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低头再次看了一眼手里孔明灯系着红缎的文字,心底不由的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没有等这点情绪升腾,就被突然靠近的体温给打断了。
长孙荣极伸手将她手里的孔明灯拿开,丢垃圾似的丢到一边,“放许愿灯要虔诚,愿望也只能许一个,这个还没有完全升空所以不算了。以后只准和我一起放。”
“你还能再幼稚点吗?”水珑失笑。
长孙荣极无声轻哼,抱着她走到了桌前,一手握着她手,拿着毛笔开始沾着砚台里面朱红的朱砂墨。
“……”水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着长孙荣极温热的胸膛,近得可以感应到他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一股说不清的安心和安逸感弥上心跳,水珑颤了颤眼睫,一向挺得笔直坚韧的背脊慢慢的放松下来,不觉的更加贴近背后的温热胸膛,犹如无时无刻保持警惕的野兽收敛了所有的利爪以及戒备。
在她身后的长孙荣极垂下眸子,看着怀里人的头顶,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
两人的双手相握,握着沾着朱砂的毛笔,移到红缎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红的朱砂墨,红的红缎,混合在一起根本就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不过经自己的手,经自己的眼,水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笔一划写下的到底是什么。
她眼波晃动,新湖涟漪荡漾,直到最后一笔写完,依旧无法平静。
长孙荣极放开她的手,面带笑容的将红缎绑在了孔明灯上,再交到水珑手里,“拿好了。”
水珑看了他的笑脸一眼,脑袋里一晃而过白千桦的笑脸,两张不一样的笑容,却一样带给她心神的触动。
长孙荣极手里拿着火烛,点着她手里的孔明灯后轻轻说:“可以放了。”
他轻笑的面容在烛火和月光下,犹如有流光晃动,不似了凡人,反而像是月仙投影化形,近乎虚幻的美丽神秘,用温柔蛊惑着世人。
水珑眨了眨眼眸,又看了眼系在孔明灯上的红缎,在长孙荣极又催促的一声下,慢慢放开了手。
这盏孔明灯孤单独一,慢慢的升空。没有全体的繁华绚丽,却在这片空寂的黑夜里凸显独一无二的暖意。
长孙荣极将烛台放在露天的楼栏上,走到水珑的背后,双手将她的腰身环着,下颚搁在她的肩头,低低的笑着,就笑着半会都没有说话。
“发癫呢?”水珑陪着他沉默了半响,听着他的笑声,不由的也笑了。
长孙荣极捏着她的下颚,眯着眼睛喃喃的说:“越来越大胆了。”一手朝后一吸,就将放在桌子上的小酒坛拿到了手里,递给水珑。
水珑什么话也没有说,兴致勃勃的接过酒坛,一个侧身脱离了他的怀抱,伸手撑着栏杆就坐在露天的楼栏上,由高处俯视着长孙荣极,打开了酒坛的盖子,仰头喝了一口。
长孙荣极看她喝得豪爽,也和她一样,拿着酒坛喝。
这一夜,两人默契的喝着酒,偶尔说说话,气氛竟是说不出的自然温馨。倘若有旁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产生一种无法插入参与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水珑脑袋都昏沉沉,背靠着柱子,双眼闭着。迷蒙间,感觉到长孙荣极的靠近,知道他又将不算轻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头,心想这厮越来越习惯这动作了,耳边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透着酒香的清醇声音,“阿珑,一直陪着我吧?”
水珑微微睁开眼眸,却只看到长孙荣极头顶的墨发。
“阿珑,一直陪着我吧。”依旧是这句话,却没有了询问,霸道危险,以及一丝孩童般的执拗和恳求。
恳求?
