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斋翁总是告诫着余一青,关山下的一切都是善恶交缠。可是,这五年来关山的保护,让她几乎忘记了她是在江湖的血腥当中才被救上的关山,忘记了江湖人的果断狠绝。
不过就是一罐鸡汤而已,就能下此狠手,太可恶了。
余一青忙运起气,握在江小雨的手腕上,轻轻顺着,手骨的错位被抚平,淤痕也渐渐消退。她将江小雨扶好,让其坐在墙边。
而她自己慢慢地走到麻袋边,抽出了里面的玉青白。余一青将玉青白重新系回腰间,她握住剑柄,将剑身缓缓地抽出,指着正在和陶然对视着的沈唐。剑光掠过沈唐的眼睛,余一青的声音变得低沉,“不就是一罐汤罢了。”。
沈唐下意识地将陶然护到身后,转身对着余一青。看清余一青手中的剑,看清那玉白色的剑鞘,浑身的杀意立起,内力翻腾,长发飘起,难辨雌雄的俊美脸庞变得阴鸷狰狞,“说,谪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九斋翁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壹拾壹
“想见我师傅,打赢我再说。”余一青虽深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但若此时示弱,沈唐伤江小雨的这分气实是难以下咽。
沈唐的杀气愈浓,颈后的水纹若隐若现,陶然站在沈唐身后,实不知要如何才能化解这场干戈,就因自己执意不肯舍一碗鸡汤,就弄到这番田地,她的确是始料示及。
“沈少主。”陶然的声音淹没在沈唐周身外露的内力当中。沈唐怒目圆睁,耳中尽是汹涌海浪之声,根本听不至陶然在说什么。甚至与余一青对立,也不过是看她口中的张合,读出她的话而已。
“好,那我今日就先杀了你,再找你师傅。”沈唐的大氅脱身,如同巨石般重压飞向余一青,直击余一青面门。
余一青提剑去挡,却被大氅上所贯的沈唐内力逼得连连后退,脚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道痕。余一青能抵住大氅已是勉强。沈唐忽地从大氅下出现,五指成爪,直掏余一青心房。余一青抿紧嘴唇,双膝一跪,身体迅速前屈,先躲开大氅,剑锋立刺沈唐掌心。沈唐也不躲,任由谪仙剑朝他掌心而来,掌心聚起的内力困住了谪仙剑的剑锋。沈唐的大氅已击入余一青身后的墙壁之中。
后院的打斗并不是无人知晓,那些本开着的窗户紧紧关着,前面的食客也没有一人进后院。可见这江湖路见不平也不是人人能拔刀相助的。凡叔也不在客栈里面,更是没有人能阻止这后院的争斗。
江小雨还是未醒,陶然也局促地不知所措。跑堂的小柳偷偷地趴在后院的门边,朝陶然喊着,“掌柜的,快走啊。”陶然这才反应过来,扶起昏着的江小雨,逃出了后院。
“你去找找那个和沈少主一起来的凡叔,我先把这姑娘扶到楼上空房休息,交待下去,千万不要去后院,省得被误伤。”
谪仙剑的确是好剑,沈唐的内力竟然无法震动其剑身。使剑的是九斋翁,沈唐必然不会管这剑,但使剑的是余一青,沈唐也与这谪仙剑杠上了,全然不顾那使剑的余一青,只提气非想着震断那柄三洛门这么多年来非找到不可的谪仙剑。
余一青抓着剑的手已经被沈唐的内力翻搅得血肉模糊,剑柄上全是血迹,颤抖不停,若不是毅力强撑着,剑早就脱手了。怎么会和她年纪相仿的人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如若不是沈唐对付的是谪仙剑,余一青早就重伤在沈唐的手下了。
