟着扑身就倒。
他身子方自倒下,却见先前立足的房上,已多了三条人影,身法之快,不由笠原一鹤暗暗心惊。
月光之下,他看得很清楚,就是那“短命无常”徐雷鼻中哼一声道:“我们搜!”
三人腾身而起,落在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笠原一鹤见奔向自己这边而来的,是那个黑胡子的老人,心中正自着急。
这时候,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忽然口中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这个人……真是……”
一只如软玉的手,已按在了他头上,用力向下一按,同时那姑娘吐气如兰地道:
“低下头,傻子!”
这是笠原一鹤第二次被这姑娘称作傻子,他不由得面上一热。
同时,他的头也被按得低了下去,低得鼻尖碰到了树叶子,他正要抬起头,同时也想看一看对方这个冒失的姑娘是谁,他忽然觉得身上一重,对方那柔若无骨的身子,竟自压上他的侧腰。
他的脸和对方的脸挨在了一块。
耳中听得那姑娘极小的声音道:“不要动,他来了!”
笠原一鹤虽然觉得不大自在,可是听了这句话,他也就真的不敢再动了。
耳中这时也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就在自己头前,顶多不过数尺的地方停住,过了一会儿,又走向一边,渐渐那个脚步声才走远去。
笠原一鹤整半个脸在泥地上一动也不动,真是怪难受的,忍不住说道:“姑娘,他走了吧……你是谁?”
那姑娘才把身子向一边移开了,她口中轻声道:“先别大声说话,他们大概还没进去!”
笠原一鹤这时才抬起头来,在他眼前的,是姑娘那一对黑圆净亮的大眼睛,近得已挨在了自己脸上。
笠原一鹤向旁退了些,轻轻道:“姑娘你是谁?为何救我?”
那姑娘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大眼睛,在他身上骨碌碌地转望着。
笠原一鹤怪不好意思的,口中讷讷说道:“你……你为什么不叫我杀了那老贼?”
姑娘忽然坐正了身子向左右看一会儿。
她倏地站了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娇声道:“你这个人真是胡来!”
笠原一鹤不由面色一红,奇道:“姑娘你是谁?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少女冷冷一笑,道:“好记性!”
这是一句北方的俏皮口语,笠原一鹤在日本长大的,他怎会听得懂?当时怔了下道:
“什么记……性?”
少女偏过头看看他,似乎有些奇怪!她眨动了一下眼睛,道:“没听见就算了,我问你,你就是今天早晨那个坐马车的人是不是?”
笠原一鹤道:“咦!你怎么知道?你是?”他立刻想起来了,由不住“哦”了一声。
少女退后了一步,冷笑道:“别以为我是诚心救你,我只是顺便!”
笠原一怔道:“姑娘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少女这时顺手揭下了面纱,笠原一鹤看出了,正是自己早上所遇见的那个骑马的姑娘。
他不由心中一动道:“果然是你!”
少女掠了一下头上的秀发,目光冷冷地注定着他道:“你想杀谁?告诉我!”
笠原正要说。
忽然他心中一动,暗忖道:“这件事我怎能轻易出口呢?万一要是这姑娘是一个贼,和那姓徐的姑娘一样,我岂不是更要倒霉了?想到此就摇头道:“我不想杀谁!”
少女冷笑道:“你骗谁?当我没有看见么?”说着鼻中又哼了一声道:“你不说,自然也没有办法。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上厉害的人物,没有一个好惹的!”
说着又看了看笠原一鹤,冷笑了一声道:“至于你功夫,虽说已是很不错了,可是,你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胆子太大了。”笠原一鹤不由低下了头,由不住暗叫了声:
“好险!”
少女像教训小孩一样的,道:“你想想是不是?”
笠原一鹤苦笑道:“我确实是太大意了!”
“太大意了?”少女仍然是冷冷地道:“你自己不要紧,可不能把我的事给弄吹了!”
笠原忍着闷气,说道:“姑娘有什么事?”
少女眼睛转了一转,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探头出去望了望,才回过头来,道: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注意要轻,要被他们听见了,你我都跑不了!”
