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依旧在和风涧交手。
只因长孙荣极没有明确的给出命令,风涧就要继续他得到的命令,没有停下抓走宋世月的行为。不过他学的功夫,大多都是杀人之技,在不伤及长孙流宪的情况下,实力施展不出原本的一半。
水珑仔细观察着两人,才发现长孙流宪的武功也不弱,只是往日从未在前身白水珑面前显露。想当初白水珑对他除了隐瞒凤央交代的事情,别的事情上都是知无不言,言而不尽,他却万事隐藏,用虚假的温柔将白水珑吊着,一松一紧控制得当。
长孙流宪似察觉到她的目光,恰似无意中与她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有一缕无奈。
水珑瞧清楚了,却笑了。柔情的笑内是犹如万丈雪山上的冰霜。
他,竟然还妄想利用她?
啪——!
这时候,一声拍肉的惊响忽起,令全场众人神情呆滞,双眼瞪圆充满惊恐。
风涧心头也一惊,趁着长孙流宪僵住的一瞬间,将宋世月提走站在一旁,并未急着将他挂上东南方的青藤树枝头。
长孙流宪则僵站着,常年温润如暖阳的眸子,一闪而过极其凶狠屈辱的光芒。他轻垂着头,感受着面颊火辣辣的疼痛。须臾才伸手将嘴角的血迹轻轻擦拭,再抬头时依旧是那副温雅君子之风的瑞王爷,玉白面颊上血红的五指手印无比显眼。
“武王叔,这是何意。”他轻声说。
这一巴掌快得令人看不清,却知道是长孙荣极以内力凝结挥出。
长孙荣极神态慵懒,浅眯的眸子似怠倦,没有明显的不屑的眼光,却是比不屑更令人受辱的无视。
“他也值得我动怒?”长孙荣极淡淡说。
他的问题不需要人回答,言语的他所指的是谁,众人心里了然。紧接着,又听到长孙荣极说:“你也值得我给面子?”
两个问题,皆不需要回答的口吻,令人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长孙流宪觉得面颊的疼痛更甚了些,好像被灼灼的烈火灼烧,生生要烧毁他半边面皮。
‘啪啪’的鼓掌声响起,众人朝声源头看去。便见是坐在长孙荣极腿上的水珑双手轻拍,眼波流转就对上了长孙流宪也看过来的深暗眸子,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说的好。”
长孙流宪双眉不由紧皱。
水珑转头看向长孙荣极,柔情淡雅的语气,说着令人胆寒的话,“只是半边面子怎么够?既然不给面子,就整个面子不要给好了。”
长孙荣极瞧着她的弯弯的眉眼,一向透着对万物无趣的冷淡神色生动了些,眼神透着丝不自知的纵容柔和,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愉悦笑意。
“如你所愿。”
042 流宪受辱
长孙荣极的话语刚刚落下,也不见他的动作,一道劲风便挥向长孙流宪。饶是长孙流宪早有准备,依旧没有躲闪过,另半边面颊又被狠狠的扇了,瞬间透出充血的红肿。
这时候无论是四皇子等人,还是方俊贤几人都失去了声音。
一开始在他们眼里,一直认为长孙荣极的性子该是如他表面那般清冷、慵懒、贵雅有礼。今日一切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令他们见识到了长孙荣极那份肆无忌惮的狂傲霸道。
该说真不愧是传闻中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吗,老蚌生珠总是会格外珍贵。
“禹王爷。”众人里面唯独水珑神色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对长孙流宪言语时也一如往初。
长孙流宪闻声抬头,墨珠的眸子盯着水珑,暗沉的色泽让人知晓他心情不佳,压抑着灼灼怒火。
水珑看见反而笑容畅快,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愉悦,问:“上次提到的玉坠子,不知道禹王有没有找到?”