水珑低笑,长吁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只剩下一声梦呓般的呢喃,“你醉了。”
长孙荣极抬头,眼眸幽深,深处隐有血光。
一伸手,将已经睡过去的水珑抱入怀里,一手揉着太阳穴,低笑,“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142 荣极报复
嘶——
长孙荣极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的手越发的用力些,抱着水珑的手一紧又慢慢的放松,让她安稳的躺在自己的怀里。
他脚下一跃,就抱着不知道的睡着了,还是醉昏过去了水珑上去了青瓦上。几个起跃,没有任何的停顿,脚下的瓦片同时被他踢飞,射向四周暗处,一道道闷哼声响起,嗅觉敏锐的人,一定能够闻到那突然飘散四处的血腥味。
几道人影快速的从四面出现,没入那些飘散着血腥味的暗处,再次出现的时候,隐约可见他们都拖着一道或者两道身影离去。
黑夜中,祥明宫的灯火依旧,暖暖的令人一目了然。
长孙荣极抱着回来时并没有的隐藏,几个守夜的宫侍看见了,都无声的行礼,低头不敢看他的身影。之前那名去请长孙荣极和水珑的宫女下场,已经迅速的传遍了祥明宫,让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一个个都更加的谨慎小心。
长孙荣极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目不斜视的抱着水珑走进了卧房里,将水珑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后,却站在床榻边上沉默看着水珑。
如果此刻这里有人存在,看到长孙荣极的话,一定会觉得眼前男人太高深莫测了。他的眼神深邃又凝聚着许多说不清楚的幽光,最后全部都沉淀眼底,令眼眸呈现出一种澄澈的明亮,偶尔一闪而过的血光更让人心惊胆战,一刹那觉得眼前的男人凶残冷酷之极。
“嗯?”半响后,长孙荣极眨了下眼,低低的笑了,“居然看痴了?”
第一次看一个人看痴,看走神,这对长孙荣极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哪怕明知道自己看痴了,也一点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非常坦然自在的说出来。
长孙荣极伸手,捏了捏床榻衣裳单薄的少女面颊,低头吻住对方的嘴唇,一个用力就将水珑的下嘴唇咬出一个明显的牙痕,力道把握的非常好,没有出血却很不浅,不用药的话应该能保持好几天。
“……”沉睡的水珑皱了皱眉,嘴唇挪动却没有醒过来。
长孙荣极看后,又怜惜的伸出舌头帮她舔着,好一会才舍不得的放开,低声一笑,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呢喃,“以为不回答我就可以逃过去了吗?这次就先宽容的放过你吧。”
这句话说完,长孙荣极就拉着被子给她盖上,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后。
一间昏暗的地下暗殿里,一盏盏的油灯亮着温暖的光晕,却如何都遮挡不去这时候满殿的修罗场景,一具具的尸体躺在血泊里,残断的肢体到处都是,再好的香料都无法遮掩这满空气里的浓郁血腥味。
在这片修罗之地里,那身穿单薄衣裳的修长身影便显得格外的醒目特殊。他一袭洁白的衣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珠子印记,犹如白雪里面的落梅,展露一抹清寒的浓艳风华。
最后一人被他手中剑刺穿了胸膛,斩断了命脉倒地后,那人才丢掉手里被血液染红的长剑,风淡云轻的踢开挡路的尸体,走向暗殿的一处出口,每一步都落下一个血红的脚印。
“主子。”等候在门外的风涧,对着走出来一身清寒矜贵之气的男子唤了一声。
这造成了一地血腥的修罗,却是长孙荣极无疑。
长孙荣极没有言语,朝风涧伸出手。
风涧熟练的将早就准备好的水壶打开,朝着长孙荣极白皙如玉的双手倒水,等他洗得差不多了,又拿出洁净的帕子交给他。
另一旁的肖泉见他擦拭好了手后,也将准备好的一个玉盒子递过去。
这盒子里装着各色药丸子似的豆子,要是水珑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这根本就是平时长孙荣极喂给她吃的糖。
长孙荣极面无表情的从中拿了颗火红色的颗粒,丢进嘴里含着后,略显紧绷的眉头松了不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朝前走去。
风涧和肖泉一齐回头朝后面的大殿看去,见到那一地修罗场景毫无吃惊之色,他们还清楚,不止是这暗殿里,通向这暗殿的蜿蜒地下通道也是尸体遍地,更别提一路上几个小暗殿了。
风涧回头敬畏的看着已经走出去好几米远长孙荣极背影,轻声说:“一场无果的刺杀,换暗地势力被屠尽,西陵太后明早知道了,估计得气疯了吧。”
肖泉冷声说:“要怪就怪她惹到了主子。自以为做得干净,却不知道一切都逃不过主子的眼睛。主子以前不管,因为不在意,懒得管。”
“这么说的话,主子是真的看上白水珑。”风涧目光闪烁,侧头认真的看着肖泉,“这次主子暂时清醒了,对白水珑还是和之前一样,还为她屠杀这一场……看来,我们也该真的将白水珑当女主人了吧?”