笠原一鹤近看这姑娘,简直是太美了,美人说话,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力,他不知怎么,内心竟失去了主张。
当时就点了一下头道:“好吧!这个我知道!”说着抱了一下拳,道:“多谢姑娘,我走了!”说罢转身而去。
少女一双澄波的眸子,一直送着他走远之后,才转过脸来。
这个耿直个性,面目英俊的少年,似乎已深深打动了她的心。
笠原一鹤经此一来,也不敢再去偷看偷听什么了,他匆匆走出了竹林,脚步放得很轻。
忽然,他听见一人在前面轻轻嘘了一声,道:“怎么才出来,看见什么了没有?”
说话之间,一个人向他走了过来。
笠原一鹤惊怔之下,才认出了,对方竟是一个女人,这时,那个妇人,似乎也发现认错了人,吓得口中“哎哟”了一声。
可是她再一定眼,立刻面上惊异的道:“咦!原来是你。”
笠原一鹤本来对这个妇人很讨厌,可是由于她丈夫的死,却带着一些同情,他当时叹一声道:“妇人,我有话对你说!”
一朵花许元秀,眼角一瞟,她实在是喜欢这个年轻人,喜欢他的那股子悍劲儿,尤其是对方那张英俊的面颊,看起来就叫人怜爱。
当时她笑了笑道:“兄弟,你这当口,怎会到这里?你有话对我说吗?”
笠原一鹤点了点头,说道:“很重要的话!”
许元秀怔了一下,皱眉道:“我还在等一个人!”
笠原冷冷一笑道:“我正是要告诉你,你不要等他了,他死了!”
一朵花许元秀不由口中“哎哟”了一声,她身子一晃,一只手抓着了一支树枝,张惶地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笠原一鹤咬了一下牙,说道:“你丈夫!”
许元秀颤抖道:“我丈夫?谁说的?你怎么会认识我的丈夫的?”说着猛地转身,笠原一鹤情急之下,猛然拉着了她一只手,道:“不行!”
许元秀回过脸,泪流满面地道:“你说的是真的?我问你我丈夫是什么样?”
笠原一鹤放下了手,叹道:“我亲眼看见的,你丈夫矮矮的,脸上有胡子!”
许元秀“哎哟!”了一声,腿一软就坐了下来,她忍不住,竟自放声哭起来。
笠原一鹤不由大吃了一惊,忙道:“你也想死么?还不快跑?”说着,忙向前走,许元秀突然停声,由地上站起,匆匆地赶了上来。
二人走了很远,笠原一鹤才转过身来,道:“你丈夫是死在“短命无常”徐雷手上的,我也差一点儿!”
一朵花许元秀,揉了一下眼睛,抽搐着道:“这都怪他命不好,我早就劝他不要太冒险,他却不听!”说着一双泪眼,在笠原一鹤身上转了转道:“兄弟你贵姓?你怎会到这里?”
笠原一鹤这时心内烦得很,他之所以告知这个妇人,可以说完全是基于同情,并无任何因素,这时他的话说完了,自无再与对方多谈的理由。
当时他冷冷笑道:“据我所知,你二人是‘阴风叟’岳桐所派来的……”
许元秀一惊,后退了一步,一双细眉毛,向两边一挑,道:“咦,你怎么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笠原一鹤不由怔了一下,冷笑道:“谁也没有派我来,我是自己来的。”
一朵花许元秀,摇了一下头道:“我不信。”
笠原一鹤哼了一声道:“不信算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着抱了一下拳道:“再见!”说完转身就走,许元秀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猛然纵过了身子,口中恨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说着,双掌一错,竟向他肩上击来。
笠原一鹤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妇人竟会有这一手,一时间,却也吃了一惊!他身子向前微微一塌,同时足尖一点,已窜出了一丈四五。
一朵花许元秀,见状怔了一下,尖声冷笑道:“果然我没有猜错,我丈夫必定是你这厮所害,你还要在我面前说什么鬼话?”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