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倦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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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倦大清-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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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后边应是一座通天黑檀雕花边框的大理石芭蕉梅花插屏,转过插屏,帐幔后边便是小小的卧室;左手侧靠窗是连接两头的通炕,上设小几,上放着灯烛、茶碗茶壶,炕头填漆螺钿八屉小柜上随意摆放着几本书、几件小巧的青花瓷;胤禛的黄花梨蕉叶纹大书桌遥遥与炕相对,桌上设着各色笔墨纸砚、笔筒、笔架、笔洗、笔搁、镇纸、墨床、印泥盒等一系列文房用品及散堆着一摞一摞的书籍纸张;书桌后是高及屋顶、宽连两壁的通天书架,架上是满满的各色书籍,或横或竖放得十分整齐洁净。
  玉容忍不住轻轻移步桌前,指尖轻轻叩在桌面,微凉的感觉直透心底,轻颤的响声听在耳中恍若隔世之音,她的目光流连扫视,黑漆牙雕梅花笔筒、松石绿釉笔洗、沉香木人物山形笔架、紫檀木雕曲竹式墨床、剔红山水人物印盒……一件一件都是当年的旧物,就连笔筒里插着的如林笔杆,看上去也是这般似曾相识。
  她顺势坐在那阔大的楠木雕花圈椅中,信手拿起桌上的芙蓉纹浅浮雕白玉镇纸,这近两寸厚、一尺长、一指宽的白玉镇纸莹润生光,柔美无暇,雕琢精致细腻,观之玲珑可爱,与桌上诸色质朴、简雅的文房用具格格不入,毫不搭配。玉容轻轻抚着那白玉镇纸,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她还记得,这是她当初一眼看中的物件,定要放在他桌上以便随时把玩,胤禛原本不肯,嫌太过柔美,拗不过她也就罢了,不想她走了之后,他还一直用着,只不知每每睹物思情,他该是怎样的心情?她的目光又落在书桌左边窗前的紫檀云龙纹海棠式凳上,上面放着一盆碧翠可爱的滴水观音,茎杆耸直,如盖圆叶四垂,错落有致,优雅协调,细看过去,盆还是当初那个白底青花山水人物大圆盆,栽的也还是滴水观音,却不是当初那一棵了!玉容轻叹一声,心底是若有若无、淡淡的惆怅和迷惘。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玉容心中一喜,忙起身朝门奔了过去。“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屋里屋外两个声音同时轻叫着“爷!”,二人同时一愣,一个怔住了,另一个吓得手里提的灯笼“吧嗒”一下跌落在地,脸上变了颜色,抖索着嘴唇“啊!”了一声后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公公,好久不见了!”还是玉容先反应过来,微微一笑。
  李忠猛的回过神来,慌忙反身将门关上,“扑通”一下对着玉容跪下了,“奴,奴才给容主子请安,容,容主子,您可,可回来了!”他颤抖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欢喜和压抑的哽咽。
  玉容心里有些发酸,忙笑道:“李公公,别这样,快起来!我可把你吓着了吧?对不住了!”
  李忠又磕了个头,这才抹着眼睛爬起来,陪笑道:“主子说哪里话,折死奴才了!奴才见透着亮,还以为是爷回来了,哪想到原来是容主子您!王爷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这倒是我疏忽了!”玉容笑了笑,道:“我见天黑就顺手点上了灯,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点的灯,这次我回来,除了王爷和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奴才明白!”李忠忙道:“容主子放心,内书房的事向来是奴才和苏培盛两个亲自动手,旁人一个也不许进来,主子尽管呆在这,保管无人知晓。”
  “苏培盛?”玉容笑道:“那是谁?”
  李忠笑了笑,道:“容主子放心,苏培盛是个靠得住、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人,只因奴才年纪大了,王爷体恤奴才,特意调在内书房给奴才帮忙的。”
  玉容一笑点头,道:“王爷和你信得过的,我自然放心!只是事关机密,你还得好好嘱咐他一番,我回来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是,奴才明白!”
  两人又说了阵闲话,玉容便笑道:“我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给我弄些过来吧!”