肖泉沉默了半响,轻轻点头,又摇头,“白水珑一天没有上隐雾山,主子一天没有宣布,就还不算。”
“可主子的态度……”风涧皱眉。长孙荣极的态度已经太明显不过了,天下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得到他这么的对待。往日他们不承认白水珑,是念在长孙荣极处在走火入魔的状态,虽然依旧是长孙荣极,却不完整。可今天长孙荣极病发,分明就是清醒的做出这一切,他们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肖泉想了想,说:“这段日子都是我们呆在主子的身边,我们可以将白水珑当真主母对待,不过不用传信给隐雾山的人。”
风涧点头。
两人谈话的声音很小,前方的长孙荣极听不见,也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兴趣去听。这时候的他想的都是尽快回到水珑的身边,太阳穴突突的疼,估计不用多久又得沉睡过去,要是明天小狐狸没有看到自己的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前方一身明艳的瓦勒娃往这边赶来,见到长孙荣极恭敬的行礼,态度比往日更甚,连头不敢抬起来,低声禀告道:“主人,属下发现离这暗道不远还有一条暗道,通往的是明莲寺。属下也通过一人得知,这明莲寺也是太后暗势之一,戒备非常的森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对西陵太后来说很重要,要不要……”
“不用。”
瓦勒娃一怔,停住了话语。
她本来以为长孙荣极一定会顺便将这明莲寺解决了,比起一整个地下暗殿的力量来说,明莲寺里面戒备虽然森严,实力却比不上这个地下暗殿强,只能说比这个更隐蔽,很少人会知道这寺庙不普通罢了。
“奇怪?”长孙荣极侧眸看向瓦勒娃,眼眸明亮得潋滟动人却又让人觉得过于的明亮,犹如日光一样,虽然让人喜*温暖,却没有人能够抬头直视日光,否则只会被刺伤了眼眸。
瓦勒娃一抬头就迅速的再次低头,“不敢。”
她哪里敢好奇啊!现在白姑娘又不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抵御主人的脾气,她可不敢表现出一点点的逾越来。她要是敢说好奇的话,岂不是说明她在揣摩主人的想法,那是作死的节凑有木有!
长孙荣极似乎心情不错,也不知道是在说给瓦勒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软绵绵毛茸茸的乖顺宠物太多了,我要的可不是只会窝在别人怀里受保护的小毛团儿。”
“绚丽张扬的色泽,柔软温暖的皮毛,平时隐藏在肉垫里,一旦冒出来就能撕裂血肉的锋利爪子,漂亮水亮的眼睛,坚强不屈的眼神,撒娇时可*,撒泼时狠辣,牙齿也很利……”
“呵呵,这才是与众不同,招人喜欢不是吗。”
瓦勒娃一怔一怔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主人这是在说的是人,不是兽吧。是吧,所以说,主人果然是在说白姑娘吧吧吧吧。
瓦勒娃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长孙荣极的笑容,然后就确定了长孙荣极一定是在说白水珑。只要在提到白姑娘的时候,主人才会露出的这种笑容。
察觉到长孙荣极心情很不错,瓦勒娃才大胆的说:“主人是打算将这明莲寺留着锻……”锻炼白姑娘的利爪吗?
