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刑空的重要性,至少足以动摇武刑空在某些事上的决断,不然御宅不会阳奉阴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安排下了——接近萧守,制造萧守是自己意中人的假象,引来二皇子,让萧守成为阶下囚,武刑空赶来……的布局。
说起来,自己会关注萧守这个家伙,最开始也是因为武刑空。海诺是二皇子的重要助力,对于海诺少主武刑空的一举一动的监控自然是不敢放松。
武刑空遣了他的心腹来默阁买千重菊里一个小倌的资料,于是自己开始注意这个名为暖秋的少年。那时,只当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家伙,反正武刑空搜集美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查到后来,才惊觉,千重菊那一局里掺和的人是他,而后来搅了春 药那一局的人居然也是他。暖秋,齐典,萧守……哪个才是他的名字?阴差阳错还是早有预谋?于是要了萧守的资料细细来看,明明是很普通的出生与成长,做出的事,却是一点也不普通。
很好奇,让寡情的武刑空留意的会是怎样一个人。于是遣了人,去特地追踪萧守。
武刑空前脚离开客栈,萧守后脚就奔往相反方向了。武刑空在找萧守,而武刑空的手下却不愿让萧守被找到。落到洛子枯的眼里,这只能说明,萧守对武刑空的影响已经超过了底线。能让武刑空陷落到这地步,萧守的确很不一般。于是在洛子枯的心底,萧守这个人也不一般起来。
后来……每日看看关于萧守的情报,慢慢成为了一种习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萧守确实是个妖孽。
“子枯,你意下如何?”珞珈紧盯着洛子枯的眼,她要个答案。
洛子枯垂着头,看着手中的纸扇,声音低沉如叹惋:“萧守此人可信,可用,可造,万一因此而毁了,未免可惜。”
“萧守此人的价值,你能看到,二皇子也不是瞎的,我们只需拖到武刑空来的那天即可,在此之前,萧守就算受伤,亦是有限。洛子枯,落子无悔!”珞珈平静地陈诉事实。
局已展开,落子无悔……如果悔棋,又将如何?
“好,让小扇下手吧。”做还是不做?其实怎么样都有路可走,只是洛子枯突然间很想知道,要是自己离了他或他离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些东西,不逼到极致,永远都无法看清。
“你出去吧。”吩咐珞珈退下,朔风再起,扇舞寒芒。
某没心没肺的混蛋,直到快到晚膳之时才反应过来身边少了个人。于是算计和被算计者相聚,算计者道出自己是天命者的谎言,被算计者依然上当受骗。
洛子枯看着萧守那同仇敌忾的脸,开口:“你不是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残疾而不可裸 奔么?你就不怕龚小扇出事?”
萧守沉默半晌,郑重开口:“裸 奔,难过一时,残疾,痛苦一世。”
洛子枯闭眼,牙关咬得发疼。萧守你个妖孽!洛子枯你个畜生!
结果下一刻这个说残疾会痛苦一世的家伙一看见着他家的小萝莉,就抛下兄弟了。
看着将龚小扇小心翼翼拥入怀中的萧守,洛子枯笑容温良。想断了他的全部退路,圈在怀中,想将他撕碎了吞下,融到血脉里,让他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可惜,这个人的心里,女人的位置永远高高在上。
这根刺,拔不了,那就从根上毁掉好了。哪怕代价是眼前这人被伤得鲜血淋漓!
然后龚小扇来报:“不辱使命。”
洛子枯说:“做得好。”
做得真好,不是么?一箭双雕,多么好。
第一日,待在自家院子里看书,看棋谱,脑中反反复复就那四个字——“落子无悔”。
珞珈来报“萧守落入二皇子手中的情报我昨日让人卖给了武刑空,武刑空已经开始昼夜兼程地往琉琰城赶了。”
萧守于武刑空而言,果然很重要。这局一开始,就预见了结局,所谓预言者,不过是算无遗策。
第二日,二皇子派人来邀,留下“三日后救你”的信息,为的不过是稳住萧守,确保当武刑空到来时,萧守还是二皇子的阶下囚。
童纫缕赶回来,质问:“洛子枯,你为何不救他?!”
是啊,你们都想救他,为什么我却无动于衷?因为我要拿萧守的安危换好处啊!所谓布局者,不过是将人情都作了棋子罢了。
第三日,二皇子派人砸毁存墨阁,萧守为自己搭建的往上攀爬的阶梯就这么没了,没了正好,他的后路若都堵死了,那么除了自己身边,他无处可去。
珞珈来报“武刑空已到达琉琰城,二皇子将其接入府中。”
果然是日夜兼程!武刑空,你重视的人成了你盟友的阶下囚,接下来,你要怎么走?