余一青突然想到什么,难道?她下山就是为了找灭余家的仇人,短短的月余时间,先是仇扬,再是面前之人,这江湖上竟然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年轻人,究竟还有多少人有这样高深的武功,她这仇该如何报。
沈唐也是偏执,偏要谪仙剑断裂不可。沈唐后颈的水纹渐深,掌中亦有破裂之兆。余一青修的命疗术根本无法抵住沈唐内力的强袭,终是支撑不住,谪仙剑脱手,吐出大口鲜血,后退了好几步。沈唐另一只手一挥,将余一青震得更远,谪仙剑落下,沈唐接住剑,怒意,“为什么,为什么,我沈唐竟然连这把剑都无法震断。”,沈唐手压剑身,谪仙剑弯曲至极,却没依旧没有断裂之像,沈唐双目是疯魔般的血红,大有走火入魔之兆。
沈唐持剑,一步步朝余一青逼近。
余一青倔强地盯着沈唐,不服输地笑着:“凭你的武功,连我师傅的佩剑都敌不过,还想跟我师傅一较高下,简直笑话。”
沈唐被余一青的话一激,将谪仙剑甩到余一青的身边,“那我就杀了你,将你的头颅挂在关山脚,我就不信九斋翁不出来。”沈唐伸手欲掐余一青的脖子。
“啪”一声鞭响,黑衣蒙面的女子自房顶跃下,长鞭一甩,打在沈唐和余一青之间的地面上,地上立显一道白痕,石烟扬起。女子收鞭之势一起,沈唐扯住鞭子,借着收势之力腾起,出掌击中女子右肩,女子吃痛下落,闭眼昏迷。沈唐的右手抓在她的右肩,使劲,女子仍未醒,沈唐左手欲摘女子蒙面之物,却见她的双眼睁开,眼波里的狡诈一露,她右手两指一并,点在沈唐身后的大穴,泄了一半沈唐聚起的内力。沈唐眼里的血色竟然也散了大半。
沈唐右手一脱,临空在女子的胸前一掌,“找死。”女子被其一掌击落在地,难以撑起。余一青也无力再起。
沈唐飞身悬在女子上空,欲在女子脑门施掌。女子的眼波一转,那春水似的眼眸,沈唐略觉眼熟,掌下一犹豫,却给了女子可趁之机。女子又以指点中沈唐颈部大穴。沈唐翻身倒地,“你。”
女子舒了一口气,强撑地站起,却见沈唐周身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心头一紧。
凡叔这时冲进后院,见沈唐如此,急忙捞起沈唐飞出墙外。
女子捂着右肩,看着余一青,“快走。”
余一青会意,拾起剑缓缓爬起,“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江湖出手吧了,有缘江湖再见。”蒙面女子也飞身出墙外。
余一青扶着墙走到前面,那些江湖客看上去高大威猛,豪爽仗久,竟然都躲在小楼上听先生说书,也没有一人施援手,真是可笑。她拉住跑堂小柳,“刚那昏迷的小乞丐呢。”
“我们老板娘带到楼上去了。”
余一青扶着栏杆往上走,走到二楼便叫,“江小雨,你在哪里,小雨。老板娘,你在哪。”其中一间房门被推开了,面色也有些苍白的陶然施施然走了出来,“吵什么。进来。”
江小雨被陶然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擦净了脸,扶在床上休息。
“这小乞丐倒是个美人胚子。”陶然看了看余一青,“你和这姑娘应该不是丐帮弟子吧,看着有些不同。”
“我不是,小雨是。”
“刚沈少主说你是九斋翁的弟子,九斋翁是?”
