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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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一梦-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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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帮她穿戴,如意一边小声道:“王妃虽说是出自咱们王家,可也是二老太爷府上的,怎的巴巴让姑娘过去,可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宛若摇摇头:“咱们也不要自己猜疑,横竖老太太在那边呢,想来无事……”

    其实这话宛若真说差了,老太太心里也嘀咕着呢,一大早就听着了信儿,清丫头没出嫁那会儿,也在老太太身边养过几年的,如今这年纪轻轻就这样了,老太太怎的也要来瞧上一瞧。

    若说睿亲王妃也闹了有好一阵子,年前闹得尤其凶险,可自打过了年,瞅着倒见点儿好,加上睿亲王也回来了,大约精神好了,上月里见,却有些回返过来的景象,怎的这忽悠一下就又不成了。

    虽说来报信的说不大好,可老太太也没真就往最坏处里想,进了王妃所居的渺影楼,看到上面这三个字,老太太就不禁皱皱眉,不是她信这些虚幻的东西,这三个字真真不大吉利的,虚无缥缈,影影绰绰,可不都没一个实实在在的意思,想到此,遂悄声问前面引路的嬷嬷:

    “我记得王妃原先在翠微阁起居,敢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记差了也是有的。”

    那婆子是王府有体面的管事嬷嬷,低声道:“老太太没记差,原先王妃是在翠微阁起居,前些日子,说想住在离水近的地方,就想搬到渺影楼来,我们王爷原是说,那时候还有点秋傻子的热,挪过来些时日,等入了秋再挪回去,也不费什么事儿,哪知道……”

    说着,抹了两滴眼泪,老太太那心嗖一下就凉了半截,这可不真应了那句话了,玄乎着玄乎着就真不好了。

    后面跟着的王舜清的亲娘,那脸白的都没血色了,摇晃了几摇晃,不是身边的婆子扶着,差点没栽在地上,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府里,不能失了礼数去,强撑着走了进去。

    刚进了正厅就见睿亲王跟几个太医,正在那里说话儿,一众人急忙又磕头行礼,别人还罢了,睿亲王一把搀扶起老太太道:“这么早,原也不想叨扰老太太的清净,可太医都说不怎么好了,也怕送的信晚了,耽误了时候……”

    略说了几句,留了两位老太爷跟宛若的舅舅,王舜清的父亲,在了外间,陪着睿亲王说话,老太太带着女眷进了里头。

    到了近前老太太这一瞧,那剩下的一半心也热乎不起来了,哪还有个样子,闭着眼,那张小脸儿灰白灰白,瘦的就剩下了一把骨头,拖在绣着缠枝葫芦纹枕侧的头发,干枯的都没了丁点儿油光,真是露了下世的光景。

    仿佛知道来了亲人,王舜清的眼睛缓缓睁开,眸中还有些许光彩,说话虽没什么气力,却也条理清楚,看得出来,心里还是明白的。

    老太太略宽慰了她几句,心里越发难过,便带着众人出来外间,屋里只留下她嫡亲娘俩儿说话儿。

    谁知不大会儿子功夫,舜清的娘出来跟老太太说,王妃说要见宛若姑娘。老太太忙让福润家的回府里去接,心里却也不仅暗暗疑惑。

    宛若进京的时节,舜清已许了睿亲王,虽是表姐妹,却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后来舜清跟着王爷去清江,回来便病了,两人也绝少见面的时候,更不要说姐妹之间亲近了,可都到这会儿光景了,怎的倒想起宛若来了……



53居留王府

    这并不是宛若第一次来睿亲王府,可进这里头的园子,却真是头一回。前两次跟着老太太过来,也只在前头花厅略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后来王妃病了,老太太过来探病,却没让她跟着,说她自小身子弱,回头怕过了病气,因此这回依旧颇为生疏。

    睿亲王府这园子却修的极好,虽比不得皇宫内苑富丽堂皇,却也很是气派,跟着前头引路的嬷嬷,一路沿着一侧画廊缓步行来,竟有些移步换景的巧妙变化在其中。

    这位嬷嬷不是王府里的人,是王舜清身边的心腹老人,从娘家带过来的,自然王妃的心思是清楚明白些的。

    说起来,这也实是无奈之举,论说王妃也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子,一个是过了年才十三,再一个是通房丫头所出,身份上实在有些过于卑微,若是进到王府来,当个妾还罢了,侧妃恐都够不上,何况正经的王妃。

