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倦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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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倦大清-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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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阿玛过奖了,您不嫌弃,就是奴婢的荣幸了!”玉容总算放下了心。
  “朕还是头一次喝到儿媳妇亲手煲的汤啊!”康熙说着不甚感慨的样子,瞧了玉容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笑容,道:“说吧,你想要点什么赏!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玉容被康熙一会要罚一会要赏弄得犹自晕头转向,不及细细思量之间,哪敢要什么赏赐?她忙笑道:“侍奉皇阿玛是奴婢的本分,分内之事理所当然,岂敢讨赏?皇阿玛,您这么客气奴婢很是惭愧啊!”
  康熙脸色十分温和,仰脸轻轻舒了口气,一边用碗盖轻轻拨着茶上的浮沫一边微笑道:“有道是君无戏言,只要你开口,不管什么朕都不会食言!朕极少向人许下这样的承诺,你可知自己错过了一次极好的机会?”他望了望玉容,剑眉一挑,半真半假笑道:“怎么?你难道不担心你们爷吗?你不求朕放了他?”
  玉容心里吓了一跳,方才明白康熙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原来是故意给自己求情的机会。她暗自庆幸没有那么做,帝王心比女人心还海底针,天知道他是不是试探?她敛了敛心神,跪下垂首道:“皇阿玛乃一代明君,赏罚分明,奴婢不担心,只是,有点想念爷罢了!”
  康熙听她连小儿女私心都老实说了出来,不禁莞尔。忽又问道:“丫头,你阿玛罚过你们兄妹吗?他怎么做的?”
  玉容苦苦搜索着从小山处骗来的记忆,迟疑道:“奴婢先前调皮,时常挨骂的,阿玛有时候迁怒哥哥不管好奴婢,所以哥哥也时常挨训,有一次我们兄妹还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呢!不过第二天阿玛就心疼了!”
  康熙身子动了动,缓缓点头嗯了一声,许久方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心疼?哪个父母不是这样……儿女犯错容易管教,臣下犯错也好处罚,可他们既是儿又是臣,唉!赏罚分明,赏罚分明!这回朕还真是……罢了,丫头,你跪安吧!”康熙疲倦的靠了下去,挥挥手。
  玉容忙答应着行礼退出,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李德全,传朕口谕……朕总不能……关他们一辈子……”
  刚进四贝勒府,那拉氏身边的燕儿就把她请了过去。那拉氏端着杯子正要喝茶,见了她,茶也顾不上喝了,忙问怎么样?玉容摇摇头,苦笑道:“姐姐您太看得起妹妹了,万岁跟前妹妹哪敢说什么?万岁的心思妹妹也不敢妄加揣测。妹妹有些累了,求姐姐容妹妹告退!”
  那拉氏皱皱眉,被她滴水不漏的话回得有些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勉强笑道:“妹妹今日辛苦了,就回去歇着吧!”
  玉容不理她话中带刺,福了福身,一笑而去。
  看着她走出院子,李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姐姐,您瞧瞧她那轻狂样!见着了万岁也不说把握机会替爷求求情,说说好话,起码也该察言观色探探万岁的口风吧?她倒好,什么也不知道!真是没用!”
  那拉氏不做声,只用眼角淡淡瞟了她一眼,心道:她没用?你当真以为她没探出万岁的意思吗?她若没用心去探,怎会疲惫?怎会只见疲惫不见惊慌?
  李氏犹自唠叨不止,赵管家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喘着气道:“福,福晋,宫里来人了,请福晋,接旨!”
  
第105章 告一段落
  第二天一大早,各阿哥府的马车不约而同聚集在宫门外,车前的长随们无不翘首踮脚,向巨洞般的宫门内焦急张望。他们都在等自家的爷。
  终于等到出现,长随们低声欢呼围拢上去,各是一番嘘寒问暖。阿哥们疲惫的相互拱手告别,随即默默转身走向自家的马车。
  胤禛强忍着扭头回望的冲动,微微仰头望了望湛蓝澄净的天和清晨明亮的阳光,长长透了口气。同样是劫后余生,他不像胤禩、胤禟他们那么高兴。他的脸色看似沉静不起波澜,双眉间却锁着让人觉得着看不到的深愁,那双本就漆黑冰冷的眸子越发显得深不见底。
  胤禛满腹心事蹬上马车,撩起帘子,一张俏丽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她一身月白男装长袍,外罩月白绣明蓝竹叶纹琵琶襟马甲,带着同色明蓝缎带镶边嵌水绿宝石瓜皮小帽,眉如远山,唇若红菱,一双盈盈杏眼璨若星辰,正脉脉含笑望向自己,不是玉容又是谁?