“不瞒老板娘,师傅是关山派的九斋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人看见我这把剑就知是这是我师傅的佩剑。”余一青坐在江小雨床边,暗暗调息,也抛出了心中的疑惑,“难道师傅很有名。”
“这我不知道,我一妇道人家,虽说开个客栈接待江湖人,但对江湖的事情没大兴趣。你要是有事情想问,可以去问问我这客栈里的说书先生。”陶然走到门口,“这房间我暂时给你和这小姑娘住,你们安心养伤。”
“谢谢老板娘。”
“不用谢,毕竟这事还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了,我叫陶然,不用叫我老板娘。”
“在下余一青,这是我朋友江小雨。”
陶然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点了点,关门离去。
凡叔带着沈唐一路轻功到渡头,沈唐身上的淡蓝色光芒稍稍淡去。凡叔甩下大锭银子给其中一个船老大,将沈唐带上船,吩咐船老大赶快撑船走。
船到水中心,船老大实在忍不住问,“这位大侠,我倒底是要撑到哪里。”
“往洛水方向去。”
船老大撑杆差点被吓掉,“什么,洛水。这,我这船不能去洛水。”
“去,我保你无事。”
“不成,不可以,大侠,你不要为难于我。”船老大放下撑杆跪下,不停地给凡叔磕头,要没有通行资格的船只去洛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凡叔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船老大的脖上,“如果不去,我现在就让你丧命。”
三洛门。
唐若心在沈城的床边绣着荷包。
沈城的脸色还是挺不错的,作为一个受致命伤,昏睡在床上已六年多的人来说,算是挺不错了。唐若心每日给丈夫擦洗身子,见胡子长了就小心翼翼地刮净。对于唐若心来说,沈城就像从来没有昏睡一样,每日都可以和他聊天。
唐若心又在和沈城话着家常,“唐儿很厉害,现在江湖上无论正邪的门派都怕我们三分,洛水上也没有人来捣乱。过几日就是正道武林大会了,林凡和唐儿去了泰山,准备看看这正道武林在筹划着什么,希望不是和我们门派有关。若儿年纪不小了,洛阳堂的小堂主叶浅,若儿和他有几面之缘,倒也是欢喜,我准备和二弟商议下,看什么时候就把事情办了。心儿你睡着前都没有见过,现在长得壮实的紧,唐儿说想让心儿念书,不要习武了,学那么多功夫有什么用,江湖打打杀杀,也不知道何时命丧黄泉。也是,远离江湖,去朝堂考取个功名也好。你说,是学文好还是习武好。”
唐若心边说边笑,儿女齐全的日子的确是不错。“你醒来的时候再看我,我肯定没有你睡着前好看,我都老了好多。你看,现在的我每天也就做些绣活。”
龙凤锦绣,唐若心想给沈若绣套,成亲的时候可以用,突然,针戳进了唐若心的大拇指,唐若心将拇指放进嘴里,轻轻一吸,心中紧了起来,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唐儿在外出事了,不会,唐儿的功夫那么好,谁能伤得了。再说,再说。
唐若心突然不想继续想下去。她放下刺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壹拾贰
江小雨睁眼,是木雕遮纱的床顶,鼻里还有阵阵幽香传来。她忽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余一青,她急急地爬起,便要下床找鞋,也没管房里还有谁。
陶然本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听到响动,转过身来。江小雨的身体还虚着,刚起身就感到一阵晕眩,差点又要摔倒,是陶然及时扶住了她。
“是你。”江小雨看到陶然,神色有些不自然。
“虽说你没受什么内伤,但毕竟没有多少功夫,还是多休息的好。”陶然扶她坐到,又给她倒了杯水。
江小雨没有心思喝,对着陶然又满是尴尬,实是窘迫。“余一青呢,她怎么样。”江小雨那日很早就晕过去了,自然没有看到后来余一青为了替她出气而硬着头皮和沈唐对战的情形。
“她没事。”陶然也感到很奇怪,余一青的内伤很重,但只过了一日一夜,几乎痊愈,而且竟然还能留有内力能为江小雨疗伤。之前,看余一青和沈唐相抗之时,若不是沈唐偏执,余一青非命丧当场不可,内力只能是泛泛,而现在。
“那就好,那就好。”江小雨吊着的心,这才放下。
“醒了。”余一青正是这时候推门进来。陶然和江小雨齐齐地望向余一青。这余一青换掉了乞丐的衣服,换了男子装扮。
“你,你怎么这幅打扮。”江小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余一青着女子便装之时已让人觉着有股不凡的英气,现在完全的男装打扮更是有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余一青走到床边坐下。“还是这样的打扮方便。怎么样,有没有江湖少侠的风范。”
