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图萨斯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的确是热了些。”凯鲁拿起一块棉布手帕给弟弟擦手。
“那收成不好怎么办？”原来这地方叫哈图萨斯。
“别担心，西台去年是大丰收，存粮还是够的。而且今年热是热了点，可是我们改善了灌溉沟渠，应该还是能保证产量的。”凯鲁安抚地拍拍弟弟毛绒绒的脑袋，觉得对方怎么看怎么好看，“别担心了，等下要不要去神殿玩儿？那里新到了一批奴隶，你没有服侍的人手，可以去挑几个合眼的。”
“神殿里还有奴隶？”乔木很惊讶，“那里的人不都是侍奉神的吗？”
“噗！”凯鲁被弟弟的无知逗笑了，“当然不！侍奉神明的是祭祀，可是祭祀也是人，当然也需要人去服侍。神殿里真正多的不是侍奉神明的人，而是服侍神明的仆人的奴隶。”
“原来如此……”乔木喃喃，“哥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凯鲁正色道，“神明保佑着西台，我们才会有水源和粮食，太阳才能普照大地。怀疑神的存在是最大的不敬。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你说什么，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了！”
“嗯。”大意了啊，在神明的时代怀疑神的存在和找死没有区别。乔木这一刻终于明白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感受到的，奇怪的力量是什么了。这种力量他并不陌生，带有温暖的侵蚀的力量——神力。
“那……哥哥，那些祭祀真的能和神说话吗？他们有神力？”乔木装作好奇宝宝的样子，好像他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普通的祭祀当然不会。”凯鲁很高兴可以在弟弟面前秀一秀自己的博学，“这是只有得到神的宠爱的大祭司才能拥有的力量。像是我的母妃，她就有风的力量。我以后也会继承她的力量的。”
“这样啊……”乔木感觉着体内那股蛰伏着的力量，确定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神力了。
“哥哥好厉害。”乔木崇拜地说，“那赛那沙会不会有？听起来很强大的神力啊？”
凯鲁又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怎么揉都不够，“赛那沙不需要有神力啦，我以后会保护你的。”他不想告诉弟弟他不会拥有神力，他不忍心看到对方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下来。低贱的女仆怎么可能生下被神明眷顾的孩子？赛那沙只要听自己的话，陪伴自己，乖乖让自己保护就好。
“嗯，那哥哥要保护好我啊。”看来神力是作为一种高贵的象征被一些血统垄断了啊，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王室是不是和古希腊一样是拥有神的血统了。
他很确定在身体那股在身体里流淌的东西是神力，听凯鲁的口气他的母亲出生应该很卑贱。可是凯鲁既然因为母亲的血统就确定他不能拥有神力，那么凯鲁的神力就不是来自西台王而是那位看似温婉柔美的王妃。这么说来，他的神力与其说来自西台王倒不如说是那个“卑贱”的母亲可能性更大。
“哥哥，妈妈是怎么死掉的？”乔木觉得弄清死因很重要，尽管他知道可能不会得到真相。
“好像是生病吧。”凯鲁不甚在意地说，注意到弟弟水汪汪的眼又忽然发现自己的态度可能会伤害到弟弟。虽然是个奴隶，但怎么说也是弟弟的母亲，“似乎是热病之类的，你不要太难过了，神会安放她的灵魂。”
“……”乔木点点头，做出相信依赖的样子，俨然是听哥哥话的好弟弟样子。
“我们去神殿吧。”见弟弟这么信赖自己，凯鲁升起一种做哥哥的责任感，他一定要给弟弟挑选最好的奴隶。
“好。”乔木答应道。他也的确需要一些手下，这个便宜哥哥看起来还可以，但那个王妃可不是善茬，再加上他那个目前看来出生不明死因不明的母亲……前途堪忧啊！