  “容儿!”
  “爷……”
  胤禛心中一热,忙一步跨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闭上眼贪婪的低嗅她发际的馨香,那熟悉的味道使他不安焦躁的心不知不觉间平静了许多。
  玉容娇哼一声,往他怀中蹭了蹭,许久,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伸手抚上他的面庞,眼波温柔,轻轻道:“爷这些天受苦了!瞧瞧,头发都长了半寸了!”
  胤禛摸了摸额上,原本剃得趣青的头皮已有些扎手,笑道:“爷到底是凤子龙孙,虽然关禁行动不自由,却没受苦,就是想念容儿,消得人憔悴啊!”
  玉容咯咯一笑,撇撇嘴道:“这时候尚未忘记油嘴滑舌,看来是真没受苦!”她忽然抬手轻轻抚着他的眉心,柔声道:“既然如此,爷为何愁眉不展呢?容儿不喜欢看到爷蹙着眉头!”
  胤禛眼中一黯,身子颤了颤,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住。他轻轻拿下她的手握在掌中,直视着前方,半响方叹道:“爷的心思瞒得过别人到底瞒不过你!十三弟,没有同我们一起出来。”
  玉容惊讶的低呼一声,愕然道:“怎么会呢?十三爷那么直爽磊落的人……不会是传旨的太监出差错了吧?”
  胤禛瞅了她一眼,道:“是李德全亲自传的旨意,绝不会错!爷估摸着,老十三就是因为太直爽磊落了,凡事粗枝大叶,才被人钻了空子陷害了!可惜当时爷在京城,也不知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岁向来除了太子,最宠的就是老十三,没想到——”回想李德全宣旨时胤祥颤抖的身,惨白的脸,紧握的拳,羞愤的神色,屈辱的神情,他的心里便忍不住一阵抽痛。
  玉容一呆,轻轻抚着他的胸口,道:“爷不必着急,慢慢打听再做打算吧!十三爷的为人经得起任何推敲盘问,皇上何等英明,哪有人能骗得了他?爷就放心了!”
  胤禛双目矍然一亮,心头稍宽,笑了笑,道:“容儿这话有理,倒是爷急得有些乱了方寸了!”
  二人亲亲我我说了会闲话,玉容鼻子忽然用力吸了吸,笑道:“爷在大内这十来天,难道都没沐浴吗?”
  胤禛抬起袖子闻了闻,凉凉望了她一眼,道:“你当爷是去享福吗?”他似是想起什么来,连忙放开玉容往旁边挪了挪,略有歉意笑道:“爷忘了容儿最爱干净!”
  玉容心中一甜,紧紧贴过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深深凝视着他,嫣然道:“爷说错了!容儿爱干净,最爱的是爷!”说着凑上樱桃檀口猛然吻上他冰凉的唇,胤禛一呆反应过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含糊的一声闷哼,紧紧搂着她,按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反客为主吸允着她口中的芬芳……
  次日一早,各位阿哥又换上了团龙行云、石青片金披领纹袖朝服;束着镶嵌金衔玉方版、东珠、猫睛石的金黄朝带;带着上缀朱纬、前缀东珠舍林、后缀金花东珠绿石青片金织玉朝冠;项挂朝珠,足蹬朝靴按位列班参加早朝,恢复了天之骄子金枝玉叶的派头。只有胤禛,无意瞟到原本胤祥站立的位置是另一个身影,情不自禁垂下眼眸。
  下朝后,毫不意外的,康熙把阿哥们抓去书房苦口婆心谆谆善诱用心良苦教训了一番,各人跪伏在金砖大殿之上,额几触地,恭恭敬敬纹丝不动恭聆圣教却难免各怀心思,各想心事。
  东宫的位置空出来了,由不得人不想!
