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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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春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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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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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嘉兴是颇为繁荣的浙北名城,一府的首会。

近午时分。

接近崇俭楼的西大街中段,行人往来不绝显得有点拥挤。

八月秋风凉,但大街上依然显得闷热。

市面各种店铺挤满了顾客,人声嘈杂。

名震江浙的本城名人钱大爷钱森,带了八名教师爷兼打手随从,神气地沿街向西走,要出大西门返回西门外的钱家大院。

在江浙.提起七星太保,谁都知道是指钱大爷钱森,一个雄霸一方的,并不孚人望的豪强。

在武林朋友眼中,七星太保可连发七枚流星镖的武技,确有令人望影心惊的气势,内家气功也相当精纯。

雄霸一方的地头龙,结了不少仇家是必然的现象,豢养了不少打手护院,也是必然的现象。

在外行走时,前呼后拥最少也有八位打手亲随,想找他算帐讨债的人,根本就无法近身。

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难免与行人保持距离接触。

他毕竟不是知府大人,不可能鸣锣开道把行人赶开,只能靠走在前面的四名打手,将挡路的行人推拨至一旁让他通过。

崇俭楼东端,全是各行各业的店铺。

一家出售瓷器的店侧,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那是古老行业中颇为精致的补瓷匠,比补锅匠要高好几品。

一张板凳,一张小长桌,一座支架,架上置有一只青花大瓷盘。

盘裂成两半,本来名贵的瓷器成了废物.值得花钱补一补。

补瓷匠心无旁骛地用十字形小巧绳钻,细心地在破裂的裂缝旁钻孔,每一孔大仅半分,排列得工整美观,以便用两爪细铜钉把裂缝扣合。

“吱吱吱……”

钢钻转动声尖锐刺耳,但声音不大,瓷粉末随钻动而飘散。

嘈杂的人声,丝毫不曾干拢补瓷匠的工作,他工作得十分专注,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匆匆经过的人,也懒得向一个微不足道的补瓷匠多投一眼。

街道不宽,不过约两丈,行人却多。

钱大爷二行九人,从西面逐渐接近。

前面的四名打手高大如门神,一双巨臂把挡路的行人,象拨草拟的往外推,穷凶极恶面目可憎。

补瓷匠丝毫并不受影响,聚精会神小心地转动小钻,不理会街上所发生的事。

钱大爷过去了,后面的四个打手也经过补瓷匠的前面的街道。

这瞬间,补瓷匠的左手中,无声无息地飞出一道淡淡电虹,准确无比地从行人的缝隙中超越,从打手的空隙中电掠而过。

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电虹太小太快了。

钱大爷突然伸右手向后,反抚左背助,似乎在抓痒,因为在背肋部位,似乎真有那么一点儿痒,但脚下速度不变,依然神气地向前迈步。

十步,十五步……

“呃……”

钱大爷突然发出轻叫,突然打一踉跄。

“大爷……”后面的一名打手讶然问,抢上前急急伸手搀扶。

“嗄……”钱大爷呼出一口长气,双目一翻,突然向前一栽。

“哎呀……”三名打手惊叫。

“大爷不好了!”搀扶钱大爷的打手狂叫。

钱大爷脸色渐变,停止了呼吸。

街上大乱,惊呼声大起。

补瓷匠远在二十步外,不为惊扰的人群所动。

“吱吱吱……”钻孔声的节奏也毫不变。

“夺魄符!”

人丛中突然传出行家的惊叫声:“天道门杀手十大信记之一。”

片刻,一名青衣小伙计,经过补瓷匠的小桌旁,伸手轻叩桌面三下,笑嘻嘻地向东走了。

补瓷匠依然聚精会神工作,老眼中冷电乍现乍隐。

同一期间,千里外的杨州府城。

一艘小乌蓬船,泊上瘦西湖的绿杨码头。

这里是游客最稀少的小码头,游湖船通常不在这里泊舟,附近没有名胜区,三里之内也没有村落,只是一处本地农户往来的小码头。

船上有两名舟子,两名仆人打扮的壮汉。

插上篙,四个人跳上码头,沿湖岸向北走,到达五十步外一株巨大的绿杨下,并肩一站,面向着湖,发出两声短呼。

片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四人并没回头,也同时轻咳了一声。

“都在船上。”一名壮汉沉静地说。

“本门的规矩是,花红须事前一次付清。”