    王舜清这念头打前几个月就有了,自己这个病,越发不见好,即便真侥幸再拖些日子,想来也太长不了,他不为自己,也得为王家满门的后路着想。

    四皇子那儿眼瞅着就不成事了,王家败落也是迟早的事儿,哪想到,这不过才五六年的功夫,从风生水起人人称羡,渐至如今,甚或以后可以预想的门庭冷落,王家一族以后的荣辱,先不提,能保得和族上下大小性命就该念佛了。

    而要保王家,睿亲王这门亲事,也算一个有力的筹码,这谁都知道,可王舜清的身子不争气,她若是有个好歹,上面有太后跟皇上,王爷再娶了名门贵女,王家可就连最后这点倚仗都没了。

    说起来,宛若虽得老太太的意,可毕竟是姓苏的,王家族的外姓孙女,可除了她,王舜清一时再也想不起更合适的人来。

    王爷的心思向来难猜,舜清也是因缘巧合,才瞧出少许端倪,那还是上两月里,她身子略好些,就去了前面王爷的书房。

    她去的时候,王爷正在窗下作画,王爷善画,更工于花鸟人物,宫里的画师都能比下去,只是这些年戎马,却少有如此闲暇。

    王舜清进来,王爷已是画了大半,画的一幅仕女骑射图,马上少女一身粉色衣裳,明艳如三月里开的正盛的桃花,手持金弓,那飒爽英姿,明丽笑颜,竟让舜清忽觉得有几分眼熟。刚要再端详,已被王爷盖住。

    等回了自己屋里,想了半日才想出来,王爷画中的人,可不与表妹宛若有几分神似吗,却也拿不得十分准。

    如今病卧床榻,眼瞅着自己不大成了,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横竖要来试上一试,若是王爷真瞧上的是宛若,宛若没准就是王家和族的救命草,若没瞧上,再说吧,左右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王舜清这些心思,引路的嬷嬷是知道的,因此,这一路也暗暗打量这位苏家二姑娘,说实话,这位姑娘的名声不怎好呢,却也不是因为品性有失,或貌丑无才,相反,这位姑娘的才气,京城各府里的女眷中都是有耳闻的。

    只是因为前些日子退了柳府的亲事,柳府的彦宏公子却转而纳了这位姑娘的庶出姐姐,闹得沸沸扬扬,因此带累了她的名声。

    王嬷嬷这一路瞧着,这姑娘是挺稳重大气,可姿色却真不算出挑,加上也不是王家门里正经的贵女,倒是觉得,说不准是王妃想差了也未可知。

    宛若一边走,心里琢磨,这嬷嬷暗暗打量她的光景,指定是这里头有什么缘由的,可思来想去也琢磨不透。

    渺影楼建在水边上,旁边就是园子里凿的人工湖,如今快入秋了,临着湖便垂柳的叶子已成了深绿色,有些甚至变黄,落在了水面上浮着,有些萧瑟寥落。

    不远处的岸边拴着了一艘画舫,大约系住的绳子松脱了,随着一阵湖风,飘飘飘荡荡,忽东忽西,仿佛无根的浮萍。

    从湖面拂过来的风,落在身上有些料峭寒意,宛若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进了渺影楼正厅,自要先来见过睿亲王。

    宛若深深一福下去,睿亲王有些微怔愣,扫了她后面跟着的嬷嬷一眼,嬷嬷忙道:是王妃要见宛若姑娘。

    睿亲王轻抬抬手道:“府中后宅只论家礼,姑娘不用如此拘束,”

    声音轻柔目光温软,虽只短短这一瞬,嬷嬷就瞧明白了,王妃猜的实在不差,王爷对这位宛若姑娘真有那么几分不同。

    宛若跟几位长辈一一见过礼,才跟着嬷嬷转进了右侧间,里面却也是个花厅,老太太跟舅妈和府里几个女眷,都在这里候着,宛若又行了一番礼,老太太冲她点点头,才跟着嬷嬷进了里面。