长孙流宪眼神冷却若霜,一瞬间犀利的目光似要将水珑穿透,看透她内心的深处。
水珑笑容渐冷淡,淡说:“看来禹王还是没找到?这次军资被黑水帮半路抢夺,还有闲情逸致来太青楼,显然禹王根本就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早已知晓?”长孙流宪面色阴沉下来。
众人都知道这次他运输军资的事情没办妥,却极少人知道他运输的军资是被半路抢夺了,并且还是黑蛟山那个本该被剿灭的黑水帮所为。
水珑能一语道破真相,一切就不言而喻。
“只为一己私欲,任性做出抢夺军资的事情。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令多少远关作战的士兵们因得不到及时的补给而丧命!”长孙流宪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口气,冷沉的嗓音充满怒气。
“白水珑……”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的吐言,“你太让我失望了。”
“哈?哈哈哈哈哈。”水珑大笑,边笑边说:“长孙流宪,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抢了军资?哪怕你是皇族,我也可以告你个诬陷的罪名。我让你失望了?你凭什么对我有所希望?”
这次长孙流宪叫出的名字依旧是白水珑,水珑却没有撇开自身。从她占据这具身体后,她就接受了白水珑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记忆,唯独没有她的感情。
长孙流宪被她暗讽的话语刺得面皮更痛。
他不习惯水珑这样对待自己。
记忆中,一直痴缠在身边的女子,万事都为他着想,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他冒险的白水珑。从来不会对他说一句难听的话,从来不会用不屑冷漠的眼神看他。
哪怕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对他发火发怒,只需他一声安慰,就能高兴得万事都为他做。
这样一个人,怎么突然说不爱就不爱了。
长孙流宪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脑中里想起方俊贤曾对他说的一句话——长孙流宪,这世上对你最好最真的是白水珑,你偏利用她的一切,对她不屑一顾,等将来某一天失了她的宠爱,我倒想看看你是否依旧这么高傲潇洒。
他抬眸看着面前不远的水珑,红裳女子眉眼含笑,却毫无温度情谊,宛若蒙着柔纱的血刃,绝艳危险。
他恍惚了下,眼神一闪而过复杂。
一直以来他的确忽略了白水珑的诸多出色,那份内在的才华出彩。
安静中,忽听长孙荣极问:“什么玉坠子?”
长孙流宪心头一顿,皱起眉头。如果这件事情武王叔也掺合进来的话,便更复杂难办了。
他本能的朝水珑扫去一个眼色,可惜他还没有明白,此水珑已非陂白水珑。
水珑回答说:“我曾经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长孙荣极眼神一沉,低低的重复,“定情……信物,嗯?”尾巴一道略挑高的鼻音,几乎凑着水珑的耳朵响起,低哑危险得性感到不行。
水珑身子轻轻一颤,竟会一道语调升起丝丝的酥麻。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长孙荣极,心想:无论前世今生,这男人真是她见过最绝色妖孽的一个,无需刻意的诱惑勾引,无声无息就能令人沉沦进名为长孙荣极的深渊里。
水珑神情淡然,无辜的说:“之前他是我未婚夫,才送信物。现在不是了,就该要回,你说呢?”
“嗯。”长孙荣极被她公事公办的口气安抚了。
水珑紧接着说:“只是他说被他丢了,找不到了。”
“那便不要了。”长孙荣极淡道。就见水珑安静沉默下来,眼神流淌着粼粼光波,令他的心跳一顿,安慰轻柔的话语就快过思想的脱口而出,“我送你更好的。”
水珑眸光一闪,说:“那是我送给夫君的信物。”
长孙荣极眉峰微皱。他不喜得到送过别人的物件,可这物件却是她说……送给夫君的信物。
他为她一句话纠结着,她则看似乖顺实则闲暇的坐他怀里,一双细看去生得极细致的眸子含笑望着他。没有明显的期待,却让人越发想让满足她的心思,让她暴露出内心的情感。
长孙荣极似惩罚似不满的啃了她嘴唇一口,说:“我帮你要回来,你则给我别的信物。”
“好。”水珑眯眼。
玉坠子来路不凡,他不要也正好省了事。
她一笑,长孙荣极心头又一跳,竟涌起几分愉悦。
自己莫不是魔障了吧?