“是的,已全部带来,五只银箱,每只十两十足纹银一百锭,半文不少。”

“好,十天之内,你们主人可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报酬。’身后的语音阴森无比。

“敝主人翘首相望。”

“你们可以走了,沿小径东走,不要回头。”

“遵命”

四人转身急步走了,船留在码头。

不久,船驶向对岸,有一位老舟子撑篙。雨笠戴得低低地掩住面孔。

老舟子是如何登舟的?没人知道。

第七天,杨州武林世家江北第一豪杰,赛孟尝韩伟韩大侠,午正时分死在杨州最豪华酒楼太白居的门楼口,背心留下一把锋利的双刃飞刀。

脚下,留下一块白银铸制的符牌。

有人认识这种符牌:天刃符。

天道门十大使者之一,天刃使者的信记天刃符。

九月天。湖广大江北岸的大城:黄州府城。

府城北郊七星有座小湖,湖东岸的红叶庄,是大江私枭集团湖广五首领之一,一个最凶狠,最狡诈,最强悍的黑道领袖人物,闹江孽龙欧阳江的山门。

湖广是全国的精华地区,大江在湖广流程最长,上起夷陵州,下迄江西九江。

这段千余里江面,共有五位私枭首领,各尽地盘,经常因利害攸关而你杀我代,江上陆地各显神通。

红叶庄警卫之严密,江湖朋友有目共睹,没有任何了位江湖人士,能平安地接近庄外围三里内而不被发现,如敢不听警告再行深人,有死无生。

闹江孽龙的师父,是早年威震江湖的飞云神龙孙旋的得意门人。飞云神龙为祸江湖,好色如命。

闹江孽龙不仅承受了乃师的凶横性格,也承受了好色如命的嗜好,甚且过之。

这位私枭头头,到底有多少妾侍情妇,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反正稍不如意,就将这个可怜的女人赐给那些替他买命的手下党羽,自有党羽替他弄来另一个补充,甚至补三个四个,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天午后不久,三艘小船在湖中缓缓划行,船上的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娇,一个比一个艳。

她们都是欧阳庄主的女人或待女、丫头。

欧阳庄主今天难得清闲,居然有兴趣带了大群女人游湖。

这座湖,是欧阳家的私产,湖滨岸畔,长满了荷菱,残荷中水禽众多,船过处群鸟争飞,引得这些美丽的女人兴高采烈地大笑大叫。

蓦地——

左首的小船传出一阵惊呼,两位划浆的女人二不小心浆下重了些,左舷突然入水,船顺势翻覆,船底朝天,群雌落水。

两艘船向中聚集,七手八脚抢着救人。

闹江孽龙一代水中强人,双脚稳住船,俯身伸手将落水的女人往船上提。”

一个,两个……

左手一抄,抓住了水下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向上一提,提上一个水淋淋的彩衣美娇娘。

他虽然不知道妻妾的数目,但对所拥有的女人面貌,多少有些印象。

这个女人他似乎没见过。

心中刚动疑,美娇娘的右手,已射出三道细小的晶芒,全部没人心坎要害。

“哎……”