    过了次间,便是王妃寝室,上面悬着青色连珠帐,帐内一张牙雕架子床,床上帐幔拢起,隔着珠帘,能隐约瞧见床内锦被子中卧着一个纤细人形。

    这么早,屋里已燃了取暖的熏炉,侧面香几上,置着篆霭金猊红琉璃香炉,袅袅龙脑香芳香开窍,把屋子里浓郁的药味,以及病人久卧的腐朽之气,驱了个七七八八。

    嬷嬷打起帐前珠帘:“姑娘请……”

    宛若略迟疑片刻,才走了进去,宛若一进去就先行了礼下去。

    “妹妹,跟……姐姐何必……如此,咱们……可也不是那外人……不用……跟姐姐这样……客套了……素锦,给……妹妹看座”显是病沉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边上的大丫头应了一声,搬了个绣墩放在床前,宛若这才去瞧床上的王舜清,虽说以前也没见身子多康健,如今却更憔悴清瘦的不成什么样子了。

    王妃从锦被里伸出有些枯瘦纤细的手,轻轻握住宛若的手腕,触手有些烫,想来正在发热:“妹妹,我这几日不好了,总想着家里的姐妹,能在跟前陪着说说话儿,因此把妹妹叫了来,你可愿在王府陪我几日?”

    宛若一愣,心里琢磨,人家这是跟她客气,她是亲王妃,说出来,她怎可能婉拒了去,只得点头应了。

    王舜清忽然仿佛好了一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就……好,我这渺影楼里,除了……药味就是……碳气,恐妹妹住的……不惯,就把妹妹……安置在翠微阁吧!”

    王妃发话了,宛若无法,便只得留了下来,老太太等人,不到午晌儿就回去了,出了王府,这一路上,脸色都有些思虑。

    刚进了屋里,福润家的就悄声道:“原是咱们过去探王妃的病,怎的,王妃就要见咱们宛若姑娘,姑娘去了,就留在哪里,不让回来了,这可怎么话儿说的,前些日子,听说太后那里操持着,要给睿亲王纳侧妃呢?难不成是瞧上了咱们家宛若姑娘?”

    老太太叹口气道:“这一个个都有着算计呢,清丫头这心思,我这这会儿才想明白,虽说也不是为她自己,可宛若跟王爷,这岁数上,可差的多了,过了年,王爷都二十七了吧!比宛若整整大了一轮去,不大般配的。”

    福润家的倒笑道:“看王妃那意思,也不是立时就能能成的事,再说,王妃如今都病的这样了,王府也不好办亲事,估摸是想探探王爷的意思,若是王爷乐意,将来说不准咱们姑娘就是正经的王妃,虽是续弦,可也比柳府的亲事强远了,这年纪上,男人大点知道疼人,咱们姑娘又那么个机灵性子,寻个稳重年纪大的夫婿,倒正合适呢?”

    老太太叹口气:“你也不用变着法子的宽慰我,待宛若回来,我问问她的意思吧!若是丫头自己不乐意,便是皇家,这门亲事我也不依的,说起来,宛若丫头的命竟比她娘也没好多少,,摊上柳彦宏那么个不着调的,却落得如今这般。”

    老太太这边唉声叹气,宛若哪里也觉得莫名其妙,“翠微阁”她跟着嬷嬷进来,瞅着各处精致的摆设不像个客居的所在,便问一边的嬷嬷:“这里可是王府的客居?”

    嬷嬷笑了:“哪里?这可是我们王妃的正经住处呢?累了这大半天,姑娘先好生歇一会儿子要紧,若有事,知会青瓷一声就好,青瓷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说起来,也是你们王家的人,熟络方便,姑娘使唤着也顺手些。”

    青瓷上前行礼,宛若急忙伸手扶起她道:“有如意在我身边服侍就好,哪敢劳动姑娘。”

