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青予比?”黎绍重新将牧然审视一遍,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如拿他跟季诚比。”
长孙伯毅哂笑道:“牧然的脑子比得过季诚?”
身手差还可以锻炼,可脑子不灵光大概就无计可施了。
“至少身手比季诚好。”黎绍撑着下巴,笑吟吟地说道,“而且牧然有牧然的优点。”
“……比如?”长孙伯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牧然的优点是什么。
“牧然跟谁都能混熟,在长安城时交了一群狐朋狗友,随行北巡,他在羽林军里的人缘也是不错,现在把他跟季诚、青予放在一起,他还是把关系给搞好了,换你你做得到?”黎绍偏头看着长孙伯毅。
仔细想了想,长孙伯毅摇头。
他们从小就跟世家子弟混在一起,自然对这个圈子里的行事作风、话题秘闻十分了解,就算是初次见面也聊得起来,可若让他们跟普通百姓打交道,那多半是有些困难。
三郎从文,跟雍宁那样的文人雅士待在一起时如鱼得水,他从武,跟陶五敬他们在一起时就更自在,若位置对调,那他们多半只能保持风度。
可在牧然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可谓是龙蛇混杂,身为大公主的儿子,他自然是跟世家子弟一起玩过,之后去到歙州,牧然的身边除了护卫就是歙州百姓,从歙州再回长安,牧然所接触的人就更杂了。
奇怪的是他还真没发现有谁讨厌牧然。
如三郎所说,随行北巡的羽林卫们不论年龄大小,对牧然都十分亲切,且照顾有加,现在牧然不在羽林军中了,他们偶尔碰见时还会热情地嘘寒问暖。
季诚最初是对牧然有些成见,可北巡这一趟下来,季诚对牧然也是照顾有加,虽还没成为朋友,可也不是相看两生厌的样子,连最该看牧然不顺眼的青予都十分友好。
“奇怪,”长孙伯毅摸了摸下巴,“他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谁知道呢。”关于这一点,他也还在观察研究中。
两人正讨论着牧然的事情,晏心和桓致就从院子门口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严维。
“公子、将军。”
长孙伯毅眉梢一挑,沉声问道:“你们有事?”
桓致嘿嘿笑道:“我们是来找牧然的。”
闻言,长孙伯毅就与黎绍对视一眼。
“怎么?约好了一起出去玩?”黎绍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有没有,”晏心赶忙摇头,“就是说好了要教他骑马,可等了一早上都不见人,还以为他生病了,就来看看。”
当着将军和公子的面儿,哪敢说他们要出去玩?虽然他们确实是想在晋阳城里逛逛来着。
“骑马?”黎绍看向还坐在地上的牧然,“他倒是没生病,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去。”
“为什么?”桓致也跟着看向牧然。
黎绍的笑容里突然多了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他刚接受天策上将的指点,蹲了三刻钟的马步。”
晏心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倒霉!”
被晏心的大笑给吓了一跳,桓致和严维一脸错愕地看着晏心。
晏心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
他当着将军的面儿说什么倒霉啊!
沉默地将牧然扶起来,晏心搀着牧然灰溜溜地逃出黎绍他们的院子,桓致和严维跟在晏心身后,将要踏出院门时,桓致扭头看了黎绍一眼。
黎绍一愣,抬手就在长孙伯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收拾一下,咱们也出门。”
“去哪儿?”长孙伯毅转身就翻窗进了屋子。
“你不能绕到门那儿进来吗?”斜了长孙伯毅一眼,黎绍又道,“来了晋阳城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去看风景。”
长孙伯毅猜这风景跟桓致有关,却没想到这风景是在晋阳城外。
收拾妥当之后,黎绍就带着长孙伯毅出了门,两个人没有骑马,一路飞檐走壁地溜出了晋阳城,在城郊的一片小树林中跟桓致汇合,然后继续往南,在一个村子的村口停下。
黎绍颇有些诧异地将眼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村落审视一遍,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冲桓致竖起了大拇指:“妙计!”
他都想不到将兵将扮作农夫来避人耳目,这法子当真是妙极!
“公子谬赞。”被黎绍这么一夸,桓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可转眼看向长孙伯毅时,桓致却忍不住嬉笑着问道,“长孙将军可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长孙伯毅瞥了桓致一眼,反问道:“不是来看桓家军的吗?”
桓致敛起笑容,不满地咋舌:“就这么明显?”
“不明显,”长孙伯毅摇了摇头,“但你偷偷摸摸地带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见桓家军,还能做什么?”
“真没意思!”冷哼一声,桓致先一步走进了村子。
黎绍和长孙伯毅相视一笑,跟在了桓致的身后。
进到村子里之后,桓致不与人搭话,也没有跟谁有眼神交流,就这样带着长孙伯毅和黎绍从村子的东头进,然后从村子的西头出。
在村口站住脚,桓致这才转身,问黎绍和长孙伯毅道:“怎么样?”
