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两节材料力学课。课间的时候苏小虔用手机登录了□□,看到颜聪枝给他留了言。
“插件卖出去了。”
他立马回复:“真的?”
“嗯,猜猜卖了多少钱?”
此时第二节课已经开始,苏小虔把手机拿到桌子下面,继续和他聊。
“五千?”
“……你个二货。卖了十万。”
“啊!!!不会吧?你怎么忽悠的人家。”
“你做这个东西就值这么多钱,懂吗?要我说还给少了呢。”
“我不懂啊。”
“笨。给我一个你的银行账户,我给你转钱。另外那个创业大赛也得了奖,给了2000块钱。”
“赛,你真厉害!那你转给我一半好了,咱俩对半分。”
“我不要,我要你钱干什么?”
“你也帮了我好多啊,对半分很公平。”
苏小虔给了他账号,没一会儿就“叮”得一声收到了短信提醒。
“您的账户入账款项:100000。00元。留言:奖金我留下了。”
苏小虔长这么大得过各种奖学金、比赛奖金、奖品,但从来没有这么多过。他没想到一个插件可以卖这么多,这样的话岂不是随便编个什么东西就能挣钱了,这钱也太好赚了!他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开始想怎么把这十万块钱花了,反正是白来的。
下了课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朴亮去电脑城。
“干嘛去?”
“买电脑。我做的插件卖了十万块。”
“我艹!”
俩人像个大款一样到了电脑城就点了最高配的台式机和笔记本来看。朴亮对着那个笔记本眼都直了。
“啊,这做工,这键盘手感,真棒!这机器打游戏都绰绰有余。”
“好吧,今天哥哥保养你。台式机和笔记本各来两套。”
“啊?!”
“送你一套。”
“我去!不是吧!!!小虔我爱死你了!!!”朴亮抱着苏小虔就要亲。
“滚远点!”
“被包养的感觉真好!跟买煎饼一样。煎饼果子来一套!”
“呵呵。以后我的早饭你管买。”
“没问题!”
俩人从电脑城出来,打了个车。两台台式机两个笔记本搬了好几趟才搬到出租车上。欢欢喜喜地回了宿舍,苏小虔的十万块还剩下六万。
该给颜聪枝买点什么?这个问题要把苏小虔折磨死。也送台电脑吗?好像不大好。
找了个周末,苏小虔去了市中心的购物街。
这条街的把脚有个广场,里面是个高端的购物中心,即使周末人都不太多。但可能是东西都是奢侈品,卖的死贵,所以利润很高。这么多年这些店虽然没什么人,但一直生存的很好。
苏小虔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到路边的店都不太大,顾客不多,装修的都比较内敛低调,但是能看出档次。不像那些大众品牌店,人多的跟菜市场一样,一进去会放着各种流行音乐。进去的瞬间导购小妹就会跟上你。
苏小虔进了一家卖钢笔眼镜的品牌店。
进去发现店里有三个导购,两名顾客。店里面放着百合花,一进去香气扑鼻。柜台上摆着不多的钢笔和眼镜,柜台灯明暗适宜,一根根钢笔泛着各种金属光泽。
那两位顾客一位是个中年男子,成熟稳重,在一旁对着镜子试戴眼镜。另外一位是个中年女子,穿的也是成熟得体,在试用钢笔。相比之下苏小虔就显得和这家店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
“您好,请问想看看什么?”导购也是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说话温柔细语,没有催促压迫的感觉。
“想买根钢笔。”
“好的。想给谁先生还是女士买?多大年龄?”
“嗯……20多岁的男生。”
“有大概价位吗?”
苏小虔想了想:“还没有。”
导购给他推荐了一款年轻人可能比较喜欢的样子。整个笔杆是天蓝色,打开笔帽,笔尖呈金色,上面刻着logo,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可是试写吗?”
“我们这只是对于笔尖的每一种粗细有钢笔可以试用,跟款式无关。”
“哦。这款多少钱?”
“4000多。”
“哦。”
苏小虔又在柜台里面一根一根看过去,发现了一款通体银色的钢笔。他让导购拿出来,放手里仔细看。
这款光泽没那么透亮,显得质朴内敛,笔夹上的圆环上镶着一圈碎钻,光彩夺目。打开笔帽,笔尖也是银色,上面除了logo,还刻着一个特有的玫瑰花型图案。
苏小虔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款,拿手里翻来覆去看,爱不释手。
“这是限量款,还能在笔夹上雕刻着每一根的编号,您看。”说着导购指着笔夹,上面刻着数字“1036”。
“就要这个把,多少钱?”
“这款卖五万三。”
五万三!幸好够。苏小虔毫不犹豫地刷卡交钱。
导购拿出了包装盒,是个很大的盒子,小心的把钢笔擦拭好,摆进去,交给苏小虔。苏小虔把盒子放进双肩背里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他路过颜聪枝的宿舍门口,犹豫再三,还是直接打了电话。
颜聪枝的电话他早就存到了手机里,但是从来没打过,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都是在□□或者游戏里说事情。
颜聪枝接了电话,苏小虔就听到他们在副本里,旁边的禽兽在说“躲远点要狂暴了”。
“永夜?有事吗?”