  “是,是奴才疏忽了,主子是要用膳还是点心?”李忠忙笑道。
  玉容不由好笑,道:“随便拿些点心吧,别太张扬了!”
  李忠忙笑道:“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他想了想又道:“书房的事府里从没人敢问,主子不拘想要什么都无妨,奴才自会想法子替主子弄来。”
  玉容一笑点头:“那今后可就要麻烦你了!”
  “奴才不敢,给主子办事也是奴才的福气!主子,您稍候,奴才这就去给您传点心去!”
  不一刻,李忠笑盈盈的提着一个三层食盒进来,一碟一碟取出七八碟点心摆在炕上小几上:红白桂花糕、梅花酥、糖核桃、鸡翅肉馅包子、竹节卷小馒头、涿州薄饼、豆腐火腿丁馅包子、蜂糕,一色定窑白瓷小碟摆了满满一几。玉容笑道:“你也太费心了,随便拿两样就好,怎用这许多?”
  李忠笑道:“奴才见是主子往日爱吃的都拿了些,主子尝尝可是从前的味不?”李忠一边说一边又忙沏了茶给她端过来。
  玉容笑着坐到炕上,一边吃东西一边与李忠闲话,问了若干胤禛的事,玉容又问起弘历和小山等人,李忠只说弘历,说到小山却有些意意思思的,玉容便笑道:“你不用为难,爷都跟我说了,她如今是钮祜禄侧福晋,弘历的额娘,这些我都知道!倒难为了她,这些年抚养着弘历,我对她是只有感激毫无怨恨的!”
  李忠听了一怔,想到她和小山主仆两个,如今一个反仆为主,一个隐藏暗处不可见光,真是世事无常,物是人非,不免伤感,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容主子,恕奴才大胆说一句,您,您可千万别再走了!您不知道,这些年王爷是怎么过来的,叫奴才看了都心疼,您要是再走,王爷可就……”他头一低,微微别过脸去。
  玉容心中一热,心底似喜似悲,柔声道:“我不走,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王爷。”玉容忽又笑道:“以前我在的时候乱发脾气,你可没少受我发作的,难道你一点也不恨我、不巴望着我赶紧走吗?”
  李忠正色道:“容主子说哪里话!奴才是下人,主子您发作奴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奴才大胆说一句,您虽然爱发脾气,可奴才看得出来,那都是有口无心的,您心里善良着呢,从来没打过、也没轻贱作践过奴才们,还常常对奴才们照顾赏赐,谁是好人,奴才们心底都明白着呢!”
  玉容听了倒有些惭愧,“嗤”的一笑,道:“我才回来,你就送上这么一顶高帽,这些年倒出息了啊!”
  “奴才说的可都是良心话,主子冤枉奴才了!”李忠笑答,见玉容吃好了,便又忙着端了涑口水过来,玉容接过涑了口,笑道:“把这些收拾一下,你下去吧,我在这等着爷!”
  胤禛回府,少不得又到那拉氏那里坐了一会,不紧不慢喝着茶与她闲话一阵,然后才掸了掸衣袍,镇定自若起身,慢慢出了瑞福堂。
  胤禛急急来到内书房前,望见阶上糊着厚棉纸的窗棂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他心中一暖,提袍快步上去,轻推开门,玉容正歪在炕上发呆,乍见胤禛,忙笑着起身蹟了鞋下炕,叫着“爷”扑到胤禛怀中。胤禛紧紧的搂抱着她,下颔搭在她的肩头,闭着眼深深嗅着她颈间发髻的馨香,许久,才喃喃哑声道:“容儿,爷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抱着你了……”
  
第178章 主仆重逢
  从此,玉容便在内书院住了下来,每日里只在房中等着胤禛,最多只能在内书院阶下小院中转转,望着那两棵浓密的石榴树和一片兰草发呆。
  第二日胤禛从忘月居取来那张她当年留下的信笺,捻着那微微泛黄的信笺向她温柔道:“容儿,爷要你亲手把它烧了,把从前的一切不愉快统统忘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玉容心头一热,顿时百味齐集心头,道:“爷,你,你一直留着它?”