    青瓷却是个稳妥的性子,也不多话,等嬷嬷走了,就让下面的小丫头打了温水来,服侍着宛若净面洗手,收拾妥当,上了茶,便退到了外间,屋里只留下了宛若跟如意主仆二人。



54烟波画船

    待青瓷出去,宛若才底细打量这里,处处透着大气华贵,却也清雅别致,檐窗下设可张紫檀大方几,几上摆着一个铜纹金珐琅番莲纹的洋时钟尤为稀罕。

    如意悄声道:“这里是王妃以前的正经住处,把咱们安置在这里,恐不大妥当。”

    宛若摇摇头:“你没见咱们住的是西厢,也算客居,倒还说得过去,横竖不过糊弄过这两日回家便是……”

    主仆正说着话儿,忽听外头青瓷的声音道:“紫绡姐姐怎的过来了。”

    宛若微微一愣,不大会儿功夫,就见青瓷引着一个穿着紫裳翠裙,手里抱着一张古琴的大丫头走了进来。

    “苏姑娘,这是王爷身边的紫绡姐姐。”

    紫绡的年纪。看上去得有二十来往了,虽说是丫头,可头上却梳的妇人发髻,插了一支碧玺翠玉簪,眉眼甚为明丽,姿态窈窕端庄,可见是王爷跟前得意的房里人。

    见了宛若,明眸略一闪,微微蹲身一福:“紫绡见过苏姑娘。”

    宛若忙起身来扶她客气道:“我哪里赶受姐姐的礼,快请坐,如意看茶。”

    紫绡笑道:“原是早听说苏府的二姑娘是位最宽泛可亲的主子,这一向却未得见面的机缘,今日一见,可知传言不虚”

    说着,把手里的琴放在那边紫檀雕花的琴几上:“这里原先是我们王妃的院子,那时王爷远在清江,便是回来,也绝少去别处,只在王妃处或是前头的书斋里起卧,这西厢便是王妃特特给王爷收拾出来的书房,我们家王爷喜萧不喜琴,因此这里是没琴的,知道姑娘琴艺好,王爷便让我送了这把琴过来。”

    宛若一愣,倒不曾想是为了这样不要紧的小事,也听人说过,北辰的睿亲王,善画,喜萧,精骑射,知兵法,可见传言不虚,怪不得对面墙上挂着一只碧玉箫。刚头进来时,碧纱橱的进间布置的倒像个雅致的画室。

    紫绡跟着王爷这几年了,自然分外伶俐,打进来就暗暗度量这位苏家姑娘,却也有些纳罕,姿色上,漫说比起后院的众多美妾,即便当年的王妃,也比这位苏姑娘出挑多了,倒听说她那位庶姐是个出了名的美人,这妹妹倒真平常了些。

    可姿色虽平常,气度却不凡,眉宇间自有一股子灵动清贵之气,言语温和,举止大度,令人不敢轻易亵渎冒犯。

    说起来,女子好姿色的还不多的很,难得是王爷的心意,跟了王爷这些年,紫绡还是头一回,见王爷过问后院之事。

    从渺影楼出来就问她:“我记得还收着一把唐琴?”紫绡忙应了声。王爷接着吩咐:“你去取了,送去翠微阁给苏姑娘吧!”

    紫绡有些怔愣,王爷虽不善琴,却也收藏过几把好琴,后来机缘巧合都送了人,如今倒是还余下一把,乃是唐代名琴,飞泉,极为难得,可谓价值连城,不曾想王爷这会儿想起来,给了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苏姑娘。

    苏姑娘不过就是王妃隔着一层的表妹罢了,可怎的王爷如此看重起来,难不成真要顺了王妃的心意,再娶一位王家的姑娘,可即便如此,苏姑娘也不是王家的正经小姐啊。

    紫绡猜不透王爷心里的想法,却明白过来,不管是怎样的机缘,王爷对这位苏姑娘恐不寻常,因此,紫绡才巴巴送了这把琴过来。

    宛若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因由,走过去细瞧那把古琴,只见,杉木斲,朱漆,鹿角灰漆胎,蛇腹间冰断纹……便知道不是寻常琴,伸手一拨,琴音清雅如空谷金声,高山玉溜,略略翻开古琴背,果见龙池上方刻草书“飞泉”二字。

    不禁嘀咕了一句:“这样的上古名琴给我使唤,岂不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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