他叫出半声,巨大的拉力传到反而将他拉下船,船立即跟着翻覆。

美娇娘当然也沉入水底,形影俱消。

谁也没看清变化,谁也没留心那些美娇娘是不是自己的人,更弄不清庄主为何覆舟落水的,混乱中,这种错误是必然的。

而且,变化太突然。

一阵大乱,在湖岸警戒的人纷纷赶到,跳入湖中救人。

闹江孽龙号称大江上下水性第一,潜水五百步不需换气,水底可以力搏蛟龙,活捉大鱼生吞活剥。

可是,今天却一下水就声息全无。

结果,廿一个女人,淹死了十四个。

闹江孽龙欧阳庄主的尸体,从湖底的污泥中打捞上来了。

查验的结果,在心房找出三枚特制的小针。

针长一寸二分,粗仅半分,、但锋尖头部却粗一倍,长四分,尾部延伸的触稍向内凹因此象是倒锋,能进不能出。

也由于八分长的尾部细一倍,前重后轻,不需要加装尾丝,便可保持直线飞行。

在湖岸泊舟的码头栏干上,找到一块刻了符禄的银牌。

有人认识这种符牌:天道门十大使者中的追魂符,追魂使者的信记。

初春,郑州依然风雪交加。

本城的名仕绅东方尚义,绰号称及时雨。

据说,他是少林的俗家门人,但从不与人争强斗胜,虚怀若谷,甚至从不承认自己会武功。

东方尚义人如其名,疏财仗义慷慨大方,对登门求助的人从不拒绝,排难解纷甚得各方人士尊敬。

他本人暗中经营粮行油坊,也就是所谓暗东,以免失去仕绅的身份,经商的人是下等人。

这种疏财仗义排难解纷的人,被人称作豪侠,妒嫉他的人必定不少,尤其那些土豪劣绅,更是恨之切骨,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这几天风雪交加,天一黑,全城在风雪中沉寂如死城,交通完全断绝,没有人敢在外行走。

只有一些更夫不敢懈怠,忠实地按时打更。

三个身穿白的人影,从北面跳进了东方家的后院。

后院北面,是另一户姓陶的人家,恰好约了几位石匠朋友,在客堂中围炉小酌。

姓陶的是有名的石匠,石匠们普通有几斤蛮力,有蛮力便好勇斗狠。

说巧真巧,一位石匠,便急,冒风雪冲出院子小解。

突然发现屋顶出现三个白影,石匠已有了五六分酒意,以为见到了鬼,为了表示自己胆大包天,不假思索地抓起一盆景,奋力向屋顶的白影猛扔。

“有鬼……”石匠同时大叫。

糟了,一个白影接住花盆,立即飞跃而下,刀光一闪,石匠人头落地。

三个白影同向堂屋冲,里面的其他石匠也恰好闻声启门向外察看。

第三个白影重行外出,屋内却留下十三具死尸。

白影跳落东方泉的后院,三面一分形影俱消。

一声鬼啸传出,压下了劲烈的罡风。

片刻,鬼啸声再起。

东方家院深宅广,连五进共有五六十间房舍,每座院子都有一座小型花园。积雪盈尺,草木凋零。

罡风所经,枯枝发出慑人心魄的呼啸声,再加上尖厉刺耳的鬼啸,更是令人心底生寒的。

第三次鬼啸传出,三进院有了动静。

先后出来了五个人,站在院廊下冷然静观其变。

“那一路的朋友,可否现身赐教?”主人及时雨东方尚义沉声问。

前面廊角的暗影中,踱出一个黑袍人。

雪光朦胧,黑得十分抢眼刺目。

所穿的是双面怪袍。一面白一面黑,如果将白的一面向外,往雪中一伏,不是行家决难分辨人雪。

黑影一晃,便到了院子中心,站在雪中不言不动,象个从黑暗地狱逃出阳世的鬼魂。

五人冒雪踏入院子,两面一分。相距约三丈左右,东方尚义独自上前。

“朋友请了。”东方尚义抱拳行礼:“大驾风雪光临寒舍,东方尚义深感荣幸,请教朋友高名上姓。”

黑袍人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朋友想必有难言之隐,不便亮名号。”东方尚义修养到家,不再追问:“请移玉客厅……”

“哼!”黑袍人总算发出了声音。

“朋友……”