“恩……不好说。”黎绍偏头看向长孙伯毅。
将兵将扮作农夫是好,可若扮相太差,反而引人注意,而且这村子里就只有桓家军,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农夫,这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长孙伯毅扭头望着身后的村子,沉声道:“太明显了。看得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兵,而且煞气太重。”
桓致蹙眉:“这样不好吗?”
长孙伯毅摇摇头:“若是羽林军,这样很好,可这是你的桓家军。”
桓致不太明白,又看向黎绍。
黎绍耐心地解释道:“桓家军是你桓致的私军,不隶属于朝廷,人数多达五千,这支军队的存在,原本就违反后楚律法,只要被人发现,你桓致就有叛国之嫌,而且很难脱罪。”
桓致恍然大悟,可一转眼又是一脸戏谑,挑衅似的问长孙伯毅道:“将军可以允许我拥有这样一支军队吗?就不怕我哪一日真的叛国?”
长孙伯毅哂笑:“你若做得到,大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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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长孙伯毅一行在晋阳城住了两日,第一日是为了等雪停,第二日则是长孙伯毅在帮桓致制定桓家军的训练方案,整理出一个大致的方案之后,长孙伯毅才下令收拾行装再度启程。
而为了重新安排桓家军的训练,桓致得再在晋阳城住上几日,但跟解钧商量这事儿的时候,桓致却遇到了不小的阻碍,不得已,桓致只能偷偷让人去将黎绍请来。
可即便是面对黎绍,解钧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决。
“不行!我与公子和长孙交好的事情人尽皆知,如今连青予都被牵扯进来,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晋阳城里?公子您难道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解夫人坐在解钧身旁,垂着头,也是一副坚决的模样。
“姐夫,我真的应付得来,”这话桓致都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遍了,“而且我也不是要在晋阳城里久住,最多也就十天八天,很快我就会回长安去,我保证这期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他特地请公子来是希望公子能帮着他说服姐夫的,可公子怎么坐了半晌却一句话都不说?这热闹就这么好看吗?
果然,黎绍抬起头看了看桓致,温润地笑道:“难得瞧见青予你着急的模样,还挺有趣的。”
“公子!”桓致恼怒地瞪着黎绍。
黎绍这才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若叫卫泽、卫峰二人都留下保护青予,解钧你会同意吗?”
没想到黎绍一开口就是要将自己最信任的近身护卫留给桓致,解钧怔住,可片刻的犹豫之后,解钧还是摇了摇头。
“公子不必多言,我不会让青予以身犯险的。”
黎绍淡淡一笑,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保住青予就好,青予这些年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东西毁了也就毁了,对吗?”
“这……”解钧哑口无言。
“我也总算知道青予为何连你都要瞒着了,你这样过度保护,还真是有些烦人,”黎绍戏谑地瞟了解钧一眼,“也罢,解钧你与夫人就一起留下吧,我将卫泽留给你们。”
这下解钧是真的呆住了:“可是公子,长安那边……”
“难为你还惦记着长安,”黎绍调笑一句,“就当做是给你的假期吧,从跟着伯毅开始,你就没得一日清闲,之前伯毅还借着旬休逃了一日,你却一直撑着,就趁着这次机会,暂且忘却长安城里那些恼人的事情吧。刚好你给伯毅做过十年军师,这一次也亲自指点一下青予。”
解钧眉梢一挑,轻笑一声:“公子您这最后半句才是主要目的吧?”
黎绍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我顶多也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年前你可得回到长安来。”
解钧起身,郑重其事地向黎绍作了一揖:“多谢公子。”
黎绍起身,见颇感意外的桓致一脸呆愣,便不由地抬手拍了拍桓致的头顶:“只一个月的时间,青予你可得打起精神好好跟你姐夫学着,他可是后楚的第一军师,我也还指望着你能成为后楚的一员智将。”
桓致神色一喜,作揖道:“定不辜负公子厚望!”
于是将解家三口留在了晋阳,北巡的队伍再次启程,浩浩荡荡的队伍缓行六日,终于是回到了长安城。
一回到天策上将府,长孙伯毅就一头扎在了床上,笔挺的趴着,动都懒得动。
还是家里舒服。
黎绍在床边坐下,摸了摸长孙伯毅的脑袋:“就这么累?”
“不累,”长孙伯毅蠕动着靠近黎绍,枕到了黎绍腿上,“就是一直绷着,难受。”
“那睡一会儿吧。”黎绍伸手拉过被子给长孙伯毅盖上。
“你呢?”
将长孙伯毅的脑袋搬回枕头上,黎绍叹一口气道:“你要歇着,活就只能我干了。我去雍宁那儿看看。”
犹豫一下,长孙伯毅还是坐了起来:“我去吧。”
黎绍抬手就在长孙伯毅的脑门上轻拍一下:“睡吧,明天开始你要做的事情会多到做不完。”
“那你路上小心。”
“恩。”
目送黎绍离开房间之后,长孙伯毅才躺回床上,安心入睡。
走出主屋,黎绍就见牧然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似是等着黎绍来决定他的去处。
黎绍笑了笑,走下石阶时就顺手在牧然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跟我一起去雍府。”
“诶?”牧然一愣,赶忙跳起来跟在黎绍身后,“雍府?是雍大人府上?”
