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of our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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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of our times-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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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我背你一段吧。“陈峻无奈,把余星背起来,一手反过去扶着她肩膀;又慢慢沉下身子,帮她捡起地上的鞋,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酒店走去。余星附在陈峻耳边,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模模糊糊地,她说谢谢啊,谢谢你。

  余星番外:自由行走的花儿(下)

  如果说陈峻回国,是因为理想和更广阔的空间、产出的更大边际效益,那么余星回国,机缘有两个。

  一是签证问题。EM里的上司爱惜人才,一再承诺给余星解决身份问题,为了表示诚意,在搞定移民局之前甚至专门给余星加了薪,让她能够对公司产生更大的归属感,但身份问题来回折腾,眼见比自己蠢得多的白人男性都顺利升职,余星心里面那种二等公民的感觉挥之不去。加上她本来在国内过的就算是富足日子,对绿卡和“更高品质的生活”没什么执念,又政…治冷感,对投票普选之类毫无热情,因此决定回国。

  二是为了人尽其才。EM有一个项目和中X油的一个子公司合作,余星因为语言文化都适于交流,加上技术过硬,被美方派来和中方人员对接。接手这个项目之后,余星才发现尽管中X油对页岩气热情高涨,有着排除万能上项目的决心,但其流程之繁琐、手续之冗杂、创新之形式化、效率之低简直让人咋舌。她自认对于美国成熟的页岩气页岩油开采而言,自己的技术储备和经验不过是一斗芝麻添一颗,有她不多、没她不少,但如果到中国来,她所学的一切便能够起到巨大的作用。

  于是余星和中X油的项目负责人互相都看对了眼,中X油直接挖了EM的墙角,把余星给撬了过来。因为专业敏感,离开美国着实费了一番手脚,好在中X油不仅有钱,还有着极大的政治能量,这样两厢情愿的墙角,又怎么会挖不到。

  国内的氛围确实让余星在很长时间内跟打了鸡血一样起早贪黑玩命工作,恨不能马上上项目,马上把辖区内所有油井都稳定在日均2万方以上,然而时间一长,余星却觉得,那些之前她感觉到的弊端都没有消失,相反,因为自己现在身在国内,感觉到了更多的弊端。

  人浮于事,僵硬刻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个团队里有最精英的工程师,也有最外行的领导。可研没做完,就迫于上层压力而盲目上项目;或者早已万事俱备,却因为各种各样条条框框而无法动工。小组里只有余星一个女工程师,组里都颇为照顾她。同属海归的大龄男工程师们劝她想开点,告诉她体制内都是这样,余星却越过越不舒服。她是追求效率至上的人,恨不得生活里一切事情都可以写公式表达,一切变量都可以建模型计量,之前美国的工作环境本来人情相对国内就要简单一些,余星又是纯粹靠技术吃饭的”外国人“,自然更没人和她说这些。此时回到一个“人事”相对重过工程的母语环境里,觉得工作里这些看不见的羁绊无处不在,几乎要把她逼疯。

  就连技术上的防火墙,也成了严防死守的对象。在余星非黑即白的脑子里,由国家控制的组织都是关联机构,分什么彼此,技术共享共同进步就好了,至于输油管道销售渠道等为什么还要分那么严,余星简直无力思考。

  余星就像一只被实验的小白鼠,反复的,只身的,不遗余力地四处冲撞。她曾经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冲破限制,去获得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工作成就,但是没有,一切都固化在僵硬的流程之中。她撞得满头包,然后坐在樊篱中央,开始反思。

  她想,其实无论她努不努力,她所掌握的技术资料最终是会被了解和应用的。但是,多长时间内?

  在反复被低效烧灼,被障碍阻挠之后,余星被冲动驱使,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公开所有的、她带到公司的以及她已经掌握的资料。所有图纸、模型、数据、配方、比例、型号、流程、参数、案例……所有。

  她想法冲动,但策划得极为理智谨慎。将所有接触得到的宝贵资料在国内和国外的服务器上分别备份,以便删除之后可以远程调取;以不同身份在相关网站上散布消息,或明或暗地预告着公布资料的时间和参与方式;甚至私底下接触民营油服企业,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这个计划。

  余星以近乎疯狂的偏执执行着这个计划,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陈峻。

  9月30日结束工作之后,余星和每个人说节日快乐。她没有离开油田,去控制室调取了她所需要的最后一部分资料,和值班的人神色如常地打招呼,然后回到她已经准备好的、不被外界干扰的房间。她知道四野无声,也知道千里之外的各个地点,有无数双眼睛,有很多来自同行的目光,在等待这个时刻。余星喝了半杯啤酒,在键盘上敲下了第一行字……

  而此时此刻,陈峻早已关掉工作用的手机,把所有的工作忘在脑后,更没有上网去查任何行业内的新闻动态。他正兴奋地策划着和华朝达同游的细节,不亦乐乎。

  余星放出来的所有材料存在了三小时五十分钟之后被删去,网页也不能再打开。余星没有试图修复,她知道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接下来,她只是等。