“给你个东西,在你楼下。”
颜聪枝像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哦……马上来。”
苏小虔在楼底下吹着冷风,把外套上的帽子戴上,哆哆嗦嗦地躲到了背风的地方等他。
一会儿颜聪枝推门出来,居然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见他问道:“怎么不上去?”
“不了,送你个东西,打赏你的。”说着把装着钢笔盒子的纸袋子递过去。
“我不都留了2000块了吗?还买东西干嘛?”
苏小虔轻描淡写地说:“要买,给朴亮也买了。”又说:“赶紧回去吧,鞋都没穿。”
“哦,谢啦!”颜聪枝接过袋子,问道:“什么东西?”
“钢笔。”
“哦,我喜欢。”颜聪枝笑起来,眼睛里反射着点点星光。
苏小虔这天晚上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以前他不懂,为什么谈恋爱的人喜欢给对方买东西,很多女孩子可以要到很贵重的东西,那些男生脑子进水了吗要什么买什么?现在他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就是想送他东西,想给他花钱,看他开心听他笑。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苏小虔在图书馆背单词,接到了颜聪枝的电话。
他上来就问:“你在哪?”
“图书馆。”
“等着我过去。”
苏小虔放下颜聪枝的电话,心就莫名地狂跳起来。图书馆门口有一排长椅,他就在长椅旁边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旁边有棵古老的银杏树,树冠茂盛,此时树下的草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金黄树叶。苏小虔坐下来,看着前面过来的方向。一会儿颜聪枝单肩背着个书包走过来,穿了个黑色羽绒服,显得一张脸干净透亮。
他过来一屁股坐在苏小虔旁边,侧脸看着他。
“怎么了?”苏小虔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惴惴地问。
颜聪枝伸手从包里拿出那个钢笔盒子,问道:“这笔多少钱?”
“5000多。”
“骗鬼呢?”颜聪枝瞪了他一眼:“这笔,够你四年的生活费了吧?”
苏小虔低头看着地上的叶子,快速计算了一下,好像是,然后闷闷地说:“反正钱是白来的,花了,我开心。”
“怎么是白来的?大风刮来的?”
“我对钱没那么敏感,没钱就少花,有钱就多花。什么日子都能过,也没那么多要求。”
颜聪枝长虚了口气,酝酿好久,说道:“永夜,你聪明,勤奋,认真,我从没见过比你厉害优秀的人,你以后可以出国,前途无量。”
苏小虔听到这句,眉毛微微皱了皱,扭头看着他,见初冬温暖的阳光下,颜聪枝脸上的细小绒毛毫发毕现,像个天使,却说着让他如坠地狱的话:“我除了打游戏,也不会什么,配不上你。”
玲珑通透的苏小虔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刺骨的冰水,凉个彻底,下意识地说:“你,知道了?”
颜聪枝低着头,缓缓地说:“上次你发烧,我去看你,你在床上对我说‘阿骨,你别走’,那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
这一句像晴空霹雳,将苏小虔惊得目瞪口呆。
那,那不是做梦么?难道不是?是烧糊涂了见了他真的说的?
转而再想,苏小虔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起来:“所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明明要拒绝我,还不早说,还对我好?带我看什么星空,和我越走越近,看我笑话?”他脸上苦笑,眼角已经红的滴血,斜眼瞥着颜聪枝。自己这几个月以来,虽没有特意表现什么,但其实自己早已是个台上衣不裹体的小丑!想到这苏小虔心里撕心裂肺地疼。
“我,我没看你笑话”颜聪枝有点着急,还要说下去被苏小虔打断。
“那就是,你对别人也是这样?”苏小虔这句说完,语气已是哽咽难耐。
“不是的”
“那你什么意思?”
