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怎样？”鬼龙眼里的爱意丝毫未减，只是似乎多了一份哀伤，“大概会恨我吧！？”
“恨你！？”
“嗯……”鬼龙低下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凤凤会恨我的……”
“为什么？”灸舞诧异，“你这样为他，他怎么可能还会恨你？”
“凤凤他是爱我的，这点我一点也不怀疑。”鬼龙笑着，心里不断涌出酸涩，“他从一出生就遇到我，一直被我宠着爱着，所以他从一开始对我的依赖慢慢地变成了爱慕，接着就越来越爱我，爱到不能自拔了……”
“你这家伙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大！？”灸舞冷哼一声，鄙视地望着他。
“呵呵，但是凤凤是真的爱我的。”鬼龙抬起头，灸舞这次看到他眼中的哀伤，不由得愣住了。
“我也爱他，很爱很爱，他是我一辈子最爱的也是唯一的爱人……”鬼龙别过头，幽幽地说着，“因为爱他，所以我把他像个孩子一般宠着护着，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也不让任何人接触他，让他的整个生命里都只有我……”
“我知道这样的占有欲很疯狂，可是我没办法！我无法忍受凤凤眼里有其他人，也无法狠下心来不去宠他护他……”鬼龙轻笑，仿若呢喃一般继续说着，“凤凤的世界里只有我……只是，一旦我离开了，那么他的世界会不会就此而崩塌！？”
“会不会无法照顾自己呢？会不会孤单寂寞呢？会不会因为想念我而郁郁寡欢呢……有时我总会想到这些问题，然后我就会忍不住更宠他更爱他……”
“但是我这样的爱，终究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枷锁吧？因为终究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他……”
灸舞看着鬼龙那浅灰色的眸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竟从眼底里透出了脆弱……
“如果我离开了，凤凤一定会不适应、一定会感到孤独，到那个时候，他就会疯狂地想我，像现在爱我这样无法自拔地想我……然后……”鬼龙突然像绝望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声音里透出了明显的苦楚，
“终有一天，他会恨自己那么想我、那么无法逃开我的影子……然后，终有一天他会恨我……”
灸舞默然，看着鬼龙的眼中不由得出现一丝悲悯。
鬼龙，你其实是战战兢兢地爱着守护着那个家伙的吧！？
你，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潇洒狂妄、不可一世的魔王了……
你的身上背负着一个叫做“鬼凤”的枷锁，让你无法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你把那个家伙放在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倾尽全力去爱他守护他，但同时却还要饱受内心那种对未来的惶恐的煎熬……
你和他的爱情，真的是你俩的劫难吧！？于你，你舍弃了魔王的尊严及自由；于他，却是未来的无尽的思念及孤寂；而且未来等待着你们的，都是长达千年的煎熬……
“鬼龙，之前你不想开战，是想保全你和鬼凤的性命、争取轮回的机会吧？”
鬼龙睁开眼，略带惊讶地看了灸舞一眼，有点不甘似的笑骂了一句：“靠，居然被你发现了！？”
灸舞无语，莫名地感到有点心酸：的确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打破了你们原本平稳安宁的生活呢！仁，看来我们真的都错了，都没有想到魔与魔之间，也会有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吧……
“好了，我要回去了！”鬼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走人。
“鬼龙，”灸舞叫住他，大声问道，“你真的不后悔，跟神君交换的那个条件？做千年的游魂，那滋味……”
“呵，”鬼龙轻笑，神情竟莫名地轻松，“这也是没办法而为之……不过老实说，有这样的结果某种意义上还是让我觉得有点安心的……”
“安心？什么意思？”灸舞诧异。
“我其实一直有点担心：在我寿终正寝后接受轮回、凤凤一个人在魔界生存的时候，我会在人界遇到什么事情……”鬼龙低下头轻笑，眼里闪动着柔和的光芒，“轮回了，就会忘掉前世所有的记忆了，那到时我就会忘掉凤凤了吧？那在我轮回成为一个新的身份的时候，大概就会爱上别人了……虽然这是我不能控制的，但我还是觉得有点背叛凤凤的感觉，一直都有点内疚呢……”
“所以，如果成为了游魂，就算那一千年里会很难过，但起码还是没有对不起凤凤，不是吗？”此时夕阳已经开始西下，乳黄色的暮光照耀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地温暖但却不清晰，仿若虚幻一般。
灸舞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一股强烈的悸动，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震撼还是因为感动，只是莫名地觉得心脏有股酸涩而又略带悲伤的感觉。
“靠，怎么无缘无故跟你这家伙说这些事情的！？”鬼龙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嘟囔，“这些话我可是连跟凤凤都没有说过呢！怎么跟你这个家伙谈起心来了……”
说着，转身背对着灸舞，抬手挥了挥：“走啦，灸舞，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见面了！”
“嗯，”灸舞笑了，“大概不会再见了。不过鬼龙，这可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谈心哦！”