  胤禛叹道:“虽然爷不愿意看到这张信笺,可这是你留给爷的,爷怎么忍心…。。唉!容儿,烧了它吧,烧了它也是有始有终,爷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了!”
  凝视着他隐含痛楚的目光,玉容鼻中酸涩,接了过来,将那张信笺慢慢折成长条,向灯上一递,看着它渐渐被橘黄的火焰吞噬,抛入香炉中,霎时燃烧干净,只余一片苍黑灰迹。“爷,容儿再也不离开你,一时一刻也不离开,我,我要把从前的时光统统补回来!”玉容搂着他的脖子,含情脉脉注视着他。
  胤禛唇边漾起越来越大的笑容,他轻轻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着她柔润朱唇、吻着她的耳垂,低低道:“好,咱们一块把从前的时光补回来!容儿,你回来了爷才觉得自己再活过来一般,容儿……”胤禛轻轻的、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的抚摸着她的脸,轻叹道:“爷老了,容儿还是那么年轻,肌肤白嫩细腻犹如当年!”
  玉容怔怔望着他,双颊瘦削略有松弛,唇上鼻前长出了一溜胡子,眼角的鱼尾纹也深刻了,双鬓的头发更是隐显灰白,只一双眸子愈加黑亮而深沉,锐利的锋芒尽收沉沉潭底。玉容心中不觉凄凉,她忽然想到,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眼眶一红,差点堕下泪来。
  胤禛反而笑了,爱怜的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故意道:“容儿为何不做声,难道是嫌爷老了吗?”
  “不!容儿从来不嫌弃爷,也不许爷嫌弃容儿!容儿一辈子都要陪着爷!”她埋头在他怀中,泪水不知不觉溢出眼眶,忙悄悄拭了拭。
  “好,容儿一辈子都要陪着爷,不许耍赖!”胤禛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与她相偎相拥,彼此的气息交织着、渗透着,心间,是久违的踏实与温馨、甜蜜。
  过了几日,玉容忽然想起玉珊,便从胤禛暗壁中摸出了他的令牌收在身上,又命李忠找来一套太监衣裳,趁着大中午人人午睡的时辰,假借送东西,遮遮掩掩的来到了小山所居清梦斋。
  站在门口四顾,隔壁便是弘历、弘昼住的墨韵堂,东南方不过二三十步距离槐树遮掩后边是耿氏所居怡心院,玉容不由暗自点头,胤禛如此安排,实在是最好不过!一来方便照顾弘历兄弟,二来与耿氏恰成犄角,方便相互照应,三来跟其他姬妾离得远,也可防着她们做手脚。
  玉容抬头望了望院前匾额上“清梦斋”三个大字,一颗心忍不住怦怦直跳,有些期盼又有些犹疑。多年未见,彼此相对会是怎样一副情景,她不忍也不敢去想。举起的手几度凝滞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了一般,就是往前伸不出去!怔了半响,终于徒然提气,拉起门上铜环,轻轻叩了几下。
  “吱呀”一声响,门打开了,一个梳着小小两把头,穿着淡蓝长袍、月白裙子的丫环探出头来。见门外是一陌张生脸孔,那丫环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玉容一眼,小声道:“你有什么事吗?我们主子在午歇呢!”
  玉容顿生恍然若梦的感慨:钮祜禄侧福晋已经不是她的小丫环了,也是一府的主子了!而她自己,反而弄了个不尴不尬、不可见光的身份。她自嘲轻笑,瞅了那丫环一眼,淡淡道:“我找你主子有要事,先让我进去再说吧!”她颐指气使的眼神和不容反抗的语气令小丫头一呆,情不自禁闪过一旁,眼睁睁看着她从从容容径自往屋里走去。
  玉容轻挑帘陇弯身进去,小小的花厅布置的十分简朴,一色的乌木家具沿墙靠壁,摆设亦是平常,一道琥珀色的透明轻纱自顶垂下隔开花厅,纱后靠着月洞窗户是一张竹制长榻。此时,轻纱微动,竹帘低垂,玉珊一身湖绿衣衫,正侧身躺在竹榻上合目而眠,身上齐胸盖着象牙色绣花袷纱薄被。
  玉容眼眶没来由一红,轻轻撩起轻纱,慢慢走了过去。
  “公公,公公,使不得,使不得啊!”小丫头仿佛如梦初醒回过神来,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主子休息,一叠声叫着奔了进来,略带责备忙道:“公公,你也是府上的人,如何不晓规矩!我们侧福晋在午歇,你就这么闯了进来,王爷怪罪下来,连我也有不是!凭你再要紧的事,还是出去候着吧!等主子醒来,我自会替你回禀!”