第四日,审那两人,得了个好东西。
珞珈来报,武刑空接美人入皇子府,清晨送出。
看来,是想要经这条线送出萧守了。他倒是聪明,鱼与熊掌都想划拉到自己盘中。
第五日,派人去接神医一行,他们若是能早到些,总是好的。
珈珞来报,武刑空所作所为一如昨日。
果然,武刑空想要经这条线不声不响送出萧守,那他要如何将人从地牢中救出?武刑空倒也不是个蠢人。
第五日,与萧守的三日之约已到。扮作那送饭人潜入地牢,看着他坐在床边等,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清晨……看着那原本耀如流火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我推门,他看过来,眼睛瞬间又亮了,就像逆着风的灯火,但在看清我的瞬间,灯火熄灭了,我换了口音说:“萧公子,世子派我来救你。”
他起身,眼眸流彩:“证明?”
我一本正经地开口:“给我一个姑娘,我就能创造一个名族。”
他别过头,小嘴嘟起,闷闷的样子。忽然有种伸手捅捅他那鼓鼓的腮帮子的冲动。
我递出面具,要他易容。看他故意绷着脸,藏着欣喜之情拿乔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到底还是个少年罢了。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不救他吧。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亲手毁了我布的局。
还未收拾妥当,武刑空的人就来了。这场局终是要继续,于是退出,将萧守交予他人。然后去通知龚小扇,武刑空已行动,去拖住护送花娘的马车,务必让二皇子发现武刑空救了萧守。
看着萧守费尽心机只为拖到马车来的一刻,看着萧守登上马车却被龚小扇暴露,看着萧守被二皇子的人围起来,看着萧守即将被武刑空救出却受了一脚,重伤吐血。
看着也只是看着而已,布局者,当落子无悔。
守在神医府前的眼线来报,有马车入院。萧守……应该会无事吧……
第七日,于夜里潜入神医府邸。
萧守说:“我瞎了。”
萧守说:“你在我来琉琰城之前就注意我了是吧?”
萧守说:“原来……我早就瞎了……”
原来,他都知道了……若我真有预知之能,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我想说:“悔棋可以吗?”
可惜,棋局已终,纵是想悔,也无子可走了。
忽悠了
“原来……我早就瞎了……”萧守睁大眼,空洞的黑映不出洛子枯瞬间变色的脸,攥紧的手泛着苍凉的白。
如果萧守是一只强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
枉我一身傲骨,甘做你坐下走狗,换来的却是你这般相待。罢罢罢,只当我不曾遇你,敬你,爱你。从此后,你我,只是路人!
如果萧守是一只圣母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
他……想来也是有苦衷的。坏人做坏事,其实,只是因为太·寂·寞。(寂寞你妹啊!)纵然他欺我,瞒我,我又怎忍心怪罪于他……
如果萧守是一只傲娇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
谁难过啦,你才难过,你全家都难过。人家才不介意呢,才不呢~(OTZ,傲娇的萧守其实才是最强大的吧。)
如果萧守是一只小白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口胡,小白受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能反应过来才有鬼。
可惜,萧守只是萧守。所以,虽然他面上看起来强忍心伤不胜悲怆,但其实他的内心活动是——
靠,当初害老子做白工的居然是你小子,要不是珞珈露出马脚,你还不打算让老子知道你们掌握了易容术吧?多亏御宅告诉我易容术是叶夫子的独门绝技,不然我还发现不了那窃取老子劳动成果的就是你。想当年,俺和俺大老婆为了那本易容秘籍,又融墙来又翻窗,又爬山来又跳崖,又杀人来又放火,又受伤来又假死。结果,秘籍便宜了你娃。
我兄弟抢了我老婆的秘籍,这叫啥事儿啊嗷嗷嗷~
当初接近我也是打着利用咱老婆背后势力的主意是吧?现在我们站一条船上,就算发现了你是抢秘籍的,我也没法直接向老婆举报你了,要是她怀疑我和你早有勾结老子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你说,老子在你手下干活,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你压榨咱的剩余价值就不说了,连俺老婆的主意都要打,也忒不厚道了。
当然,洛子枯此时的心情也是忧恼烦躁,纠结万分。萧守看来是知道了自己利用他来对付武刑空的事,知道多少,如何知道,萧守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问题盘桓在洛子枯的心里,像是一条伺伏的蛇,随时可能狠狠咬下,然后将毒扩散到四肢百骸。
萧守想的是叶翎这条线,洛子枯想的是武刑空这条线。所以说,其实这俩人琢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萧守这厮纯属歪打正着。谁能想到当初撷英为了给自家老板省点儿运输费,顺手牵羊,结果却引发了这么个乌龙后果。洛子枯还死活没想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至于萧守为毛这副死样子,还诱导洛子枯以为他永久性失明,那当然是为了将自己的惨状最大化,好趁机向自己的便宜老板多要点工伤补贴,惦记自家老婆的罪状可是很重的。
啥,你说萧守应该为了洛子枯的欺瞒利用伤心愤懑?