江小雨扯着余一青的袖子,脸上难得的女子羞赧之色。“有。”她想到了什么,“你还是换回乞丐装吧,不然怎么跟着马爷爷上泰山参加武林大会。”
“还换?还嫌惹的麻烦不够。”
余一青有些抱歉地看着陶然。
“既然不是丐帮中人,这后院的损失你有银子赔的吧。”陶然忽就换上了生意人的面孔,从怀里掏出个小金算盘,噼哩啪啦地划拨一阵,“总共是二十两银子,这样,算你和沈少主一人一半,你就给我十两就好了。”
“这后院也不值二十两吧。”江小雨叫出声来。
“小雨。”余一青示意她不要说话,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陶然。
“这里应该够了,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陶然收下银子,伸手做了个请出的动作,“既然账清了,你们就可以走了,这两天的房费算我送给你们了。”
陶然回到后院,沈唐被凡叔带走之后,一天多了也没有再回来。陶然就从阁楼搬回了屋子,沈唐的一个包袱还在屋里,陶然解开包袱,除了几件衣服外并没有其他物件。陶然将包袱放在柜子里。
她吩咐小柳将浴桶搬进房间,烧了些洗澡用的热水,将房间门窗紧闭。陶然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个小锦盒,锦盒里装着几只玉瓷瓶,陶然挨个打开,放在鼻间闻了闻,挑出其中一只,走到浴桶边,将玉瓷瓶里的粉末倒了些许进去。
陶然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右肩上那黑紫一片触目惊心,胸口还有一个明显紫色掌印。那使鞭施救的人就是陶然,而沈唐加之在其身上的两处重击,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伤及了陶然心肺。
玉瓷瓶里的粉末是师传的疗伤圣药。陶然全身浸在药水当中,手指轻轻碰了右肩上的伤,里头的骨头应该被震碎,剧痛袭来,脑门上立刻冒出了汗珠。幸好,胸前所中的那掌沈唐并没能使出多少内力,不然陶然那能这么安稳地给自己疗伤。
余一青和江小雨出了客栈。
余一青一路上都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跟江小雨说任何话。
江小雨忍不住了,拉住余一青,“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余一青停住,“我在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为什么我要装作丐帮弟子,为什么我会让我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你是在说我给你指了条歪路是吗。”江小雨见余一青的问题里每件事都和她有关,心中略有不甘,明明自己也是为了帮余一青。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余一青又想起了九斋翁之前不让她下山,应该不是怕她下山寻仇,而是她根本没有告诉九斋翁自己下山究竟想要干什么,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江湖上,心浮气躁,功夫没有多好,行为举止又是幼稚,不晓得怎么保护自己。
“那你就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吧。这泰山武林大会,你就不要跟着我们丐帮去了。”江小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看着余一青那一幅惆怅的样子,就无明火起。
“我可能真的要好好想明白。”余一青没有顾到江小雨的火气,反而是自说自话地往前走着,等她想起要找江小雨的时候,江小雨已经没了踪影。
三洛门的总坛设在洛水上的一个岛上。
唐若心站在朝向泰山方向的渡头,摩挲着刚被绣针刺破的手指。绣针破指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在心中暗念,希望征兆什么都是假的。
眼看着就要天黑,这林凡今日的消息还未传来,莫不是真的出了事。
凡叔站在船头,船老大战战兢兢地撑船进入洛水域,竟真的没有任何挂有洛字旗的船只过来拦截。
“我说了,保你无事。”
远瞧见一年轻男子踏水而来,待他跳上船。“父亲,今日没收到你的消息我正担心呢,发生了什么,这个节骨眼,你竟然回来了。这武林大会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