一声鬼啸,黑袍人突然扑上,一记现龙掌劈面吐出,飘雪被强烈的掌风激得折向而飞。

出手便是霸道的内家掌力,东方尚义难免怒火上冲,但强忍怒火移位避招,吸口气功行百脉,拉开马步。

“朋友……”他同时急急喝止。

他的一位同伴及时掠出,一记佛云拨雾挡开了黑袍人跟踪追击的第二掌,双方的掌力皆浑雄无比,同向侧飘出八尺,似乎势均力敌。

“咱们后会有期。”黑袍怪人沉声说,似乎这一掌占不了便宜,不再逞强,及时撤走。

黑影凌空骤升,倒飞出两丈后,再一鹤冲霄跃登前面的屋顶,积雪纷纷下坠。

“不要追了,这人的来意可疑。”东方尚义拦住作势追赶的四位同伴:“追也追不上,这人的轻功已臻化境,追上去要吃亏的。”

五人从容转身,向廊厅举步。

谁也没料到厅阶两侧潜伏在雪中一身白,即使走至切近也无法分辨。

刚登上阶顶,暗器如暴雨般光临背心。

阶右的石鼓顶端,遗留下一块银牌:血符。

这块银牌所刻的符录,以朱漆填底,所以叫血符,天道门十大使者中,血符使者的信记。

五个人一个也没救活。

东方尚义中了两把飞刀,向抢救的亲随说出事故的经过,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南京,大明皇朝的南都,天下第一大城。

以往,这里叫金陵,好几朝世代的皇都。

奇怪的是,在这里建都的,都是短命皇朝。

说穿了并不奇怪,这里是江南的代表性地区,太富裕了,太富裕便令人懒惰,奢侈,腐化,贪生怕死,汲汲于争名夺利……

雍不容在新年过后,就感到每天都烦恼。

比方说:上赌坊手气奇差;与混混们在秦淮河风月场所打架总是输:帐房交下的滥帐一直算不清出差错;等等、等等…

六年前,他将本名雍有容改成雍不容,从大胜关老家进都城混日子,在龙江船行做小伙计。

他一直就默默无闻,六年了,还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段新年过后的日子里,他的烦恼似乎有增无减。因为,也许寒冷的缘故,气氛不太对。

他发觉南京暗流激荡,有许多高手名宿象是来赶集。

他的代步小鳅船,沿中新河向南上航。

过了新江关码头。船只渐稀。

上游的终站是大胜关的大胜港,这一带偶或有些图方便贪便宜的中型船只,从大胜港驶人中新河,不是大江,可以节省半至一个时辰的航程。

向西望,江心洲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七八里外大江的壮阔景色,但仍可看到大型船只参天而起的巨大风帆。

那些三桅大船的主桅,有些高有十三丈,三或四段风帆大得惊人,还在卅里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活在江上,看多了就不以为怪,在大江上下,各地的船只型式各异,但在他眼中,一瞥之下便可分辨出是何处的船只,何型与何种用途他一清二楚。

后面,一艘八浆快船行将接近。

两浆与八浆,相差太远了,追及自是意料中事。

不经意地扭头四顾,看到了那艘船。

“我看,麻烦又来了。”他暗自嘀咕:“天杀的!这段时日里,我一定冲了某一位太岁,得罪了某一位神佛,不然为何光走霉运?”

他右浆加了一分劲,船向左岸靠,贴岸行驶,应该可以避免麻烦吧?

他认识那艘快船,镇南徐家的,没错。

大胜镇分为三部份:大胜关、大胜港、大胜镇。

关,是南京廿六卫中的一卫,派有一位千户长坐镇,负责陆上的防务,配属有江防水军一小队十二艘巡江船,负责江防治安,缉私,捕盗……

港,是往来船舶的码头区,但长程客货船通常不在这里停泊,除非避风或发生意外才驶入港中暂避。

码头区也就是商业区,最复杂的龙潜虎伏地段,设有巡检司衙门。

镇,是本地老居民的居住地,位于港的南面。

南郊,星罗棋布散落着一些田庄,这些田庄的主人,才是镇的名流,地方上的爷字号土豪或权势人物。

大胜关是南京的南面门户,原来叫大城港镇。

本朝定鼎初年,陈友谅从这里进兵威胁京师(那时的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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