  她给母亲发了邮件,顾左右而言他。她想给陈峻打个电话,却最终因为不想牵连他而作罢。

  她相信自己是违法了,但她心中有更强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和更大的善,无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更多一人理解她。

  下部26

  一连四天,陈峻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联系上余星。

  但事情却已经搞清楚了——同在石油系统里,陈峻很快了解了这件事情的始末,确认了事件的主角是余星无遗。同事甚至私底下给他看了那份存在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的、余星上传的资料。里面的内容并没有让陈峻很惊讶的东西,毕竟两个公司技术水平差距不算很大,加上陈峻之前在Devon工作时对于更先进成熟的技术也有系统了解;让陈峻震惊的是,余星竟然把这么多、这么全面而且高度涉密的材料一下全给公开了。

  陈峻非常理解余星的无力感,但他没有想到,余星竟然采取了这么极端冒进的手段,就好像提着那些尚且还是婴儿的中小油气商和民营企业的鼻子,掰开他们的嘴,强行把东西灌下去。且不问他们能不能吸收,这东西本身还是还是偷来的。

  华朝达一边码着这事件对非常规油气行业的影响报告,一边找了余星的同事了解情况,并在此间隙安抚陈峻。

  陈峻请了几天假,打算亲自去四川一趟。两人正商量着行程,陈峻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

  “陈峻……我是余星。”那边声音有些疲惫。

  “余星?!你在哪儿?”陈峻很激动。

  “刚被保释出来……在北京呢。”

  “什么?!”陈峻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言难尽……,母公司总部在北京,安全部门也在这边,移交到这边来。我爸……刚把我保释出来。”余星犹豫了一下。

  “你现在人身自由吗?在哪儿?我过去看你。”陈峻给华朝达使个眼色,让他记一下地址。

  “我不和你客气了,你快来吧,商量一下律师的事儿……我手机和电脑都移交给公司了,很多个人物品还留在公司宿舍。”余星苦笑一下,报了一个地址。

  华朝达翘了半天的班,陪陈峻一起,按照余星给的地址,绕到了东城区一条老胡同里。两人考虑到余星现在出门不便,又是被强行带到北京来的,身无长物,便给她买了简单的衣服和日用品,还带上了现金。建筑物很老,房檐低矮,采光也不太好,四周的居民以老人为主。

  “快进来。”余星穿着居家的长袖T恤,素面朝天,与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她精神状态不错,并没有特别沮丧。

  这是余星的父亲很早以前分到的房子,为了离母亲工作的实验室近,在余星记忆中,全家从没有住过这里,自懂事以来便住在海淀,直至出国。屋里只有余星一人,她的父亲并没有在。事情已经发生,无谓的指责已经没有意义,陈峻连为什么都没有问,开门见山,和余星讨论了一下事发的全过程,然后直接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这是我今天找你们的目的……之一。”余星笑笑,“当然主因还是想见见你们。”

  “说重点。”陈峻着急,有些不客气。

  “什么时候这么凶了……”余星撇了下嘴,给两人倒上茶。华朝达轻轻扣了扣桌面示谢,另一只手拍了拍陈峻的肩膀,让他放松。

  “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律师。”余星自己也倒了杯茶。她并不怕烫,拿着玻璃杯在手上轻轻晃着,“事情你们都已经清楚了,我这种情况比较复杂,如果认定为刑事犯罪,就可能要判几年,但泄露商业机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又不是完全挑战社会公正的。这后面最大的问题是我的公司。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律师——陈峻知道,像你我的公司,能有多powerful(有能量)——这个律师不仅要有辩才,还要有影响舆论的力量。我希望你们帮我联系一下律所,钱不是问题,而且这个案子还能带给律师名气。”

  余星娓娓说着。除了说话之外,她表情异常安静,逻辑缜密,分析到位,条理清晰。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年轻的、前程远大的女工程师,会抛下高薪和社会地位,如此不理智地去挑战已有的秩序,甚至不惜让自己身陷囹圄。

  “我不太想依赖我爸,毕竟我和他快十年没打过交道,一回国就闹出这种事儿。而且……”余星抱着茶杯,轻轻笑着,“我爸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当年和我妈妈闹崩,找了那个女主播之后,发展得并不好。”

  “嗯,你不用说。”陈峻点头,“我再请几天假,今天就去联系律师,找到符合条件的,我们带来见你。”

  “多谢你们两口子了。”余星笑,她眼角有一丝细纹,完全素面时可以看到,因为五官清晰,显得更明显了些。“虽然这句话可能多余,毕竟你们不太认识我妈,但我还是得说……别告诉我妈啊,别以任何渠道告诉她。”

  “好,没问题。”华朝达自进门起便保持着沉默,此刻突然说话,“余星,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高兴,不过……资本市场已经开始炒作这个题材了——行业重大商业机密泄露可能带来的洗牌效应。”