“我接受不了自己是个gay。”颜聪枝的声音有点沙哑,“对不起”
苏小虔听到这句,忽然轻松了:“我明白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苏小虔拿过颜聪枝手里的袋子:“这笔还给我吧。”
说完他起身要走,又扭回头说:“我是想出国的,要准备考托考G了,以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打游戏了。”停了停,又说,“我其实,没想跟你说的,怕你为难。”说完苏小虔跑进了图书馆,一路上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忍着进了图书馆才抬手擦掉。
颜聪枝望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勇气喊住他。
时间又变的要熬了。苏小虔等到十点半图书馆赶人才出来,然后带着耳机在操场上跑步,等11点熄灯回了宿舍。
一天在外面手机没电关了机,苏小虔放到桌子上充电,自己爬上去看了很久红宝书,脑仁疼得厉害。
夜里苏小虔睡得不踏实,恍惚中听到宿舍的座机在响。“铃,铃”的声音在静得可怕的夜里显得尤其恼人。
苏小虔本来就睡得不好,第一个听到了铃声,像大多数人一样第一反应是想骂人。然而他随即想到自己今天手机关机了,平时都不会。所以一下子这铃声变得恐怖起来。
他硬着头皮起身,下床,到了小客厅,怀着待审的心情拿起电话。
“小虔,你听我说,别着急。”果然是妈妈,苏小虔听着母亲说话,第六感同时在工作,一种不好预感弥漫开来。
电话里传来的母亲的声音,说不上太焦急,因为这声音里的一切让人害怕的音色都被母亲故作镇定的掩饰掉了,所以反而听起来让苏小虔有更坏的联想。
“你爸在做手术,你舅舅去接你了,等一会儿他就到。”
苏小虔听完,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个:“哦。”
“你别着急啊。”
“嗯。”
“那我挂了。”
“嗯。”
其实是很奇怪的对话,但母子二人心照不宣的谁也没多说。
父亲心脏不好,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去医院查过,也没查出什么。但他会偶尔心口疼。苏小虔知道一定是父亲的心脏出问题了。
他走到自己桌子前,扭开了台灯。漆黑静谧的屋子里,只有一角白色光亮,和苏小虔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其实在那一刻,苏小虔觉得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父亲是在做手术,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只有这么点希望。
他把手机打开。没多一会儿,舅舅的电话就到了,已经开车到了宿舍楼下。苏小虔拿了必要的东西,下楼见到了停在路边的车。舅舅站在车傍边抽着烟,烟头上面那点红色光亮在黑夜里忽明忽暗。
苏小虔走过去,舅舅看到他,说了句“上车吧”。
进了车,气氛压抑,苏小虔沉着脸坐在副驾上。很久之后舅舅问了句:“最近忙吗?”
“还行。”
之后仍是无休止的沉默。
很多年以后,苏小虔再回忆这个时候,发现其实舅舅的沉默已经昭示了真实情况。因为舅舅不知道母亲跟他怎么说的。如果真是做手术,他一定会开口说情况的,什么也没说,就是不会再有希望了。父亲,已经死了。
可那会儿的苏小虔脑子不好使了,觉得这希望应该还能有那么百分之一。他没开口问舅舅,因为反正一会儿到了医院就会知道结果。
夜里路上没车,车很快开到了一所离家较近的医院。
下了车,苏小虔看到姑姑,姑父几个人在楼门口站着说话。姑父见他过来,迎上来,没说话,胳膊搂过了他的肩膀,在他大臂上紧紧地握了一下,像是要给他力量。
那一刻苏小虔知道事情一定是最坏的结局。
进了楼道一拐,到了一间屋子,母亲见苏小虔来了,抱上去大哭,嘴里喊道:“小虔,你爸不要咱俩了。”
苏小虔看到母亲身后躺着的父亲的尸体,安详得像是在睡觉。
苏小虔面无表情的任母亲抱着哭了很久,然后全家人回去休息,准备丧事。
如今的丧事没那么繁琐,医院几乎可以一条龙服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父亲的照片,洗个大的当做遗像。那时候苏小虔发现父亲很久都没照过正式的照片了,母亲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只找到个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父亲也就三十多岁,年富力强,英姿勃发。
几个小时之后天亮了。六点半,父亲手机里那个熟悉的闹铃声响了,母亲顿时泣不成声。
一上午陆陆续续有亲戚来家里拜访。来一波人,问情况,母亲就把来龙去脉说一次,哭一次。所以前一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苏小虔虽然没亲身经历,但却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听了无数遍。他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困意,夜里偶尔眯一会,大多数时间就在旁边坐着。
关于父亲的很多东西都慢慢涌进了苏小虔有些麻木的脑子里。
他想起前段时间,周末偶尔回家的时候,发现平时忙工作的父亲居然喜欢上了电脑里的斗地主。之前苏小虔告诉他可以在网上和别人斗地主,想必之后他就慢慢上了瘾。父亲边打牌边自言自语:“这牌,牛了”,“这人SB吧!”。苏小虔就在在一旁笑着看他打。后来他想玩游戏,就跟父亲抢电脑,最后父亲抢不过他,扔下鼠标恋恋不舍地走了。
后来又想起高三那段时间父亲特别忙,有一个多月都没看见他。有天苏小虔回家,看到桌子上有张字条,上面写着“小虔,好多天没见你,老爸好想你”。当时吃了一惊,看似大条、没什么感情流露的父亲居然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想起父母带他出去买手机电脑这些东西,母亲会选一些价格适中的,最后都会被父亲否定。父亲给他买的一定是最好的。
因为自己一直是他的骄傲啊。
这些片段像过电影一样地在他脑子里一段一段的播,播累了就睡一会儿,昏昏沉沉的过了三天。
中间苏小虔跟朴亮发了信息,说了父亲的事情,让他必要时候给他请假。朴亮听说了要来家里,被苏小虔拒绝了。
第三天出殡,早上5点多就起身去医院。亲戚和父亲的同事朋友来了很多人。医院布置了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舅舅姑姑们怕母亲受不了,让她一直坐在车上。苏小虔下了车走进大厅,站在父亲旁边,见他穿了一件西装,便伸手握了他的手,冷得刺骨。任凭自己有多少热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