  好不容易康熙说完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啜了口茶,眼光扫过众位儿子,顿下茶碗,淡淡道:“罢了,都跪安吧!身为君父,该说的朕都说了,你们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不要让朕失望!”
  阿哥们均是一怔,大阿哥胤缇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三阿哥胤祉身子滞了滞复又坦然谦恭,胤禛面无表情一如既往,胤禩恭谦垂目波澜不惊,胤禟胤俄相视一眼均自失望,胤祯撇撇嘴,欲言又止!
  他们本以为康熙会说点“重要的事”,比如关于太子和太子之位,却没想到他扯了半天闲话,对最该说的事竟然一字不提!人人心中纳罕,一肚皮的疑惑,只是不敢触他的霉头贸然相问,只得各怀心思跪安,然后默默起身后退。
  “胤缇、老四,”身形刚动,康熙突然开口叫住了大阿哥和胤禛,大家心中一抖,都住了脚步呆立不动,胤缇和胤禛忙一撩袍子上前跪下,口称“儿臣在,”
  康熙似是思量已久,接着便道:“二阿哥现圈禁咸安宫,朕命你二人负责轮流看守。记住了,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进出,亦不许片言只字带出带进,可清楚了?”
  “儿臣遵旨!”二人相视一眼,叩首领旨。
  此刻,胤缇心中忿忿不平,太子被废之后,康熙对他颇为倚重,难道这不是向他传达什么讯号吗?为什么回京之后,他却什么都不提了?把人这么干晾着,既不责罚太子,也不再立东宫!他的心里的嫉妒、不平、不甘之种子冒着泡,泛着酸,充溢着胸腔,仿佛就要溢出来了!胤禛的心却是怦怦直跳,过快的节奏让他两耳轰鸣两眼发晕,他心底回响着一个强烈的声音,那个声音一遍一遍、越来越急促的督促他快快趁机向皇阿玛提十三弟的事,他的脸色因紧张而煞白,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晚间回忘月居,他犹自为丧失良机而懊恼,忍不住向玉容倾吐心声,自责暗恨不已。玉容柔柔一笑,替他斟了茶,道:“这当口静观其变方为上策,谨言慎行方能自保,若是爷自保尚不能,还指望谁救十三爷呢?爷放心吧,万岁爷既然没忘了太子,自然也不会忘了十三爷,说不定他早有打算!”
  胤禛叹了口气,道:“邬先生也是这么说!可是容儿,爷的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对不起十三弟!若是爷和十三弟易地而处,十三弟只怕早跪到皇阿玛跟前求情了!爷就这么一个知心交心的兄弟……”念起素日手足情分,胤禛心中更加烦乱。
  玉容默默依偎着他,室中一时静谧,只闻彼此交织的呼吸。“十三爷到犯了什么事,难道,比太子还严重吗?”玉容忍不住轻轻问道。
  胤禛顺口道:“太子德行亏缺有目共睹,只不过他自小由皇阿玛亲自抚养教导,皇阿玛不愿意看到自己一腔心血白费,对他诸多纵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忍无可忍废黜太子,他心中的悲痛失望该有多重!十三弟是受人算计,叫皇阿玛盛怒之下迁怒了!”
  自胤禛被宣进宫与诸位阿哥一起关押后,乌思道便安排了戴泽等靠得住的贝勒府心腹暗中打听收集情报,胤禛才知道塞外之事始末。此次朝拜圣君,康熙与蒙古双方面都极其重视,谁想太子竟强行动了蒙古人进献康熙的御马贡品,又纵容门人与蒙古王子起了冲突,蒙古人十分恼怒,一状告到康熙那里,康熙训斥他几句,他便大发脾气,连李德全也伸手打了。后来十八阿哥胤校≈兀滴跤胫钗话⒏缛找褂切氖睾颍尤粗辉诮谭龀窒伦眭铬溉タ垂淮危沸|殇逝,康熙痛哭几乎失声,众人无不流泪呜咽不能言,唯有太子,衣饰鲜亮毫无悲戚之色,反而兴致勃勃去打猎!
