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
“小西，你很累吗？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赵小桃接过水杯，关切地问。
陈导一进工作状态，便彻底打开了吹毛求疵模式，卡着细节一遍遍的来。兰西青熙柏离等人倒罢，倒是那些配角和龙套，常常被骂的狗血淋头，连带着大家都要重来。
若按照一般导演的进度，拍了这些天，外景早应该结束，可落在陈导这里，却只是刚刚拍完部落的部分，山林狩猎的部分还未开始。
要不是今天天气合适，陈导恐怕还要再拖。
被赵小桃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兰西好笑地摇头：“不累。你说的杂志封面，还有访谈真人秀之类的，都推了吧。”
龙主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原始纪》拍摄正紧张，他哪有时间去参加这些活动。
这回答在意料之内，赵小桃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他们说愿意根据你的档期来安排时间。”
“何况，你在获奖之后还没有接受过正式的采访，所有媒体都盯着你……恐怕会盯到你答应为止。”
兰西收回目光，挑眉：“你有什么建议？”
赵小桃在卖了一大通关子后，昂首挺胸，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日程表，问：“你觉得《华国日报》怎么样？”
兰西心头涌出几分不敢置信。
《华国日报》是华国有名的报刊，通常很少沾染娱乐圈的话题。逼格之高，号称纸媒中的高岭之花。就连青熙这样影响力超出娱乐圈的大咖，《华夏日报》也只是在鼎盛时期报道过一次。
“而且，这次是专访！”赵小桃也撑不住，畅快地笑起来，“小西，是不是惊喜？”
兰西点点头，却有些笑不出来。
就在刚刚，他一转过头，那被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开工！”兰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没有结果。在这时，陈导已经招呼着开工。
兰西收回了目光，将毛巾递给赵小桃，趁机低声吩咐：“把那瓶矿泉水递给坐在树底下的人。”
赵小桃惊愕。
他转过头，不远处的桃树下，的确坐着一个男人。赵小桃曾经注意过他，对方是一个龙套，沉默安静，没什么存在感。
可小西怎么认识他？
“好。”赵小桃的优点就在这里，疑惑归疑惑，行动却不含糊。立刻起身，朝男人走过去。
兰西朝陈属走去。
陈属正在给配角们讲戏：“等会围猎的时候，你们要注意机位。还有刚刚下过雨，山林里比较湿滑，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分散……”他发现了兰西，停下来笑了笑，“小西，你稍等一下。”
再望向其他人，脸上的笑容变魔术似的消失了，皱眉：“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这场戏最好一次能过！”
周围人散开。
陈属脸上又有了笑容：“小西，找我有什么事吗？”
走的慢的配角听到了这一句温情脉脉的话，脚步顿了顿，心中一酸：陈导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
兰西此刻却无暇关注旁人怎么想，缓声建议：“陈导，您看下一场戏需要在山林里拍，热带山林又比较危险，万一出现了什么猛兽，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情况……”
陈属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话虽如此，但陈属心里清楚，外景组会在拍摄之前提前踩点，也会采取一定的防护措施，不过既然兰西提出这一点，他也不会因为小事扫兰西的面子。
他耐心地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兰西冷静道：“不然，我们多带些人。就算出事，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按照剧本的描写，这一场围猎一共只有五个人。溯夜和临海遭遇暴雨，损失惨重，作为部落的首领，他们身先士卒，带着几个年轻人，冒险进山找食物。
“除了工作人员，所有演员都去吧。”兰西建议。
陈属一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给兰西这个面子。
兰西得到了允许，松了一口气。转身，发现桃树下的男人正望着他。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兰西吩咐赵小桃递水，是为了隐晦地传达消息。但赵小桃惯会做人，等剧组一行人离开村落，朝村后的山林进发时，所有人都收到了冠有兰西名义的爱心饮品。
青熙跟上兰西，挑眉：“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
青熙扫了一眼跟来的，有意无意保护在兰西周围的龙套们。这还只是一部分，不远处树梢上，蛇老变成回原型，正探头探脑。
“这差不多是华国所有能打的妖怪了吧？”青熙感叹，为了保护兰西，饕餮也正是下了功夫。
兰西目不斜视，低声道：“不要打草惊蛇。”
他们事先讨论过很多次，但真正在动手这一天，兰西还是有些紧张。