“什么？”鬼龙转过头，有点听不清他的声音。
“没什么。”灸舞笑着，“总之鬼龙，我欣赏你对鬼凤的爱情。”
鬼龙愣了愣，嘴角现出一抹微笑，转身又对他挥挥手，身影便渐渐地隐没在黄昏的暮光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后续——守护（23）
“你知道成为游魂，到底意味着什么吗？”灸舞的声音低缓而又淡漠，但一字一句却像利剑一般直直地刺进鬼凤的心脏，
“成为游魂，便没有任何法力，甚至没有任何意识，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三界之中。无法纶回无法转世，只能不停地游荡；要是倒霉遇上好事的家伙，还有可能被打得魂飞魄散，彻底在这个时空消失……”
“鬼龙那家伙，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狂妄自负的家伙，却愿意为了你，甘愿忍受一千年这样游荡而又朝不保夕的痛苦……”
“不要再说了！”鬼凤突然大吼，瞪向灸舞的眼睛里尽是泪水，却迸发出恨意的寒光，“灸舞，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跟我说这些……”他的声音尖锐且透出明显的颤抖，整个人也抖得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在我恨了他那么多年、以为可以彻底解脱的时候，才来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啊！？”
他怒吼着，然后突然整个人像被抽干力气一般，颓然地靠到树干上。
灸舞看着他，眼里尽是怜悯：“如果当年就告诉你，那么在这一千年里你会怎样？你一定会为了追逐鬼龙的游魂而活着，这样的话，我想鬼龙也不会愿意的……”
“追逐……”鬼凤冷笑一声，眼神像失焦了一般，“我宁愿在追逐他的日子里度过，也不愿再过这一千年来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灸舞顿时无言。
“既然你当时不说，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跟我说……如果你不跟我说，那么我还可以带着对他的怨与恨，坦然地去接受轮回……而现在，让我知道在我恨他怨他的时候，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为我受着苦……”鬼凤像个孩子一般把头埋到两膝之间，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呜咽着，“这样……这样……”最后，更是说不下去了，只剩下低声的哭泣。
鬼龙，你真的剥夺了我的一切，连同我恨你的权利也一并……
灸舞看着他颤抖的双肩，心中的不忍更加强烈：
看来，一向至高无上、清心寡欲的神族，真的无法透彻地体会这世间的情或爱呢！我自以为对你的怜惜，不料却反而伤了你……
或许于你们而言，即便是为了对方而受苦受难，也是幸福的吧！？
“对不起，鬼凤。”灸舞蹲下身子，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我为我的自以为是向你道歉。我本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因为我觉得鬼龙既然没有跟你提过，或许便是不愿让你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带着对鬼龙的恨意离开，只是希望你能体会到鬼龙对你那份深切的爱意而已……”
鬼凤没有回答他，静默了一会，竟突然起身想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灸舞隐隐觉得不对，连忙叫住他。
“龙……”鬼凤像失神了一般，不断地流着泪，嘴角却带着一丝惨然的笑意，“我要去找你……你在哪里？我要去找你……”说着，长袖一挥，便想飞离。
“你去哪里找他！？”灸舞立刻从后面抱住他，“游魂不断地在世间游荡，而且本身没有意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而且、而且这么多年了，或许他……”
“不许你胡说八道！”鬼凤激动地想要扒开他的手，话语里带着颤抖的哭音，“我的龙、鬼龙他不可能会被人打到魂飞魄散的……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说着，用力将灸舞震开，身形一闪，立刻朝天空飞去。
“靠！我到底在做什么！？”灸舞低咒一句，连忙追了上去。
鬼凤情绪激动，使尽全身异能快速飞行着，这让灸舞根本无法追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绚烂的日光中。
那家伙，万一不小心跑到神界的领域……灸舞心急如焚，漫无目的地在空中不断搜索着，却始终没有发现鬼凤的身影。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灸舞却还是无法找到他，便决定赌最后一丝希望，往鬼凤的魔宫飞去。
神族的突然出现，自然让整个魔宫鸡飞狗跳。
“你们的凤大呢？有没有回来！？”灸舞皱着眉头，对那些举着武器却不断发抖的魔怪大声吼道。
“你、你这个神族，休、休想对我们凤大不利！我们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凤大的下落的！”带头的一个魔怪虽然抖得厉害，却还是倔强地回答道。
哟，还真的对鬼凤蛮忠心的呢！灸舞挑挑眉毛，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你、你笑什么！？”魔怪们抖得更厉害了。
“别误会，”灸舞摆摆手，“这次我不是来找你们凤大的麻烦的！只是今天你们凤大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只是想过来帮他一把而已。”