“恩。”黎绍点点头,然后吩咐卫峰去牵马到门口。
“带我去吗?”紧跟在在黎绍身边,牧然一脸茫然地看着黎绍,结果光顾着看黎绍了,一不留神就被门槛绊了一下。
黎绍赶忙伸手拉一把:“你看着点儿路。”
伯毅说也到了该教牧然些什么的时候,可看牧然这傻里傻气的样子,他总觉得教牧然什么都为时过早。
“嘿嘿。”在黎绍的帮助下重新站稳,牧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脸傻笑。
黎绍叹一口气,虽有些灰心,可还是将牧然带去了雍府。
“义父!”
走进雍府,黎绍还没见着雍宁,就被疯跑过来的雍婉抱了个满怀,虽然雍婉的高度只够抱住他的腰。
黎绍一弯腰就将雍婉抱了起来:“婉儿是特地来接义父的?”
“是!”雍婉脆生生地答道,“义父好久都没来看婉儿了。”
“想义父了?”黎绍抱着雍婉往雍府里面走去。
“想,可想了!但是爹说义父忙,都不让婉儿去找义父玩儿。”说着,雍婉还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黎绍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柔声道:“别听你爹的,下次想义父了,就让你娘带你去找义父,义父陪你玩儿。”
“好!”雍婉立刻笑弯了眼,“拉勾,我们说好了。”
“拉勾。”黎绍伸出手,勾住了雍婉的小拇指。
抱着雍婉走进雍府的后花园,黎绍还没看到雍宁夫妇,就先闻到了一股烤红薯的味道。
“我还道你一个人在长安必然辛苦,于是一回京就来看你,结果你倒是悠闲,竟还烤起红薯来了?”
雍宁转头看向黎绍,挑了挑下巴,道:“再忙也得把这红薯烤了,这可是我们家小祖宗要吃的。”
闻言,雍婉害羞地靠在黎绍肩上,咯咯直笑。
雍夫人起身走到黎绍身前,福了福身后才扯了扯雍婉的袖子:“婉儿快下来,别累着你义父。”
雍婉扁嘴,眨着眼问黎绍道:“义父累吗?”
“不累,咱们去看看你爹的红薯烤好了没有。”
“好!”雍婉立刻又笑开了,还冲雍夫人吐了吐舌头。
“鬼丫头!”雍夫人在雍婉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又十分抱歉地对黎绍说道,“公子别太宠着她了,外子都快把她宠上天了,公子若也这样,她可就真要上天去了。”
黎绍笑道:“这可是咱们后楚的小公主,就是想上天也上得了。”
说着,黎绍还颠了雍婉一下,吓得雍婉还真以为黎绍要把她扔天上去,惊得瞪圆了眼睛,可等落在黎绍的手臂上坐稳后,又咯咯地笑个不停。
等黎绍抱着雍婉在炭炉旁坐好,雍宁才开口问黎绍道:“这一趟北巡可还顺利?”
“恩,”黎绍点点头,“都不是什么难事。你这边呢?”
雍宁得意道:“趁着韦宁不在,我把他的人一锅端了。”
黎绍摇头失笑:“看来你在长安过得是真的很悠闲。”
他、伯毅和解钧都不在,日常政务都压在雍宁一个人身上,这样还能叫他分出精力去对付韦宁,那必是政务上没什么难处。
“你们都不在,这里可是我一个人的天下,我想怎么就怎么,当然悠闲。”
闻言,雍夫人嗔瞪雍宁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晚上回家后倒在床上就睡,公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吹牛吧。”
雍宁摸摸鼻子:“就因为公子什么都不知道我才能胡说的,就不能让我多得意会儿?”
雍夫人被这话逗笑。
黎绍亲手喂了雍婉一个烤红薯后,雍夫人就带着雍婉去别处玩儿了,炭炉旁就只剩下黎绍、雍宁和牧然,旁的人也都退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雍宁和黎绍的神色这也才凝重起来。
“有关析支国的战事,公子还有收到别的消息吗?”
黎绍叹一口气,摇头道:“没有,派出去的探子全都有去无回。”
雍宁蹙眉:“那这情形岂不就跟当年世宗派人去探查极西之地时一模一样了?”
当年派去的人也都是有去无回。
“面对的是同一种人,会有遇到相同的情况也并不叫人意外,”黎绍从炭炉里挑出一个烤熟的红薯,递给了身旁的牧然,然后问雍宁道,“你有查到什么吗?”
雍宁也摇了摇头:“书库里的古籍大多也都是中原人写的,即便提到极西之地,也只有寥寥数语,都是说极西之地凶险万分,却没有人详述究竟是何种凶险。我也派人在胡商之间询问过,得到的也是与古籍中差不多的讯息,并没有更多信息。”
“连胡商都不知道?”黎绍蹙眉,“难不成极西之地从不与外界通商?”
“这倒不是,”说到这里,雍宁的神情稍微明朗了一些,“很多商贾都与极西之地做过交易,但却从没有人进入过极西之地,也没有人与极西之地的人接触过,所