青熙不以为意：“我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兰西脚步一顿。
半晌，惊讶地道：“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不见了！”
难道龙主发现了什么，跑了？
青熙嘀咕：“胆小鬼。”
兰西有些头疼，若龙主真的发现什么，恐怕下次便会更加谨慎。他们再想抓对方，怕是不容易。
他不应该弄这么大的阵仗的……
心中暗暗后悔，兰西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很快，剧组一行人到达目的地，一番准备之后，拍摄正式开始。
兰西压下心头的风浪，沉心静气，投入拍摄。
青壮年在秋猎中丧生，部落剩下老弱妇孺，生存的重担落在临海和溯夜身上。
他们一边安抚伤员的家属，一边带人查探父辈们伤亡真相，巨大的压力使人迅速成熟，部落的少年人在短短时间内褪去青涩，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部落的未来。
只是祸不单行。
他们刚刚从秋猎现场的蛛丝马迹发现了端倪，重聚人心，雨季到了。
连续半个月的大雨摧毁了一切。简陋的房屋垮塌，人们狼狈地躲进山洞避雨。在第五天，山洞垮塌，压死不少人。食物所剩无几，大雨还未断绝，生存犹如风中的火烛，摇摇欲灭。
临海就是在这个时候率先站了出来，提议出门找吃的。
溯夜在反对声中，站在临海这一边。在山洞是死，出门也是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拼一把？
临海和溯夜带上三个人，披上芭蕉叶出了山洞。
秋雨暂歇。他们运气实在不错，没有多久，便发现一头出来透气的小鹿，几人分头一路追了过去。
越追越远，熟悉的景色渐渐消失，溯夜丝毫没有发觉。
忽然，小鹿的身影一晃，消失不见。溯夜懊恼地停下脚步，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临海他们不见了！
原路返回。
顺着脚印往回走，溯夜心中着急，加快脚步。雨后山间泥土湿滑，一不小心，脚一滑，摔了下去。
他顺着陡峭的山坡滚下去。
按照剧情，临海在发现溯夜不见时，会根据脚步的线索一路找到他。而溯夜，也会因祸得福，找到一种可以食用的果子，供部落渡过难关。
但此刻，兰西却顾不得关心什么剧情了！
他的身体停在了一双脚前。
兰西躺在地上，晕晕乎乎地睁开眼，昏暗的光线里，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不远处，一个人形的东西正被捆成粽子，躺在地上挣扎。
……被绑着的家伙，是龙主。
“怎么了宝宝，几年没见，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还是摔傻了？”
兰西目瞪口呆。
那人扶他起来，一边解释：“我收到大长老的消息，立刻赶了回来。好不容易找到你，没想到发现树林里有人在跟踪你……就是这个家伙，所以我就先捆了他……”
青熙、蛇老连同一大批人匆匆赶来。
“小西，没事吧？”
兰西沉默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龙主，又看了看面带惊吓的青熙等人，“没事。”
“这位是？”
那人从头到脚挑剔地将青熙打量了一番，皱眉：“宝宝，这就是大长老说的那个饕餮吗？”
青熙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不是。”
“哦。”不速之客面色和缓下来，朝青熙点点头，“你们好。”
“这是谁啊？”趁着那人和其他人寒暄，青熙拉过兰西问。这家伙多大的胆子，就不怕饕餮吃醋吗？
兰西嘴角一抽：“……我爸。”
第120章
青熙足足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
仔细打量，眼前男人眉宇间和兰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气质更加出尘一些，穿着白色镶金边的袍子，仙风道骨，看上去不像是兰西的父亲，倒像是他的兄弟。
青熙再一想到对方仅凭一己之力制服了龙主，肃然起敬：“叔叔您好。我是小西的朋友，我叫青熙。”
人鱼爹本名叫兰泊，收到儿子好友的崇拜的小眼神，心中一阵舒爽，“小青你好。”
两人愉快地聊了起来。
兰西额头上青筋一跳，论年龄，他父王似乎比青熙还年轻些，只是，听到青熙一口一个“兰叔”，兰西明智地选择闭嘴。
青熙拍人鱼爹的马屁：“以前小西经常在我们面前提到您，没想到您这样厉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拿下龙主！”
“龙主？”人鱼爹指了指一旁的家伙，哈哈一笑：“就他这修为，口气还挺大！”
这一点，兰泊倒是没有说错，他制服龙主，并没有花什么功夫。
相反，这个龙主朝他发来一束白光，他轻松地避开，对方见一击未中，竟然没有再攻击，反而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意外一样。
兰泊很快将疑惑扔在脑后，只当他离开的几十年里，原始境愈发衰落，妖怪们的修为一日不如一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兰西却觉得不对劲。
青熙不清楚，但兰西自己却明白，他爹的修为……比起龙主来说，差多了！他爹生性疏懒，修炼一事全靠母妃督促，就算在离开原始境的几十年里得了什么奇遇，也不至于厉害至此。