长孙荣极眉梢轻轻一挑,“这是留给阿珑的玩具。”
耶?瓦勒娃呆目。
“万事只有自己完成时才更有成就感。”长孙荣极轻笑说。尤其是像阿珑这种骨子里骄傲的人,就如她自己说的,她不是习惯站在他人身后,任他人为她解决一切困难的人。
瓦勒娃理智一时没有跟上来,脱口就问:“万一白姑娘受伤了怎么……”办?
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长孙荣极瞬间恐怖的眼神给吓坏了,那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暴虐血光她看得清楚,低下头去的时候就忍不住自我谴责:天啊!瓦勒娃你是不想活了吗!明知道主人现在正是发病的时候,最容易被撩发情绪了,一个不好死了都没地方哭去!
“哼。”长孙荣极轻哼一声,吞下嘴里最后一丝甜意,没有继续说话。
玩具永远都是玩具,伤玩它的人?想都别想。
瓦勒娃不期望自己能够得到答案了,逃过一劫的安心后,又忍不住在内心里吐槽:说什么给白姑娘的玩具,任白姑娘自己玩,可是真有什么危险的话,您不管那才怪了吧。
一行人平静的离开这块地方,留下一地的修罗之景,一块擦手的洁净帕子,毫不担心事情的后续。也许,他们不是担心有人能够凭零碎的线索查到他们,而是根本就不惧被查到。
长孙荣极再次回到祥明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得连月色都难看到,也没有人看到他回来的身影。巡逻的人远远听到一声低低‘噗通’的落水声,去池塘查看的时候,只看到一双白白的鞋子慢慢的往池塘里沉淀,没有一会就沉没入水中。
这鞋子却是长孙荣极的穿着的鞋子,他半途脱掉只是不想将血鞋印和血气带进水珑睡觉的卧房里。在去卧房之间,长孙荣极先去了浴池,将一身沾染了浓郁血气味的衣裳脱去,清洗过了一遍身子,再闻不到血味后,才披着件单薄外衣来到卧房。
一眼看到静静躺在床榻里的水珑,长孙荣极觉得沉痛脑袋微微缓解,脑海一晃而过当初也是这个时候,头痛得快沉睡过去的时候,遇到这只胆大妄为的小火狐狸。
“呵。”他低声一笑,走到床边一指点在水珑的颈侧,翻身到床上就将水珑抱进怀里。一手将她的面庞捧到面前,往人儿的额头、眼眸、鼻尖、嘴唇都轻亲吻了一口,低声说:“好梦,小狐狸。”
其实,他吃下去的药不是合欢散,而是一种对别人来说是大补,对他来说同样补身子,却影响精神理智的药,效用就chuen药差不多,却没有那么强烈。他也的确早就发现了,也是故意吃下去,目的只是想看看水珑的反应。
只是没有想到,这药竟影响他发病了。这症状也不能说是发病,只是暂时清醒恢复全智力,却会头痛难耐罢了。算一算时间,这发病也并不算突然。
鼻尖嗅着熟悉的清香,长孙荣极心想:就算真的是合欢散又算得上什么呢,这天下间的chuen药对他来说真正有效不过寥寥几种罢了,大部分还都是失传的。只有阿珑,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chuen药,时间最烈性的chuen药。
翌日天明。
水珑睁开眼睛,从迷茫渐渐的恢复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色。
她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好像是在楼台和长孙荣极一起喝酒,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对。就算她对长孙荣极没有戒备,也不会睡得那么不省人事,到现在才醒来。
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
水珑了解到这个真相,笑了笑,也生不起什么气。不过就这么放过他,不是她的性格啊。
水珑笑着伸出魔爪,往长孙荣极的面颊捏去,扯了扯。很快她就发现了古怪之处,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