长孙荣极看着水珑的笑容。他其实看得明白她是有意挑唆,利用自己达成目的。可非但没有不喜的情绪,反而为她能够依赖自己而欣喜。
真的魔障了吧……
长孙荣极眼底若漾开点点涟漪,一圈圈得扩散,构成勾魂摄魄的漩涡。只可惜,唯一近距离看着这般美景的水珑,心智太冷静,一点没有为之痴迷。
他又收紧了环着水珑腰身的手臂,侧头看向长孙流宪说:“明日将玉坠交出。”
长孙流宪沉稳的说:“武王叔,玉坠早已被小侄丢弃,寻不着了。”
一根筷子擦过他嘴角飞过去,划破他充血的侧容。
长孙流宪轻哼一声,惊异盯着长孙荣极。
那筷子若再偏一点点,就会刺进他的喉咙!
他不确定,长孙荣极是敢杀了自己的?
长孙荣极没有看他,一如往常的清淡怠倦嗓音,幽幽响起,“我不喜欺骗和反抗。”
长孙流宪心惊肉跳,额头冒出冷汗。水珑则轻轻挑眉,一缕陌生的软柔感受涌上心头。她并非没有看出长孙荣极对自己的纵容,哪怕这其中也有自己对症下药的原因。
“武王叔,小侄并未……”
长孙流宪的话语因长孙荣极一侧目光截止。
对方冷淡的眼神,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被睥睨着的自己就像是能被徒手捏死的蝼蚁。
长孙流宪面色难掩屈辱,声音似从牙缝逼出,“武王叔,哪怕你是我的亲王叔,如此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啧。”
长孙荣极眼眸里终于有了一缕波光,淡淡的厌恶。
这让长孙流宪觉得自己从无用的蝼蚁,升级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般,心中屈辱已升到了极致。
“哈……”水珑忍不住笑了。
她倒没有想到,长孙荣极还有这份无声中,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043 不容欺负
四皇子看着场面气氛越来越诡异,心情无奈的紧。这次毕竟是他做东请客,也该由他出面稳住局面。他见长孙流宪铁青着脸站着原地不动,终于寻到了出声的机会,急说:“禹王兄,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如此认真。请入座。”
长孙流宪沉默了一会,没有动作。
他来太青楼的原因就是听闻水珑在这里,便带领着方俊贤等人,假装无意的来到。只为了和水珑假装偶遇,然后和她谈谈关于军资被抢一事,向她问问黑水帮为何还存在。
他习惯了她的存着,也习惯了她的帮助。往日他一遇到了难事,无需他开口,白水珑都会自主的跑来求着帮助他。这次他等候了几天,也不见水珑有动作,才亲自来见她。
谁知道,一切发展都和预料反差极大,不但没有寻到任何的帮助,还被侮辱得一身脏腥。
“你要做什么!”宋世明的惊怒声忽然响起。
众人看去,发现他正惊瞪着风涧,风涧则在此时一掌打晕了宋世月。
长孙荣极也朝他看去。
风涧身体因为他一缕目光僵硬,连忙解释说:“主子,属下还未找到绳子。”
他才不会承认,他是为了看戏,才迟迟没有将宋世月挂到东南枝头去。
水珑浅笑说:“他不是有腰带?”