☆、第102章 天是红河岸（二）
乔木现在正和凯鲁一起坐在有着宽大顶棚的马车上；木质的车轮轧在土石拼接的路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气温很炎热；空气里带着干燥的气息；即使是坐在放置着清水和瓜果的车内也能感觉到丝丝燥热，真是不讨喜的气候。
“这次会有很多奴隶吗？”乔木吃下凯鲁送到嘴边的拨好皮的葡萄，眨着大眼睛问道。
“能进入神殿的奴隶都是背景清白好相貌的优质奴隶，带回去稍加调教就会很不错。”看着弟弟吃下葡萄，凯鲁又拿起一块切好的甜瓜喂到弟弟嘴边，“赛那沙尽可以挑选你喜欢的。”
“那些奴隶会做饭吗？或者有些好手艺？我喜欢有技艺的奴隶。”乔木乖乖咬下一口甜瓜。
“这次的奴隶一般是懂点礼仪和编织打扫之类的，你要是喜欢什么特殊技艺的奴隶就和那些采买官说一下；过几天就可以给你送来。”
“那谢谢哥哥。”乔木看着凯鲁把他吃过一口的甜瓜塞进嘴里；顿时无语。这货姿态那么自然，他反而不好说什么，不然会显得很大惊小怪。
“到了。”凯鲁示意乔木看不远处那栋宏伟的宫殿。
巨大的宫殿仿佛远古时巨人的巢穴；这奇迹般的建筑给乔木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大。近十米高的镶嵌着宝石的雕花大门，或园或方的立柱直径起码有两米，以及那仿佛汇聚了太阳之光的屋顶，完全颠覆了乔木印象里美索不达米亚低矮的泥土房子的认知。他不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到了什么会颠覆他三观的世界了。不过既然连神明和神力都是真实存在的，那这个世界与他记忆里地球的历史不同也是很正常的……吧。
“真宏伟……”乔木不经感叹道。
“大神殿一般的日子是不开放的，只有祭祀，王族和一些高位的大臣才能进入。不过即使是身份高贵之人也顶多只能到中殿，内殿是大祭司为西台祈福聆听神谕的地方，哪怕是王族也不能轻易进入。”凯鲁想起赛那沙生母低微从没有进过神殿，不禁内心充满爱怜，再次摸摸弟弟柔软的金发，说，“大神殿虽然宏伟但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地方，赛那沙喜欢的话我以后做祈祷的时候可以带你一起。”
“嗯，哥哥真好。”虽然不觉得待在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力量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乔木还是适时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并在心里把大神殿列为【不讨喜欢的地方】。
“到了，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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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
迎接乔木一行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神官，他的外貌并不算出众，但却有着神职人员特有的肃穆，禁欲以及乔木隔老远就能感觉到的狂热的信仰力。那个深棕色长发的男人，用他强大的气场让身后的一干随行人员硬生生沦为陪衬。
“普罗曼神官，我要为我的王弟挑选一些奴隶。”凯鲁拉着乔木的手站在男人面前，小小的个子却不失王室的高贵。
“神殿刚到了一批奴隶，两位殿下请跟我来。”神官点头应允，他神色平静，即使是身份高贵的嫡王子也无法令他稍有动容。在普罗曼的世界里，唯有神是永恒的，即使是国王也不过暂代神明管理土地的人罢了。
凯鲁也知道这位神官的“特点”，没有因对方的怠慢露出丝毫不满，直接拉着乔木跟上对方。
其他侍从和神官也紧随三人。
不多会儿，乔木便来到一个偏殿中。偏殿的空间不小，即使里面站着一溜排奴隶，自己这么一行人进去也不显得拥挤。
“两位殿下，神殿新来的奴隶都在这里了。”说完，高大的神官便站到一边，闭口不言。