  “great; sounds like I were somebody(太好了,听起来好像我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余星耸了耸肩,保持着笑。

  “you are somebody(你确实是)。”陈峻一直皱着眉,此刻才稍微舒展一些。他拉着华朝达起身告别,让余星有任何需要都随时联系自己。余星将两人送到门口,像办错了事的小女孩,为给别人增添了这么多麻烦感到抱歉;她将装有现金的信封推回去,告诉陈峻自己不需要,然后更加抱歉地轻叹了一声,“留着吧,为我花钱的时候还多着呢,回头方便了还给你们。”

  “保重,别多想,交给我们。”陈峻低头,轻轻吻了吻余星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and; though it seems so not me but; I am so proud of you(以及,虽然听起来很没原则,但,我很为你骄傲)。”

  写在前面:

  文章是现实向,但并不意味着是纪录片。LZ尽量贴近现实,但这毕竟是小说。以及,故事中的人物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他们应该是above average(超越平均线)的那一类,世界观和处事的方式可能不算特别“平常”(当然也不会非常异想天开)。

  余星的事情,接下来会处理得比较模糊。一方面是因为lz自己的履历实在和法律毫无关系(显而易见……),写太多司法细节太自爆其短,另一方面,具体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剧情重心。很多关于“余星究竟犯了多大的错”的问题,LZ也无法具体解释,就当是维基泄密那种性质好了。虽然余星在这个行业里读书+工作共8、9年时间,加上天资聪明,应该是像十几年的资深工程师一样,但熟悉这个行业的人会知道,这个行业高度经验导向,每个油田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泄露的很多技术如果和具体情况无法结合,就基本没用。当LZ倾向于让她做出“虽然达不到她的预期,但是仍然举足轻重”的贡献,这是小说家言,和现实不能百分之百贴合,但应当也不用苛责吧。

  故事设定的时间大概就是201X年,但与现状并不完全吻合,想来也可以理解吧。除了因具体时间和当时环境的不同而可能导致的、与大家理解/预测的走向不同之外,其他超出“常理”范围的内容LZ会尽量控制,如果真的还是不够“现实”,就只能说是剧情需要。

  多谢谅解,鞠躬~

  27

  一连两天,陈峻几乎跑遍了国贸一带稍有名气的刑诉律所。

  最终选定的律师是个三十七岁的合伙人,文质彬彬,表情漠然,但语速快且强势。余星和他见面,他给的第一个建议,就是不该取保候审,“这个case案情复杂,调查时间有可能很长,羁押时间都可以折合在刑期里。”

  陈峻在一旁听着,心里凉了一半。按照这种说法,余星可能跑不掉刑事犯罪的罪名了,这和对法律基本没有概念的陈峻之前的“作为民事案件”的猜想相去甚远。

  余星对这个律师颇为满意,还不忘跟陈峻解释,“虽说很多泄露商业机密最后都大事化小了,但这事儿性质比较严肃,非要严肃对待啊,我这是自找的。”又转头向律师,“秦主任(注1),你给的建议很有用,我的案子就交给你了,具体的情况,我一定详尽真实地说给你。”

  律师秦敬事和余星聊了一个半小时后便客气地起身离开。看得出来,余星颇为信任这位律师。一般商业机密断然不会闹得这么大,但余星这件事,牵涉到国家战略规划和能源安全,加上背后的涉密公司能量太大,不得不谨慎对待。

  回公司之前,陈峻把余星的事情托付给了华朝达,并让他“凡有风吹草动,就电话告知”。华朝达点头表示明白,又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陈峻正蹲着打包行李,抬起头来,问。

  “不太重要的事。”华朝达轻轻说,他也蹲下来,吻了吻陈峻的脖子。

  “什么事?”陈峻追问,又抱歉,“对不起,这几天忽略你了。”

  “没,余星的事也是我的事。”华朝达非常认真,然后终于也忍不住有些腼腆地得意起来,“我升职了,半级,到投资经理助理。虽然这句话不合时宜,但,即使你现在立马就想辞职,我也能让你在北京过上中人以上的生活。”

  “谢谢,”陈峻动容,他本来就蹲着,索性膝盖着地跪下来,就着前倾的姿势,抱紧了华朝达,咬着耳朵说,“谢谢。”

  “不客气。”华朝达还是有些客气,他轻轻拍了陈峻几下,也抱住了他。

  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很多,威势压迫之强,不要说余星,就连陈峻这种不涉事、只是在其中周旋的人都沉重地难以入睡。这些日子来,陈峻为了余星的事情奔走,还见了北京方面可能能说得上话的几个专家;华朝达一边上班,一边帮陈峻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他知道即使没说出口,这件事对陈峻的冲击也极大,无形之中,可能加重了陈峻离开油气系统的想法。华朝达抽空约见了张总,开口就谈了待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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