在萧守的推论里,洛子枯不过是抢了自家老婆的秘籍,后来在结交自己时打着将来借叶翎之力的主意。
这世上,谁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人为自己付出?只有女人和小弟才会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洛子枯既非女人也非小弟,当初接近自己肯定有他的目的,自己接纳他的交好也并非全无企图。武功,是洛子枯教的;地位,是洛子枯捧的。一无所图?那就不是洛子枯了。
萧守是懂洛子枯的,懂他的诚心,也懂他的势利。萧守是不懂洛子枯的,不懂他的爱意,也不懂他的为难。
当爱情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的时候,萧守那根名为敏感纤细的神经永远不在服务区。说到底,不过是洛子枯连让萧守计较真心的资格都没有罢了。比起龚小扇那回,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萧守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当初他想到反应过来这回事儿之后,也曾为某个结论而悲痛欲绝,辗转反侧……搞半天当初洛子枯高看老子一眼不是因为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是因为俺的裙带关系嗷嗷嗷,实在是太耻辱了!
所谓起点男,坚信的是,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男儿,立于天地间,怀志存异,各有立场。之前种种,于洛子枯而言,并无错误。问题在于,现在洛子枯是否还打着借自己来将叶翎拖下水的主意?
洛子枯作为兄弟自然该为我两肋插刀,但身为世子,他有他必须要担负的责任,若是必要,插。我两刀,也不是不可能。你有你不得不负担的责任,我有我必须要护住的人。所以,请允许我刻意作态,逼你松手,无论如何,翎儿不能再因我而遇险!
萧守继续展示他的心如死灰:“子枯……不,也许我该喊世子爷。枉我一直以为,你惜我一身才华,才与我交好。没想到,我不过是块方便你利用他人的跳板。呵,想起之前种种,只觉自己愚蠢可笑,你是世子啊,我萧守算什么。哈,你心里不知笑了我这毫无自知之明的贱民多少回了吧,难为您一直陪着我这贱民虚与委蛇,真是辛苦您了。送你十个字——有他。妈多远;滚他。妈多远。”
萧守语言如刃,一刀正中洛子枯心口,端的是毫不留情。
精于算计的人不到穷途末路总是无法明白什么才是刻在魂里,不可剥离的存在。用理性左右感情,终有一天,感情会狠狠地反击回来。
‘不是,不是,不是!’可惜洛子枯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张口,那情绪怕就要决堤。只能死死咬住唇,哪怕鲜血淋漓。心上的蛇一口咬下,寒毒蔓延,四肢百骸无一不冷,无一不僵。
萧守笑得凄凉:“世子爷,我萧守自问从未对不起你,难道就因我真心相待,就活该被你玩弄在掌心不成?!”
又一刀捅下,疼的不止是心口。
洛子枯面色如霜,犹豫着伸出手,想抚平萧守眉间刻骨的悲哀,但那手指悬在萧守那双无神的眼的上方,终是没能放下。
萧守郁闷了,这厮别是看苗头不对跑了吧,怎么老子说了半天他一声不吭?还是说他看穿了我是在诓他,所以正抄着手在一旁看我演独角戏。不行,我得来点儿狠的。
“对了,您也不是一点儿好处也没给我,您教了我武功啊。”萧守一脸恍然大悟。
“行,我这便……都还给你。”萧守说着便抬起左手对着右手腕狠狠劈下。
萧守在眼前自废武功,洛子枯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两手疾出,捏住萧守双手。身体也顺势压下,免得萧守再做挣扎,伤了自己。洛子枯觉得心被攥成了粉末,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萧守,何至于斯……”能让一向惜命的他下手自毁,萧守到底有多恨自己?!
感受着身上多出来的重量,萧守心说原来这小子还在,听那口气,老子这是胜利在望啊!当然悲伤还得接着逆流成何。
萧守别过头,作黯然销魂状:“我萧守如今便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这个瞎子废物何德何能,劳世子爷您亲自拜访,不如绑了萧守去,拿性命相挟,看看还能榨多少好处?”
洛子枯愣愣地看着身下人那面无表情的脸,脑子里尽是萧守那诛心之言,忽而全身血脉翻腾,内息紊乱,一股猩甜涌上喉咙,便是要呕出血来。
洛子枯终究是洛子枯,这般心伤,他不屑,也不忍让萧守看到。于是将血强咽下去,凄然开口:“萧守,过去种种,你便要因这一场而通通否了不成?我洛子枯纵是对不起你,可也尽心谋划护你周全。如今你遭此横祸,实非我愿,若早知如此,我断不会引你入局。你扪心自问,我洛子枯待你就真只是为了利用于你,尽是虚情假意,半点真心也无?萧守你何必这般绝然,不留半点余地!”
不是吧,反应这么强烈!萧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药是不是下狠了点儿,洛子枯这口气怎么听着那么悔不当初哩,说到底他也没干啥多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自己瞎眼跟他的干系也不大,听起来,子枯连自插双目的心都有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不破不立,此时不逼洛子枯撒手更待何时!萧守将自己那刚刚冒头的一点内疚之心,掐成渣滓,继续倾情演出。
萧守将头转回,空洞的眼睛对着洛子枯,言语轻柔若江风:“子枯,我萧守在这世上,只信过你一个,结果证明,我瞎了。你的周全,你的真心,我萧守要不起。你这般言语,莫非还有什么要我萧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