普罗曼神官能无视两位王子的威仪，这里的其他人可不敢怠慢。在看见大神官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后，自然有人上前给乔木解说起来。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奴隶？这些都是这次奴隶中的精品，都能读写，懂规矩，没有臼齿和疾病，长相也不错。”一个微胖的神官上前说。
“让他们都脱光，让我好好看看。”凯鲁对胖神官说。
“是。”胖神官听令，“你们，都把衣服脱下来！”
这些奴隶不愧是神殿精挑细选的，服从度都是一流，第一时间服从命令，没有一个拖泥带水。而他们也的确是好货，光溜溜的身体没有疤痕，皮肤也比一般市面上的奴隶好很多，不说光洁如玉也能称一句尚可，有个别出挑的甚至比一些贵族都要好。
凯鲁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对乔木说，“去吧，赛那沙。尽管挑些好的。”
忍住对这种把人当牲口看的姿态的不适，内心默念【野蛮的奴隶社会】，乔木松开凯鲁的手走近挑选起来。他现在自身难保，也没那么大本事改变社会观念，还是实际点挑几个合手的人比较好。
乔木在这些人中间转了几圈，每个都仔细打量一遍。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野蛮的奴隶社会，在训练优秀的奴隶这一技能上，必须要给赞。这十几个人光从外表上看，确实个个出挑，有美色型的，有乖顺型的，有高大健美型的……
“你会什么？”乔木停在一个看起来神色温柔的少女面前。
“回殿下，编织和一点医药。”少女回答。
“那就你了。”乔木点点头，“不管你过去叫什么，从今天起你叫艾琳。”
“是，殿下。”艾琳恭敬应诺。
“你会什么？”乔木停在另一个身材高大，褐色皮肤的青年面前。
“做饭。”
乔木：……
定定注视这个身高目测一米八以上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的男人，乔木简直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是不是耳背听错了？其实这人说的是战斗或者打铁之类的吧，的吧~！~！
“你会做什么？”乔木决定再拯救一下。
“西台的所有菜色我都会做，还有埃及和波斯菜我也能做的很好。其他一些小国的特色点心也会一些。”男人一脸正直严肃，那表情仿佛在说【今年我国XX行业同业拆借利率上调零点一个百分点】……
“好，就你了。”乔木果断决定，“从今天起，你叫泰迪好了。”
“是，殿下。”
选定这么一个高技能点的人才，乔木十分愉快，又问了剩下的几个人发现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技能后，就回到了哥哥身边。
“就那两个了吗？”凯鲁问。
“那两个很好。”乔木对自己的眼光灰常满意。
“就那两个人吧。”凯鲁转身对胖神官说。
“好的殿下，傍晚前我们会将两个奴隶送到王宫。”
“很好。”即使是表示满意，凯鲁还是一脸王子气派。
“要看看神像吗？”奴隶的事情解决了，凯鲁想起弟弟对神殿艳慕的表情，遂提议带他去神像那祈福。
“真的可以吗？！那太好了！”这种围观神像＋观光旅游的感觉好强烈。
“当然。”说完，凯鲁想普罗曼神官说，“我和王弟想去向神祈福。”
“二位殿下可以呆到傍晚。”大神官略一思索后点头应允。
“好的。”
侍从和普通神官是不能进入神殿内殿的，遣退下人后，乔木和凯鲁在大神官的带领下进入内殿。
阳光倾泻而下，穿过高大的神像，在神殿中投下明明绰绰的阴影。浓郁厚重的香味弥漫，那是帝国最顶级的香料，只有侍奉最高贵的神的大神殿里才能像这样奢侈的长期供应。乔木望着高大的神像，体内的神力在血管中迅速流转，澎湃的生命力几乎要让他舒服地呻吟。
“这是天神安。”凯鲁的声音很轻，他注意到乔木的失神还以为弟弟被神像震慑住了，“只有哈图萨斯的大神殿才能见到。”
“为什么？”乔木的声音有些发颤。“安明明是最高神吧。”
“因为安是管理星辰的神，他从不将目光投诸于人类，没有人可以得到安的眷顾，拥有安的神力，自然也就没有专属于安的大祭祀。”凯鲁向着高踞最高神位的天神行礼后温和地注视着弟弟，“就像我的母妃，她是风与大地之神安利尔的神眷者，拥有风的神力，我也会继承风的力量，成为安利尔神的大祭司。”