  玉容只是微笑,淡淡瞟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却也不动。
  “怎么了?百合?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说话间玉珊已经醒来,轻轻翻身坐了起来。双眸轻展,目光在触到玉容的一刹那瞳孔骤然放大。她浑身触电般震了一下,微张着嘴,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立刻就呆掉了!
  玉珊屏住呼吸,瞪大着眼,一动不动直愣愣盯着玉容,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玉容亦怔怔回望着她,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眼中盈盈似有泪光。
  “百合,你、你先出去。”玉珊到底经了几年风雨,不再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的小丫环,勉强回神,便瞟了百合一眼,神色自若吩咐道。
  “是!”百合垂眸应声退出,虽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也深知主子的事情不懂的也千万不可乱问的道理。
  眼瞅着百合退出前厅,玉珊扑着跪倒在玉容跟前,伏地低泣道:“小姐,主子……您回来了,真的是您回来了吗……主子!奴婢,奴婢,”
  玉容忙一把搀着她的胳膊,柔声笑道:“傻丫头,快,快起来,这如何使得!”
  “您是奴婢的主子,这如何不使得!小姐,奴婢好欢喜,好欢喜……真的,是您回来了!”玉珊不肯起身,抬起汪汪泪眼,激动得又是伤心又是欢喜,脸色微微泛红,一时喉头打结,不知该怎么表达心底的激荡和意外才好。
  玉容紧紧握着她的手,眨着湿润的眼笑道:“小山,你要是再不起来叫人看见了,你替我作祸呢!”
  玉珊一呆,这才顺势起身,如从前般扶了玉容坐下,又去亲自奉茶,玉容见她如此,也只得依了她。
  “你也坐下吧!小山,如今你是王爷的侧福晋,仅此一次,以后都不许这样待我了,知道吗?”
  玉珊垂眸道:“是,奴婢听主子的!”她心底暗暗难过,向玉容愧疚道:“主子,奴婢对不住您!弘历,不,小阿哥,奴婢抢了您的小阿哥,抢了您的位置……”
  玉容忙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忙打断她道:“快别这么说!说起来,倒是委屈了你了,是我害了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嫁人,小山,对不起!”
  “主子,您别这么说!”玉珊用力摇了摇头,黑亮的眸子注视着玉容,坚决而诚恳道:“老爷救了奴婢一家子,奴婢打小跟着主子,主子待奴婢如姊妹,奴婢只想着伺候主子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要嫁人!主子,自打主子走了之后,奴婢恨不得也跑了出去找主子,可奴婢想起主子交代要好好照顾小阿哥,这才留了下来。主子,这些年您去哪了,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还能去哪,”玉容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见百合隔着门向内高声叫道:“主子,年侧福晋来看您了!”
  
第179章 一场虚惊
  玉容与玉珊皆是一惊,忙都站了起来,玉容见玉珊在发呆,便把她一推,玉珊猛然回过神来,理了理衣衫鬓角,从容吩咐道:“请她进来吧!”一边说一边忙要亲自迎出去。
  谁知还未动身,年氏一边笑着道:“哟,妹妹在屋里做什么呢,大白天的把个丫环赶在外头!”一边推门已走了进来。玉容不及躲避,只得逼着手垂头站在一旁,下意识瞟了一眼年氏鲜亮的裙角和镶着米珠的花盆底鞋,听她对玉珊不酸不凉的话语,心头厌恶不已,想起前事,恨不得上去掀她耳光。
  “年姐姐说什么话呢,快请坐吧!百合,还不倒茶来!”玉珊捏着素白绣小花帕子一甩,忙笑着请年氏坐下。
  年氏见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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