风涧一怔,再对上水珑的盈盈笑脸,心底就寒了寒。传闻都说白水珑残虐暴躁,他怎么一点都看不来,反而觉得她冷静的可怕,轻易之间将人玩弄鼓掌之间。
“嗯。”长孙荣极赞同了水珑的说法。
风涧伸手就将宋世月的腰带解开抽出,便让宋世月的裤子掉落下去,只剩下里面短短的亵裤。这一幕刺激到了宋世明,他和宋世月是双生子,模样生得一般。如果宋世月今日真的被挂了枝头,还是这副姿容被挂上去,那他的面子也要被丢尽了。
“住手!”宋世明咬牙切齿呵斥。
风涧不理会,用腰带绑住宋世月的腿脚,提着他就飞身出了太青楼窗外,瞬息之间就到了那棵青藤树上,将腰带另一头绑在枝头上。
长孙荣极没说要宋世月的性命,他自不敢擅作主张的绑宋世月的脖子。
“你,你这该死的!”宋世明跑到窗沿,看到外边百姓围绕,对挂着树梢的宋世月指指点点,脸色就涨成了青紫,一副要与风涧拼命的神态。
风涧回来时轻易闪避开他的一拳,瞟向他的眼神闪烁着恶劣的不屑。
这可将宋世明气得更难受,无力的向长孙流宪求助。
长孙流宪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并无多少劝说之意的对长孙荣极说:“武王叔,宋三公子并无恶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长孙荣极没有回话,他的态度已经将他的回答完美昭显出来:我做事,你也配来管?
长孙流宪怒极反笑,笑容温文尔雅,转身离去之际忍不住朝水珑看去一眼,撞入眼眸中的女子,面容依旧呆板普通,却忽然让他觉得很陌生,将他脑海中属于白水珑的记忆混淆模糊。
记忆中的白水珑,永远能够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将目光专注和他对视,表情神色总是洋溢着满足又渴望的神采,眼眸闪亮得似得到最珍贵之物。
她,不是白水珑,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白水了。
长孙流宪忽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失落恼火,以及藏得极深的顾忌惧怕。
以往白水珑站在他这边时,他完全忽略了白水珑的出众才华,无视了她处事的雷厉风行手段。直到此时此刻,与她对立时,不过短短几次,就让他感觉到一股力不从心的挫败。
长孙流宪一瞬福灵心至的想到,往日的白水珑是他最大的助力,如今的白水珑怕会成为他最大的阻力。
在他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水珑淡笑伸出手,对着他伸出了中指,直冲上天。
这手势长孙流宪自然不理解,也无法从水珑那柔雅笑容中看出什么深意。
“白大小姐,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方俊贤也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临走前对水珑说了这句话。
宋世明左顾右看,面色难看之极,终是跟着长孙流宪离开。
三人消失在楼梯口时,四皇子无奈的摸了下额头的冷汗,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调节气氛,却听到楼下传来吵闹声音,那声音大到像是吼尽了所有的力气,让二楼上的人都能够听见。
“让我见白大小姐,我是他的表哥,你们让开!”
“白大小姐,您听见了吗?求您救救我爹娘吧,白大小姐!”
水珑对这人的声音很陌生,讶异说:“居然有人不是来要我命,反而让我救人命?”
众人被她这句自我调笑的话语激笑了。
沐雪轻声说:“小姐,是田家的那位大少爷,田云晃。”
水珑眸光一闪。这人爹娘不是卫姨母和田壁湘么。
一旁的白千桦也记得了这人的身份,站起身对水珑说:“姐,我去看看。”
水珑笑说:“一起。”
她的笑容却透着冷锐气。
她不在意卫姨母他们怎么了,却要看看大夫人又玩起了什么手段。
只是水珑要动身,也要看看抱着她的人愿意不愿意。
“不准走。”长孙荣极捏着她的腰,独断得不容反驳。
白千桦和在场的人听见都僵了僵身子,对他有种莫名的惧意,不敢反抗他。
偏偏坐他怀里的水珑神色如常,说:“我们一起走呢?”
‘我们’这个词汇愉悦了长孙荣极,口气却依旧怠倦淡漠,“我无意参与些无趣的事。”
水珑长卷的眼睫毛跟蝶翼般的轻颤着,似随时都会展翅而飞,衬得她一双眼瞳也越发灵亮,轻笑着说:“这事情关系到我。”
长孙荣极看着她的眼眸,令众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