“用神的力量来庇护这个国家吗？”乔木问，“然后人民从哪个神那里得到好处，就会去祭祀哪个神？”
“差不多吧。”听到弟弟直白的话语，凯鲁不由感到好笑，弟弟果然又单纯又可爱，“不过神的力量不能滥用，最终统治国家的还是人的力量。”
听到这句话乔木不由高看凯鲁一眼，没想到一个奴隶时代的王子竟然能看到这一步。冷静理智，不被强大的力量所迷惑，他已经具备一个优秀的王的必备素质之一了。而能交出这样的儿子的王妃，看起来也不是善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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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沙漠地区的温差很大，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可能冷得要命。乔木从寝宫出来后就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虽然穿了件厚外套，可还是抵不了那股子寒意，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趁着某人熟睡，乔木偷偷钻出被窝，溜出王宫。乔木是战场老鸟了，其高超的反侦察能力根本不是这些奴隶时代的卫兵能比拟的。再加上这个孩子幼小却柔韧性超级好，资质一流棒的身体，出逃行为畅通无阻。
再次站在安的神像下时，乔木终于确定赛那沙的神力源头。星辰之神的神力被夜晚璀璨的星光唤醒，幼小的神眷者仿佛沐浴全宇宙的星辉。他蔚蓝的眸子颜色渐渐转深，直到变成了近乎纯黑的墨蓝，就像是——子夜的天空。万千星辰倒映，一眼尽是沧桑。
“您果然来了。”一个低沉凛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高大的神官从阴影中走出，露出深刻的面容，他的深棕色的瞳孔似乎也因为漫天星辰而闪烁，“从白天起我便知道您一定会来。”
“那又如何？”乔木淡淡道。
“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伟大的安神却没有享受与之相等的供奉，那些愚昧的信徒只会为小利所蒙蔽。明明是最伟大的神……”
“神是无情的。”乔木打断神官的喋喋不休，“真正的神根本不需要人仰视或者祭祀，他根本不会关心人类在哪里给自己建了几座神庙。就像国王不会在意那个民众家里挂了自己的画像。”
“……”
“与其将目标放在让人供奉安神的庙宇上，不如将忠诚先给我吧。”乔木像是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带着恰到好处的轻蔑和蛊惑，“将生命和忠诚贡献给我——千百年来安神唯一的大祭司，我会带着你的信仰走上人类所能达到的最高峰。效忠于我，你发誓。”
“……”夜色愈发浓郁，小小孩童的金发渐渐变成银色，墨蓝夜空般的双瞳带着星空的蛊惑，发誓将一生奉献给神明的狂信者燃起将生命燃烧殆尽的狂热，“……我发誓。”
“大人，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孩子，他很聪明，也足够坚韧。”大神官向他的新信仰献上示忠的第一份礼物。随着他的话，从大殿侧门走出一个比阳光还要美丽的少年，金发迤逦，肤白赛雪，“他叫乌鲁西·夏尔曼。”
☆、第103章 天是红河岸（三）
“赛那沙；你去哪里了？”
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床上的乔木，在看见凯鲁两眼清明地看着他时就知道这不可能了。凯鲁的质问更是让他没有回避的余地。
“我出去看星星。”乔木说着上床，“今天晚上好多的星星；我听见它们在和我说话。”
“……”凯鲁深深地皱起眉头；弟弟以为他好骗吗？虽然身为哥哥要宠爱弟弟但不代表他蠢到听不出来瞎侃和实话。“你听到了什么？”他决定顺着弟弟的话问；看他怎么露出沙漠狐的尾巴。
“它们在叫我的名字。”乔木眼神闪烁；“它们还说赛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