“你会帮凤大？”魔怪们个个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我如果不帮他，你们觉得你们可以帮得了他吗？”看到魔怪们这样的反应，灸舞笃定鬼凤已经回来，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魔怪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出现了挣扎。
“好吧，神族！”一个年老的魔怪从后面走了出来，“我们相信你们神族的信誉，既然是不会加害于我们凤大，那我们便带你去面见他……”
魔怪们纷纷退后，仅由那个年老的魔怪带着灸舞缓缓地朝鬼凤的房间走去。
“你们凤大今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什么异常？”灸舞问道。
“唉……”那魔怪叹了一口气，语气里不无担心，“凤大是天黑的时候回来的，我们还都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正说着，已经来到了鬼凤的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着，屋里一片漆黑。灸舞仔细一看，才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缩成一团，在那张大床上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后续——守护（24）
“滚！”鬼凤意识到有人过来，立刻发出一声怒吼，震得那个老魔怪全身发抖。
“鬼凤……”灸舞不理他，径直走进屋内，手一挥，房门自动关上，而且屋内的灯火竟被点亮。
灸舞靠近床旁，才发现大床的周围弥漫着一股强烈而又熟悉的压迫感，似乎威迫着不让他前行。
“这是……”灸舞不由得愣住了，“鬼龙……！？”
“那是破龙设下的结界……”鬼凤背对着他，还是抖得厉害，“可是……我找不到他……”
灸舞无法靠近，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鬼凤，你怎么了？”
“灸舞……”鬼凤缓缓地转过头，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双眼已经开始红肿。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得出神志已经有点不清醒了，“灸舞……我找不到他……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我该去哪里找他……”
“鬼凤你……”灸舞的心猛地一震，顿时僵在一旁不知所措。
“灸舞……”鬼凤爬起来，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扑向他，抓着他的衣领不肯放手，“你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找他？他会在哪里？告诉我……”
他那绝美的脸上带着绝望而又凄楚的神色，原本清澈明净的眼此时却像失神了一般，抓着灸舞的手微微发着抖。
“鬼凤……”灸舞一阵心疼，他从没料到当年那个高傲冷漠的鬼凤，会在自己面前显出如此脆弱不堪的样子。
“靠！你告诉我啊……”鬼凤用力地摇着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像不受控制般流着泪。
灸舞任他摇着，没有说一句话，眼里尽是怜悯。
的确是我做错了……不应该将这个悲伤的事实告诉你，让你在承受了千年的孤寂之后还要面对这样的冲击……
鬼凤哭着喊着，声音凄厉而又悲怆，突然口中一片腥甜，一口鲜血就这样又喷了出来。
一天内第二次吐出鲜血，鬼凤像被顿时抽去所有生命力一般，软软地瘫倒下去。
灸舞大骇，立刻伸手将他整个人架住：“鬼凤！你怎样……”
“呵呵……”他的嘴角带着血丝，脸惨白得如同白纸一般，却突然低笑了起来。
笑声低低的，透着绝望的阴森，如同暗夜中从墓穴深处传来的幽魂的哭泣一般，让人心疼却又不寒而栗。
“不要笑了，”灸舞扶着他，心痛得无可复加，“你躺下休息一下好不好……”
“龙……”鬼凤笑着，眼里不再有泪水，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神志已经不再清醒了，只是梦呓般低低地唤着，“鬼龙……你听到了没有……龙……”
他的每一句呼唤，都像利剑一般穿透了灸舞的心。灸舞心急如焚，开始担心鬼凤会因此而受不住刺激，不料鬼凤却突然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龙……”鬼凤的脸上现出诡异的微笑，眼神变得迷离而又浑浊。
“鬼凤，你醒醒！我是灸舞……”灸舞知道他开始出现幻觉了，吓得大声呼唤他。
“龙……”鬼凤呢喃着，像只小猫一样在他脸上蹭了蹭，整个人挂到他的身上不撒手。
灸舞的身形和鬼凤的差不多，被他这样一赖，一时重心不稳跌坐到地上，连带着鬼凤也一起跪坐到了地上。
“你……你起来啊……”灸舞红着脸，却又不敢用力推他，还得扶着他小声劝到。
鬼凤没有理会，抱着他的脖子缓缓地闭上眼，似乎渐渐睡了过去。
灸舞看着他那挂着泪痕的惨白面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任他搂着不再反抗。
只是，似乎有点不妥……
灸舞抬起头，略带怀疑地看着四周。空气中渐渐加强的那股熟悉的气息让他疑惑，不由得抬起空着的右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直到那股蓝色的幽光在眼前慢慢地凝聚，他才怔怔地开口了：
“鬼龙……！？”
鬼凤本来的确已经渐渐入睡，却被灸舞用力摇了摇，睁开双眼，就看到灸舞呆愣着看向前方，于是也不由得转过头望了过去。
这一眼，似乎让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眼前那张微笑着的面容，虚幻而又不清晰，像是被一层浓重的烟雾笼罩着一般。只是从那双细长的浅灰色眸子射出的光芒，却透过那层浓雾，直直地射进了他的心里。
那个家伙，此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