龙主身为九天境原本的霸主，就算被暗算逃来原始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是他爹能轻轻松松拿下的？
若龙主真的这样弱，他们也不必如此严正以待！
“父王，你……”兰西皱着眉，打断他爹的吹嘘。
青熙听着人鱼爹的叙述，也觉得有些不对。人鱼爹口中那个弱鸡一般毫无反抗力的家伙，真的是他知道的龙主吗？
两人对视一眼。
兰西心下一紧，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对了，捆人的绳子，你从哪儿找的绳子？”
他爹来看他，总不会自带绳子吧？
闻言，人鱼爹目光中浮现出几分迷茫，“地上随便捡的啊……”
就在此时，身旁突生变化！
牢牢绑住龙主的绳子忽然之间绽放出刺眼的白光，趁着在场人侧脸避开这光线的功夫，那绳子长了眼睛一般，自动收起来，与此同时，刚刚死寂的龙主猛地睁开眼睛，闪电般的朝兰西袭来！
“找死！”
人鱼爹眼明手快，一脚踹向龙主。不知者无畏，再加上浓浓的父爱加持，人鱼爹怒火中烧，揉身向龙主袭去。
龙主见兰泊发怒，不但不避，反而目光发亮，重新运转起摄心诀，一束玄之又玄的白光急速朝人鱼爹袭去。
上次被避开，他不信，这一次还是没有用！
“小心！”
兰西大惊，青熙此刻已经化为原型，浓浓的火焰自口中发出，朝龙主袭去。
可他还是慢了！
白光没入人鱼爹的眉心，后者眼神变得迷茫起来。青熙和蛇老等人见机，猛地朝龙主扑过去，一招一式不留余地，一时间场面热闹至极。
兰西扶起他爹，焦急地喊：“父王，快醒醒！”
说着便准备重施旧技，放血给他爹驱除副作用。谁知道他还没咬破手指，他爹便幽幽地先过来，打了个哈欠：“啊宝宝啊……我这是在哪里？”
一旁，青熙等人正和龙主打的热火朝天，难分高低。
就在人鱼爹醒来时，龙主脚下一滑，被青熙找到了破绽，击中右腿。
兰西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人鱼爹摇头，反问：“我应该不舒服吗？”
龙主脚下又是一滑，被蛇老打中腰腹。
人鱼爹有些疑惑地问：“宝宝啊，刚刚那道白光，是用来催眠的吗？”
龙主脑袋一昏，青熙等人蜂拥而上，摁住他。
人鱼爹的话源源不断地传入龙主耳朵：“这个人太可恶了，他竟然骗我。要不是我机灵，我的小西差点被他伤了……”
啰啰嗦嗦的，没什么重点。但这一字一句，却好似重锤，一下下地敲在龙主的心上。
摄心诀怎么会没有用？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够躲得开摄心诀？
问题不断地在脑海中交织，龙主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心乱如麻：如果摄心诀没有用，或者说，摄心诀没有他想象中的有用，他要怎么重新杀回去？
不行，他不能这样！
只是还未等龙主理清思绪，便只觉得后劲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攻击如雨点落在他身上。
人鱼爹拿着自己武器——随手找的大石头，毫不客气地朝龙主砸过去，他专挑龙主受伤的地方砸，一边揍一边咒骂：“让你欺负我家宝贝！”
“让你装死！”
“一点雕虫小技，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
身体的痛苦不断地放大，龙主又一次想到那一天，他最骄傲的孩子的背叛，他失去法力和修为，也和今日一样的痛……
上天不公！
龙主只觉得一阵热流自从紫府中涌出，猛地冲进脑海中，只听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龙主只觉得全身重新充满力量。
……突破了！
卡在瓶颈几年，他没有想过，摄心诀会在此刻突破！
龙主化身为龙，一声长啸，掀翻了骑在他身上的人鱼爹，飞了起来。此刻，他只觉得刚刚的烦躁一扫而光，失败又怎么样？
“这垃圾蜥蜴，叫什么叫？”人鱼爹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不满地问：“饕餮呢？”
不是说饕餮是上古凶兽吗？
关键时刻，去哪儿了？
人鱼爹话刚落，空中忽然出现一片黑影，拦住了盘旋的龙主。
定睛一看，龙首狼身，正是玄墨！
这还不是全部！
乌云散去，玄墨身后出现几个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是什么？”蛇老失声问。
人鱼爹此刻也愣了，愣愣地道：“好多蜥蜴……”
山下。
陈属愣愣地转过头：“你快打我一下。”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赵小桃没客气，伸手一巴掌拍在陈导脸上。
“……痛！”
也就是说，眼前这一幕，不是他的幻想，而是事实了？
“摄影师！快，快把这些拍下来！”陈属打了鸡血一样。
这下轮到赵小桃目瞪口呆了。这就是牛人和普通人的差别么？
谁知道，哆哆嗦嗦的摄影师刚刚拍好机位，天空中便有一道闪电劈下。
饕餮身边的一条龙开口：“父亲，好久不见。”
龙主一顿，冷哼：“逆子，来的正好！”
第121章
天空阴云聚拢，隔绝光线，仿佛下一秒，倾盆大雨便会落下。
四周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风声呼啸。
附近的百姓早按照预先的计划转移离开，身着迷彩服的士兵们围了村落，剧组的工作人员陆续撤离，陈导依依不舍，最终还是被拉走。
半空中，龙子正和龙主对峙。
龙子带来的同伴，不动声色地围住两人，剩下饕餮独自停在一旁，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