  康熙年事已高,痛失爱子,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上,都是重重的打击。太子的反应不能不叫他心凉,他又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几乎病死的那一次,侍疾的太子也是这般冷漠冷血,“说不定当时,他心里还暗自欢喜!”康熙越想越心灰心寒,眼前的事实也越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猜忌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历年来太子种种劣迹,件件恶事一件连一件的从他脑海中涌出,近的有陷害江宁知府陈鹏年、不远不近的有挪用大笔户部银钱、远的有纵容索额图夺权造反……康熙越想越痛,老泪众横不能自已,他忽然想起陈鹏年的女儿陈小令那凄楚绝望忿恨的神情,还有她那句吓惨了一屋子人的话:“人人都说皇上圣明,可民女以为,单凭选定太子这一件,皇上便不配称圣明二字!”
  胤禛心中一团乱麻,好些事不当面见着胤祥,他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有一件,素日里他和胤祥常常跟着太子办差,无论在康熙眼中还是其他阿哥眼中,他二人都是板上钉钉的**,康熙对太子失望痛心,连带迁怒他们一点也不奇怪,一句“臣贤主少祸”就说明了一切!胤祥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焉能受得了自己尊敬崇拜的父皇这么重的话,少不得分辨,却火上浇油越描越黑,他越数落太子如何不听劝解眼高手低恣意享乐种种劣迹,只能引得康熙更加惊痛恼恨,恼恨他知情不报,任由太子一步一步越错越深,恼恨他存心不良分明就是捧杀太子!何况,再添上其他的事,康熙怎能不恼?
  “十三弟这次,只怕凶多吉少啊!容儿,你说该怎么办?”胤禛越分析越灰心,尽管乌思道一再说静观其变,越静,他的心越加不安!
  “不至于吧?对了爷,昨日皇上传容儿进宫了,还提到十三爷呢!”玉容见胤禛双目矍然一亮,便将当时情形一句一句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道:“爷你想想,皇上如果当真恼十三爷了,怎么会那么轻松提起他呢?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容儿还是那句话,十三爷是皇上钟爱的皇子,皇上岂能不了解他的为人?皇上当时悲痛过甚,又被太子气得够呛,盛怒之下多半一时冲动才重重责骂关押了十三爷,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呢,只是面子上下不来!”
  胤禛半天不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玉容,玉容一愣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往旁边侧了侧身,道:“爷,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我……”
  胤禛双手轻轻搭着她的双肩,不可置信叹道:“爷今日才知道,容儿竟有如此见识心智,从前倒是爷疏忽了!”
  玉容愣了愣,轻轻嗤笑道:“爷是关心则乱,若是别的事,容儿能想到的爷还不早想到了?这本是极平常的分析,爷太看得起容儿了!”
  胤禛一笑,道:“能说出‘分析’两个字,便不算简单了!难怪皇阿玛今儿说让你明天进宫陪他下棋!爷原本还纳闷,好端端的老爷子怎么说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原来是因昨日而来!”
  玉容笑了笑,忽然眼睛一亮,偏着头笑道:“爷,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救十三爷的机会!”
  
第106章 夜阑惊语
  秋月高洁恍若玉盘,月影稀疏明朗。胤禟胤俄胤祯才刚刚从八贝勒府散去。刚刚去了一场大晦气,他们兄弟自是要好好庆贺一番。微醺的胤禩扶着微云肩头回了卧室,微云扶他靠榻坐下,递上醒酒汤,胤禩饮了几口,猛然听闻一阵婴儿啼哭,诧异道:“哪来的小儿哭声?”
  微云嗤的一笑,道:“爷这些日子晕头转向怎么连这事也忘了?爷的儿子弘旺刚刚满月!”
  胤禩一愣,好看的眉蹙了蹙,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一半是为了孩子,一半为了微云。他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歉意:“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可叹这孩子没福,偏赶上这个乱时候,唉!”他不禁想,凭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平日,他的第一个儿子亦是第一个孩子出生,府中该是多么喜庆和热闹!忽又想这孩子非微云所出,低调些也好,省得更叫微云难堪。
  微云没注意他心里转过什么念头,她早知道她不会替他生子,受的刺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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